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意接到盛洪电话的时候很惊讶,她以为他们父女有一个明显的共识,那就是不再来往,没想到他今天居然还会主动给自己打电话了。
“是吗?股份的事情啊……”盛意拉长了音调。
盛洪说:“下午三点,我在办公室等你。”
“OK!”盛意果断应下。
春的气息渐渐临近,她穿了一件米黄色的风衣,系了一条灰色的丝巾,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欣然前往。
盛氏集团的很多员工都认识这位大小姐,因为在学习企业文化的时候不可避免要谈到前一任的唐总,这位唐总人生中有很多辉煌的时刻,而这些时刻都被一个她身边的小女孩儿见证着。
“大小姐。”帮她开门的保安恭敬的弯腰。
“大小姐。”前台的三位女性纷纷站起来。
“大小姐。”路上交谈的员工们也停下脚步,一齐看向这位美丽高贵的女性,她朝着大家微微一笑,然后进了电梯。
大厅的人们沸腾了,自从唐总去世后,这还是第一次在盛氏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小姐呢。
“大小姐,您请进。”盛洪的秘书为她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邀请她进入。
“谢谢。”
盛意走进去,扫视了一圈,除了在办公桌上签字的盛洪以外,这里没有其他人了,就连秘书也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
好难得,这是七年来,为数不多的没有那个女人在场的时候。
“你来了。”盛洪起身,合上了文件。他是一位风姿绰约的男性,如果不是年龄的缘故,盛意有理由相信他可以和徐起比肩。
“找我什么事?”盛意斜坐在沙发上,很随意的姿态,隐隐透露着她对这个地方的熟悉和自在。
盛洪眼底一暗,坐在盛意的对面,他说:“如果不是有事,你就不会来见我吗?”
“对啊。”盛意不否认。
盛洪真是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了,她跟她母亲一样倔,一旦不合自己的心意就会毫不顾忌他人的感受。
“既然你这么公事公办,那我也不耽误你时间了。”盛洪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他说,“沈律师马上就到了,他会详细跟你讲述股份的事情。”
盛意点头,翘着脚尖,一晃一晃的。
盛洪深吸了一口气,问:“盛意,这些年,你就没有想过来看我吗?”
盛意晃动的脚尖停顿了一下,她说:“亲爱的爸爸,那这些年,你想着来看过我吗?”
“我不是不想……”
“Stop!”盛意喊停,脸色有些不好,她说,“我不想听你借口,爽快的承认不想见我,有这么困难吗?”
“你真是跟你母亲一模一样。”
“是啊,都不讨你喜欢,这一点我们非常有自知之明。”
“盛意,你是我孩子,我不会害你。”
“我知道。”盛意微微点头。
盛洪眼底涌现出一股希望,他说:“那你会回盛氏工作吗?爸爸可以给你提供一个很好的职位。”
盛意有些吃惊:“我以为我拿到的是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是对盛氏的绝对控股权,我还需要你来给我提供工作的机会吗?”
“你什么意思?”盛洪脸色一变,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盛意微微抬起下巴,她说:“沈律师告诉我,如果我愿意,我可以坐你这个位置。”
她太高傲了,就像她母亲一样,盛洪心底那一丝丝的侥幸彻底的被浇灭。他忘了,她虽然姓盛,但她的身体里注定流着唐婉的血液,那个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他的尊严踩在脚下的女人。
父女俩僵持的片刻,沈律师来了,他拿出公证过的文件,仔细的给双方解释,请他们签字。
盛洪面色难堪的签上自己的大名,扔掉笔,他转头站在窗边,似乎不想再看盛意一刻。
沈律师微笑着看向沙发上的女人,他说:“该你了,大小姐。”
盛意挑了一下眉毛,她站了起来,转身看向盛洪:“爸。”
盛洪脊背一僵,转过身来。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在你的心中,盛氏代表什么呢?”
盛洪抿唇:“盛意,我是你父亲,请你不要用这样的语气对我说话。”
“OK,我为我刚才的语气道歉,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回答我的问题。”
“这个问题没有价值。”盛洪蹙眉。
盛意眼底闪过失望,落在沈律师的眼底,他叹了一口气,把签字笔的盖拧开,放在文件的旁边。
果然,盛意转身弯腰,拿起笔唰唰唰地签下自己的大名。
盛氏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归她了。
她和沈律师一道离开,她成为了亿万富翁,但她一丝高兴的表情也没有。
“大小姐,我现在是在为你打工了。”沈律师咳嗽了一声,笑着说。
“是吗?”盛意微微勾起嘴角,一丝愉悦也无。
沈律师说:“唐总曾经跟我说过,她的女儿有经商的天赋,假以时日一定能撑起盛氏。”
谈到离开的母亲,盛意的脸色总算好了一些。这就是为什么她愿意跟沈律师打交道的原因,只有跟他一起才能肆无忌惮的提起母亲的名字,没有厌恶,没有畏惧,没有疏离感,也不再高高在上,成为传奇。
“大小姐,我也相信你。”到达负一楼,两人走出来,沈律师这样郑重的说道。
“可我没有任何管理企业的经验。”
“你忘记自己是学什么专业的了?”
