月高风黑的夜晚,一片寂静,显得有几分诡异。
一个僻静的小角落,雪鸢从袖口里拿出一袋白色的药粉,灵若瑟瑟缩缩的,踌躇了几秒钟才接过来,她不安极了。
做坏事总会心虚的,她还从来没有做过这样铤而走险的事情,暴露了就是一咔嚓。
“你害怕什么,这药性烈极了,不小心抖到身上怎么办?”
雪鸢一脸镇定,灵若吓得不敢继续动了,拿着帕子小心包起来揣进袖口。
“雪……雪鸢姐姐,您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给她下了药就放我出宫,而且还会有一大笔钱。”
灵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有钱,她也不是不能铤而走险一次。
藏月阁里,璎美人确实对每个人都好,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平易近人的主子。可是自己真的不想再做一个烧火丫头了,即便是一辈子她也翻不了身。
这种滋味没有谁会懂的。
“夫人怎么可能会骗人呢?送一个丫头出宫对夫人来说易如反掌。”雪鸢紧接着递给她一个小盒子,包装的小盒子看上去精致极了。
刘夫人的东西奢华极了,她根本不能攀望。
“这……这是什么意思?”灵若唯唯诺诺的,声音低到了骨子里。
她不敢接,此刻她的手心里满是汗,和冷汗混在一起,不妨打了个寒碜。
“拿着吧,夫人赏你的。”
灵若把手在上衣里使劲抹了两把,她怕碰坏了。
本来是不敢的,可是当手触碰到那个制作精美的小盒子时,她仿佛被电狠狠触了一下。
打开时,灵若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翡翠的成色极好,何止万里挑一,简直十万里面也不一定能挑出这么晶莹剔透的翡翠。
她总觉得这只镯子在发光,美丽极了,刘夫人果真是刘夫人,出手永远那么阔绰。
雪鸢冷冷哼笑一声,对她这个守财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好脸色了。
“太贵重了,若是有了它一辈子都能衣食无忧了。”
她眼睛里折射出翡翠的样子,灵若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第一次感觉呼吸都仿佛如此困难。
“它……它是我的了吗?”
灵若激动的口齿都有些不清楚了,刘夫人看上去诚意满满,否则也不会给她那么多的好处。
同时,也能看得出来刘夫人对璎美人有多么痛恨。
对这一点,她并不觉得诧异,美人受宠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刘夫人善妒,应该恨她恨得牙痒痒吧。
刚刚开始,她还有些犹豫,毕竟璎美人对待自己不薄,一起玩笑嬉戏不亦乐乎。
可是她并不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她的眼睛里只有利益二字。
“当然是你的,”雪鸢瞧她那副没有出息的样子,笑意更深,“不过夫人也说了,办的好还有一大笔奖赏,办的不好……也有奖赏。”
也有奖赏,不像刘夫人的作风啊!
“把它们全部换成冥币,放你墓里。”她狂妄说道,果然看见灵若脸色白了又紫。
她差点把镯子摔在地上,抑制住了才没有显现出过大的动静。
“雪鸢姐姐,您还是……还是替我谢过夫人吧,奴婢不会让她失望的。”
她不敢了,可是退无可退,刘夫人看重自己去办这件事情,她若是不做,定会死的很难看。
宫里一个普通的丫头,她杀起来一定会不费吹灰之力的。
“知道就行,你快回去吧,若是晚了不知道藏月阁的人会不会起疑心的。”
雪鸢看了下四周,小声对她说。
“是。”
藏月阁
灵若擦了下汗,把盒子很小心揣起来,才装作若无其事进了院子。
刚刚进柴房,冰晶把扇子塞给她,还冲她狠狠瞪了一眼,“你去哪里了,一天到晚就知道鬼混,小心我告诉主子去。”
冰晶喜欢仗势欺人,灵若地位低,也不敢与她抗衡。
“姐姐饶了我,我刚刚是有事儿,不然怎么敢呢?”
灵若摇晃着她的袖口,好言好句的应付她,冰晶低不了头,每一次都得她像个狗一样哄她。
可能,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在她身上了,她应该能摆脱了吧。
“璎主子的银耳粥你一会给她端过去。”
冰晶厌恶的把她的手甩开了,好像还嫌弃脏一般,使劲拍打着袖口。
灵若笑容一瞬间僵化了,可也不敢说什么。
她走过去拿着湿布揭开盖子,一边盛在碗里,一边有意无意的打探。
“美人最近喝的什么草药啊!我看你每天都熬了送去,也是蛮辛苦的。”
“你问这个做什么?”冰晶瞥了她一眼,看上去很不喜欢回答她什么。
“我……我就是好奇而已。”
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加上胆子小,她声音微乎其微,拿着勺子的手也不控制的微微抖动。
“有本事你明天给那个祖宗熬啊!整日装清纯给谁看呢!”冰晶冷哼,拿着扇子扇火的手更用力了。
“姐姐,要不妹妹明日给她熬吧,你送过去就行,本来这事情也不是我的分内之事,若是我送过去不知道铃铛姑娘会不会怨您。”
冰晶一脸深疑,不过也没有多想,反正她也懒得干什么。
“你那个镯子成色不错。”
冰晶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她一下被粥溅到了,她疼的眉头拧在一起,脸都快变形了,手腕上被溅到的地方通红通红一片,灵若把袖子往下放了放。
“是,是啊!这个是我母亲给我的。”
“哦!”
