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喝点什么?”徐蔓看了他一眼,道。
“不用了。”顾逸昀说着,坐在沙发上,把手上的文件袋放在茶几上。
徐蔓瞥了一眼,笑了下,道:“你这是干什么?不会是好心到给我送钱来了吧?”
顾逸昀十指交叉,向后依靠,翘着腿看着徐蔓。
“你打开看完了再说。”顾逸昀道。
徐蔓走过去,拿起文件袋坐在沙发上,当她看见里面的内容时,有些意外,却似乎有些意料之中。
可是,徐蔓的内心充满了疑惑。
徐天霖明明跟她说还没有找到沈迦因的下落,可是,为什么顾逸昀要和她离婚?
“找到她了?”徐蔓故作平静地问。
他很清楚这个“她”指的是谁,便说:“她和我们的问题没有关系,从一开始我就这么和你说。”
徐蔓笑了下,道:“事到如今,你还说这种话,有什么意思?你的虚伪,能不能稍微收敛一下?”
“我们不要在这里冷嘲热讽了,说正事。”顾逸昀道,“这是我最后的让步,如果你愿意现在签字,我会按照协议上的内容给你补偿——”
“如果我不愿意呢?你是打算打我,还是打算杀了我?”徐蔓面带嘲讽的笑意,道。
“你不同意也无所谓,我今天是正式来跟你谈这件事。你是律师,你很清楚,分居三年以上就可以向法院提出自动解除婚姻关系。我们的情况,你我都很清楚,如果现在你不同意离婚,我们可以按照法律来办。只不过,到那个时候,恐怕你不会得到这么多。”
徐蔓放下离婚协议,沉默良久,才说:“顾逸昀,你就那么不愿意和我生活吗?我承认,过去是我做的不对,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想法,是我太自私了,可是,你就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谁不会犯错?难道你顾逸昀是完美无缺的人?”
“徐蔓,如果只是一个人的错,我们不会走到这一步。所以,我也不会因为过去的事怪你。”顾逸昀道。
“那我是不是要感谢你这么大度?”徐蔓道。
顾逸昀看了她一眼,起身,道:“既然你现在还是这样不冷静,我们还是改天再谈。”
可是,他还没走两步,就听徐蔓道:“顾逸昀,我们的婚姻,对你而言到底是什么?”
“对你而言,又是什么呢?”他转过身,看着徐蔓,道。
徐蔓不语。
“其实,这样的问题,就算你我都不说,我们都很清楚答案是什么。”他顿了下,道,“这一年,我想了很多,我的心也平静了,我不怪你做了什么——”
“不怪我?你要是不怪我,现在还跟我提离婚?”徐蔓大声道。
顾逸昀看了她一眼,走到她身边,按住她的肩,按着她坐了下去,给她倒了杯水放在她面前,接着就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我不怪你,事到如今,我怪的人,只有我自己。”顾逸昀幽幽地说,徐蔓抬头看着他。
“刘书雅,你知道吗?”顾逸昀道,徐蔓不语。
“当年,我在大学里和她恋爱,后来,我们分开了,分开以后,我已经对爱情完全没有了渴望。哪怕是后来遇上你,我也没有想过自己还会不会再爱上另一个女人。”他顿了片刻,道,“对不起,我当初草率向你求婚,如果我们两个人当初能够再——”
徐蔓苦笑了,摇摇头,道:“你以为我们当初怎么做,才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叹了口气你,徐蔓道,“是我当初太执着,我以为我会让你忘了刘书雅,会让你爱上我,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我才知道当初是我太傻,太自信。你的心里,从来都没有我的位置!”
顾逸昀不语。
徐蔓看着他,道:“顾逸昀,我们刚结婚那几年,你幸福吗?你说你这一年想了很多,其实,我也一直在想,我们的这段婚姻,到底什么时候是让彼此感到幸福的?想来想去,恐怕只有第二年到第四年吧!你呢?你幸福吗?”
两人都沉默不言。
“现在说这些,好像没什么用了吧!一个男人如若变了心,什么都无法更改。我很清楚这一点,我也不想将自己置于可悲的境地,做怨妇能有什么好结果?只不过是赚取别人的几滴同情眼泪而已。”听到徐蔓说这话,顾逸昀很意外。
“我想问你一句,你今晚跟我提离婚的事,就不怕我再去找覃书记吗?或者,你就不怕离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还是说,你以为你现在的地位已经足够稳定?”徐蔓突然语气镇静,道。
顾逸昀丝毫不意外她这番话,道:“你想闹,我奉陪!这一年,我也想清楚了,继续这样等待,等待你想清楚是完全不可能的一件事。至于你说的麻烦,我想,等我们离婚的时候你可以看看我会不会有麻烦。”
“怎么,又想辞官不做?”徐蔓环抱双臂,挑衅地看着顾逸昀。
辞官不做,这是顾逸昀那一晚对一家人说出的话,而正是他这样的话,让父亲气急攻心离开了人世。徐蔓此时重提这句话,只不过是想提醒他那件事,顾逸昀很清楚。
“你觉得做官对我是最重要的吗?”他反问道。
“难道不是吗?”徐蔓道,“如果不是为了你的仕途,你第一次就不会那么温和地提离婚,你只不过是害怕影响不好而已,对不对?”