盛意轻笑,她本科读的是财务管理,研究生学的是经济学,博士修的是国际贸易和西方经济学研究,现在任教的一门课程是商务管理……这样看来,她前面的确是打了一个很好的基础。
“大小姐,祝你好运。”沈律师微微一笑,开车离开。
盛意轻笑,手指晃动着车钥匙想道:偶然获得了一大笔钱,该做什么呢?
霍煜说:“给我买辆车吧,阿丁斯顿就不错!”
唐宗南说:“大外甥女,还是先想着怎么守住再说吧。”
师芸说:“找个男朋友,看能不能一起花掉!”
唐蓉,就是盛意的小姨,霍煜的的母亲,她的建议是:“小意啊,你有没有兴趣赞助一个拯救先天性心脏病孩童的项目呢?”
盛意:“以上,除了第一个以外,我统统赞成。”
霍煜不满了:“姐,你搞歧视哦!”
盛意:“我在望江庭院这边车库里停的玛莎拉蒂,你开走吧。”
霍煜高呼:“姐姐万岁!”
电梯到了自家的楼层,盛意刚迈出去就遇见了宋芝兰,她笑着打招呼:“好巧啊,您是准备出门吗?”
“对啊,我去上课。”
“上课?”
“哦,就是上次给你说的,我在国学班那边当书法老师,有兴趣你也可以去玩玩。”宋芝兰笑着说。
“现在可以吗?”
宋芝兰一愣,然后温和点头:“当然,跟我走吧。”
盛意想找一处安静的地方,国学班简直就是这个完美的存在。大家安静地写着毛笔字,一笔一画,一撇一捺,好像须臾之间就把心中憋藏的苦闷给吐纳了出去。
“嗯,不错,看来是有基础的啊。”宋芝兰站在她身边,点头赞赏。
浅色的宣纸上落着四个大字——空谷幽兰,看着自己发抖的笔迹,盛意笑着摇了摇头,说:“还差得远。”
书法这种东西,疏于练习,总会露怯。
宋芝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心里有事不妨写出来,从笔尖流淌出来了,心里就不会挂念了。”
盛意深以为然,于是一下午都泡在了书法教室里,成为最勤恳努力的学生了。
徐起来接母亲,没想到在这里看见了一个专注的身影。她端坐在那里,执笔书写,每一笔都很郑重,仿佛落下去就成了定局,不可更改。落日余晖,她靠着窗边,浸润在晚霞里,好像和它们一起在闪闪发光。
“来啦。”宋芝兰抬头,看到后门站着的儿子。
盛意放下笔,动了动自己的手腕,说:“看来以后我又多了一个去处了。”
“随时欢迎。”宋芝兰笑着说。
盛意欣赏自己最后写的字,笑着说:“可以带走吗?”
“可以啊。”
盛意吹干了墨迹,笑眯眯的将它卷了起来,准备裱在自己的卧室里,好证明自己也是一个有内涵的女子。
“写得不错。”徐起站在她身后,自然看到了她的作品。
盛意被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我来接你们吃饭。”徐起轻笑,眼底含光。
盛意想,他心情真不错,她靠得这么近,难免嗅到了他一身的愉悦。
“你会写吗?也来写一个呗。”盛意微微撇开身,和他拉出了一点距离。
宋芝兰也在一边说:“徐起的字不错,端庄遒劲,筋力丰厚,有点儿颜清臣的风骨。”
“妈,你这样夸奖,我可不好落笔了。”
宋芝兰坦然一笑:“实话。”
徐起蘸墨下笔,看了一眼盛意,后者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回视他,心底一跳,好像知道他要写什么。
盛意。
宣纸上,两个苍劲的大字落在上面,势要破纸而出。
盛意的一颗心,七上八下,大约是被阳光照久了,总觉得暖烘烘的,还有些燥热。
宋芝兰挑眉一笑,像是明白了什么,她指着徐起的字点评,具体说了什么盛意完全没有注意,她的眼神一直落在他还未放笔的手上,骨节分明,修长匀称,要是咬上一口,口感肯定不错。
“走吧,吃饭去。”徐起说。
盛意呆呆的站了起来,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蛋儿,说:“把这幅字送给我吧。”
徐起停下步伐,转身看她:“你要带回去?”
“写得真好,我要挂在墙上勉励自己,向你学习。”盛意一本正经、欲盖弥彰的说道。
“好。”徐起嘴角带着笑,目光盈盈的看着她。
盛意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转头去折他写的字,卷起来抱在怀里:“看我干嘛,走啊。”
徐起侧身,让开一步:“女士优先。”
盛意半身发麻,在他的注视下,走到了前面,和宋芝兰一起并肩。
在她看不到的后面,徐起抿着唇角,眉梢都是一派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