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杨姑娘就别开玩笑了,出大事了!”季珩差点急跳脚了都。
“啊?刚才看你很激动的样子,不是那个梁姑娘的病有起色了?”杨雪晴眨了眨眼睛,难倒刚才是她看错了?季掌柜不是激动,而是着急?
季珩心急如焚,根本无心玩笑,“哪里是激动?我这是着急!着急!你要是再不来,我这都打算让人去找你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倒是药方出了问题?那黎姑娘现在情况如何了?”事态很严重?
季珩这才讲了起来,原来是黎静云那天回去后就按照药方用了药,第二天身上白斑就有明显的效果,又想起杨雪晴说过她的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传染的,她一高兴,就偷偷跑去婆家见她儿子了。
黎静云的儿子三岁了,叫葛文宇,这孩子本来人小抵抗力差,再加上那几天正染了风寒,结果黎静云去见了他之后就被传染了。
按说被传染了也没什么可怕的,毕竟有药方,这病又不是没得治,可偏偏黎静云的夫家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抢了黎静云的药,也不问使用方法,熬了药就给孩子喝了。
杨雪晴听到这里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孩子喝了药后有什么症状?现在又在何处?”
“那孩子原本就脾胃虚,服药后呕吐不止,如今还伴有高烧,葛家来闹了一场,后我去看了,那孩子情况的确不怎么好。”季珩来回踱步,“这客人流失是小,毁了医宝堂名声事大,我真不该听你的,更不该跟你打赌!”
黎静云的夫家姓葛。
杨雪晴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更何况她开方子是对症下药的,那药方对黎静云的确是起了效果。
“季掌柜先不要着急,你带我过去看看。”
“请。”季珩早让人将马车候在了门口。
两人背上药箱,上了马车,马车一路向东走的急,季珩介绍道:“葛家在六安村,去葛家,你可得先有些心理准备。”
“为何?”会打架?那她可不怕,权当是松松筋骨了。
季珩低眉看了杨雪晴一眼,“葛家是六安村出了名的无赖。”
“不奇怪。”
杨雪晴淡淡的语气让季珩再次看了她一眼,“特别是葛大宝,今儿一早就来闹了一回,不赔银子就要砸我医宝堂。”
“他也知道你医宝堂有衙门罩着,倒是想砸却是不敢,只能吓唬吓唬你,而你担心影响了别的客人,因而就赔了银子。”杨雪晴蹙眉,生意人处理事情大多均是破财免灾,殊不知是助纣为虐。
她语气依旧淡淡的,弯弯柳眉下一双清澈水灵明眸透过车窗看向外面, 一绺靓丽黑发调皮的垂在她脸颊,随后她抬手将碎发拢在耳后,回眸看了一眼季珩。
她是怎么知道的?季珩没开口问,但心里更加肯定,杨雪晴这个姑娘不是一般人。
见季珩诧异,杨雪晴笑道:“上次来镇上时听人讲过一些关于医宝堂的事。”
“那又如何知道我会赔银子给他?”既然和衙门有关系,何以怕他一个葛大宝?
医宝堂在平安镇那也算是老字号了,这十多年来都无人敢来闹事,那不止是因为和衙门有关系,更是因为医宝堂常施医送药,在镇上那是很得民心的。
“你也说了,葛大宝是无赖,若是得到好处如何会离开?但你又知道,这样的无赖不是一点钱就能打发的,因而你又怕他会没完没了的上门来捣乱。”
季珩点头,的确如此:“你果然聪慧,我没看错人。”
“有的时候,破财免灾不失一策良方,但对于葛大宝那也的无赖,你如此只会将他胃口越养越大。”
“杨姑娘分析的透彻,那你说说看,你可有更好的办法?”
