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得太急,商行舟没订酒店。
丽思卡尔顿满房了,两个人站在前台,拿出手机来找别的酒店。
温盏跟只小动物似的,眼巴巴挂在柜台上,目光一扫,瞥见他被雨淋湿的外套。
少年高高大大,慵懒地站着,冲锋衣肩膀反光。
她心里叹息,跳下来,伸手去推他的箱子:“我们先上去吧,去我房间门里坐下,再找住处。”
电梯间门金色光芒垂落,商行舟边走边收起手机,自己拿箱子:“我来。”
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箱子不太好推。
两个人手指短暂地相触,他十指修长,指腹泛凉意。
温盏指尖过电似的。
手指微顿,想到什么,又心疼地牵住他:“外面好冷,你病还没好,晚上不要再到处跑了。”
商行舟低笑:“心疼我?”
他嗓子泛哑,淋了雨,有点轻微的病态,整个人清冷又性感。
反手握紧温盏,凑近到她耳边:“那小温同学,不如留我下来过夜?”
又撩她。
温盏看惯了商行舟的套路,知道他嘴上这么说,实际并不会对她做什么。
她偷偷捏他虎口:“你少来。”
“叮”一声轻响,电梯抵达楼层。
温盏牵着他进屋。
房间门干燥温暖,巨大明净的落地窗正对着东方明珠,风卷残云,雨幕潇潇,城市在灰暗的云层下飞速的运转。
屋内,薄荷绿的行李箱正摊开放在房间门正中央,护肤品小小一堆堆在矮几,她目光扫过,一眼看到随手扔在收纳袋上方的换洗内衣——
浅薄荷色,挂脖设计,柔软的肩带散落在床头,看起来小巧且秀气。
温盏听到头顶传来商行舟一声轻笑。
脑子轰地一声,她脸颊立刻热气上涌,赶紧跑过去收:“我没想到你会上来……所以东西都没收。”
她飞快把衣服和阅读器、充电线、床头书都一股脑抱起来扔进行李箱,攥着内衣收纳袋,语无伦次:“你随便坐,水在冰箱旁边,是常温的。”
商行舟顿了下,收回视线:“成。”
他其实没看见内衣。
目光扫过去,视野内有东西反光,定了定神,见她床头放着一枚礼盒装的银色领带夹。
回头才发现,她很紧张。
房间门内空间门不小,商行舟放好自己的行李箱,脱了外套开了瓶水,只穿一件黑t,闲闲靠在桌边。
看她低头拉箱子拉链又死活拉不上,像一只真的不太聪明的毛球。
他失笑:“你慌什么。”
实在拉不上,温盏干脆放弃了,阖着盖子,把箱子拖到一边,嘀咕:“有你不能看的东西。”
“什么东西,连我都不能看?”她刚抱着一大堆衣服跑来跑去,商行舟其实几乎立马猜到了,喉结滚动喝了口水,他吊儿郎当地耸眉,“你跟你男人,还有秘密。”
“那……”温盏挠脸,“size本来就是隐私啊。”
“哦,size。”都不用商行舟多问,她自己就说漏了。他微抵了抵腮,拖长音慵懒地笑,“那不是迟早要给我看。”
“……”
温盏燥得不行,讷讷转移话题:“你外套是不是湿了?柜子里有烘干机,但我不会用,你自己,摸索一下。”
“得,这你的地盘儿,我自助。”商行舟轻笑一声,修长手指拧上矿泉水瓶,转身打开柜子,处理他的衣服。
温盏探头探脑,手指扒着柜门边边,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你带换洗衣物了吗?要不要去洗个澡,然后我们出去吃点东西?”
把外套挂好,商行舟给烘干机定时,然后关上柜门。
他起身,浑不在意地摇头:“没带。”
“那……”温盏一下子词穷,“别的外套带了吗?”
“也没。”
“药呢?”
商行舟拽里拽气:“没。”
“……”
问什么什么都没有,温盏不太信:“那你行李箱里装的什么?”
他带着好大一个行李箱,感觉也不是很轻。
商行舟撩起眼皮,小臂的肌肉透出冷感,不知怎么有点痞气:“想看?”
温盏:“……”
温盏鼓起勇气:“是大人才能看的东西吗?”
商行舟挑眉:“不然?”
啊啊啊——
他不会是装了一箱tt吧!
男生在这种事情上,怎么都这么丧心病狂!
