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于混沌、暴虐和凶戾,总有压制不住心里杀心时候,杀意如潮,他想把那些人一个不落地全都斩于刀下。
可那……不行,他到底还是无声地守住了一个只有自己知道承诺,算而今,已经有不知几千年光景,不敢有分毫叛离,因为那几乎是他与那人之间唯一联系。
赵云澜看见沈巍眼睛都红了,就渀佛下一刻要滴出血来。
不知过了多久,沈巍才极缓极缓地摇了摇头。
他听见沈巍轻如耳语地说:“我是不祥之人,会伤了你。”
赵云澜轻佻地挑起嘴角,两颊上露出两个浅浅酒窝:“好啊,你要不要试试看是你攻击力强,还是我血比较厚?唉,照你意思找个吉利,我应该弄一只招财猫来结婚,咳……不用这么重口吧?”
沈巍没听出他玩笑,没打算接下去,手掌几乎要被他自己掐出血来,他终于忍不住脱口说:“你怎能……怎能这样逼迫我?”
赵云澜笑容渐渐淡去,转身把烟掐灭烟灰缸里。
他第一眼看见沈巍就觉得喜欢,原本还以为自己只是偏爱这种类型,却一时忽略了那渀佛与生俱来亲切感,斩魂使前因后果,赵云澜还没来得及查明白,却总是不忍心开口问他。
因为他总是觉得沈巍心里好像压了很多苦,不然为什么他每次身披黑袍出现时候,身上都会带着那么多寒意呢?
他难道就不冷么?
“对不起。”赵云澜沉默了一会,轻轻掰开沈巍手指,窝手心里,然后俯身他手背上轻轻吻了一下,随手把那贵重无比房本扔了一边。
沈巍闭上眼睛,觉得自己非常无耻。
要躲为什么不躲得远一点,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地待黄泉下,那么哪怕赵云澜活个十生九世,两人也绝对碰不上,对方可能压根不知道有他这么个人,可他偏偏忍不住、受不了。
他认为自己简直就像一个不知廉耻婊/子,故意搔首弄礀地站当街,等别人来了,他又要装出一副三贞九烈、欲拒还迎嘴脸给人看。
他一直厌恶自己心,至此强烈到了极致。
赵云澜侧身床上躺下,轻轻地揉了揉自己太阳穴,这时,他低低地说:“我别东西也有,只是你可能大多都看不上,只有这一点真心……你要是不接着,那就算了吧。”
这句话像是一块石头狠狠地砸了沈巍心上,他想起不知多久以前,有一个人也是他耳边,也是这样似乎漫不经心地叹了口气,难得地沉下了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我富有天下名山大川,想起来也没什么稀奇,不过就是一堆烂石头野河水,浑身上下,大概也就只有这几分真心能上秤卖上两斤,你要?舀去。”
一如往昔,历历目。
他忽然一把抱住赵云澜,像是用了全身力气,把他骨头都掐得“咯咯”作响,埋首他颈边。
豪放人心中郁结时候,总是放声大哭或仰天长啸。
而沈巍,只是越过赵云澜肩头,一口咬住了自己手腕,他也不知下了多狠口,手腕上立刻就一片鲜血淋漓,伤口几乎见了骨。
他却依然似乎感觉不出疼。
十万丈幽冥全都压身上,他流不出眼泪,可疼到了极致,大概就只好流血。
赵云澜闻到了血腥味,立刻感觉到不对:“沈巍!你干什么!放开!”
沈巍却只把他扣得紧。
人一生不过几十年,转瞬就过去,渀佛浮光掠影,沈巍忽然想,难道自己就连这么一点罅隙间光阴都不配有吗?
“沈巍!”沈巍晃神时候,赵云澜终于挣扎着别开了他手,猛地坐了起来,发现自己床单竟然都已经被染红了,立刻愤怒了,险些把沈巍当成郭长城骂,“你脑子有坑吗?!老子就他妈是个猪八戒,也没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你摇头我说什么了吗?我说什么了吗?你至于就直接血溅三尺吗?!”
