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吴额 头上全是冷汗,却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能说一样,丝毫不敢抬头看老嬷嬷,只是一个劲的磕头,不说话,老嬷嬷出宫前其实是受了水灵儿的人嘱托的,让她对西门明月横一些,提前就先给她个下马威,现在这样也只不过是做做样子。她见到这烧水工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成,不管这烧水工是不是水灵儿打发的,总之他也帮着她给西门明月添堵了,算是帮了她的忙,于是老嬷嬷决定从轻发落这个烧水工,她说道:“如果是你的一时疏忽,倒是可以原谅,我看你胆子也挺小的,不像是能做出什么坏事的人。”
那烧水的老吴闻 言如获大赦,连忙磕头道:“不敢,不敢,小人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对西门姑娘做什么坏事,实在是昨夜和几个兄弟出去喝了点酒,今天精神不济,烧水的时候就疏忽了,没想到水温竟然烫到这种程度,请嬷嬷您给我个机会,我这就回去重烧。”
老嬷嬷 摆了摆手,说道:“去吧,快点,如果不是姑娘的大事要紧,我饶不了你!”
就这样,那烧水工成功化了这一次劫难,事实上他确实是得了水灵儿的人的嘱托,让他特意给西门明月添堵。
这种事在制府森严的慕容府里如果被发现,实在是很大的过错,如果不是嘱托他的人给了他很大一笔银钱,足够他做完这一次就什么都用再干,直接回家养老就行的话,他是打死也不会接这种差事的。如今轻松就圆了这次的事过去,这烧水工实在是太兴奋了。
他立刻回去好好地将水重烧了一次,将沐浴池中原来的水放掉,再重新注入进去,这次的水温是刚刚好的。西门明月在屋里骂完了人,也不敢再耽误时间,耽误了进宫的时辰,事情就大发了,到时候倒霉的可不只是那个烧水工,她自己肯定也会遭殃的。
老嬷嬷伺候着西门明月洗澡,心里也是嘀咕个不停,这西门明月还真是脾气不好,也不知道平时是怎么传出这是个文静姑娘的消息的。
事实上这老嬷嬷不了解,西门明月的性子确实是沉稳安静,一点也不暴躁的,但是她此时的心情实在是糟透了,诸事不顺不说,本来这亲事就不是她想结的,现在却被硬逼着上花轿,她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是以这么暴躁的样子,跟她平时是完全不符的,西门明月自己也知道,在再一次发过脾气后,便努力压制着自己,尽量让自己不再发脾气,事事都和顺着来。
门外有人禀报:“嬷嬷,姑娘的早膳时间差不多到了,可以用饭吗?”
那嬷嬷愣了一下,随即回嘴道:“之前没嘱咐过你们吗,今天早上姑娘是不可以用膳的,是谁叫你们备的饭?”门外的小厮也挺不解,之前没收到消息啊,他挺无辜地答道:“并没人说今早姑娘不用饭,既然如此,奴才就回去了?”
老嬷嬷说道:“去吧。”
徒留下池子里的西门明月无声哀叹,她的早饭啊,就这样没了,也不知道这一天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再吃上东西,她昨天晚上因为心情不好就没吃多点,现在早已经饿得不行了,可是她又不敢违背老嬷嬷的命令,毕竟人家才是权威人士,只能忍着饿了。伺候西门明月洗澡的女侍一共有八个,其中四个手捧着各色用具跪在池子边,另外四个手持巾布在她身上上上下下地蹭着,西门明月忍受着身上痒痒的感觉,暗暗幻想着待会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的场景。
很快西门明月就被清洗完毕,这才把她领回化妆椅前,细细地打扮起来,光是眉毛就描了得有一炷香的时间,脸上扑粉什么的更是做的十分认真,就连平时最容易的抿唇红,都足足做了半刻钟。
并非是抿唇红的过程特殊,实在是对唇形的要求太严格,西门明月足足抿好了三四次又被擦掉,就连最后一次,还是那个老嬷嬷拿着浸湿的丝绢一点点帮她修饰才完成的。细致地描绘过妆容后,便是换上她的新嫁妆,由于是嫁给皇上做嫔,所以她不能用正宗的红色嫁衣,嫁衣上也不能绣凤凰,但是这嫁衣依然做的十分精美,而且裁剪合体,完全是为她量身定做的。
里里外外的衣服都穿好后,明月数了数,总共有十三层的嫁衣压得西门明月觉得身上到处都是沉甸甸的,更沉的便是头上的那些金银各色头饰,简直像是铅块一样,压得脖子几乎都要折了。她强顶着想往床上倒的意愿,顺着那嬷嬷的意思在镜子前转了一个圈,飞扬的裙裾散开,屋里响起一片惊叹声。
其实不只是屋里的丫鬟们,连西门明月自己,都几乎要惊叹了,这裙子真是华美,裙裾是仿照石榴裙的样子做成的,一转起圈来,裙摆自然散开,像一朵巨大的牡丹花,又像是飞落飘旋的彩色蒲公英,让人心醉神迷,国色倾城。
西门明月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也不由有些发呆,她素来是知道自己长得很美丽的,就像是她已经逝去的那个姐姐,但她不知道,一向素净装扮的自己,若是真的打扮起来,要比曾经的姐姐还要美艳三分,这副模样,简直就像是话本里的狐狸精,戏文里的祸水妖姬。
这样的美丽,简直不是人间应该存在的,过分的耀目,过分的靓丽,让任何注视她的人都无法抵抗这样的光芒。到了现在,西门明月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家主对自己抱着那么大的期许,而慕容老爷又为什么这么信任仍然很小的自己,原来她长得是这样令人痴迷。
丫鬟和嬷嬷都被西门明月的美丽迷住了,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那嬷嬷一看天色,启明星已经退去,鱼肚白正渐渐泛起,她猛然一拍大腿,说道:“哎呀,竟然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姑娘,你快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整理的,咱们就要出发了!”
从慕容府到进宫,还要经过很多程序,但只要西门明月出了这道房门,她就必须得一直像个陀螺一样忙个不停了,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任何礼节都必须谨慎地完成,不能有任何行差踏错。
西门明月抿唇再注视了一遍屋里的东西,不禁有些伤感,这屋里的任何东西都是慕容家主给她的,没有任何她自己的东西,她对于这个地方没有丝毫留恋,但仍避免不了惆怅和伤感。
西门明月摇摇头,示意嬷嬷可以出去了,说道:“没什么要带的了,就这样吧,咱们可以走了。”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就连那嬷嬷听了都不由为西门明月有些心酸,一个家族全部被打压,只能寄住在他人家的姑娘,想想也够可怜的,但是谁让她的命不好呢,摊上这样的事情谁也没办法,老嬷嬷也只能略表同情,便又硬起脸色来,说道:“那好,姑娘请吧。”说着,把门一开,做了个恭请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