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在玉符上,黑气弥漫开,一层层的,格外的醒目,许是因为最后一日,十滴心头血达到了一定的作用,苏岑能感觉到玉符传来的强劲的灵力,让她周身也氤氲着一团黑雾,苏岑没有去看帷幕后的人,她屏住了呼吸,等玉符彻底把心头血吸收干净,才重新动作极慢地把玉符收了回去。
这才迅速撕下了裙摆,叠了几层,按在了郁风霁的伤口上,重新包扎好,才道:“睁开眼吧。”
郁风霁倒吸了口凉气,没涂金疮药就是疼啊,不过一想到这次取血结束之后,就彻底不用再撕裂伤口了,倒是轻松了不少,“郡主,没耽误你的事吧?”
苏岑摇摇头,“没,十滴血已全部取完,多谢二皇子相助,我会帮二皇子拿到血灵珠的。”
郁风霁松口气,站起身,脸色因失血加上疼痛略泛白,可精神却很好,摆摆手:“霁应该谢谢郡主才对,若是没有郡主,恐……”郁风霁似想到什么,苦笑一声,捂着心口起身,对于苏岑的帮助他是真心感谢的,虽然苏岑总是说各取所需,可血灵珠得到之难他深有体会,所以,无论如何,能先偿还了苏岑想要的,已是万幸。
苏岑:“这些都以后再说吧,二皇子先去找墨白回客栈上药要紧,我稍后再回客栈。”
郁风霁奇怪,“郡主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办?”
苏岑颌首,“嗯,还有些事要做。”
既然已经摊开了说,那么,想必如今墨修渊应该也有很多疑问要问自己。郁风霁看苏岑是真的打算等在这里,他心口的伤着实疼得厉害,九王爷在此,估摸着也出不了什么事,郁风霁与苏岑告别了之后,出了内堂。
只是出去时,郁风霁意外地看到墨修渊正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墨白听到响动,倒是抬头,目光复杂而又难言。
郁风霁捂着心口走过去,对墨白道:“墨统领,不知可否找个人送我下山,心口受了点伤,需要下山用药。”他是被昏迷着带上山的,这会儿天黑,没人领着,他还真不一样能走出去。
估摸着,就算是能走下山,他不流血而亡,也得疼死了。
“来人,先找人送二皇子回客栈,其余人把那些人全部押解回去,不许出半点岔子。”墨白得到墨修渊首肯,出去沉声吩咐,送郁风霁离开之后,才又重新回到了庵堂,墨白犹豫地看着墨修渊从放下帷幕,就一直清冷白玉般的面容,“王爷,你……没事吧?”
墨修渊沉寂地摇头,“你先在外守着。”
墨白知道他这是有话要与郡主讲,他张嘴其实想问王爷方才到底看到了什么,从那会儿开始,王爷的脸色就很不对劲了,让他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可墨白终究没多话,不多时,就出了庵堂。
苏岑坐在蒲团上没动,沉默地望着帷幕,她知道墨修渊没离开。
她也知道,他稍后要问什么。
不多时,苏岑终于听到了响动,轮椅滚过地面发出的声响,在寂静的夜色里格外的清晰,苏岑原本极为沉寂的眸光,不知为何,在看到墨修渊所坐的轮椅出现在帷幕下时,她的心跳还是莫名震了下。
墨修渊停下却不动了。
苏岑不知他此刻的心思,可她想,必然是不舒服的。
一直在身边的人,是一个比鬼还可怕的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东西,他现在的心情,很微妙吧。
帷幕被撩开,墨修渊推动着轮椅,慢慢走了进来,一双黑眸定定落在苏岑的身上。
里面并没有苏岑意料之中的畏惧,抑或别的,唯一的只是黑沉,黑的透不进去半分光亮,又仿佛一汪深潭,几乎要把人给吸进去。
苏岑没说话,静静睨着墨修渊的眼,直到轮椅推到了她的面前,隔了极近的距离,苏岑几乎能感觉到头顶墨修渊不稳的呼吸,拂在额头上,让她原本平静的心情,蓦地紊乱了起来。
她脸上却看不出情绪起伏,垂了眼,“你想问什么,问吧。”
墨修渊的心情格外的复杂,“你是什么?为什么郁风霁的血滴在上面会冒出黑气,那些黑气又是什么?”
苏岑抿了下唇,许久未出声,就在墨修渊以为她不会告诉自己的时候,苏岑却开口了,“如你所见,玉符。”
墨修渊心蓦地一跳,“玉符?与玉牌,有什么关联?”
