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近在咫尺,只要他一伸手就能搂进怀里的娇俏身躯,何清远的心一阵酸涩。
他侧过身,尽量不碰到夏温怡,却坚定地走进房间。
把自己的行李箱往墙角一放,何清远说:“去把头发吹干,湿头发睡觉不好。”
像是怕夏温怡误解,他又说:“你放心,我不会再欺负你。”
这话说得太过于直白,几乎等同于给刚才误闯浴室的“耍流氓”行径道歉。就算夏温怡再不情愿,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走进浴室,她把门关上,打开吹风机,静静地凝视镜子里的自己。
夏温怡没有林可馨那么柔媚、漂亮,虽然在一般的女孩子里,她也比较出众,但和林可馨相比,她顶多称得上秀气。
此时,这张秀气的脸上,带着两坨尚未完全褪去的红晕,而她清澈的眼睛里,那抹坚持和固执,正在一点点消失。
当年,正因为自己没有林可馨漂亮,而且又是学护理的,所以对于林可馨分工,自己出去坑蒙拐骗赚钱,让她在市医院照顾小念,夏温怡没有提出异议。
但如果当时反过来,林可馨留下照顾小念,她出去利用自己赚钱,夏温怡同样不会有异议。
在夏温怡心目中,林可馨就是自己,自己花自己的钱,没什么不应该。
同理,自己遇到困难,积极解决,也是理所当然。
她没想过报恩的问题,也没想过到底是林可馨欠她多一点,还是她欠林可馨多一点,只是用着满腔的热情,凭着本能,坚持着,陪伴着。
当初林可馨和慕景宸做交易地结婚,夏温怡的心都是揪着的。
她一步步看着林可馨在金钱和感情的深渊里挣扎,恨慕景宸恨得要死,却恨铁不成钢地拿林可馨没办法。最后,只能期盼老天爷开眼,能让慕景宸良心发现,对林可馨好一点儿。
后来慕景宸爱上林可馨,夏温怡由衷地高兴,她甚至比自己获得爱情还要开心。
但是说实在的,夏温怡并不欣赏这种卑微又不平等的婚姻,也不大喜欢慕景宸这么霸道、专制的性子。
她曾庆幸过自己爱上的人是何清远,而不是慕景宸这种冰山总裁,也曾自嘲暗恋永远成全不了“一入侯门深似海”的悲壮。
所以,那天何清远在石榴园中拒绝她的时候,夏温怡就彻底走出玫瑰梦想,将自己的心锁起来了。
一开始,夏温怡以为会很难,但事实上比她想象中的简单许多。
大约是那么多年一直在暗恋,一直没有得到过回应习惯了,所以伤心了没几天,她就强迫自己淡忘这段感情,强迫自己把更多的心思投入到工作中,也投入到照顾小念中去。
她真的以为自己很洒脱,真的觉得自己不像林可馨当初那样,被慕景宸折磨得遍体鳞伤,还优柔寡断地舍不得离开。
夏温怡甚至觉得,在感情方面,自己比林可馨更坚强,更有骨气。
直到这次何清远突然出现,并且以这么霸道的方式闯进自己的生活,夏温怡才知道,不是林可馨不坚强,也不是林可馨没骨气,更不是林可馨犯贱。
而是,只要爱了,所有的女人,在爱情面前,都会变得卑微又渺小,都会变成优柔寡断的可恶小女人。
就像她,其实比林可馨还要没骨气,那么悄无声息地暗恋了何清远十年,无怨无悔,不离不弃。而现在,何清远只是同情心和愧疚感泛滥的一时心血来潮,她就会彻底迷失。
原来张爱玲说的真的没有错,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卑微到尘埃里去,然后,开出一朵花儿来。
心里酸涩不已,她打开浴巾,轻轻触碰刚才被何清远摸过的地方,眼圈一下子红了。
“丫儿?怎么办?我还是爱他,哪怕他清清楚楚告诉过我他不要我,我还是爱他。我甚至,想把自己完完整整地送给他。这样的我,你会不会觉得是在犯贱?”
……
夏温怡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何清远已经在地上打好了地铺。
而六只大行李箱全部打开,地上扔了一堆新衣服和鞋子。很显然,是何清远挑出来准备扔掉的。
看见夏温怡披散着长发,依然裹着小小的浴巾走出来,何清远眼睛里闪过一抹惊艳。
他笑了一下,避开女孩诱人的美丽身体,指着衣柜说:“我把衣服理出来了,你能穿的,我都放在衣柜里了,不能穿的,明天拿下去送给服务员。”
“嗯?”夏温怡愣了愣:“你不是不知道我穿多大的衣服和鞋子吗?”
“现在知道了!”
