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功德笔(1 / 1)

镇魂 priest 2947 字 3个月前

没有人洗澡会穿衣服。

赵云澜把自己摔得七荤八素,淋浴器里热水劈头盖脸地打他身上,直冲着脑袋,冲得他越发分不清东南西北,他双手抓着浴缸边缘,艰难地企图爬起来,弓起后背露出分明肩胛骨,流畅肌肉线条被收进窄窄腰线里,绷成一条说不出好看线条,下面是……下面沈巍实没敢看,仅仅是那被热水蒸得发红手腕上淤青,就几乎刺瞎了他眼。

沈巍觉得浴室里实太热,一秒钟就差点把他烤熟了。

他慌忙从旁边抽出一条大浴巾,刚想囫囵扔过去,又想起水还没关,于是手忙脚乱地关上淋浴,非礼勿视地移开眼,伸长了胳膊,把浴巾罩了赵云澜身上。随后又隔着厚厚浴巾,面红耳赤、小心地把他抱了起来。

幸好赵云澜没有用他绝顶尺寸脸皮雪上加霜,他没给沈巍任何反应,实是因为整个脑子都被酒精和热水搅合成了一团油腻腻浆糊。

浴巾很就被人体温度浸透,遮不住两条长腿影影绰绰地露外面,沈巍一边听着自己太阳穴上动脉乱跳声音,一边轻手轻脚地把抱着头缩成一团赵云澜放床上。

然后才就像被什么东西烫了,飞地缩回双手,不自地捻了捻手指,有些手足无措地一边站了一会。

直到沈巍看见枕头上被蹭上水渍,这才如梦方醒地先拉过被子,盖赵云澜身上,而后才敢拉住浴巾一角,想把它从被子底下轻轻地往外抽。

可是这时,赵云澜却忽然一把抓住了他手。

他手心湿润而温热,醉鬼力气大得惊人,微微睁开眼睛几乎没有焦距,眼神比他什么也看不见那几天还要迷茫些,脸颊绯红。

沈巍觉得自己喉咙就像是着了火,喉头干涩地动了动。

赵云澜含糊不清地开口说了句什么,沈巍弯下腰,凑到他嘴边:“你说什么?”

赵云澜手又紧了紧,这一次,沈巍听清了他话。

那人呓语似低低地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沈巍一愣。

赵云澜攥着他手腕手却越来越紧,后简直让他有些发疼。

沈巍缓缓地侧身坐他床边,小心地隔着被子,伸手揽过赵云澜,轻轻地拍打着他后背:“你有什么好对不起。”

赵云澜一翻身抱住他腰,赤/裸上半身全露了出来,沈巍抬起手再也落不下去,只好不尴不尬地悬半空中,僵硬成了一块石头,额角青筋都露了出来。

过了一会,他才发现,赵云澜浑身都颤抖。

沈巍轻轻地挣动了一下,想把他头抬起来,可赵云澜却死死地收紧了双臂,随即,沈巍惊觉自己衣服上竟然湿了一小片,他伸手掰起赵云澜下巴,见他脸上虽没有泪痕,眼眶却通红一片:“你……”

赵云澜原本有五分醉意,还能装得人模狗样,此时酒气上了头,又摔了那么一下,是昏昏沉沉,大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什么,翻来覆去只是一句话“我对不起你”。

沈巍心里好像着了一把火,三千弱水也浇不灭般熊熊而起。

他手掌终于缓缓地落了赵云澜赤/裸后背上,温热肌肤每一寸都挑动他神经,沈巍声音喑哑,眼中越发漆黑如渊,他附赵云澜耳边,轻轻地说:“全天下人都对不起我,但是你没有。”

赵云澜摇摇头,他忽然一闭眼睛,睫毛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颗眼泪,他想嚎啕大哭,好像不这样就无法发泄心里郁结,可是他没力气了,他连说话力气都没有了,他这一生不过三十年光阴,还从未体会过这样沉重心事――沈巍从没有见过他眼泪,即使他对方看不见地方守候了那么多年,那一刻,沈巍心里几乎是有些震撼。

他低下头,极小心地吻了赵云澜眼睛,品尝到了满口微微咸苦味道:“我命是你给,我眼睛也是你给,我一切都是你给,你有什么对不起我?”

“我如果知道……”赵云澜含混不清地说,“我如果知道,宁可就当年杀了你,也绝不会……”

他话没有再说下去,沈巍一把搂过他,突然放开了那条被揉成了一团被子,翻身压了他身上,他双手撑赵云澜身侧,似乎是喘不上起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过了不知多久,才低低地说:“昆仑,是你吧?”

赵云澜仰面躺床上,一缕细细水痕顺着他眼角淌下去,他忽然闭上了眼,像是伤心到了极点,眼角眉梢都带了几分嫣红颜色,嘴唇颤抖良久,终于说不出别,依然只剩下那一句话:“我对不起你。”

“上下五千年,天上人间,你就只想和我说这一句话吗?”沈巍低低地问,过了片刻,他叹了口气,“轮回晷那次,你记得我和李茜说过话吗?我说人这一生,只为了两件事,值得自己赴死,为天下家国成全忠孝道义,为知己成全自己――自古有轻生酬知己,我既然肯为了你死,当然也肯为你活着,我求仁得仁。你一直也没掉过眼泪,别为了我哭。”

而后沈巍轻轻地伸出手,用手背磨蹭着赵云澜脸:“我有些心里话,本来是不必说,可是它们我心里时间太长,实是有点憋不住了,不吐不。他们都想要回他们昆仑君,其实我私心里也想――你那么玲珑剔透一个人,一点就透,这些心思,我瞒你也没意思,不如痛痛地说――每个人为别人做什么时候,哪怕他再心甘情愿,再默默无声,心里也总会有那么一丝希望,希望有一天对方能看见,我不能免俗。”