他废了不少的功夫得到玉牌,据闻玉牌用心头之血养玉,能够起死回生,这也是他当初为何要把百鬼竹林一直通到了皇陵,他当时是想让她复活的。可他却又很清楚,她手里的玉符,与他所知道的玉牌却又是截然不同的。
那种氤氲的黑气,让他觉得心跳的飞快,躁动不安。
他迫切的想知道缘由。
苏岑抬眼,“这个玉符拥有灵力,我之所以还能存在,就是因为它,玉毁魂散,就是这么简单。”苏岑并不愿细谈,否则,她怕自己会再次响起当年的事,那些破碎的,她午夜梦回的梦魇,那些她迫切想要忘记的东西。
墨修渊瞳仁闪了闪,“为何要取心头之血?”
苏岑不愿再与墨修渊靠得如此之近,起身,走到内堂的烛台前,拿起银针,拨了一下烛心,顿时烛火腾空而起,转瞬间又恢复平稳,只是内堂更亮了些。等心情重新平复下来,才慢悠悠道:“我需要找到十个人,取他们身上的十滴心头之血。”
墨修渊推着轮椅,停在了她的身后,“理由?”
苏岑转过身,“……活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骗墨修渊,可她既然打算让他看到了,也没打算让他再追问下去,一劳永逸,“哦也不对,活魂,我哪里还有命不是?墨修渊,我说过,我们之间再无可能,你如今,懂我的意思了吗?我们早已天人永隔,我成不了人,你变不成魂,如此而已。所以,别再纠缠我了,你安心做你的王爷,我当我的孤魂,两不相欠,再无牵连。”苏岑说完这句话,转身,越过墨修渊,打算离开。
墨修渊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可我……不想。”
苏岑轻笑一声,只是背对着墨修渊的眼底,半分笑意也无,“那王爷,你是要让我成人呢?还是,你要陪着我变魂呢?”她慢慢抬起右手,把墨修渊的手挥了下去,“若是前者的话,恐怕是不可能达到的,当然了,还有后一种,只是不知道,王爷你舍不舍得你这条命。”
墨修渊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墨瞳染上一抹晦暗,“我不信后者。”就算他真的死了,恐怕也是转世投胎,他更不可能再与她一起。
所以,他要选前者,即使只是百年,他也不想放弃,想与她在一起。
“我帮你找那十个人,你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即使……你不是人身,只要你留下就好。”只要能看得到就好,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不需要,我自己会找。”苏岑拂袖,面容沉寂,烛光一晃,清冷白玉一般,透着一股子冰冷。
墨修渊固执地转过轮椅,定定看着她的背影,“那个人是谁?”
苏岑站定,却没有回身,她知道墨修渊问的是离渊,嘴角扬了扬,“若我能一直留在人间,我与之相伴之人。”
苏岑说完许久,身后都未再传来声响,苏岑知道自己今晚上的目的达到了,不用回头她都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的目光。苏岑抬起步子,毫不留恋的离开了,既然早已缘尽,何苦如此纠缠?
苏岑回到客栈就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落下门栓,她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可只是挨着床榻,下一刻就坠入了黑暗的梦魇,她依然没能见到离渊,她不清楚这次的心头血对他有多少帮助。
可她能感觉到玉符周围灵力的增强,这至少足以证明离渊很好。
翌日一早,苏岑坐起身,洗漱过后,打开了房门,就对上了郁风霁,抬眉,“做什么?”
郁风霁八卦地小声道:“你与九王爷,没什么吧?”
“有什么又如何?没什么又如何?你到底要问什么?”苏岑的视线落在郁风霁犹豫不决的目光里,红唇一张,吐出一个字,“说!”
“只是好奇罢了,主要是那谁在楼下喝了一夜的酒水了,怎么看都像是有事的样子,所以,来问问。”毕竟是从昨夜回来就这样了,所以,郁风霁猜测十之八九与苏岑有关,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了起来,让他极为好奇苏岑到底说了什么,让一样寸步不离她的人,一个人在楼下喝了一夜的酒。不,也不是,至少还有那个墨统领跟着,也不算是一个人了。
“那又怎样,与我何干?”苏岑面无表情地摆摆手,刚想下楼,一道身影落在了苏岑前方,眸底带了几分担忧,“颜姑娘,你没事吧?”
苏岑摇头:“没事。”
白祈然松口气,攥了攥拳头,“昨夜有些事耽搁了,否则……也不至于让颜姑娘在那庵堂里受了委屈。”他回来就听说了这件事,立刻就来找她,只是苏岑已然安寝,所以并未见到,是以,白祈然一早就守在了这里。
苏岑:“我没事,你若是忙,可以先行离开。”苏岑并不愿意把白祈然再次牵扯进来,她能感觉到这次白祈然来,除了所说的要带她走之外,还掺杂了他先前并未表露出来的感情,这让苏岑头疼,想着要找个什么办法让白祈然明白,他做的再多,也只是徒劳无功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