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岑不知为何,从定国公提到墨修渊,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她当初想到定国公府是最安全的地方时,并没有想到定国公会恰好在这段时间里举行寿宴,如此一来,这就相当于一个预警,在墨修渊耳边敲响了一个警钟。
如果他再往深里想一想,难保他不会想到自己的想法。
可药浴已经开始,离渊也损失了灵力帮聂文曜驱毒,她不可能因为这种可能性而放弃了这大好的机会。苏岑攥紧了拳头,默默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就算是真的遇到了墨修渊,他也不一定会认识自己。
她不能自己先乱了阵脚,至少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胆怯,只不过是半个月的时间,只要躲过了这半个月,就好了。
更何况,苏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就算自己被墨修渊抓回去,这样不是正好给了她一个机会吗?她是南诏国的郡主,就算是为了两国邦交,墨修渊也不会杀了她,更何况,只要不是把她的魂魄驱逐出这个身体,她就不会死,一切责罚或者惩罚对她来说,本来就是不痛不痒的。回去,反而给了她一个再次刺杀墨修渊的机会。
苏岑想通了之后,就彻底看开了,开始着手准备揭下来要做的事情。
而另一边的百鬼竹林,墨白拿着得到的结果一身倦怠的站在了墨修渊的面前,这两日来,他几乎没合眼,紧赶慢赶,终于查出了那么一丁点儿的苗头。
可就这样,他还不确定,自己查到的到底对不对。
墨白心情忐忑地走到墨修渊面前,墨修渊经过这几日的调养,身体已经恢复了大半,只是一张俊脸还是白得渗人,墨白知道这不是因为受伤的缘故,而是王爷损失了太多的血。墨白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心思:“王爷,这是查到的结果。”说完,把受伤的一本册子递了上去。
墨修渊并没有接,淡漠地掀开眼皮瞧了墨白一眼:“直接告诉本王重点。”
“是,王爷。这几日定国公府里的不同一共有三点,其一,就是府里新进了三位婢女,调查了身份都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其中一个叫伶琅的婢女好像是定国公乳娘带进来的,说是远方亲戚,乳娘对定国公很忠心,这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其二,就是定国公明晚上要举行寿宴,府里来了不少的伶人以及舞姬,调查了身份也没什么;其三,就是世子爷突然开始药浴,并且,定国公府里一下子购进了大批的药材。”
“大批药材?”墨修渊眉头锁了下,墨白连忙解释道。
“是,听说是世子爷换了新的药方,要每天进行沐浴,定国公今个儿见了世子爷,看气色好了不少,就下午又购入了更多的药材。不过,定国公就剩这么一个孩子了,加上先前说世子爷还剩下不到三年的命,所以定国公急了,也是情有可原。”
墨修渊却是慢慢坐起身,压迫的气势几乎让墨白喘不过气,也不敢再多说一句。看墨修渊抬抬手,立马把手里的单子递了过去,墨修渊垂着眼,眸色深深沉沉地从那些信息中一个字一个字扫过。
最后,墨修渊的视线钉在了两个重点上:远房亲戚,药材。
墨修渊把单子朝墨白甩了过去,森冷的声音带着一种复杂难言的意味:“去查那位乳娘的那个远房亲戚,看看是不是真有其人,还有,查那个伶琅现在是不是在聂文曜身边。”
墨白讶异地抬眼:“王爷是怀疑那个人是……”余下的话,墨白在接触到墨修渊的视线下噤了声,默默吞了吞口水,打算赶紧去查。
他原本是没有太注意这些,可因为调查的详细,所以很快就得到了结果:“王爷,那个伶琅一进府就被分派到了世子爷的身边当贴身婢女,也是从她到世子爷身边的第二天,世子爷就开始购入药材,当晚就开始了药浴。”墨白不得不佩服王爷敏锐的直觉,这些单独看原本没什么,可糅合在一起来看,就显得太过凑巧了,而且,想到君主的当初的那封信,墨白也有几分确信,那位伶琅恐怕就是郡主假扮的了。
只是墨白不明白,郡主怎么就非要替世子爷治病呢?她以前,并不认识世子爷吧?
墨修渊从听了墨白的话就开始沉默,一双漆黑的眸仁深沉如墨,沉沉浮浮间,不知道隐藏着什么情绪,似乎是暴躁、愤怒、不解,可这些情绪,最后都转化成了无尽的复杂,甚至周身都被暗影给笼罩了,气氛一时间压抑地让人喘不过气来。
墨白惴惴不安地偷瞄了墨修渊一眼:“王、王爷?接下来要怎么办?”
直接带人去抓吗?
