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主次坐了下来,一个宫人给两人上了茶。兰琴端起青花缠枝的杯盏放于嘴边轻轻嗅了一下,说道:“这可是上好的御前龙井,想必姐姐很得皇上欢心,不然这样的茶叶怎会赐于姐姐。”
荷兰闻言,得意的一笑,挑眉说道:“妹妹倒是很清楚这茶叶,宫里每年拢共就二十斤贡上来,皇太后那边得五斤,皇上这里三斤,四妃一人两斤,还有四斤自然是皇上乐意赏赐给谁,就给谁了。”
兰琴抿嘴一笑,喝了一口,顿时觉得一股清香冲入口鼻之间,真是无比的舒服。其实她那里也有四爷给的一斤,只不过也不必要在荷兰面前说了。故此,兰琴很配合地说:“果然是好,怕是没几个人能尝到这等好茶。”
荷兰自得的一笑道:“妹妹若是喜欢,我这里有半斤,给你包一些回去吧。”
兰琴立刻放下杯盏道:“多谢姐姐的好意,但是兰琴不能接受。这茶乃是皇上亲赐予姐姐,妹妹实在不能接受。”
荷兰盈盈一笑道:“你我姐妹,何必这么见外!惠安,把那茶叶包一半给妹妹带走!”
兰琴想阻拦,但又实在找不到话来拒绝,难不成说自己那里就有一斤么!
“妹妹,我听说皇上近日时常找你去说话,而且那天发烧,口里一个一个‘丫头’是喊的是妹妹么?”荷兰尽量压着自己言中的嫉意,面上露出一丝亲昵的神情问道。
兰琴看着荷兰,心里确是有点矛盾:这个女人是原身的姐姐,而且还害过“自己”,可她又的确是钮钴禄家族的,如果她在宫里头混得不好,也有可能给钮钴禄家族带来灾难。就怕她会为了一己私利,做出不可挽回的错事,被皇帝夺了位份,还要牵连家族。那么安佳氏即便不是她的生母,也是她的嫡母,凌柱虽然自私,但是他到底是原身的阿玛,所以兰琴终究不忍看到他们会因为荷兰在宫里的得失而受到牵连。
“姐姐怕是想差了,皇上口中的那个‘丫头’不是喊的妹妹,而是荣宪公主。”兰琴虽然恨杨氏对自己心存害人之心,但是她却做不到不顾及安佳氏以及整个钮钴禄氏家族。甚至,她想到了四爷以后是要当皇帝的,那么如果自己的母族或被流放或被打压,都将对自己,对以后的乾隆帝都不会是好事。
“哦,是叫的荣宪公主?”荷兰显然没有想到,而她也得知了这位三公主已经薨逝,还被康熙追封为和硕固伦公主。
“是,皇上曾说我与荣宪公主有些相似吧,故此喜欢让我陪他说说话吧。”兰琴将自己知道的全说出来了。她知道荷兰对自己并没有多少姐妹之情,不过是想从她这里知道康熙的心思,但是顾念到钮氏家族,兰琴顿时觉得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半分隐瞒。
荷兰圆睁着杏眼,听完兰琴所说的这句话,惊得坐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好半天,她才喃喃地说:“原来如此,皇上是觉得妹妹长得已故的荣宪公主?”
兰琴摇摇头,说道:“应该不是长相相似吧,从皇上的意思看,应该是我与三公主的个性相似吧。”
荷兰微微蹙了眉头,但随即又马上拉起兰琴说道:“走,既然妹妹来了,我们何不去跟皇上请个安。既然妹妹跟已故荣宪公主有几分相似,那么皇上一定会乐意见到你的。”
本来荷兰还担心兰琴会被康熙看中,但听她一说,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么就变成了对自己有利的好事了。如果兰琴因此而在皇上面前能得恩宠,那对于她这个姐姐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兰琴尚且还不知道她的心思,便点点头应了。
荷兰挽着兰琴的手一同走出了观澜苑,两人一路亲密地侧目交谈,看见她们的都以为这是一对亲密无间的姐妹。兰琴对于荷兰的亲昵自是有些不习惯,但是碍于她现在贵人的身份,也不好太过违逆她的心意。
两人携手一同走到皇上暂时居住的明正堂,康熙的贴身太监梁九功看见兰贵人与钮格格一起来了,自然立刻进去通报了。惠贵人因为前一晚极力奉迎,使得康熙颇为满意,故此一直留她在此还未曾离去。
“皇上,兰贵人和钮格格在外面!”梁九功见康熙正在一张长案后面看济南府府尹送进来的字画,而惠贵人正站在一旁打着扇,静静观之,好一幅美人轻摇纱扇图。
听闻此言,康熙立刻抬头,说道:“让她们进来吧。”身后的惠贵人眼皮一跳,嘴巴不由自主地抿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荷兰与兰琴便出现在康熙面前,等见过了礼后,康熙特令兰琴过去看他刚才正在观赏的米芾《方圆庵记》,而惠贵人和荷兰便只好站在一旁看着康熙和兰琴共同欣赏那副字。
“丫头,你看这字却是米芾的么?”康熙眯着眼睛道。在他与兰琴多次谈话,赫然发觉这个小丫头对字画和历史人物都还颇有研究。
“这副字功力雄厚,且又有魏晋遗风,又兼具王苏大家的气韵,真个是痛快淋漓,欹纵变幻,雄健清新。真是米芾的字。”兰琴看了一下落款的名字以及印记,还有“方圆庵记”几个字便确信这是真迹。
康熙呵呵一笑,捋了一下下巴下的胡须道:“你才看了这么会儿,就能断定这乃是米芾的真迹了么,如今模仿大家的赝品可是多如牛毛。”
兰琴不急不躁地说:“妾身观此字与米芾书法的特点很温和,如果真有能模仿道此等程度的人,那么他也算是大家了,皇上看看也不冤。妾身断定这副字乃米芾真迹,是从这个印记来断定的,如果字可以模仿,那么这块印记是做不得假的。”
康熙被她这么一说,便循着她的手指看向了作品下方的一块指甲壳大小的印记,上面有个用篆字体刻录成了“米芾”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