箱子烫手似的,温盏立刻放开:“不看了。”
商行舟胸腔微震,轻笑:“你怎么这么不坚定,就不坚持一下?密码四位数,0120。”
也是她的生日啊。
温盏心头猛地一跳。
这人一大只站在这儿,气息笼罩着她,温盏实在心动得不行,还是没忍住,去打开了他的行李箱。
大大的箱子分两半,一半塞满扭曲的棕色绒毛,另一半正正摆放着一捧向日葵花束,被硬塑料包装隔离在内,鲜妍地绽放着,看起来蓬勃温柔。
温盏一怔。
“本来想明天给你的。”商行舟手臂靠在桌子边缘,语气依旧吊儿郎当,不急不缓,“有点草率,太赶了,大过年的好多线下店没开门,回北京再给你补一个。”
温盏垂着眼,没说话。
微顿,商行舟又低声补充:“这是给我们小温准备的,奖品。”
房间门内短暂沉寂。
温盏鼻子忽然有点堵,跪坐在屋内厚厚的地毯上,珍惜地摸摸棕色的毛绒:“你知不知道,决赛汇聚了全国上下,打比赛最厉害的人。”
“所以?”
“我不是一定能得冠军的……”温盏嘀咕,轻声解释,“甚至不一定能拿奖。”
商行舟唇角微勾,非常嚣张:“我什么时候说,只给冠军了?”
温盏攥住一把毛。
他笑得慵懒轻和:“这是温盏的奖品,温盏得不得奖,都是温盏的。”
“嗯。”温盏瘪嘴,小小声,“温盏就是牛逼。”
“对。”商行舟应和,“我媳妇就是牛逼。”
他话音刚落,她忽然站起来。
小小一只,一声不吭跨步越过行李箱,气势汹汹地撞过来,伸手拽住他t恤胸前的一小块布料。
这姑娘看着没力气,手劲儿竟然还不小。
商行舟猝不及防被拉了一把,脸颊猛地凑近她,倾下身子,稳住重心扶住她。
夜幕四合,东方明珠点起了灯,星星点点地,万家灯火,雨幕在夜色中飘散开。
寂静有雨的黄昏,温盏仰起脸,拽着他的领口,吻上去。
商行舟动作一滞。
她没跟人接过吻,以为只是唇齿相碰,柔软和清冷的触感相抵,急急地,牙齿青涩地嗑在他的牙上,被撞得皱眉:“唔。”
短短一个字,瞬间门唤醒商行舟身体中不安的燥热分子。
他微停一下,黑色的眼睛深处卷起暗色风暴,抬手按住她后颈,垂首咬住柔软的唇瓣。
温盏呜咽了声,他置若罔闻。
单手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抱起来,放到床尾。
然后,反客为主,舌尖探入,深深地吻进去。
室内没开大灯,东方明珠和窗边夜灯弥散的光芒笼罩在窗前,大雨冲刷,一切都像电影里失焦的镜头,显得格外暧昧。
商行舟由上而下,将她整个人禁锢在怀中,微垂着眼,舌尖扫过唇线,吮吸着,撬开牙关。
强烈的酥麻感舌尖传来,温盏脑子过电一样,声音中不自觉浮起水汽,小声嗫嚅:“轻、轻一点……商行舟。”
商行舟身形一下子停住。
呼吸忽然变得滚烫,又有些重。
“温盏。”昏昧交织的光线下,少年稍稍放开她,胸腔起伏,下颌线紧绷着,薄唇泛红,又冷又欲。
目光与她纠缠,他眼中光很暗,嗓音暗哑,“我不是说过,别勾我。”
“嗯?”温盏睁圆眼,唇瓣泛水光,看起来有点可怜。
她微张着嘴呼吸,刚要开口,又被他重新吻住。
比刚才更加用力。
带着极强的侵略性,攻城略池。
少年指腹滚烫温热,触碰到她毛衣下摆。
温盏吃力地仰头,被剧烈的吻逼得微微后仰,想要后撤,又被他覆在后脑的手掌按住,不让跑。
避无可避,碰到柔软的床垫。
难以招架,小腿蜷缩在他腰间门,就这么被他按倒在床上。
下一秒,感觉胸前一松。
温盏:“……!”
他胸膛硬硬的,指尖已经钻进毛衣下摆,碰到她的腰窝。
游离着飘远的思绪一瞬回笼,温盏一张脸蓦地红透了,连忙慌张地伸手推他胸膛:“商……商行舟!”