问这话的时候季珩心里已经是有了应对方法的,只是他想再看看杨雪晴还有何本事。
如果说之前他有后悔过与杨雪晴的赌约,但在看到黎静云的病情有好转的时候他就彻底信了杨雪晴。
杨雪晴还是有些本事的,单凭小小年纪能开得出《神农百草经》中的药方来,这就不简单了。
而且眼下季珩也无心最追究什么,他只想着事情能有个良好的结局。在命运面前,人的生命是脆弱的,此刻季珩唯一担心的就是葛文宇的病情。
“还是先看看情况再说吧。”
两人说话间马车停了,车夫喊了一声到了,杨雪晴跟在季珩之后跳下马车。
葛家的院落十分破旧,大门开着,能一眼看到院子里的所有构造,三间主屋,两间东屋,西面搭了个草棚,草棚里有灶台,还有一堆材火,几只鸡院子里迈着悠闲的步子,偶尔发出几声咯咯咯的叫唤。
屋里时不时传出几声抽噎声,还有几句骂骂咧咧声。
“你们还敢来?看把我孙子给害成什么样子了?!”葛家奶奶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没地方出呢,见季珩上门,连噘带骂的就扑了过来。
季珩皱着眉头躲了躲,憋屈的看了一眼杨雪晴,他还是头一次出诊上门这么被人不待见的,“葛家奶奶!你这是做什么?”
葛家奶奶穿着一身深蓝色暗花儿小薄袄,花白的头发梳的整整齐齐,看着文文弱弱的一个老太太,脾气倒是大的很,骂人的时候恨不得能跳三尺高。
其实葛家奶奶年龄并不是太大,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古人结婚早生孩子早当奶奶也早,骂起人来底气十足:“做什么?我打死你这个没良心的黑心商!我孙子才三岁,你就给他开毒性那么大的药,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让你偿命!”
杨雪晴无心理会老太太的无理取闹,越过他们就往东屋走,边走就边听葛家奶奶跟在后面嚷嚷着:“你又是谁啊?你要干嘛?谁让你进屋了?哎!说你呢,还要脸吗?不经过主人家同意就往人家屋里钻……”
东屋内间,微凉,葛文宇就躺在冰凉的炕上,一旁那些那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围了一团,杨雪晴一看这情况,上前就将这些人给扒拉开了:“孩子脸色都发黑了,你们还围着,当真是想让他死?还不快让开,让空气流通一下!”
“我这孙子命苦啊,这么小的年纪就被人下毒给害死了,季珩你个黑心商,我要去衙门告你,告到你倾家荡产!”葛老太太跟进屋,看到炕上躺着的孙子又开始嗷嚎起来。
“你给我闭嘴!人还没死呢!不想让你孙子活了你就给我闭嘴!”
葛家奶奶骂的人心烦,杨雪晴转头就是一声吼,葛家奶奶顿时安静了下来。
“哪来的毛丫头?敢吼我娘?”葛大宝被推开,暴脾气也跟着上来了。
一家人均是怒目瞪着杨雪晴,一副恨不得撕了她吃了她的模样。
杨雪晴瞥了一眼,上前抓起了孩子的手开始号脉,季珩连忙上前跟葛家人解释,说杨雪晴也是大夫,不管什么事都等给她给孩子看完脉再说。
葛家人都不是善茬,但人命关天也不敢再胡闹,毕竟葛大宝这一支就一个孩子。
“这两天除了恶心、食欲不振、呕吐之外还出现过别的症状吗?”越号脉,杨雪晴的眉头皱的越紧。
这孩子病情有些严重了!
葛大宝哼哧了一声,不悦的回道:“前两天身上还起了疹子,都是他那娘缺心眼,传染给他的!”
杨雪晴扯开了孩子的衣服,果然,葛文宇身前背后都是斑疹,但这斑疹与梁静云的并不相同。
“都是这个黑心大夫开的毒药方害的!”葛家奶奶又接了一句。
“外用的药你们也敢让孩子喝,还敢说是人家要害你孙子?”杨雪晴怒目相视,“你们葛家人做事都是这么不带脑子的吗?人的年纪不同用药量自然不同,给大人开的药方你们就敢给孩子用?”
葛家奶奶不吭声了,但是她还不是为了省点银钱嘛,乡下人用钱紧,想着病是孩子他娘传染的,用一个药方咋就不行了?
