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可道的身份很快就得到了众多学子的指证。
原来是明台新晋第一才子,怪不得,文思如此厉害。李清这下心中仅有的一点不甘心也抛诸脑后了,江可道的两首绝世诗词,早就人尽皆知。李清自己也曾暗暗誊抄下来,细细品读,一时惊为天人,自己就是再努力半生,只怕也是无法做出这等诗词的。
只是,据说这位江公子的真正身份是西市娘子茶的东家,什么时候,竟成了朝廷的人?
看这朝服,竟然还是六品大员。
的确,在明台书院这些人眼里,六品已经算是很大的官了。
多少人一辈子使劲熬啊熬,也未必能熬到这个位置,
“不知是江大人当面,李清放肆了,还望大人恕罪。”
江可道笑着摇摇头,“李教习言重了,我也是第一天穿这身衣服,还有些不习惯,你别见怪。
当下学子们就热闹了起来。
了不得啊,明台第一才子如果能来给自己当先生,那说出去都是荣光啊。
“江公子,你是过来给我们当先生的吗?”
李清连忙制止,“放肆,这位是江大人,岂可直呼江公子?”
江可道摆摆手,他心中其实对“大人”这种称谓倒不是特别在意,许是并未真正踏入官场,一时之间倒觉得“江公子”更让人感到亲切。
“没关系,一个称呼而已。”
“只不过,这位兄台,我今日过来,纯属瞎逛。我有个晚辈在书院进学,他年纪比较小,我主要是来看看他。”
“江大人竟有亲眷在此进学?”
“低调低调,不能给他搞特殊化啊,正常来就好。”
当然,也有学子对江可道不屑一顾,认为江可道连府试都没过,就别说以后的州试了,这又算什么本事。
但更多的学子则对江可道满是崇拜。
平时这位第一才子神龙见首不见尾,今儿个好不容易见着了,绝对不能就此白白放过啊。
“江……江大人,您既然来都来了,不如教教我们怎样写出绝世诗词吧?”
“呸,老王,你做梦呢吧?我们能写出江大人一半好的诗词,那也足以震惊天下了。”
“是是是,我太贪心了。江大人,您就教教我们吧?”
江可道有些无奈,如果府试考试的内容只有这些,那么多半考出来的也都是些书呆子。
幸好州试有策论经义,考究的是对政事、对军事、对民生,对邦交等等问题的看法与见解,否则文国岂不是要完蛋。
“各位学子,其实吟诗作对,我本人是非常乐意作的。但是这个只是陶冶情操的一种方式,如果把学业的重心都放到这上面来,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可是江大人,府试考的就是这个,倘若府试都过不了,我们又谈何大有作为?”
江可道向反问的那位学子投去一道欣赏的眼光,厉害啊,一句话竟让自己有些无言以对的感觉。
“你说的很对。我们还是来说说对对子的事情吧。”
要改变科考制度,江可道自问自己还没这个能力。要改变深入人心的观念,江可道自问自己也还没这个能力。所以,不去争辩就是最好的争辩。
“江大人,对对子可有什么捷径?”
“捷径?兄台,你这个思想很危险啊。其实,最大的捷径,就是天赋。”
“那不说了和没说一样?”
“不过,既然大家今天喜相逢一场,我可以偷偷告诉你们另外一条捷径。”
江可道决定破掉大家对对子的高涨的热情,把里面的弯弯绕绕全都摆出来,这样,以后再也没人有兴致去和人对对子了。
一众学子听到真有捷径,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我们都知道,对子讲究的是一个对。天地之间,万事万物都有相对的东西,只要熟记这些对应的事物,那么不管对方如何出题,你们都能很快得出下联。”
李清也聚精会神,生怕错过一个字。
这是第一才子在传道解惑,岂会无的放矢?
“比如:云对雨,雪对风,晚照对晴空。来鸿对去燕,宿鸟对鸣虫。三尺剑,六钧弓,岭北对江东。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春对夏,秋对冬,暮鼓对晨钟。观山对玩水,绿竹对苍松。冯妇虎,叶公龙,舞蝶对鸣蛩。衔泥双紫燕,课蜜几黄蜂。……明对暗,淡对浓,上智对中庸。镜奁对衣笥,野杵对村舂。花灼烁,草蒙茸,九夏对三冬。”
江可道一口气讲了一大堆,不过要把那本《声律启蒙》给讲完,非得累死自己不可。
教舍内的学子如闻惊雷,这……对对子作诗还能这样?有模式可以记,有公式可以背?那以后还对什么对子?
李清也被震得不轻,这世上怎会有这等妙文,怎么自己读书数十载,以前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个江大人又是从哪里习得?
江可道此刻口干舌燥,推了推李清。
“李教习,你这可有杯水给解解渴?”
李清回过神,看向江可道的眼神里,已经不仅仅是佩服了,还隐隐有一丝恭敬,“有,当然有。江大人,您随我来。”
二人转到先生们的办公地,李清特意给江可道沏了杯娘子茶。这娘子茶死贵,平时李清喝的省,不是重要时刻,也不舍得胡乱就泡完。
江可道接连喝了两杯,这才解了渴,道:
“多谢李教习。”
李清立时摆摆手,“客气,江大人客气了。”说完,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江大人,您刚刚念的那篇对仗文章,不知是否还有下文?”
“聪明。的确是还有一些,不过今日我累了,改天你到我府上,我们再好好聊聊。”
江可道觉得李清这个人还是比较灵活的,可以好好改造一番。
殊不知在李清看来,这位江大人满腹经纶、才华盖世,但实在不适合教习当先生,否则只怕误人子弟,一个都过不了府试。
望着江可道离去的背影,李清悠悠一叹。
“可惜啊,暴殄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