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狠狠揉了把脸,笑容在何清远脸上缓缓绽放:“爸!您和我妈的做法害苦了夏夏和林可馨。我一直觉得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既然你们做错了事,那就必须得承担法律责任,必须给夏夏和林可馨一个交代。
当初景宸也是这么想的,我在芝加哥的时候,景宸告诉过我,他一定要对您和我妈赶尽杀绝。除非,你们去自首。
自首虽然会让何氏倒闭,但,至少您和我妈还能保住一条命。我哪怕再舍不得你们坐牢,也想让你们活着。”
“你的意思,还是要让我和你妈妈去自首对吗?”何建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哪怕我们和你们合作,帮你们把慕天佑钓出来,我跟你妈妈,依然应该去坐牢?”
挑了下眉,何清远吃惊地看着何建国:“您怎么会这么想?您和我妈是我的亲生父母啊!是我和小灵子这辈子都要孝敬的人。我为什么非要让你们坐牢?您和我妈都这么大岁数了,就算你们曾经有错,现在能弥补赎罪,干吗非要坐牢?
你们把可馨害成那样,景宸都愿意放下来,让夏夏和我来跟您和我妈谈,愿意和您握手言和。还有夏夏,你们差点害得她家破人亡,差点害死你们自己的孙女,夏夏她都能不计前嫌,我为什么非要死揪着不放?难道您忘了,我是您儿子吗?”
何建国的眼眶一下子湿了。
没错,何氏很重要,在他心目中,何氏就是他的全部。
可是,儿子才是他的命。
如果,连命都没了,还要何氏干什么?
何建国心里一直迈步过去这道坎儿,一直对于何清远和慕景宸联手,想要搞垮何氏耿耿于怀。
这段日子,何建国什么都看透了。
何氏即将面临倒闭,他和江燕很快也会坐牢,这辈子,他真的够失败。
但再失败,他心里都抱着最后的侥幸,希望儿子能原谅他们。
哪个做爸爸妈妈的不疼爱自己的儿女?
他何建国再古板苛刻,再冷血无情,他也是个人,是个男人,是个丈夫,也是个父亲。
用手摁住自己的脸,何建国足足有五分钟没说话。
他不说话,何清远自然也不敢说,父子俩就这样沉默地对峙着。
好一阵,何建国才松开手,目光灼灼地看着何清远道:“告诉慕景宸,我要和他当面谈谈。”
何清远的唇角一下子咧开了。
成功了呀!
在他眼睛里,那么匪夷所思,那么不可思议,那么比登天还要难的事情,就这么轻易地成功了。
难怪王书那么爱夏夏,都赞成慕景宸的计划。
是他何清远自己将人性看得太邪恶、太狭隘,是他,将人性想得太简单。
事实上,人是神性和动物属性兼备的矛盾综合体。
当动物本性占上乘的时候,人可以冷血残忍、六亲不认。
可一旦神性占了上乘,哪怕是十恶不赦的混蛋,也会有闪过的一面。
父亲答应和景宸见面,就不是他们这样皮毛上的接触。
这一老一少两个强悍的男人,会铺开一张周密的大网,具体到每个细节,悄无声息地等待慕天佑跳进来,将所有的隐患,一网打尽。
冲何建国点了下头,何清远道:“爸,谢谢!”
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像是想起了什么,何清远又转身看过来:“对了爸,您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夏夏吗?”
何建国没想到儿子会问这样的问题。
他皱眉想了下,实话实说:“是,也不是。”
“怎么说?”
“不是,是因为小夏说得很对,其实,我根本就没有选择。跟你们合作,是我和何氏唯一的出路。至于是,那是因为,小夏告诉了我最直白的答案,她让我清楚地意识到,反抗,没有任何用处。”
“爸!”何清远再问:“那您,是不是接受夏夏了?”
“我接受不接受有用吗?你们都领结婚证了。难道我不接受,她就不是何家的儿媳妇了?”
自己老爸是个什么样的人,何清远太清楚。
能说出这种话,何建国其实已经服软了。
可是莫名地,何清远就想进一步确认。
“爸!”他满脸希翼地看向何建国:“您,是不是很喜欢夏夏?”
何建国的脸皮子一抖,差点就绷不住了。
如果放在以前,何清远敢这样跟他说话,他绝对会指着门怒吼:“滚出去!”
可是现在,在所有的心思都被夏温怡和何清远窥破之后,何建国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老脸皱来皱去,皱出了一头黑线,何建国终于说:“早点把我孙女带回来,让我跟你妈也乐呵乐呵,别光你们小两口自己乐!”
说完,像是生怕何清远再问出什么吓死人的问题,他又说:“你出去吧!吃饭的时候再来叫我!”
何清远眼睛里都是了然,笑了笑,走出去。
站在走廊里,他没有立刻下楼,而是靠在墙上,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悄无声息地笑起来。
夏夏,早知道你这么合我爸的眼缘,我是不是早就应该把你带回来?