这话说出来,何清远的表情一呆。
是的,他现在知道了,因为,就在刚才,他把夏温怡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何清远的手精准得仿佛游标卡尺,虽然触碰女孩身体的时候,他是无意识的,而刚才帮夏温怡挑衣服的时候,他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凭借着敏锐的职业本能,直接把女孩能穿的衣服挑选出来,就连内.衣和内.裤都区分得异常精准,丝毫不差。
见夏温怡的表情比自己的还要呆,素净的小脸红得像火烧云,就连露在浴巾外的皮肤,都开始一点点染上红晕,何清远心头一热,莫名其妙涌起阵阵甜蜜和满足来。
移开视线,他低声说:“那个,衣服我是根据你脏衣服的号码理的,鞋子也比对过你鞋子的码数。所以很准确,应该不会有差。”
这话解释得还不如不解释。
鞋子就算了,夏温怡的鞋子就在床边,确实可以拿着比对。
但是衣服?
夏温怡之前在车上换下来的脏衣服根本就没有拿下来,现在还在车上。而车,直接被何清远扔在江城飞机场了。
她从昨晚开始,一直到刚才洗澡,自始至终穿的都是何清远的衣服。
至于内.衣裤,好吧,这个她穿的是自己的。
但是,内.衣裤她刚才是穿进卫生间的,现在还在水里泡着,何清远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不过很显然,这是避免尴尬最好的借口。所以,夏温怡的脸烧了烧,却没有再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她从衣柜里找出一件保守些的睡裙和内.衣裤,赶紧去卫生间换上。
再次出来时,才想起何清远还裹着之前湿漉漉的浴巾。夏温怡抿了抿唇角,轻声说:“你也去把浴巾换了吧?这么湿着,别感冒了。”
“好!”何清远没有反驳。
俩人总算衣衫整齐了,但房间里的暧昧并没有因此消失,反而变得更加让人脸红心跳。
总不能一直这么尴尬地傻站着,看着局促不安的夏温怡,何清远说:“夏夏(何副院长)?我睡地铺,你睡床吧?”
俩人同时出声,同时打住话题,都呆愣愣地看着对方。
继而,“噗嗤”一声,都笑了。
这个笑容像是有感召力,一下子就化解了彼此之间的尴尬。
夏温怡走到窗户跟前,把窗帘拉上,又把空调的温度稍微调高了两度,笑着说:“来者是客,你第一次来我家乡,怎么能让你打地铺?你睡床,我睡地上。”
“你觉得,我柔弱到需要你这样保护?”何清远也笑着回应:“当然,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我们俩可以都睡床。反正这张床也够大,只要你睡相好一点,估计掉不下去。”
能开玩笑真好,夏温怡想都没想,脱口反驳道:“我睡相很好好吗?就算要掉下去,也是你掉,怎么可能我掉?以前我和丫儿晚上睡在一起,她蹬被子踢到我,我都会跟树袋熊似的抱住她,你以为你比丫儿厉害吗?”
“我没她厉害……夏夏……”所以晚上,你也可以像树袋熊一样抱着我,紧紧抱着我。
何清远话说到一半突然不说了,夏温怡才意识到自己把玩笑开过了。
稍微懊恼了一下,她像没事人似的,走到地铺前,一下子扑上去,耍赖皮般说:“我不管,我就睡这儿了,你睡床吧!”
话音刚落,身子一轻,已经被何清远抱了起来。
把呆头呆脑猫儿般柔软的女孩抱到床上,拉开被子给她盖好,何清远温柔地在她头上揉了揉。
“晚安!”
说完,直接关了灯,何清远在地铺上躺下。
简简单单的一个摸头杀,让夏温怡在瞬间热泪盈眶。
她心里有股冲动,跳下去,就像刚才自己说的那样,变成一只树袋熊,抱紧这个男人,缠着他,哪怕一晚上也好。
但她却没有动。
眼角,有两行热泪无声地掉下来。
过了一会儿,地铺上的何清远突然说:“夏夏?你睡着了吗?”
“没有!”
女孩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哭腔,何清远的身体一僵,放在身侧的双手倏地握成了拳头。
压制住想跳起来把床上的女孩儿抱下来,搂进怀里,紧紧吻住的冲动,他有些艰难地说:“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叔叔也会醒过来的。”
“嗯,我知道!”
“夏夏?”
“嗯?”
“以后,想哭的时候,不用憋着,也不要去找林可馨,来找我,好吗?”
以后,想哭的时候,不用憋着,也不要去找林可馨,来找我,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他是她什么人啊?她的伤心和难过跟他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去找他?
她不要去,永远都不要去。
没听见夏温怡的回应,何清远翻了个身,侧过来看着床上瘦弱的身影。
“夏夏?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清远?”夏温怡突然开口:“刚才,你为什么会那么冲动地闯进来?你……在害怕什么?”
这回,轮到何清远沉默了。
过了很久,他才轻声说:“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
呵!夏温怡笑了。
还是这样吗?欲擒故纵吗?玩儿暧昧吗?
原来,他对她的关心和爱护那么随心所欲。
原来,他只想要暧昧,不想负责任。
原来,他从来没想过让她了解她,连一点点机会都不愿给她。
原来,她只是一只,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