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云兮兮却摇摇头,“死都是最简单的。那鬼气入体,可不止能让活人丧命,能做的事,可太多了。”
青竹看她,“能做何事?”
云兮兮伸手,在床柱子上一株并蒂莲花的雕刻上轻轻地摸了一下,看着手中沾染的鬼气。
轻轻一撮,便烟消云散。
笑了笑,说道,“让活人变鬼,你觉得,能做些什么呢?”
闻言,房内众人的眼神都变了。
云兮兮转过头来,朝青竹说道,“你这床,从哪儿买来的?卖给你的人,用心很是恶毒啊!”
青竹脸色骤变,看向锦沐笙。
锦沐笙却勾起了唇角,朝青竹扫了一眼,“你暴露了?”
青竹立时就跪了下来,膝盖‘噗通’磕在地上那一下,让云兮兮都吓了一跳。
“殿下宽恕,奴才事事小心,绝无可能被发现!”
一直温润如玉的男子,第一次露出这般惶恐不安的神态。
云兮兮不解地看向锦沐笙。
锦沐笙却抬起手,广袖一挥。
“咚!”
隔着几步远的青竹,一下子就撞了出去,发出巨大的声响,连连咳嗽。
可屋子里,却无一人出声,甚至连龙卫们的呼吸,都小心隐去了。
青竹吐了一口血,又爬了起来,朝锦沐笙跪下。
锦沐笙看着他,冷冷地说道,“你知晓,本宫不留无用之人。”
青竹猛地抬脸,看向锦沐笙。
随后,又朝锦沐笙用力磕了下去,温雅的声音微带颤抖地说道,“殿下,不要抛弃奴才。奴才行事不周,奴才愿将功补过。请殿下给奴才一个报恩的机会,奴才不怕死,只怕再不能报答殿下。殿下,求您给奴才一个机会。”
锦沐笙没说话。
旁边,云兮兮又看了看浑身寒气密结的锦沐笙。
忽然‘哎呀’一声。
房内几乎凝固的气氛,陡然一散。
锦沐笙回头,就看云兮兮委屈兮兮地握住自己的手,朝锦沐笙举来,“笙哥哥,你瞧,我也沾上了鬼气呢!”
“……”
一瞬间的静默后,锦沐笙一把抓过云兮兮的手,将她拖到跟前。
恶狠狠地掐她的脸蛋。
云兮兮被掐的脸都歪了,又痛又委屈。
挣扎着嘀咕,“口是心非是要付出代价的嘛!你担心人的方式好吓人的,你知不知道啊!别吓唬人了嘛!”
锦沐笙动作微顿。
跪在那边的青竹僵了僵,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朝锦沐笙看去。
锦沐笙神情阴沉,捏着云兮兮的脸威胁,“再胡说八道,本宫撕了你的嘴。”
云兮兮撅嘴,“你撕啊!”
“……”
“太子殿下?这床,要如何处理?”
门口,龙一突然问了一句。
屋内。
锦沐笙又看了眼云兮兮,松开手,“烧了,再去查,是从哪儿买来的床,背后有何人。呵,能查到青竹这里,看来对方也是用了不小的心思。”
龙一刚要答应。
云兮兮却又道,“这床不能烧。”
众人又看她,龙一问:“为何不能烧?”
云兮兮揉着脸颊,说道,“这床上鬼气带有咒意,缠上了青竹公子。除非是他彻底丧命,否则,就算烧了之后,也会附着另外他物,想法子再沾上青竹公子之身。那就更麻烦了。”
锦沐笙眉眼一凝,“那当如何处理?你能净化了这鬼气么?”
云兮兮想了想,“这鬼气着实有些怪异,我需要先查明到底为何会生成这般鬼气,才能形成对策。”
众人一听,又有些泄气。
倒是锦沐笙点了点头,“也好。那便先交由你处理。”
又转过身,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青竹,“这几日,青馆便闭门歇业吧。”
青竹点头,又磕头下去,“是,多谢太子殿下体恤。奴才办事不周……”
锦沐笙却没有继续听他的请罪,继而说道,“你对外称病重。”
青竹一愣,随即反应了过来——锦沐笙这是想将计就计。只要有心卖给他床的人知晓他快不行了,必然会有其他动作。正好趁机抓住幕后之人。
微微一笑,再次恢复了之前那副温润如兰的模样,“是。”
云兮兮看着几人跟打哑谜似的,尤其那变脸的模样,不由打了个寒颤。
见锦沐笙要走,又赶紧对青竹说了几句话。
“这几日,你这床都不要用,也不要靠近这里。门窗记得紧闭。我从床上拿了一个香囊,回去琢磨明白后,会尽快过来处理。”
说着,又从百宝兜里掏出一个平安符来,递到青竹跟前,“另外,你才中了鬼气,这几日多用艾叶沐浴,这个佩戴在身上,不要拿下来。短时间内,这鬼气暂时再伤不了你。”
青竹愣了愣,看着小女孩干净漂亮的双眼。
分明今日,他只是听闻了京城之内议论尘嚣的驱魔司司长,想趁机见一见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能这般翻覆朝廷。
本也没存着多少尊重的心思。
可是,如今,却……
她不曾嫌弃他是用身子伺候男客的人,不曾对他的这般身份有丝毫的嫌弃避讳,更是拉住他的手,救了他的命。
甚至此时,还这般俯身在他跟前,细细叮嘱,送上平安符,认真地看着他。
有多少年。
他不曾被人这般认真而专注地看着了。
只有他媚惑过旁人,这一次,他却觉得……自己,好像,被媚惑了。
被这样一双干净纯澈的眼睛,媚惑了。
“还不走?”前头,传来锦沐笙清寒中,却充满了霸占的声音。
云兮兮一笑,又将手里的平安符往前送了送。
青竹垂下眼,看到手里还攥着的那块属于少女的帕子。
双手托起,云兮兮便将平安符放在那帕子上。
转身,追着锦沐笙去了。
青竹跪在地上,轻声地说道,“多谢……云……司长。”
……
翌日。
云兮兮正盘腿坐在那廊檐下的凉榻上琢磨从青竹那里带回来的香囊呢。
香囊之中的鬼气,被她用一枚符篆压住了。
却依旧有一些,像不老实的线头,不时地往外钻出。
她翻了翻那香囊里头,空空如也。
又去看香囊上绣着的花样,越看越觉得熟悉,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是个什么图。
朝露就从院子的小路上走了过来。
“主人,有客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