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开。”墨修渊的声音清冷无波,可细听之下,却又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冷静。
云落并没有让他把房门打开,冷着一张脸,油盐不进,“没有主人的吩咐,今晚上谁也不能把门给打开。”云落手臂震了一下,他手里握着的剑刃有一部分震出了剑鞘,房间里的光投射进来,幽幽一晃,泛着冰冷的光。
墨修渊脸上半分表情也无,却是直接抬起手,掌心直接朝着房间的门震去,想要把房间的门给打开。
云落目光一怔,没想到墨修渊这次竟然真的动手,绷紧了面容,开始回击。
房间里,郁风霁听到外面的动静,眼球在眼睛里滚动了下,却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提醒着苏岑,“郡主,修公子来了,要怎么办?”
“不用管。”苏岑把血滴落在玉符上,看着玉符把血一点点吸收干净,眼底凝重的神色才柔和下来。她抬头看了一眼郁风霁,确定他没有睁开眼,才继续看着玉符周围的黑气萦绕,等光散尽了,苏岑把玉符放进领口,才抬眼,“二皇子,可以睁开眼睛了。”
郁风霁不知道苏岑拿他的血做什么,不过既然答应了苏岑不会问,不会看,他就不问不看,只是他刚睁开眼,就看到房间的门“刷”的一声被踹开了,苏岑捏着金疮药的手一顿,却是头也未回。
郁风霁却整个人都不好了,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墨修渊黑沉的目光,心肝颤了两颤,生怕墨修渊会直接杀过来,他看着墨修渊的面容,总觉得这人是不是与郡主有什么?想起他这时候似乎还没穿上衣,抬手把外袍拿起来披在了身上。
墨修渊坐在轮椅上,目光死死盯着房间里的人,随着郁风霁的动作,落在他露在外面的赤.裸.的手臂,苏岑正对着郁风霁坐在他的面前,墨修渊只能看到她的后背,并未看到郁风霁胸口上的伤。
“出去。”苏岑把金疮药面无表情地洒在郁风霁的胸前,声音清冷无波。
墨修渊却是固执的没动,薄唇紧抿着,半天,才吐出几个字,“你不解释吗?”
“解释什么?我们之间似乎早就没关系了。我再话说一次,出去。否则,你明日就可以离开了,血灵珠我自己找。”苏岑不是威胁,她是真的受够了墨修渊这样无时无刻影响着她的情绪。
她不是笨蛋,她能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对墨修渊心境的变化,很轻微,却的确是在改变着。她怕这样下去,终有一天,她会放弃所有的仇恨,忍不住再次心软。
可她能原谅自己吗?不能。
墨修渊按在轮椅上的手一点点收紧,因为力气太大,手指几乎嵌入到轮椅里,血崩裂出来,染红了他的手掌,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
“公子!”墨白吓了一跳,却不敢上前。
墨修渊死死盯着苏岑的背影,许久之后,蓦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黯淡一片,胸膛却是剧烈的起伏着,在都诉说着他此刻内心的煎熬。
墨修渊慢慢地转动轮椅,血一滴滴滴落下来,落在地面上,染红了地面,一滴滴蔓延开,仿佛一朵朵绽开的血花。
云落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情景,缓缓把房间的门给关上了。
苏岑一直低垂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可郁风霁离她这么近,却能清楚的感觉到,她并不是如她方才声音里表现的这么冷静,他诧异地看了一眼苏岑敛下的眉眼,再看一眼被隔绝在门外的墨修渊。顿了顿,犹豫道:“郡主似乎对这修公子,为何还要……”
“我们之间的事,太复杂,一言难尽。”总结为一句话,此生无缘。
苏岑没把这四个字说出来,郁风霁却很清楚地从苏岑抬起头时黑漆漆的凤眸里瞧出来了。身为局外人,他也没资格说什么,摇摇头,“霁知道了。”看来,他这一次,是要当一回恶人了。
不过,为了她,为了血灵珠,当一回恶人也无妨,只要能把她救醒,他怎样都无所谓。
苏岑很快替郁风霁包扎好了伤口,这才下了床榻,背对着郁风霁整理着她拿来的药与匕首,把匕首收进白帕里,重新放进了怀里。
苏岑抬步往前走,打开门时,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她坐在轮椅上的墨修渊,就在走廊下方的位置,不远不近,身体一大半一场隐藏在黑暗里,却莫名落寞。苏岑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垂眼的同时,却看到了血花,敛下的眸底闪过一抹复杂,却很快收敛了。
“主子……”云落把郁风霁的门重新给关上了,余光扫了一眼墨修渊,他身边的墨白听到动静看过来,眸光里闪着欲言又止。
苏岑抬起手,止住了云落的话,直接抬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转弯,直接推开门,进了房间,转身,看着房门外的云落,“你回去休息吧。”
云落张嘴欲言,却到底没说什么,颌首,身形一晃,很快消失不见。
苏岑关门时,神色复杂得瞧了墨修渊的身形一眼,重新垂下头,把门给关上了。
墨修渊听着关门声,眼底的晦暗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心肝疼得一抽一抽的,却半点办法的也无。
“王爷,天凉了,回房吧。”墨白忍不住出声恳求道。
“你回去吧。”墨修渊低哑着声音,闭上了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绪翻滚。
“可……”墨白看着墨修渊虽然止住血却依然狰狞的伤口,“王爷,至少先把伤口处理了。”
“回去。”极淡的两个字,却透着无尽的疲倦与命令。
墨白头深深垂下,却并未离开,只是站在墨修渊的身后几步处,陪着墨修渊坐在暗夜里,久久未曾挪动一步。
而房间里,苏岑坐在床榻上,静静地看着门口的方向,也是一夜未眠。
他想要一个解释,她却不屑给予。她想逃离,他却步步紧逼。墨修渊怎么就不懂,他们之间早就没有可能了。
苏岑第二天醒来时,打开房间的门,墨修渊已经不在外面了,苏岑垂着眼,沉默地走出去,她脸上没什么表情,云落等在外面,看到她出来,并未提墨修渊,“主子,可要用膳?”