“……”商行舟胸腔起伏,理智回流似的,动作停下来。
一只手撑在她耳侧,没拿开,深深陷入柔软的床铺。
温盏被他的荷尔蒙气息笼罩。
余光外是黄昏,大雨,静默的浦东,安静发光的东方明珠。
屋内四下静寂,只有两个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她被吻得面颊红透,眼睛潮湿,黑色凌乱地长发散落在白色被单,唇瓣也沾染水汽,整个人柔软得像一团云。
商行舟喘息着,长久地望着她,眼中波涛汹涌的欲望退潮一般,稍稍散去。
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他目光仍然很暗,拇指在她柔软的唇瓣上按了按,嗓子哑得不像话:“知道,现在不行。”
吻太久了,她有点缺氧,脑子尚且不太清醒,回应得有些艰难:“什么……?”
他很正经地,又在她唇上亲了亲,蜻蜓点水。
然后,他喃喃着,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小温会被弄坏。”
“……”
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热气疯狂翻涌,温盏羞耻得想啊啊叫。
这个姿势太暧昧,她试了试想推开他,发现推不开。
只能嗫嚅着拜托他:“你起来……”
商行舟微微抿唇,大掌扶住她的腰,将她一整只地抱起来。
然后,将她放到自己的腿上。
把这只小番茄精一样的海獭圈在怀里,商行舟脸颊凑近她的脸颊,肌肤相触,她真的好软,他忍不住,又咬住她的唇。
声音低沉泛哑:“我感冒了,你怎么还敢主动凑上来亲我。”
“我……想谢谢你送我的毛。”虽然并能没看出,那些棕色的毛,到底有什么用。
温盏脸还红着,但他没再乱动,她就也乖乖的,两腿并拢坐着。
她把被他解开的扣子扣回去,然后不自然地小声:“想到我们都还没很认真地接过吻,就……但没想到会被你按着亲。”
小女孩抬起眼,瞳仁很亮,声音中浮动柔软的水汽,真心实意:“商行舟,谢谢你跑这么远,来找我。”
让我觉得,真的有人非常在意我。
“喊哥哥。”商行舟慵懒低笑,手指掐着她的下巴,研磨嘴唇,没有再深入,“什么毛,那是一只玩具熊。”
“……”
太大了,塞在箱子里,显得很扭曲。
温盏有点恍惚。
下一秒,柜子里烘干机嗡嗡的低响忽然停了。
自动断电,在温热空气中,发出很轻很轻的“咔哒”一声。
她回过神,眼睛仍旧湿漉漉:“可你真的什么都没带啊?我们去给你买一点一次性换洗衣物吧,好不好?你想先吃饭,还是先去买东西?”
小女朋友坐在他腿上,很轻,软绵绵。
商行舟心里痒,不太老实,抱着她到处捏。
闻言,慵懒地撩开她耳边碎发,笑着吹气:“一次性衣物?你是不是也想打听我的size。”
“……”
温盏满脑子都是尖叫鸡,红着耳根推他:“商行舟。”
“行,行。”小温同学要生气了,商行舟闷笑着捉住她的手指,轻轻亲亲,“听媳妇的。”
收拾好东西,再出门,雨势小了些,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
商行舟在附近找了个有空房的酒店,跟温盏十指相扣,并肩下楼。
在前台借了把大伞,他帮她系紧围巾,手指有意无意地摩挲她的脸颊:“你明天比赛?”
“嗯。”温盏点点头,又有些好奇,“你要过来吗?”
“来。”商行舟想也不想,“早上我送你过去。”
“好呀。”温盏暗搓搓地高兴,“不过你不用等我,决赛时间门很长,估计要到下午了。”
“那你们中午怎么吃饭,在会场里?”
“嗯。”
两个人并肩出酒店,冷气拂面来,“嘭”一声轻响,商行舟撑开伞。
听她嘀嘀咕咕地,说:“我怕你无聊。”
商行舟漫不经心,笑了下,嘎嘣咬碎刚刚在她口袋里摸索到的棒棒糖:“不无聊。”
他嗓音哑哑的,“我玩小温。”
热气慢慢的,从脖颈处腾起。
“……你烦死了。”天天逗她,偏偏温盏次次上钩。
商行舟笑意飞扬,她捧住脸。
刚刚叫的车掐着点儿停在大堂前,侍应生撑着伞小跑过去,帮忙开车门。
下来一个男生。
竟然是费元嘉。
他抱着一沓材料,像是去打印了什么东西。
黑夜与灯火通明的大堂的交界线,他和商行舟擦肩而过,风衣下摆被风吹起。
顿了下,有点难以置信,又回头看过来:“温盏?”