墨修渊的眸色沉得一眼望不见底,抬眼,深深睨着他:“你亲自秘密去查那个伶琅的身份,这件事就此隐瞒下来。”墨修渊说完,顿了顿,接下来说了一句让墨白震惊的话:“……告诉聂华锋,明晚的寿宴,本王会亲自到场。”
“啊?可王爷你的身体?”墨白惊呆了,王爷怎么想起来亲自去了?他现在受了伤,万一出点什么事,他万死也难辞其咎。
墨修渊凉凉扫了他一眼:“本王养着你们难道就是白吃饭的?本王受伤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墨白被墨修渊吓得单膝跪地:“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退下吧,这件事本王已经决定了。”墨修渊摆摆手,又重新躺了下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却在慢慢攥紧,墨白一向是看不懂墨修渊的,自然也不清楚他的心思,可有一点却不得不承认,自从前王妃去了,王爷的性情是越来越捉摸不定了。
墨白无声地叹口气,看来明晚上有的忙了,只是还没等墨白走出寝殿,就听到墨修渊再次出声:“告诉岚月夫人,明晚上……和本王一起出席。”
岚月得到消息的时候,几乎要蹦起来,难掩激动地盯着墨白:“王爷醒了?”
墨白默默向后退了两步,和岚月保持安全距离,一脸木然地禀告:“是,王爷刚醒过来,听说定国公要六十大寿的事情,就打算去,且这么久没有见到岚月夫人,所以特意让属下给岚月夫人准备了一套衣服,明晚上陪着王爷一起去定国公府。”
“本夫人现在就去见王爷!”岚月说完,推开了墨白就要往前走。
墨白立刻把人给拦住了:“夫人留步,王爷刚醒过来,身体本就虚弱,不便打扰,等明天夫人就见到王爷了,何必急于一时,如果王爷的身体再次出现状况,恐怕不是我们担待得起的。”墨白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其中的深意却颇为特指,潜台词就是,扰了王爷的性子,发火了,可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夫人能够承受的。
岚月哪里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一张脸沉了下来,刚想发作,可想到自己现在还不是正王妃,对方又是王爷的得力对手,只能恨恨忍了下来:“本夫人知、道、了!”岚月咬牙切齿的说完,让贴身婢女拿了衣服,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了房间里。
可对墨白的心思却是转了几转,这墨白几次三番的阻拦她,对她也不够尊敬。
等她当上正妃,要做的第一件事,就要想办法把这墨白从王爷的身边给赶走!他在王爷的身边,如果说些她的坏话的话,王爷如果听了,自己岂不是就吃了大亏了?
翌日一早,岚月就开始起身盛装打扮,描摹精致的眉眼,眉心甚至被她绘上了盛开的极致的金莲,从眉心处直接扩散开,显得她整个人都活了起来。墨修渊派墨白送过来的是一件血色的罗纱裙,火红的颜色,把岚月的身材极致地勾勒出来,比平日里平白添了几分妖媚。岚月对着铜镜看了数遍,越看越觉得满意,她一向对自己的容貌很有自信,虽然不及那昭华郡主,可那女人到现在都生死不知,加上自己拥有的本事,不怕王爷的心不在她这里。
岚月等到了日头快落时,才等来了接她的马车,岚月已经在门外等了一个时辰,早就不耐烦了。可在看到马车时,立马换了一番情绪。
娇羞,痴情,眉眼仿佛能透过马车的帷幕看到里面端坐着的人。
墨修渊并没有下马车,反而是墨白从马上翻身下来,走到岚月身前:“岚月夫人,王爷在车里等着,请吧!”墨白一直垂着眼不看岚月,可最初下马的那一瞬间,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岚月装扮精致的眉眼,顿时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一抹嘲弄。王爷重伤在身,这几日她不仅不担心,反而是气色养得愈发好了,现在不仅没有半分担忧,反而是顾盼生辉的,这让人怎么相信,她心里是有王爷的?
这些话,墨白却是不会和岚月说的,而她身边的贴身侍婢和岚月的想法一样,想要抓住墨修渊的心,哪里会想这么多?
所以,等岚月心急地踩着凳子踏进马车时,这会儿倒是想起来装可怜了,眼底泫然欲泣,隔着马车不远的距离,遥遥望着墨修渊,一滴泪珠滚落了下来:“王爷,这几日可担心死妾身了……”
墨修渊无波无痕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深邃的眸光在她描摹精致的脸上一扫而过,最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吧。”墨修渊的声音很淡,听不出情绪的起伏,岚月甚至察觉不到墨修渊受伤的真实情况,墨修渊甚至在脸上戴了面具,遮住了一张发白的脸。
岚月看墨修渊兴致并不高,以为他是不舒服,也没多想,就朝着墨修渊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