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来看看嫂子而已”,夏南梁收敛了心神,目光却专注在眼前的人身上,温润又温柔。
烛火明明又灭灭,这间屋子里散发着干燥而又闷热的味道,蓝雨晴无所谓地坐在那里,眼神薄凉。
“既然看过了,那就回去吧。”
这句话是真心的,她已经不欠他什么了,没必要再给他什么好脸色,她没有什么兴趣与他发展什么交情。
“嫂子。”夏南梁注视着她,与夏北疆一样相似的薄唇轻启,神色温柔:“你的事我都听说了,这件事虽然你做的不对,但我们夏家毕竟是功勋世家,到时候只要你勇敢的认错,陛下必定会宽宏大量,饶恕你的,我和大哥也会帮你。”
蓝雨晴眼皮微敛,视线稍微疲惫的落在他的身上,静静道:“清荷公主如今如何了?”
夏南梁一愣,而后稍微斟酌地道:“情况很不好,据从太医处传来的消息,小世子很有可能保不住了。”
夏南梁担忧地看向她,似乎怕她想不开,蓝雨晴默然,而后又道:“你出去吧。”
“嫂子……”
蓝雨晴不在理会他,夏南梁又从自己的袖子里掏出了一瓶子东西道:“嫂子,这是上好的金疮药,对治疗外伤很有效。”
蓝雨晴早就闭上了眼睛,没有再看一眼,仿佛将两人的距离了拉开一样。
夏南梁心中一滞,将瓶子静静地放置于地下,他心中有愧,此时也不敢惹她不快,放下了瓶子之后便走了。
待房门再一次关上之后,蓝雨晴立刻倒在地上。
妈 的!
古代果然不好混,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她这点微末的道行真的不够看啊!
同时她在心中也坚定了一个信念,这平武侯府的男人是不能要了,武力武力干不过,权势权势比不上,更可恨的是人家还跟她玩阴谋,她不玩了!
与此同时,夏北疆的书房处匆匆迎来了一个人,夏北疆在见到张子良的那一刻,心底就涌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张子良给他带来的消息糟糕透了。
“开平侯在陛下面前参你因为嫉妒他抢了你的职位而谋害他,并指使自己的夫人故意谋害他未出生的小世子。”
“朝中有许多人也跟风而起,参了你一本,要求陛下严惩于你,说你丢了平武候府功勋之门的荣光。”
“小世子很可能不保了,太医对陛下说情况很危险,毕竟孩子才怀了三个月,这是最危险的时候。”
“陛下听了这些事之后震怒,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降罪于你了!”
“你说说你!”张子良几乎快要从凳子上跳起来了,端起一旁的茶杯迅速地喝了一口之后,手里的扇子差点戳到夏北疆脸上:“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呢?就算是再宠自己的夫人也不能让她做出这种事啊!现在好了吧,闯出这么大的祸你还怎么保护她,恐怕连你自身都难保了!”
夏北疆面色阴沉,张子良又快速地说道:“而今之计,唯有让你夫人一力将罪名承担下去,陛下才能网开一面,否则你可能也跑不了!”后果不堪设想!
张子良是真急啊,朝中上下难得有他看得入眼的人,夏北疆做为他的死党,两人已经结交很多年了,从青年开始便是好友,他是真的不希望他出什么事。
如果这事要牺牲蓝雨晴才能保住夏北疆的话,他自然是劝说夏北疆将蓝雨晴推出去,只要夏北疆没事,蓝雨晴是死是活都不那么重要了。
夏北疆沉默不语,然而心中却已经快速地思考了起来。
不必说,蓝雨晴在他心中感情很复杂,这么多年两人虽然没什么恩爱,但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他并不愿意将她推出去,更何况真就这么让她将罪名担下去的话,蓝雨晴最后的结果肯定是白绫毒酒,他不愿意这么做。
而且,夏飞霜那么的依赖蓝雨晴,如果蓝雨晴真的死了,夏北疆不愿去想夏飞霜到底会是什么反应。
张子良见夏北疆迟迟不做出决定,气得一拍桌子,眼神阴翳,周身的书生气都散了很多。
“如果你不愿这么做的话,我还有一个办法。”
张子良神色莫名地道,看着夏北疆的目光很是莫测,夏北疆略略收回了游走的神智,道:“什么办法?”
张子良压低了声音,将其控制在了唯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范围内。
“现在朝中势力最大的便是由两个皇子为首的党派,投靠其中的任何一位,开平侯府都动不了你,现在的你虽然没了职务,但依旧是侯爷,根基稳固,影响力虽有限却不容忽视,只要你倒向了一边,开平侯府肯定动不了你,这件事肯定会重拿轻放下来。”
“更何况我就不信开平侯府没有淌夺位这淌浑水,即使老开平侯没有那么坐,开平府的那小世子就没有吗?我可不信!”