沈巍深深地看进赵云澜眼睛:“有时候我也想,如果有一天,你能想起来那些事,我就可以跟你说,你看,我答应过你,全都做到了,没有一丝折扣,没有一句食言,那时候你会给我什么样表情呢?没有人不自私,阿澜,我也一样……可是我实不舍得。天命所归,三皇五帝也不得不按着既定轨道走,盘古陨落,女娲散魂,你贵为大荒山圣,却也不比先圣高明什么地方……你没有办法。昆仑君身上压着十万大山,那么痛苦,我舍不得你过那样日子。你当一个高高兴兴凡人多好。可他们都逼你,昆仑山上时候,我当时真想……真想把他们都杀了。”

赵云澜低低地问:“是你封住了大庆早记忆,也是你斩断了镇魂令和我联系?我……我当一个高高兴兴凡人,你来替我扛着么?你凭什么?”

赵云澜声音越来越低,低到几不可闻耳语状态,似乎是声音哑到了极致,用了力气说出来虚响:“你那天答应了我,其实也只是想凡人一生也就七八十岁,一眨眼就过去,死生轮回一场,我又会忘记你,你想后陪我走完这一段,然后效仿女娲吗?”

沈巍一时间默然不语。

赵云澜一把拉下了他领子,手指颤抖得近乎痉挛,牙齿撞得“咯咯”作响:“我死也不会答应,我粉身碎骨、魂飞魄散也不会答应!”

沈巍顺着他力道被拉下去,赵云澜好像疯了一样地勾住他脖子,把他压进自己怀里,毫无章法亲吻他,然后一伸手拽掉了他衬衣两颗扣子,露出沈巍**、苍白胸口:“我绝不……答应!”

从未有过肌肤相亲就像一触即发野火,与沈巍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惊醒旖旎重合,简直就像是另一场颠倒人间大梦。

梦不知何时醒、何时灭,纵然天崩地裂,也见不得天日,原来都是青天白日下不敢细想思量……那是从来无处表白,那些生不得、死不得、忘不得也记不得心。

沈巍终于忍不住反客为主,翻身把赵云澜压了柔软枕头里,心中滔天洪水,骤然决了堤。

第二天赵云澜是被透进窗帘里太阳活活晒醒,他脑子里空白了好一阵,简直恍惚了,整个后半夜他都属于一种昏昏沉沉状态,一时缺氧,加上酒劲,他几乎分不清自己是做了一场荒唐大梦还是真……

他试着睁了一下眼,眼皮沉重得厉害,好容易醒过来想爬起来,头顶上天花板天旋地转,赵云澜又跌了回去。

如果他现照镜子,立刻就能看出,他不是累,脸上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灰气,那已经明显超出了憔悴范围,简直是泛着死气了――这时,一双手小心地扶起他,一个碗递到他嘴边,不知是什么药,味道非常奇怪,有股说不出腥气,赵云澜本能地偏头躲开:“什……”

“草药,我昨天晚上弄伤你了。”沈巍话音很温柔,手上动作却不温柔,掰过赵云澜脸,几乎是硬给他灌了下去。

赵云澜忽然有了点力气,用力扒拉开他手,一阵呛咳,感觉嘴里那股味把他恶心吐了,而后一杯水递到了他嘴边,赵云澜这时才完全醒过神来,睁开眼,看了沈巍一眼,沉默不语地低头把水喝了。

喝完以后他坐起来,靠床头上,手肘撑膝盖上,郁闷地扫了一眼沈巍,又低下头自己反省了一番,再用加郁闷眼神扫了一眼沈巍,总算憋出一句话:“我特么一个纯一,你就算……你、你就不能对我稍微客气点吗?”

沈巍脸上蹿起一层薄红,扭过头尴尬地轻咳了一声:“对不住。”

“我……”腰上传来酸软让赵云澜表情扭曲了一下,他倒抽了一口凉气,可是看沈巍表情,却总觉得好像自己才是那个占了便宜似!

他虽然无数次梦想死美人床上,可是不是以这种方式……

太操蛋了,这跟谁说理去?

赵云澜脸上青红交替了好久,低头看了一眼方才盛不明药剂碗,想起方才味道,表情再一次扭曲了一下:“再给我拿一杯温水来,这种情况消炎药就可以解决了。”

沈巍端走药碗:“这个管用,我不害你。”

赵云澜面无表情地说:“你不害我,你往死里折腾我。”

沈巍:“……”

正人君子沈老师一脸愧对圣人表情往旁边一站,活像不小心摔了碗小媳妇。

赵云澜无言以对。

沈巍小心地扶着他躺下:“你……你再睡一会,想吃点什么?”

赵云澜执着地说:“你――给我躺下任蹂躏。”

沈巍飞地一垂眼,耳朵尖有些发红,尴尬地抿了抿嘴:“光天化日,胡说什么。”

赵云澜心想:“妈蛋。”

沈巍给他喝东西大概有助眠作用,赵云澜躺下没有片刻,意识就有些模糊了,可他锲而不舍地抓着沈巍手:“我都豁出去以身相许了,你别给我整那么多幺蛾子听见没有,天道不能绝人之路,我有办法……我有办法……”

沈巍旁边坐下,轻轻地把手心搭他额头上,感觉到他呼吸渐渐平稳,那碗“草药”作用下,赵云澜灰败脸色迅速缓了过来,再次红润正常了起来,沈巍放下心来,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到厨房把碗洗了。

这一觉赵云澜一直睡到了晚上,伴随着一路破碎凌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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