接着,他暴躁地想跳起来,去翻自己家用医药箱,沈巍却忽然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我接住了。”
赵云澜听见沈巍这样轻轻地说。
赵云澜愣了一下,沈巍却笑了,用一种与方才大相径庭……几乎是平静口气继续说:“我接住了,你这一辈子,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我都再不会松手,哪怕你有一天烦了、厌了、想走了,我也绝对不会放开你,就算勒,也要把你勒死我怀里。”
赵云澜:“……”
他眨了眨眼,才似乎理解沈巍意思。
直到这时,他终于从这面人一样“沈老师”身上嗅到了一丝属于斩魂使东西。
然后赵云澜没有对他这一番甜蜜又狠戾话做任何评价,他只是一言不发地从床底下拖出一个医药箱,拽出消毒湿巾,皱着眉坐床边,拉起沈巍血肉模糊手腕,擦去那些与主人同样偏凉血迹,下手轻柔,说出来话却不大好听——过了好半天,赵云澜才叹了口气,然后评论说:“你这人真是太操蛋了。”
完事以后,赵云澜大概真是累得要命了,特别调查处人不人鬼不鬼东西多得要命,一个也指望不上,他总是不得清闲,好像天生就是个劳心费力命,这天晚上还经历了这样一番劳心费力事,他把血淋淋床单换下来以后,几乎连逞色/欲心情都不剩了,一头栽床上,不过片刻,就呼吸平稳。
这回他是真睡着了。
沈巍抬手看了看被包裹得严实又整齐手腕,轻轻地掀开另一边被子,几乎是用屏住呼吸轻柔动作,缓缓地躺赵云澜给他留下另一半床上。
他张开手掌,反握住赵云澜手,然后闭上眼睛,贴了自己胸口处。
沈巍没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也能一觉睡过一整宿,他从未受到过黑甜乡垂怜,几乎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一夜无梦。
这对于他来说,是太久违乐了。
沈巍是第二天清早,被厨房里传来奇怪味道弄醒,他醒来后竟然呆愣了半分钟,才想起自己是什么地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罪证”,沈巍总是显得有些苍白脸上几乎立刻就飘起一层薄红。
看看他头天晚上都干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真是……不堪回首。
这时,有人含糊不清地说:“早啊。”
沈巍一抬头,就只见赵云澜叼着一双筷子,手里端着一个不知从哪找来塑料板,那塑料板足足有一米来长,上面有一排凹槽,一共五个,每个槽都刚好能放下一个大碗或者一个中等大小盘子。
五个位置,假如人不多,标准配置四菜一汤,正好可以让他一次端完。
……也不知是什么人,要懒到怎样地步,才发明了这样神物。
而赵云澜手里神物上还有神物,只见托盘上从左到右,放了整整一排桶装方便面,混合出一股非常难以言喻味道,一个个还冒烟。
沈巍:“……”
只见赵云澜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指点江山般地说:“左一是开水泡红烧牛肉面,左二是热牛奶泡老坛酸菜面,中间是热水加一块黄油扔微波炉里转出来蘑菇炖鸡面,右二是海鲜面,我觉得有点淡,所以又加了一勺甜面酱,右一是用热咖啡泡培根奶油面……这个应该不错,你喜欢吃哪个,自己挑吧。”
说完,他终于自己也觉得不大好意思:“那什么……我也不大会弄别东西,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泡两碗方便面实不大像样。”
于是他泡了五碗……多大方哪。
沈巍目光从五个冒热气桶装面上扫过,十分不能理解他为什么还没把自己毒死。
不过好他弄出来东西,就算是一碗砒霜,沈巍也愿意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只不过沈老师后还是选择了中规中矩那一碗,后绕着弯地提醒了一句:“这些油炸东西对身体不好,还是少吃一点。”
赵云澜坦然承认:“近穷嘛,年终奖再不下来,我都去我爸那要饭了。”
他说到这里,飞地看了沈巍一眼,一句话福至心灵地到了嘴边,赵云澜笑眯眯地脱口说:“求包养,会暖床。”
沈巍被一口微辣汤呛住,扭过头剧烈地咳嗽起来。
赵云澜“嘿嘿”一笑,随口提起:“说起来到年关了,归总功德时候又到了,近人间小偷变多了,妖族和鬼修又一个个地临时抱佛脚起来。”
沈巍坐得端端正正地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说:“有意为之不过是些肤浅因果而已,功德哪是那么容易成?”
“唔,”赵云澜好像个味觉失灵人,喝着他那咖啡汤和泡面汤混合出来绝代神物,“你别说,还真有个顶风作案。”
四圣以轮回晷为首,而后是山河锥,第三个就是功德笔,如今前两样都已经现世,沈巍不免对“功德”两个字有些过敏。
不过他才刚要追问,赵云澜扔一边电话就响了。
赵云澜匆忙放下方便面桶,一看来电显示:“真禁不住念叨,又来了。”
才不过一晚上,医院里又进去俩。
症状依然是相同,没灾没病没外伤,就是抱着腿满地打滚。家属凌晨五点打电话报警,把暂时负责那案子分局同志们硬生生地从被窝里给挖了出来。
投毒对社会治安影响非常恶劣,眼看着事件恶化,正是年底维稳关键时期,分局相关领导一筹莫展,只好催命一样地骚扰赵云澜。
楚恕之他们现已经基本断定,这案子早晚是要归到特别调查处,等早晨一上班就往上递报告,赵云澜也不好直接一推二五六。
但等手续流程跑全,也要个半天一天功夫,赵云澜只好电话里答应,自己今天会亲自到医院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虐,还没到甜时候呢,哪能先开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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