“糊涂!而且我告诉你们,这孩子身上的丘疹跟梁静云的不一样,这压根就不是被传染的来的!”
季珩见杨雪晴表情严肃也连忙上前看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立刻也跟着紧张起来,抹了一把汗,问道:“杨姑娘,他可是……可是?”
天花二字季珩始终没有说出口,得了这病可是非同小可的!
杨雪晴意会,点了点头。
“这……唉!”季珩一跺脚,拎起药箱就想走,“杨姑娘,这事非同小可,趁着病情尚未传播,我们还是先上报吧!”
“季掌柜,我儿子这是什么病?”
葛大宝一看情况不对,哪敢放季珩离开,连忙招呼一家人将季珩给拦了下来。
“季掌柜,这孩子到底什么病啊?”葛家奶奶也着急的问道。
季珩不敢说,也示意让杨雪晴不要说,一旦说了出来,只怕他们就无法离开了。
“季掌柜,你倒是说话啊!”
季珩连连叹息,若葛文宇是单纯的用错药方中毒,那他还有解救之法,可如今确诊他得了天花,就怕是把皇宫里的太医请来那也是没办法的!
“啊?”两人都不吭声,葛家奶奶更加着急了,“这孩子到底什么病啊?我那儿媳的病你们能治,这孩子你们也一定能治吧?”
黎静云的病当然能治了,她不过是普通的花斑癣,且病情不重,只要坚持用药一月之余便可痊愈。
而葛文宇是什么病?那可是天花!
天花,这种在现代已经绝种了的病毒,很多医生也是只听过没见过。
这种病毒繁殖非常快,能在空气中以惊人的速度传播,而且这种病毒抵抗力非常强,能对抗干燥和低温,在痂皮、尘土和被服上可生存数月至一年半之久。
杨雪晴刚才接触过葛文宇,心里不禁也担忧起来,如果已经被传染了,那么她一旦离开,岂不是要把病毒传到平泉村去了?
“拿壶酒来!”杨雪晴说道。
葛大宝一听又瞪眼了,“你个毛丫头是看病呢还是来喝酒呢?不会看就滚,跟老子要酒喝?老子那点酒还不够自己喝呢!”
杨雪晴蹙眉,她没体温计,但是凭感觉,葛文宇发热至少有三十九度。
反正现在她也走不成了,不如先想办法退烧试试。
“再不拿来他的脑子可就烧傻了,那酒你是要自己喝,还是救你儿子,你自己看着办!”杨雪晴自然不畏惧葛大宝,凌厉的一眼回瞪过去,狠狠的说道。
葛大宝一颤,没来由的怕了三分,一边将酒递给杨雪晴,一边为了挽回面子又骂咧了几句。
“杨姑娘!”季珩上前阻止,表情严肃,“你可想好了?”
“恩,他先是染病,后才是服错了药,现在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只能先退了热再说吧。”杨雪晴将葛文宇的衣服解开,然后将酒倒在棉布上开始给他擦拭。
葛家奶奶人无赖,心眼也多,她一听杨雪晴这么说,心里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于是纷纷算计着,葛家老大就这么一个孩子,这病无论如何都是要治的,然医药费,当然是能让季珩出就再好不过了。
“我这孙子前几天都好好的,就是被那不要脸的娘抱过之后才开始犯病的!”
杨雪晴冷哼一声,“之前的药方中有苦参和雷公藤等,的确是会引起患者出现短暂的消化道反应,会食欲不振,恶心,呕吐等,但你孙子应该是在见到黎静云之前就出现乏力发热的症状了吧?”
“胡说,之前都好好的!”葛家人死活不承认。
“切!”杨雪晴也不想在隐瞒,“得了天花通常是三到五天后开始起皮疹,后变成丘疹,丘疹会变成疱疹、脓疱,最后结痂、脱痂,遗留痘疤,感染后十五到二十天内致死率能达到百分之三十到五十!喏,你仔细看看,就是他这样的!”
“!”
轰隆一声!
原本叽叽喳喳跟杨雪晴吵的葛家人顿时呆住了。
“你说什么?我儿子他……他得了天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