不知道为什么,冰晶总觉得她今天很奇怪,奇怪在哪儿,她也说不出。
第二日
“冰姐,我来吧!你去看看那边炉子烧的怎么样。”
灵若跑过来,夺过她的扇子,轻轻笑了一声。她扇着火,对冰晶的目光仿佛闻所未闻。
“好,你好好看着火,别过了火候。”冰晶站起身,拍打身上的尘土,走开了。
她看见冰晶已经不在继续注意这边了,从袖口拿出了药,狠狠攥着,有些踌躇,有些不安。
咬了咬牙,灵若把药粉倒了进去,紧接着轻轻盖上了盖子。
深深的罪恶感埋藏在她的心底,生长发根。
不知道刘夫人给的什么药,如果食量不多,会不会那么快就见效。
自己最担心的还是莫过于她会不会被识穿,其他没有了还能从头开始,命没有了,可就什么都完了。
她,她可是第一次做坏事的呀!
过了半个时辰,灵若把药盛好了给她,“时辰应该没有过吧,火候呢?”
“拿过来给我,懒得跟你废话。”冰晶不耐烦极了,从她手里抽出方形托盘。
灵若咬了下唇,眼看着她端药送了出去。
“你猜是左边还是右边。”铃铛晃了下左右臂,平直伸着,挑了下眉。
“左边。”
铃铛张开手臂,果然是左边,她如同泄了气的皮球垂下小脑袋,“每一次你都对,一点意思也没有。”
慕容隐表示无奈,非要和自己玩的是她,不愿意和自己玩的也是她,真是个小孩子气。
“那我应该说右边吗?”她掐了下铃铛水嫩嫩的脸颊,宠溺笑了。
铃铛也笑了,“再来一次,我才不相信你次次都对呢。”
正当慕容隐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冰晶带着汤药进了寝宫。
“美人,药熬好了。”
铃铛端过来,“美人喝药吧。”
慕容隐玩着桌子上的铜钱,“又喝啊!我这几天舌头都喝成黑色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啊!哪儿有不喝的道理呢?”冰晶笑了,对她们家主子她可是爱莫能助了。
“是啊!”铃铛吹了下,“看上去有点烫。”
冰晶拿着盘子先守到门外去了。
“真的,真的有点烫。”
慕容隐吸了吸鼻子,以一个夸张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看着铃铛。
“少来。”铃铛象征着铁面无私的样子,她嗅了下,怂着鼻子,“味道都不好闻。”
慕容隐用一种不知道的人永远不知道痛的目光看她。
铃铛把勺子递到唇边,“我尝尝味道,才不信很苦呢!”
下一秒,她脸色都变了,但是为了不让慕容隐瞧不起,铃铛做了很大的心里斗争才咽下去。
“还好嘛!哪儿有多苦。”
“是吗?”慕容故意把声调拉的很长,,一脸不可置信。
“快喝,快点。”
铃铛放在桌子上,催促她。
慕容艰难的抱住碗,还没有下嘴,突然看见铃铛脸色很难看。
她一惊,连忙走到铃铛面前,“铃铛,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啊!”她感觉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炸开一样,却还是微笑的看着慕容隐,只是唇还没有勾起,血突然从她嘴里喷出来,有的甚至还溅到了桌子上的碗里。
为它蒙上了一抹神圣的色彩……
“太医,快传太医。”慕容隐扯着喉咙喊,门外的冰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只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跑的飞快。
“铃铛,怎么会这样呢?”慕容隐的泪珠一滴滴落下来,她拿着帕子不停擦着铃铛的唇角,好像只有这样,铃铛才不会有事。
她嘴巴里还在往外吐着血,染红了慕容隐的手帕。
“定……定是有人在药里下毒了……”
慕容隐一直在哭,她不知道现在自己是什么样子,整个世界只能感觉到心一片片碎了的声音,为什么……又是因为她,又是因为她……
“别哭,”铃铛微微一笑,“可是你知道吗?若不是铃铛喝了药,就是美人……死,你……铃铛怎么舍得美人死呢?”
“铃铛……”
她的身子一点点冷了下去,铃铛轻轻闭上了眼睛,只是唇角还含着一抹笑意。
“铃铛,”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一个个都要离自己远去呢?
慕容隐坐在地板上,垂着脑袋,轻轻靠着她曾经与铃铛一起玩铜钱的桌子。
上面还放着些铜钱和早就已经凉透了的药。
她纤长的手指深入发间,头埋在膝盖里,膝盖上薄薄的裙子布料早就已经沁湿一大片。
不知道坐了多久,她感觉到寝宫的门被轻轻打开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熟悉又陌生的踏入到她面前。
慕容隐没有动,她已经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另自己可以留恋的了。
若是没有她,或许一切都不会变成这样,他们都能好好的活下去不是吗?
他蹲下来,把慕容隐搂在怀里。
“没事了,”
他声音很轻,想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子。
也是刚刚得知藏月阁里的一个丫头被毒死了,他才匆匆赶过来,甚至览书房里还有一大堆事务,他也没有去料理。
这次不知道是谁,而且那个人想要伤害的还是隐儿……他不会姑息的。
若是隐儿死了,他就真的没有信念再继续支撑自己活下去了。
“她重了什么毒,已经安葬了吗?”
慕容隐的身子冰凉冰凉的,她无法感觉的到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就这样没有了。
和紫娟一样,都是为了自己而死。她害了两条人命了。
“是鹤顶红,我吩咐了人把她送到一个遍地花海的地方,她一定会喜欢的吧。”
她抬起头,眼边浮现着铃铛的模样,她也去天堂了,会不会遇见紫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