温盏立在伞下,很有礼貌地跟他打招呼:“费元嘉。”
几乎是立刻,费元嘉注意到她和商行舟紧扣在一起的手。
她个子不算太高,只到商行舟肩膀,两个人十指相握,非常亲密的样子。
极其微妙的身高差,以及,说不上来的cp感。
映着酒店金色的灯光,他甚至看清温盏嘴唇上多了一道小小的口子,带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肿——
被人亲的。
他们接吻了。
而且吻得很激烈。
对视不过短短一秒,费元嘉心里的一百个可云瞬间门复活,抱头发疯。
他表情一瞬间门冷下来:“哼。”
然后头也不回,转身走了。
温盏:“……”
她无语地收回视线,拉开车门上车。
商行舟给司机报了目的地名字,俯身过来帮她扣安全带,低笑:“你那同学,叫费什么的……他喜欢你?”
“费元嘉?”温盏想了想,很认真地说,“他不是喜欢我,他慕强。”
“嗯。”商行舟直起身子,散漫地笑着,捏住她的脸,“我媳妇就是讨人喜欢。”
车内空间门很小,他一凑近,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也跟着靠近,空气变得狎昵。
温盏没躲,睁圆眼看着他,心跳突突突,脑子里忽然浮现一个大胆的想法,试探着问:“你返程机票买了吗?”
“没呢。”商行舟手指刮蹭她下颌,闷笑,“这是给我亲破了?”
“有吗?”温盏没带镜子,下意识舔舔唇,没觉得疼,“还好吧?”
光线昏暗的车内,商行舟看她一脸茫然,柔软的舌尖在唇瓣上这里碰一下,那里碰一下。
忽然感觉心里又有小火苗,幽幽地燃起来。
他撇开视线,心中低骂:草。
“我也没买。”温盏不知道他脑子里现在全是压不住的邪恶念头,拉着他,还很期待,“你想不想多待几天?”
商行舟回过来一个低沉的鼻音:“嗯?”
“我们在上海,玩几天吧。”温盏有些紧张,手指蜷曲,“我可以跟妈妈说晚几天再回去……你呢,你在北京那边还有事吗?如果晚几天回去,会不会被家人说?”
他家里连人都没有。
商行舟捏捏后颈,垂眼看她,嚣张地轻笑:“除了你,还有谁敢说老子。”
温盏摸摸耳垂,自动屏蔽她的调侃:“那我们坐轮渡,然后去爬金茂。”
夜色安静,大雨被隔离在外。
商行舟垂眼看她,感觉自己的感冒是不是稍好了一些,心头那股连日的烦躁劲儿,都散了。
许久,他轻笑。
勾她小拇指,侧着头,轻轻亲一亲她的唇角:“行,都听我们小温的。”
两个人吃完晚饭,在浦东闲逛。
温盏陪商行舟买了必备的衣物药品以及一件新外套,有他在,之后几天的行程,她都没有感到无聊。
比赛两天结束,颁奖定在第三天。
来上海的第三日,浦东放晴了。
出了太阳,上海现代化的建筑群被阳光照射,显露出金属一样的色泽,黄浦江水光粼粼。
颁奖全程直播,温盏是唯二决赛中拿奖的女生。
会场内人头攒动,在所有人羡慕或者探究的目光里,她脖子里挂着银色奖牌,站在领奖台,黑色的长发柔软垂落,有点毛,小小只,看起来温柔灵动。
肩宽腿长的高大少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拦路在她面前,为少女送花。
手掌握住她的腰,将她从领奖台抱下来。
人群中响起小小的惊呼声。
阳光从高高的会场穹顶落下,在原木色的地板上游移,清冷的冬日里,留下温暖的痕迹。
少女一双眼笑成桥,接过向日葵,低头亲吻少年线条流畅的侧脸。
——摄影师的镜头在这里定格。
后来过去很多年,有人回忆这场比赛。
理科竞赛本来就小众,得到的关注始终有限。
能冲上热搜的,也永远只有金牌的得主,或第一名。
但看过这场直播的人,很奇怪地,脑海中始终停留有这样的画面——
冬日阳光里,少女黑色毛衣裙的裙摆,向日葵盛放的花盘,少年抱她下来时,嚣张但温柔的笑。
他凑到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少女耳根小小地泛红,大方地回应。
流动的,蓬勃的,青春的,燥热的气息。
我因她而永不老去。
温盏一领完奖,手机就爆炸了。
商行舟去会场外便利店给她买果汁,她拎着包,跑去把一直想不起来给费元嘉的礼物拿给了他。
大牌银色的胸针,装在低调的墨绿色礼物盒中,闪闪发光。
她说:“返程我不跟你们一起啦,你跟阿姨一路平安呀。”
费元嘉妈妈没跟着来领奖,他表情非常不好看,眼睛被银色的流光刺痛:“你是不是在讽刺我?讽刺我连银牌都没拿到?”
