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兰琴因为昨晚在书房里看了半天的书,睡得有些晚了。
可是一大早,南小院的门却被拍得呼呼作响起来。
汪嬷嬷听到这样的拍门声,心里真是大吃一惊,南小院可从没有这般的拍门声呢。
“谁呀,一大早的,有什么急事?”汪嬷嬷略有些不耐烦地去往大门口走去。因为兰琴起得晚,连带着南小院的人都略略比别的院子里的人起得晚一些。
“嬷嬷,是我,小寿子。快开门。”门外的人急忙喊道。
汪嬷嬷一听是陈寿,立刻一个机灵,连忙拉开了门栓,打开了红漆大门,一眼就看见了陈寿正站在门外呢。整个人都瘦了一些,黑了一些。他这一去,几乎是去了二十来天了。
“嬷嬷,侧福晋起来么?”陈寿一个箭步跨入了高高的门槛,看到了熟悉的南小院,他才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你快去洗洗吧,看你个猴样儿,可别冲撞了侧福晋。”汪嬷嬷笑骂道。
陈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想也是,还是去收拾收拾再见主子不迟。汪嬷嬷不敢耽搁,立刻快步走过院子,来到兰琴的主屋外头,对着里面的念雪说道:“念雪姑娘,陈寿回来了。”
念雪正拿着鸡毛掸子在掸那些瓷器上的灰,听到外头这般说,里面放下手里的掸子,轻声走到里屋门口,只见崔娘正在里面,便轻声说:“崔姑姑,主子醒了吗,陈寿回来了。”
崔娘听到这句,原本沉寂的眉心突然就激动了起来,她连忙走到门口,拉住念雪的手道:“真的回来了?”
念雪也知道陈寿出去是干什么,点点头,说道:“主子还没醒,不如崔姑姑出去问问陈寿吧,他就在外头。”
崔娘回头看了看那茭白的鲛纱帐,没有任何动静,便回过头对念雪说:“那我去问问,主子这里,你看着点儿。”
陈寿回到自己的屋子看了看,又洗了一个脸,然后换了一身衣服,才出来,只见一个二十多的妇人往自己这边寻来。
他也猜到了她的身份,连忙躬身问好道:“崔姑姑好,小的是陈寿。”
崔娘顾不得回礼,连忙说道:“我家里如何,他们可还好?”
陈寿连忙微笑道:“崔姑姑,崔大娘和崔大哥,还有崔二哥都已经跟随小的来了京都。其余……”说道这里,陈寿不免收了笑容,有些为难地看着崔娘。
崔娘出来的时候,两个兄弟还未成婚,小妹妹也才几岁,家里也从来没跟她来过信,都不识字嘛。所以陈寿说了那几个人后,她连忙说道:“我阿玛呢,还有小妹?”
陈寿遂一五一十地将自己如何到了那个小山村,如何与崔大哥说的,又如何遇到了黑衣人的袭击,如何进了山林子,以及如何杀掉了那些人,再后来如何走出山林子,一路如何艰难险阻地回来的。当然,陈寿还特别说了已经将崔大娘他们安置在了买好的宅院里了。
崔娘没想到大哥和二弟都已经成婚,还生了孩子,可是听到她们俱都被害时,心里也是一阵阵揪心,不过好在她从未见过她们,自然没有那么伤心,最后听说阿玛早几年就病死了,小妹远嫁他乡也就安心了。
兰琴醒来的时候,鲛纱帐外的崔娘立刻柔声说道:“侧福晋,奴婢唯有誓死为主子做事,才能报答主子对奴婢的一二。”说完,她便跪了下去。
兰琴愣了愣,不晓得崔娘如何这般激动,揉了揉眼睛道:“崔娘,你快起来,这是做什么?”
崔娘匍匐在地,激动地说道:“主子,陈寿回来了,已经将奴婢家里的一切情况都告诉奴婢了。”
兰琴这才明白,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道:“都接了出来吗?”
崔娘遂将陈寿跟她说的一五一十地又跟兰琴讲述了一遍。
“好险,想不到她还真派人去找你的家人了!”兰琴蹙眉道。
“福晋一向是如此的,奴婢所以才借着一点事由离了她。想不到,她依旧不肯放过奴婢,甚至还派人去奴婢的家乡杀奴婢的家人。”崔娘恨声道。
“还好陈寿去得及时,你的兄弟还是要低调一些。免得引起人注意。你看看他们可做些什么,左右把他们接出来了,再拿些银子给他们做些营生吧。”兰琴道。
“主子已经为奴婢操心不少,岂能再拿主子的银子去为他们谋生。奴婢万万不能再受主子的恩赐。”崔娘急道。
兰琴狡黠一笑道:“你再这样跪下去,到底伺候不伺候我更衣梳头了?”
崔娘一听这话,连忙爬起来,伺候着兰琴起了床,又亲自给她更衣。
“崔娘,我想过了。福晋家族乃显赫的乌拉那拉家族,有这样的母族作为后盾,她行事都比我们方便些。就好比这次,那些人肯定不是咱府里头的人,你想会是谁呢?而我,虽然出自钮钴禄家族,可是我阿玛已经不是钮钴禄家族的主脉了,我若有个什么,恐怕是不可能依靠母族的。所以,我们得在外头培养一些人,万一有个什么事情,在外头行事也方便些。可是如要培植自己的人,首要的就是银子。咱依靠着我的例钱,恐怕是不够的。崔娘,我想让你的兄弟在外面替我开几间铺子,做一些营生买卖,这样咱们的进项就多了。要做什么也方便了。”兰琴第一次在崔娘面前透露出了自己的打算与福晋长久抗衡的想法。就在昨晚,兰琴一个人在书房,故意将四爷气走后,她好好地想了想自己到底如何跟乌拉那拉霞瑜抗衡下去。
论地位,她是正,自己是妾;论家事,她的母族是国公爷,自己只是钮钴禄的偏支;论手段,她可是沉浮在后宅里数十年,而自己是个新瓜蛋子……
崔娘看着这位不过十六岁的侧福晋,没来由地从心里开始真正认识到自己真是跟对了人。以往那些与福晋争风吃醋的格格们,哪一个有这样的胸怀和气魄,哪一个能想得这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