“不用了,什么时候启程?”
“已经准备妥当了,半个时辰后。”云落看苏岑脸色有些憔悴,忍了忍,还是忍了下去没问出声。
苏岑应了声,重新回到了房间,等到时间该离开的时候,走出去时,脸上已经看不出不妥,除了冷了点,半分异样也无。
苏岑走出客栈,墨白早已等在了马车外,看到苏岑,垂下了眼,什么话也没说,只是一双眼泛着血丝,按在腰间佩剑上的手紧了紧。
苏岑抬步踩着矮凳上了马车,撩开马车,看到马车里的墨修渊,只看了一眼就垂下了眼。墨修渊坐在软榻上闭目养神,瞧不出眼底情绪,戴着面具,也瞧不出脸色,苏岑走到离得极远的一个角落做好了,马车的帷幕落下,四周暗了下来,苏岑垂下眼,尽量忽视墨修渊的存在感。
苏岑也是一夜未睡,到了马车里,随着马车的行进,就有些昏昏欲睡的,只是她不想被墨修渊看出什么,一直强撑着。
可到底是忍不住,闭上了眼,她猛地惊醒过来,是被墨修渊的咳嗽声吵醒的。
苏岑不动声色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只是晃了一下神,才松了口气,顿了顿,才抬眼,视线落在墨修渊的脸上,他垂着眼,只是掩唇低咳着,嗓子略低哑,等平复了胸口的起伏,把手又重新放了下来。只是从头至尾一直低着头,也不看苏岑,显然还在为昨夜的事情生气。
苏岑凤眸里有微光潋滟而动,最后也不说话,只是不时,马车里响起墨修渊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行走了大概一个时辰,墨白骑着马,在马车外敲了敲,“公子,到了前面那个镇子停下来,让大夫给你开些药吧?”
“不用。”墨修渊依然闭着眼,薄唇动了动,吐出两个字。
“可……”墨白犹豫着还想说什么。
“继续前进。”墨修渊的声音里带着决绝,墨白似乎也觉得自己劝不动,只好退下了。
苏岑的视线一直落在墨修渊的脸上,视线在他起了皮的薄唇上扫过,最后落在他胡乱缠了白纱布的手上,看不出伤口,可想到当时墨白的话,眉头拧了下。
伤口应该是发炎了,加上墨修渊在外面冻了一夜,虽然天还不算太冷,到底是入夜寒风入体,也足以致病了。
苏岑按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又等了半个时辰,在墨修渊再次忍不住咳起来时,打开一旁的暗格,随意拿出一本书来打发时间,同时,掐着时间,在墨修渊再次咳起来时,冷着嗓音道:“有病治病。”
墨修渊的动作顿了顿,压抑着低咳的动作更轻了,没说话,只是等停下来之后半晌,才声音极轻道:“等下个镇子,让墨白再买辆马车。”
苏岑捏着书籍边缘的手蓦地一收,恼怒地抬眼瞪了他一眼,却没想到正好对上了墨修渊不满血丝的眸仁,苏岑一怔,动作极快地收回了视线。
墨修渊显然以为苏岑冷嘲热讽的话里潜台词是,嫌他吵着他了,可真的对上她的恼羞成怒的目光,心思一转,顿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这是……在担心他?
墨修渊顿时觉得抽痛了一晚上的小心脏又恢复了正常,动作极慢地眨了眨眼,蜷缩了下手,才试探地应了声,“诶,稍后就让墨白去拿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