笑了好几分钟,何清远才咧开嘴下楼……
慕景宸和何建国第二天早上就见面了。
两位江城商界的超级大鳄既没有选择景辉大厦,也没有选择何氏大厦,而是选择在远郊的一片农田见面。
俩人都是谈判的高手,但在利益清晰,目标一致的情况下,基本上没有使用任何技巧,直接达成协议。
离开前,何建国突然问:“宸少的妻子,是不是跟小夏的性格一样?”
许是提到了林可馨,慕景宸始终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柔和:“差不多,但也不完全一样。”
“宸少能说说看,你为什么那么爱你妻子吗?”何建国问。
“何伯伯您呢?”慕景宸看他一眼,微笑道:“何伯伯为什么第一次跟夏夏见面,就会答应她的要求?我可是听说,夏夏昨天很不礼貌,一进门,就给了您和何伯母一人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慕景宸会将他一军,何建国愣了下,然后笑道:“眼缘,小夏挺合我眼缘的。”
“对!以夏夏的性格和脾气,一定会合您的眼缘。就像我和清远,一定会爱上可可和夏夏这种女孩一样,何伯伯,这是我们的宿命。”
“哈哈哈哈……”何建国朗声大笑起来:“对,宿命,挺好的宿命!”
说完,拍拍慕景宸的肩膀,何建国转身离去。
慕景宸一个人在田边站了很久,才回到车上。
什么是眼缘?什么又是宿命呢?
为什么何建国一定会对夏温怡产生好感?
为什么他慕景宸一定会爱上林可馨?
为什么何清远一定会爱上夏温怡?
甚至,连王书都会迷上夏温怡?
其实答案谁都知道。
简单。
对,就是简单!
因为可可和夏夏都很简单。
她们嫉恶如仇、爱憎分明,她们简单得像一杯白开水,却活得无比真实。
像慕景宸他们这些游走在商界,被外界称之为精英的男人们,内心生活,其实一片黑暗。
他们戴着一副别人不知道的面具,孤独地生活在高高的金字塔顶端。
他们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模样,早已忘记了自己的本心。
遇到可可和夏夏这样的女孩子,那是天赐。
就像在沙漠中行走,濒临渴死的人,突然看见了一汪清澈的泉。
那样干净,那样令人神往,那样让人,舍不得污染。
所以,让夏温怡去见何建国和江燕根本就不是冒险,这是一场必赢之赌。
可可能在经历过那样的磨难之后,勇敢地站在他身边。
慕景宸相信,她的闺蜜,夏夏,也一定具备这样的潜能。
这就是他们的眼缘,也是他们的宿命。
其实,说到底,可可和夏夏,才是最大的赢家。
点了支烟,慕景宸笑了。
他拿出手机,找到林可馨的电话,拨过去:“喂,宝贝,在干吗?”
“还能干吗?都快忙死了。最近‘绿色庄园’的进度加快了,大家都卯足了劲儿。”林可馨嘴里说着抱怨的话,但慕景宸轻而易举便听出她语气里的愉悦和骄傲。
“今晚回家?”
“不回了吧!我和少廷他们今晚都准备在工地上加班。”
“你最近不是不提倡加班了吗?”慕景宸皱了下眉:“工作是干不完的,你这个老板这么拼命,是打算把手下的人都累死吗?”
“我还不是在给你打工啊!”
“给我打工?貌似,我是在给你打工好吗,慕太太?你忍心看着我累死累活,却连晚上这点福利,都要剥夺掉吗?”
“嗤……”林可馨在电话那头笑了。
“好吧!”她爽快地说道:“我下班就回去!”
“好嘞!”慕景宸突然坏笑道:“宝贝,我会擦亮了枪,等你!”
“讨厌啊!”
“嘟嘟嘟……”林可馨挂断了电话。
慕景宸单手抚额笑了会儿,重新调出个号码,发了条短信出去:“正式收网!”
……
林可馨觉得自己可能最近没休息好,她这两天总感觉头疼。
钱少廷看见她揉太阳穴,关心地说:“小林,你去歇一会儿吧?这边我盯着。”
看了下时间,距离下班还早,林可馨点点头:“老了,精力越来越不济。”
旁边一个组的小余挤眉弄眼地笑道:“林姐你哪里是老了精力不济?明明是你和宸少太恩爱才精力不济的好吗?”
林可馨的脸腾地一下红了。
还没来得及开口,钱少廷便接嘴道:“小余,人家都说恩爱会令人容光焕发,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恩爱会精力不济?”
“钱董。”小余一脸坏笑:“是恋爱会令人容光焕发好吗?林姐和宸少是恩爱,恩爱懂不懂?跟恋爱能一样吗?”
“恩爱和恋爱不一样?”钱少廷愣了下,看向林可馨:“小林,恩爱和恋爱有什么不一样的啊?”
林可馨被这对成熟型和幼稚型组合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哼了两声,她赶紧调头往自己的宿舍走。
绿色庄园现在已经颇具规模,放眼望去,不仅仅是建筑物,更多的是满目绿色。
林可馨平时看惯了这些绿色,觉得这些绿色跟自己的孩子似的,无比亲切。
可是此时,她放眼望去,脑子里却腾地一下冒出来个曾在梦中无比熟悉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