张子良面色诡异地道:“据说开平侯府的世子可是跟朝中一些人走得很近的,而那些人却是三皇子一脉的人,你如果投靠了三皇子,三皇子必不会拒绝你这个送上门来的势力,而开平世子爷如果真是他的人,那么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他再憋屈也只能将这口气给咽下去!”
张子良乃刑部大员的儿子,虽然智慧如鬼,却因为年纪和阅历的关系始终无法在朝中露出头角,然而夏北疆知道,这何尝与他顺势而为没有关系呢?
只不过他即使再声名不显,将来也有绽放光芒的一天,肯定又会是朝中最精于权谋,又老奸巨猾的那一类人。
夏北疆叹了一口来,看着张子良道:“琼华啊,你这种人,如果生在乱世,肯定是司马懿那一类的人物,外可为君王开疆拓土,内可为社稷安邦定国,生在太平盛世,则必为一代权倾朝野的权臣。”
张子良一愣,他这好友还没这么夸过他呢,不由抬起双手做了一粗略的文人礼,眉角一飞,笑道:“过奖!”
“不过,这事你让我再好好想想。”夏北疆又道。
张子良真是死气了,手中折扇一拍,狠狠道:“想什么想!不要命了!你可知天威难测啊!”
夏北疆揉了揉脑袋,长长地又呼出了一口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太子之争岂是那么好卷入的,动则就会动摇到江山社稷,他平武候府世代为国,如果今朝因为自己的一个决定就影响了云国未来的国祚,他可便是一个罪人了。
也因此,平武候府从来不参与朝中的党派之中,始终孤立于朝堂之上,甚至连朋而不党都做不到。
然而城卫军之前又由他统领,平武候一脉几世下来,在京师城防之中影响力无语伦比,因此谁也不可能会忽视他。
送走了差点被他气的跳脚的张子良,让管良将他推去祠堂,管良沉默不语。
“你是有什么事想要对我说吗?”夏北疆转过头看向跟了他很多年的属下道。
良久,夏北疆才听到他身后传来膝盖跪地的声音与话语:“管良誓死追随侯爷。”
夏北疆沉默了一刻,而后道:“走吧。”
管良推着夏北疆到了祠堂附近,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竟然是夏予萝,这倒是出乎夏北疆的预料了。
只见她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在祠堂附近的窗户处转啊转,也不去门口求侍卫放她进去,只在窗户边晃悠。
祠堂的窗户并没有关上,隐约可以看到从那里泄露出来的灯光。
距离太远,夏北疆无法看清楚夏予萝的神情,他抬起手做了一个手势,管良便推着他将身形隐到了阴影里,在远处默默地注视着夏予萝的动作。
夏予萝的脚步没有目地性,也没有太靠近窗户,手里拿着的小包裹都快要被她揉烂了,而夏北疆和管良也因为她将附近的蚊子都快喂饱了……
夏北疆面无表情,在管良再一次帮他拍死了一只蚊子以后,终于不打算再跟她耗下去,然而在他刚想改变注意让管良推着他出去的时候,夏北疆看见她的女儿以极其别扭又缓慢的姿势一步一步地挪到了窗口处。
仿佛做贼一般,将手里的东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了进去,而后便仿佛被什么惊到了一般一溜烟跑了……
跑了……
隔了好久,直到蚊子快把两人包围了之后,管良才打破了沉默,松了一口气地朝夏北疆问道:“侯爷?”
夏北疆默默地让他把自己推了出去,而后才点了点头。
在门口两个侍卫恭敬的目光下,管良推着夏北疆进了祠堂,在进去的一瞬间便一眼看到了伏徒于地的女子,宛若一朵青莲一般,透出空灵而又高雅的萎靡,脸色惨白,身上斑红点点,双目紧闭,宛若睡着了一样。
夏北疆的目光在她的身上停了好久才收回,而后忽然一眼看到了静置于她身前的瓶子,目光瞬间又转到了窗户处,只见那一边也有一只包裹躺在地上,无人动过。
管良将静置于她面前的瓶子捡起,交到了夏北疆的手上,夏北疆打开闻了一口,是金疮药的味道,并且看样子还没有动作。
不用夏北疆开口,管良便走到了门口呵斥两个侍卫:“说,有谁来过!”
两个侍卫慌忙对视了一眼,而后一咬牙急忙跪下道:“是,是二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