温盏:“?”
温盏叹气,劝他:“可别让我男朋友听见,不然你要挨打的。”
说完放下礼物盒,也没再看他。
她去会场外的门口等商行舟,打开微信,陆灿一个人恨不得刷出99+。
「啊啊啊!温盏!温盏牛逼!」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干死费元嘉的!告诉我!现在那个loser是不是正悄悄躲在某个无人的角落里哭泣!」
「我等着,我等着那个狗东西来向我道歉!」
……
陆灿疯了一样在宿舍群里狂call,温盏有点不好意思,但想到可以让费元嘉去道歉了,她又觉得自己得嚣张一点:
「我刚刚还看见他了,他看起来心情很不好的样子。」
其实他也不差吧,只是理所当然地,又被温盏压了一头而已。
她谦逊地表示:「我们也不要太骄傲,给他设计一下道歉的场地吧,看看学校操场上,什么时候人比较多。」
倒是宋思蘅很敏感地,注意到一个盲点。
她跟陆灿连麦看直播,直播镜头里有个人一闪而过。
因为已经颁完奖了,室内场控没再给温盏特写,离得有一段距离,就看不清那人的脸。
但把她抱下来那少年,那身形,那身高,那嚣张跋扈的劲儿。
她有点难以置信:「盏盏,你跟我说实话,我承受得住。」
温盏:「嗯?」
宋思蘅:「你是不是偷偷跟商行舟在一起了!」
温盏:……
温盏挠挠脸:「我们已经在一起……一个,一个多月了。」
这回轮到宋思蘅:……
宋思蘅世界观崩塌:「啊!!!」
温盏想到这个事情确实是自己不对,发语音跟她们讲:“我本来想放假前告诉你们的……”
结果饭没吃成,一耽搁就耽搁到了现在。
宋思蘅语无伦次:“你,你怎么会跟他在一起,你被他骗了还是被胁迫的,他怎么还跟着你去上海了啊?”
“因为……”温盏左右看看,确认商行舟不在四周,小声说,“我之前跟陆灿说,那个我暗恋了很多年的人,就是商行舟啊。”
宋思蘅第二次发出尖叫:“啊!”
现在变身土拨鼠的人变成了平时一向淡定的宋思蘅,陆灿挺兴奋:“你再叫大声点儿,越大声我越兴奋。我跟你说,宋思蘅,那口锅你吃定了。”
温盏并不知道两人吃锅的赌约,眨眨眼:“什么?”
没等那头回复,身后传来一道清澈的男声:“温盏?”
带着点儿试探,不太确定的语气。
温盏转过身。
一个高个儿男生,提着比赛的会场材料,胸前银色的奖牌还没摘,一大只地站在她面前。
有点眼熟的一张脸,比赛时应该见过,但温盏不认识。
她说:“你好?”
“你好。”男生笑得有点腼腆,“我也是这次比赛的参赛者,f大的学生,可以留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微顿,想到什么,又补充:“我知道你有……嗯,男朋友?我不是来搭讪的,想跟你讨论一点算法方面的问题,你看可以吗?”
温盏想了想:“行。”
她有一个单独的分组,用来放这些人。
如果这些人确实不是来找她探讨问题的,她会把他们放进另一个垃圾箱分组。
冬日阳光稀薄,室外空气清冷,但没有风。
商行舟走出便利店时,头顶传来很轻的“叮咚”一声,他视线偏移过去,隔着挺远一段距离,一眼看见温盏,和她身边那个陌生男生。
他走过去。
男生刚好加好微信,跟温盏挥手道别:“那以后有机会再聊,温盏同学。”
他没看见商行舟,商行舟听见了最后这四个字。
温盏同学。
舌尖微抵了抵腮,他把这四个字在舌尖也滚了一遍。
然后手指点点温盏的肩膀,学着那男生的语气,哑着嗓子,装作很正经地叫她:“温盏同学?”
