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凌秒没有苏煜阳预想中的大吵大闹，也不像他在W&S时的冷漠，正常到苏煜阳都在怀疑凌秒的灵魂是不是被谁强行从肉身中挤了出去。
凌秒端着菜出来，见苏煜阳在发呆，他碰了苏煜阳一下，温和地说：“苏哥，吃饭了。”
凌秒今天做的菜都是苏煜阳点的，只是当他看到那盘鱼香肉丝时，脸上闪过痛苦。
接过凌秒递来的碗筷，苏煜阳强忍着泪水把筷子伸向了那盘鱼香肉丝。
“苏哥你怎么了？”凌秒担忧地问。
苏煜阳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放在碗里，和着饭一口一口缓缓咀嚼着。
苏煜阳讨厌吃葱，讨厌到闻到葱的味道都会反胃，但他今天不得不咽下去。
什么叫“不作死就不会死”，苏煜阳算是有了深刻的体会。
苏煜阳点了鱼香肉丝——他知道凌秒炒鱼香肉丝一定会放葱，所以故意点了，并且在菜名后面备注了一句：不要放葱。
嗯，他的备注写得不太好认，如果手边没有放大镜。
凌秒看着苏煜阳眉眼间的纠结和忍耐，他嘴角向上翘起一个弧度，但因为他的脸被饭碗挡住了，苏煜阳没看到他的窃喜。
没错，凌秒看到苏煜阳的备注了。
和苏煜阳相处的这段时间，凌秒早就了解到苏煜阳不吃葱，所以有一段时间他做的菜都没放葱，但显然苏煜阳没有注意到。而今天嘛，既然苏煜阳自己点了鱼香肉丝，又故意写了个很考验视力的备注，凌秒就索性装作没看到那个备注。
倘若没有今天白天发生的那些事，凌秒或许会按照苏煜阳的备注去做，但经历了白天的事，凌秒可不会让苏煜阳的日子好过，加上他敢肯定苏煜阳不会为难自己，所以原本就要放不少从的鱼香肉丝，凌秒特意加倍的放了。
苏煜阳，你不是想吃葱吗？那你就吃个够，嘿嘿。
鱼香肉丝本来就很开胃，加上凌秒心情不错，他破天荒地吃了三碗饭，原本给苏煜阳准备的多葱鱼香肉丝也被他一扫而光。
凌秒见苏煜阳碗里还有大半碗饭，他故作委屈地说：“苏哥，今天的菜不合你的口味？”
苏煜阳摆摆手，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滚落，他还笑着说：“没事。”
“没事就好，我洗碗去了。”凌秒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吃完饭就去洗碗，洗完碗又把苏煜阳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洗了。
看着凌秒忙碌的背影，苏煜阳倒在沙发上欲哭无泪地想着：“我这是挖了个坑给自己跳啊！原本只是想看凌秒炸毛的样子，没想到是自己着了道。
凌秒炸毛的时候，那气势汹汹仿佛要在我身上戳几个孔却又不得不忍耐的模样挺有趣的。可惜，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
苏煜阳这样想着，时间就在一分一秒中失去。
凌秒忙完家务就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故意重重地坐下，原本坐在沙发上的苏煜阳都被沙发弹了起来。
苏煜阳的思绪被凌秒用这种方式唤回来，凌秒脸上闪过一丝疑虑，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凌秒轻声说道：“苏哥，今天下午的更新你检查没有？”
“嗯？更新有你，我还要检查什么？”苏煜阳疑惑地答道，“难不成你不打算继续这份工作了？”
“不是。”凌秒讨好地笑着，“这份工作的待遇不错，工作量又不大，我暂时不想失去。只是，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
“嗯？”苏煜阳再次迷茫了。
凌秒看着窗外，天空还没有彻底暗下来，但街边的路灯都已经点亮了。凌秒回忆似的说：“离开的时候，我就像是在迷蒙中前行的人。按照自己觉得正确的方向前进着，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方向是不是真的正确。直到回来那天晚上林熙对我说了一番话。”
凌秒又提到了纪林熙，每次凌秒提到纪林熙时，脸上都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他俩真的是一对。
纪林熙不喜欢男人，凌秒不喜欢男人，可……
胡林这个人，苏煜阳确实不怎么喜欢，但他不得不同意胡林的一句话：我在意识到自己性取向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在我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前，我也一直以为我喜欢女人——胡林那句话可以这样翻译。