“的确,那个时候,我的确是那么想的,可是,经过了这一年,已经不再是那样了。这一年,我知道什么东西对于我来说是最重要的,而我,轻易地失去了这些,等到现在想要重新拥有那些,却——”却没有机会了,他没有说出来。
徐蔓看着他,眼前的顾逸昀,那么的陌生,却又那么熟悉,好像初识之时就见过他这样的神情。那个时候,他是在感叹什么,而现在,又是什么让他惋惜?不过,不管是什么答案,徐蔓都知道,让他心里湿润的原因,都不是她!
还有谁比她更悲哀?和一个男人做了十五年夫妻,却从没走进他的心里。
“徐蔓,我们都放手吧!不为别人怎么样,只为了自己。我明年就四十了,你也差不多了,我们一大半的生命已经不属于我们了,剩下还有没有四十年,我们都不知道。又何必这样互相折磨,又自我折磨?”顾逸昀劝道。
“自我折磨?”徐蔓苦笑了,道,“是你在自虐吧!你觉得爸爸的去世是你造成的,你觉得你没能留住沈迦因,你自责,你过不了心里那一道坎,所以,才自虐让自己得到解脱,让自己不再被怨恨,是不是?”
“自虐啊,”顾逸昀叹口气,“好像是自虐吧,我从没想过我会有自虐的行为。可是,好像这样的自虐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失去的人,永远都不会再回来,做错的事,也不会有机会再修改。”
徐蔓看着他,一言不发。
似乎,这是两人结婚十五年以来,最贴近彼此心灵的一次交谈。
这段婚姻,交织了太多的东西,却唯独没有爱情。而这么多的东西,到了现在,根本无力再维系这段婚姻。
“顾逸昀,你说,如果我们有个孩子,是不是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徐蔓仰起脸,问。
“你会因为孩子而坚守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吗?”顾逸昀反问。
徐蔓苦笑着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果然,一切都是有因果存在的!”
顿了片刻,徐蔓才说:“顾逸昀,既然我们今晚都这么坦白,不如跟我坦白一下,你和沈迦因有孩子吗?她为你怀过孩子吗?”
“现在说这些——”顾逸昀道。
“有时候,我只要一想别的女人能给你生孩子,心里就——不过,现在想想,或许我们没孩子才是最好的。”徐蔓叹道。
“离婚以后,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可以继续找我——”他换了话题,不愿继续在回顾过去的事情上纠结。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这样大度呢?”徐蔓道,笑了下,她说,“不过,我不会同意,顾逸昀,我还是不同意!”
顾逸昀深深呼出一口气,道:“你又何必非要把自己逼到绝境?”
“我很感谢你为我着想,可是,我不会这样认输,顾逸昀!不战而退,不是我徐蔓!”
“你要和我战,还是和你自己战?”顾逸昀问。
徐蔓苦笑了,不说话。
“既然你我都清楚我们这些年做了些什么,就更应该看清楚未来。你说你不想做怨妇,可你现在的行为不是怨妇是什么呢?我错了,徐蔓,我想要弥补。我没办法让我爸活过来,没办法让沈迦因回来,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结束你我的痛苦,难道你不愿意?”顾逸昀劝说道。
“痛苦?和你离婚,然后看着你天南地北寻找沈迦因,和她重修旧好?让我徐蔓彻底沦为一个笑柄?顾逸昀,这就是你所谓的结束痛苦?”徐蔓道。
“我要说的,今晚都说完了。今后,我也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找你。徐蔓,夫妻这么多年,我也不会对你做什么阴险的事,你大可以放心。可是,离婚的事,我不会放弃。既然我们不能安安静静地离婚,那就找律师沟通吧!你也不用再提醒我,我会因此失去什么,我说过了,我失去的东西已经无法追回,现在拥有的这一切,得到或者失去,于我而言已经没那么重要!话,我就说这么多,你是个聪明人,你一直都很聪明,我相信你会想明白!不过,我想让你知道,我们之间的事,和沈迦因从来都没有关系!”顾逸昀说完,起身离开小楼。
徐蔓捂住脸,无力地坐着。
夜色下,顾逸昀开车返回信林花苑的家,不知道是因为在墓地里和父亲说了自己心里的话,还是什么缘故,他的心,觉得平静了许多。或许,很多事,跳出来了,就会看的更清楚,也会更洒脱吧!
是啊,最重要的已经失去了,他还有什么害怕的呢?
徐蔓看着眼前的离婚协议,心里却滋味难辨。
假期过后,沈迦因独自搬回了自己原来的住处,开始了自己和女儿的艰辛生活。而这一切,没有人知道。
覃燕秋得知沈迦因搬走,也没说什么。毕竟那是沈迦因自己的事,她能做的已经都做了。一场意外引发的故事,似乎在这里划上了句号。
然而,大家都以为的句号,其实只是一个逗号而已,新的一段生活,在交织着沈迦因的艰辛和梦想的时候,开始慢慢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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