温盏蹭地转过来。
看清来人,她眼中一瞬浮起星星点点的高兴,在他面前,她好像从来不掩饰情绪。
“你买好了?”温盏主动牵他的手,高兴得像一个马上要出发去春游的小女孩,“我们走吧,去坐船。”
商行舟低笑一声,空气中一些不太确定的、游移悬浮的分子,在这一刻,忽然消散,尘埃落定。
他低声:“好。”
两个人坐地铁去。
工作日,这个时间门段,地铁上人不算多。
商行舟烟瘾上来,温盏口袋里装满棒棒糖,到半路,把糖掏出来往他口袋里塞:“你也装一点吧,我感觉自己在负重前行。”
他接过来拆了一枚,嗓音沉哑含糊:“感觉装在你口袋里的,会比较甜。”
温盏不服气:“甜的明明是我。”
“行。”商行舟轻笑,“那下了地铁,我要尝尝。”
地铁穿过隧道,剧烈的轰鸣声中,温盏偏过头。
商行舟慵懒地靠在她身边,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松松攥着手机,手指指尖被手机屏幕照亮,他漫不经心地看一眼,选中一个人的对话框,删除。
快到温盏来不及看清。
她微怔,手心忽然不受控制地出了点汗。
她问:“你在北京,真的没有别的事了吗?”
“没有。”商行舟不假思索,转过来看她,“怎么?”
温盏定了定神,不再提别的,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轻声:“来年春天,我们一起去玉渊潭划船吧。”
商行舟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茬,只说:“好。”
地铁飞驰,温盏移开视线。
手机微微震动,又有新消息弹出来。
商行舟垂眼,眼中光芒有些冷淡,单手敲字:「我不在北京,你找别人陪你玩。」
那头接二连三地弹新消息出来,他没仔细看,但大概能猜到内容。
他这位老同学,非常喜欢拿他妈说事儿,一会儿是阿姨要让你陪我啦,一会儿是我在北京找不到路啦。
总之理由多得不得了,他没什么耐心:「我刚在电话里说得不够清楚是吗?找别人,我没空,我有时也会打女人。」
说完,他一键删除。
温盏和商行舟多在上海待了三四天。
跟北京比起来,上海反而没那么多可以逛的地方,温盏倒是买了不少东西。
比赛结束后,丽思卡尔顿终于有空房。
商行舟搬过来,住在她隔壁——虽然不住同一间门,但两个人大多数时候仍然黏在一块儿。
入夜,温盏就摊在酒店里,一个一个地给商行舟数:这是给妈妈的口红,这是给爸爸的剃须刀,那是给室友带的五颜六色的巧克力豆……
商行舟轻笑:“还有给你男朋友的糖。”
温盏像只小咸鱼,挂在床尾,偏头过来看他。
他凑过去亲亲,问她:“你明天想去哪?”
她想了想:“去博物馆吧,听说有特别大的恐龙骨架。”
“好。”商行舟顺手拍拍她的腰,“去洗漱吧,早点起。”
温盏哼哼唧唧在床上打滚,放在小几的手机忽然震起来。
“男朋友。”她小声叫他,“给我拿一下。”
商行舟闷笑一声,想逗她,瞥了眼,见上面的备注竟然是“妈妈”。
怕有什么急事,他随手拿给她:“你妈。”
“那你先别说话。”温盏坐起来,滑绿键,“妈妈?”
“温盏。”杨珂好像在回家的路上,让司机把车内音乐调小了,扶着太阳穴,有点头痛,“你没跟费元嘉还有他妈妈一起吃饭吗?”
温盏茫然:“吃了啊,我刚来上海那天,就是跟他们一起吃的午饭。”
“我是说晚上。”杨珂问她,“我今天请他们吃饭,费元嘉说,他邀请你,告诉你饭局有几个上海高校的教授,但你没有去。”
确实有这个事儿。
那晚,温盏跟商行舟在一起。
她思索一阵,无意识地又开始抠手机壳,想解释:“妈妈,我觉得就算我去了,也不会发生……”
你想象中那种画面。
杨珂打断她,质问:“你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
“……”
温盏手指微顿,沉默。
室内空调暖气静悄悄地流动,她突然不说话了,肩膀微微向下塌。
商行舟察觉到她情绪不对,耸眉:“温盏?”
他声音不大,是杨珂听不到的程度。
温盏没回应他,手指蜷曲又放松,叹息似的,说:“我在陪我男朋友。”
杨珂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我男朋友生病了,我那晚在陪他,根本没打算去见费元嘉。”她一字一顿,很固执地说,“不管饭局上有谁,我都没打算去见,听清了吗,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