苏煜阳觉得自己的心被人重重捏了一把，从心脏底层涌出来酸涩快要把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有一些不甘心，但……
苏煜阳还沉浸在莫名的哀伤中，凌秒就打断了他的哀伤。
“还记得我是为什么离开的吗？”凌秒声音飘渺，仿佛是从天际传来。
苏煜阳摇摇头，苦笑道：“抱歉，忘了。”
“呵。”凌秒笑了出来，听不出是嘲讽还是无奈，“那天我更新出错，你笑我是黑粉派来黑你的，我认错后你说你是故意吓唬我。当时我很想一拳揍得你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但是我忍住了——伤了你，谁他妈的更新《杀伐九天》啊？
当时心里已经有了走的想法，但走之前得让你付出小小的代价，所以我趁你洗澡的时候关了热水器。
我没有悄悄的走，我等你出来，看你生气，然后一本满足地把你炒了。”
“谁知你慌张之下忘了把东西收走，最后在我的引诱下不得不回来了。”苏煜阳有些得意地说。
凌秒瞥了他一眼，没有发表评论，但苏煜阳已经从他眼中看到了讥讽和……惊讶？
“你不打断老子的话，会死吗？”凌秒不满地骂了一声。
苏煜阳尴尬地笑了，其实听凌秒讲述他的内心也是挺有趣的，不是吗？
苏煜阳体贴地接了一杯水放到凌秒面前，凌秒小啜了一口润润嗓子又继续说道：“看到你手受伤，别提我心里有多高兴了，我当时就用林熙的微博发了条评论，嘿嘿，我想你也没看到，内容是什么我就不说了。
高兴之后也很担心……”
“担心《杀伐九天》断更？”苏煜阳忍不住插了一句，凌秒等了他一眼，随手就给了他一记爆栗。
苏煜阳胆怯地缩了下身体，凌秒换了个姿势用一种散漫地语气说：“倒不是担心《杀伐九天》断更，老子担心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你这货没法洗澡洗衣服，又担心你会把手上的水泡弄破了导致感染。
如果林熙知道我的想法，他一定会笑话了一番，然后说你这么担心书大，你就回去照顾他啊！
我想啊，回去照顾那个死忠粉与黑粉都不分的家伙，我脑袋在出门时一定被夹过。”
凌秒端起水小喝了一口，脸上的笑多了分凄凉。
“我重新开始找工作，你的事也就渐渐放到了一边，让我没想到的事，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虽然是我辞退的你，但似乎你说过要赶我走吧？”说到这里，凌秒把手机掏了出来，然后点出苏煜阳发给他的某条短信。
短信只有一句话：你的存稿还在我这里，回来吧。
“看到这条短信，我的第一反应自然是：靠，苏煜阳这家伙，居然敢用老子的存稿威胁我，如果在外面遇到他，老子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当然，绝对不伤害你的手。”凌秒戏谑一笑，苏煜阳艰难地把嘴角上翘，用一个僵硬的笑容回应凌秒。
凌秒很大度地拍拍苏煜阳的肩，无所谓地说：“天都黑了，你笑不出来就别笑，不然我还以为是哪位先人的房子没关门，出来溜达呢。”
苏煜阳没有说话，依旧用笑容来回答凌秒。凌秒忽然推开苏煜阳，并且故意哆嗦着身体滑下沙发，他惊恐地说：“苏……苏哥，别吓我，我胆小。”
苏煜阳弹了凌秒脑门一下，笑骂道：“到底是谁在吓人？还有，你不愿意回来，为什么又回来了？存稿的魅力真有这么大？”
凌秒侧头看向苏煜阳，脸上的惊恐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柔和的微笑。
凌秒坐苏煜阳脚边深而缓地吸了口气，苏煜阳低头看着浑身透着一股懒散的凌秒，手仿佛不受控制似的放到了凌秒头上，轻抚着凌秒的发丝。
凌秒任由苏煜阳抚摸着，脑海里又组织了一段话。
“林熙说，其实你不是要用存稿来威胁我。‘他大概是找不到其他让你回去的方法，才会用存稿引诱你回去’——这是他的原话，我似乎在你这里也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他还说，你对我是百分之百的信任，所以才会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把作者后台交给我管理，但我不仅辜负了你的信任还不思悔改。
被他这么一说，我倒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所以我回来了——苏煜阳，我是因为你才回来的。”
苏煜阳，我是因为你才回来的。
像是按到了重播按钮，凌秒的声音在苏煜阳耳边反复说着同一句话，苏煜阳嘴唇蠕动，眸子里透着“不相信”。
苏煜阳的变化没有逃过一直关注着他的凌秒，而苏煜阳的惊愣却有些出乎意料——他以为，苏煜阳会狠狠嘲弄自己一番呢。
“想继续听吗？”凌秒问。
苏煜阳眨了下眼睛，睁眼的瞬间，他看到凌秒的唇角带着笑，似乎是在嘲讽自己，嘲讽中又透着引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