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饿饿(1 / 1)

天真 南书百城 1889 字 8个月前

温盏反应有点迟钝,一时间没有反驳,也没接话。

商行舟扶着她站好:“都多大的人了还玩这出,哪个小学生把你锁进去的?”

温盏穿厚袜子,浅棕色的,小腿边缘那儿被勾破了点,不太能看出来。

商行舟低头看她的腿,注意到:“摔到膝盖了?严不严重?”

他说着,伸手,想去触碰。

碰到裙摆的前一秒,又停住。

他喊她:“你自己看看。”

温盏没看。

她迟缓地回过神,现在才转头来跟他对视。

眼睛黑白分明,湿漉漉的,但很认真:“我饿了。”

商行舟一愣:“啊?”

温盏反手扯住他的袖口,很诚恳地拜托他:“我们去吃东西吧,商行舟,我好饿。”

她声音轻盈,商行舟心头一软:“行,那我们去跟涂初初说一声,叫她也……”

“吃东西。”温盏打断他,一本正经,又重复了一遍,“去吃东西。”

商行舟:“……”

她好像一个指令出了bug的小机器人。

他眯眼。

她是不是,不想带涂初初?

那正好。

他也不想带。

“成。”商行舟爽快地答应,“我叫个车,咱们立刻走。”

他边走边发短信给涂初初,告诉她找到人了,叫她顺路去调监控看眼今晚什么情况。

十五分钟后,他带着温盏,坐进了离学校最近的一家……海底捞。

——嗯。

商行舟默不作声,看着坐下来分钟、已经一言不发吃掉了两盘西瓜的温盏。

今天是跨年夜,本来以为,她会想吃一些别的东西。

他给了她一些备选,高楼上的日料,或者环境好一些的深夜烧烤……

温盏看都没看,选了海底捞。

离得近,上菜快,且量大。

商行舟撑住脸。

温盏开始吃她煮进锅里的第一盘小白菜。

她点所有东西都是半份,但点得种类很多,也不好说究竟食量是大还是小。

她吃得很快。

商行舟没见过她这样吃东西,接连往嘴里塞,好像不太在意塞进来的究竟是什么。

他担心她被烫到:“慢点,没人跟你抢。”

温盏埋着头,不吭声,也不搭理他。

她吃完半盘小白菜,半碟蟹柳,半碗笋,一整份虾滑,以及一份小羊羔卷,这才勉强恢复语言能力。

两腮被热气熏红,她含糊不清地叫:“商行舟。”

嘴里还塞着东西,说话有点瓮。

商行舟失笑:“你咽了再说。”

温盏咽了,又小声叫他一遍:“商行舟。”

但还是没有别的内容。

商行舟单手撑着下巴,眼尾流过懒散的笑意:“叫你小商爷干什么?”

温盏很正经地,温声:“我没有刚刚那么饿了,我们来说一说话。”

商行舟笑起来。

他这才拿起筷子,往自己碗里夹吃的:“你饱得挺快。”

听起来像反话。

温盏讷讷:“你会不会觉得我吃很多。”

嗯?

商行舟比较不屑:“这才哪到哪。”

“哦,那你会不会觉得,我今天晚上,有点奇怪。”

是有点。

不过,“想吃东西而已,有什么奇怪的?”

温盏松一口气。

行,她现在完全没有负罪感了。

她搓搓手指,决定再煮一盘牛肉:“你有没有看到今晚的节目?”

商行舟嗓音清澈:“嗯。”

温盏捏捏耳垂,游移的思绪飘落回来,理智回流,她又开始感到紧张:“《破阵》,是唯一一首,我能拉好的曲子。”

商行舟衬衫袖口挽起,微垂着眼盛汤。

白色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映得他手指白皙如同玉石。

他说:“我听见了,你拉得很好。”

少年声线沉稳,没有看她,但夸得一本正经。

温盏感觉热气从耳根向上攀爬:“你,就不奇怪,为什么是《破阵》?”

商行舟撩起眼皮,似笑非笑,看她一眼。

“温盏。”他叫她,“我们是高中同学,你没忘吧?那时候年级给前百的学生单独补习,上大课,我也在。”

温盏差点握不住筷子。

怎么会忘记。

那是她学生时代,离他最近的时候。

大课一周只有两节,每一次上课,她都在心里默不作声地计算两人之间的距离。

然后,猜测,下一次,他会坐在哪。

温盏声音发涩:“嗯。”

“当时,我们那语文老师,让我们写什么……时空胶囊?”商行舟顿了下,不太自然地捏捏后颈,时隔这么多年想起来,还是觉得不太聪明,“我写,想成为军人。你是组长,纸条是你来收的。”

温盏手指蜷曲。

他竟然还记得这种细节……

“我猜是因为这个?温盏。”商行舟视线偏过来,挺认真地看着她,低声说,“谢谢你记得啊。”

温盏手心浸出汗。

跨年夜,四下没有别人,她埋头吃东西的时候,看到商行舟挂了四个电话。

她知道他今天晚上订了回美国的机票,但他没有走。

马上就要零点了。

他赶不上末班飞机。

他没有走。

“商行舟。”温盏突然生出强大的勇气,她抬眼与他对视,轻和但郑重地说,“我会因为你,去学我讨厌的小提琴,当然就不仅仅是‘记得同学’这样记得你。”

“我记得的你,比你想象中多一些。

你在我隔壁班,喜欢穿黑色卫衣,不管什么季节穿校服一律不拉拉链,有时候会在走廊上打篮球,你拍照看镜头总是斜着一点,有次月考红榜拍证件照,我路过走廊,听到老师说,那是她第五次提醒你正视镜头。”

少女声音和缓,目光专注,带着不可思议的较真劲儿。

商行舟微顿了下,几乎是情难自禁地,脱口而出:“我也记得你。”

温盏几乎猜到,她心跳加速:“是怎样的我?”

商行舟沉默了下,抿唇,低声:“高一理科实验班,学号52。”

上大课时,总爱坐在正数第二排第四组靠窗的位置;

数学课常常走神,但老师问问题,又都能回答上来;

喜欢在草稿纸上跟自己下五子棋,不管哪边输了,都要怄气;

经常被早恋的小情侣要求帮忙传纸条,但动作又很笨拙,不是做间谍和卧底的料;

总是被照顾,但也很照顾别人,在班上人缘不错,的——

温盏。

这样的温盏。

他止住话茬。

空气中静默一瞬。

时钟跨过零点,耳边传来“咻咻”的破空声,落地窗外,城市上空,巨大的烟花绽开。

温盏心跳得快要冲出喉咙,面前火锅还在煮,已经完全没人理睬了。

她身体前倾,迫不及待地,轻声问:“商行舟,你有喜欢的人吗?”

焰火升空,映亮一方天空,和底下涌动的人群。

商行舟放下筷子,有点漫不经心地,望过来:“有啊。”

他挺随意地,像在说什么家常话题似的,耸眉望过来,语气寻常地问:“怎么了?”

温盏望着他。

一秒,两秒。

一颗心从高空急速坠落,重重砸进尘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