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吴晴醒了。
五点半,吴怡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坐起来,耷拉着一对儿快要黏在一起的眼皮,换衣服。
然后,她洗漱、下楼。
目光所及,是已经穿戴整齐的吴晴,拎着早点,笑吟吟的在门口等她。
她愣了愣,慌忙揉了揉眼睛,正要往自己的手臂上狠狠的掐一下,却被一只温柔的大手按住了。
“别闹,疼。”
是吴晴清醒而又温柔的语调。
吴怡无可置信的抬起头,眼神微微颤抖:“哥哥……”
“嗯。”吴晴浅浅的应了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欣慰的笑容:“会梳头了,真棒。”
吴怡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发梢。
想起那些年,哥哥为她戴上的珠花、为她编的发辫,她的目光,不由得颤抖得更凶:“哥哥……”
吴晴再次浅浅的应了一声。
他手中的牛奶还是温的,散发着暖暖的香气,真实得不容置疑。
“我以为,你要一直睡下去呢。”吴怡揉了揉眼睛,想想这些年照顾吴晴的点滴,只觉得之前像个公主似的被哥哥宠爱的日子恍若隔世。
“我当然要醒过来啊。”吴晴轻轻地掐了下妹妹的鼻尖:“不然,你惹事情的时候,谁给你背锅挨骂?”
——我早就不惹事情了。
吴怡在心里说。
——从你睡过去那天起,我就再也不敢惹事情了。
因为以前无论惹出多大的麻烦,都有哥哥扛。
现在才知道,再小的麻烦,从爷爷那里得到的惩罚,都沉重得扛不住。
那么哥哥是怎么扛住的呢?
她想不到,索性也不想了。
哥哥醒了,一回家就醒了,家果然是个神奇的地方。
这里是他们生命伊始的地方,定然也是他们涅槃重生的地方。
她拉着吴晴的手,只想快些把这个消息告诉韩雨琪。
Honor的所有人都对她很好,但是对她最用心的,就是韩雨琪了。
毕竟其他选手与她男女有别,宫筱筱又整日忙得起飞,一个小姑娘,孤身在外,诸多不易,每当她挺不住的时候,韩雨琪那里必然是最能让她感到舒心的。
她拉着哥哥的手,想将他醒来的事情第一个告诉韩雨琪。
却发现韩雨琪的宿舍前,人山人海。
她拉着哥哥挤进去。
吴老司令唯一的孙子的现身并没有引起轰动,人们挤在门口,一个劲儿的往里面看。
吴怡终于进了进去。
屋里与屋外不同,鸦雀无声,和韩雨琪同寝的三名女兵在墙角并排站着十分标准的军姿,军医坐在韩雨琪的床边,正在为她把脉。
吴老司令的随军医生与众不同,除了体制之内的军医身份,他还是一名出身医药世家的中医。
“她睡过去了。”
挤进来的时候,吴怡听见站在后面的勤务兵议论。
她回头看向吴晴,发现哥哥的精神状态好得就像一个普通人。
哥哥说过,因为维持着另一个平行位面的运转,他的精神状态再也不可能恢复到普通人的状况了。
他或许会沉睡不醒,或许会申请疲惫,但绝不会神采奕奕。
维持一个世界的运转,是需要耗费很多精力的。
她看着军医摇头叹息的模样,忽然推开哥哥,扭头跑向了幼时玩藏宝游戏的那块大石头。
石头还在。
一切都和记忆中的模样无异。
她努力的推着那块石头,临行的时候,她最好的那柄弓就是埋在了这里。
石头很沉。
吴怡推不动。
但它还是莫名奇妙的动了。
一只干净修长的大手,按在了石头上。
吴怡回头,刚巧看到哥哥那张异常清秀的脸。
石头被推动了。
里面是锁着弓箭的箱子。
哥哥轻而易举的将东西拎上来,吴怡摘下发卡,撬开锁头,
里面有一张她幼时参加培训用的弓。
过了这么久,弓弦已经不能用了,她拿起来,带去换,然后搭弓、瞄准、拉弓。
太久不练,手有些生了。
胳膊的力度也不太够用。
不过还好,一切偏差都在允许范围之内。
她先试着射了一箭。
发现自己的手对弓箭的感觉还没有彻底遗忘。
弓弦很紧。
很硬。
弄得她的手也有点疼。
但是不重要,一切都不重要。
她拿出那支特别的箭,搭在弓上,射出。
天上的太阳似乎有一瞬的战栗。
她清楚的看见太阳扯了朵云挡住他的脸,却在发觉那支箭只是射向海面的时候,又很要面子的将云彩一把推开,然后,一个黄皮肤晒得堪比非洲兄弟的男人,梳着非主流的发型、穿着极具劣质页游质感感觉的盔甲,向她走来。
她有些无奈。
远古神话中的人物,在推掉那些影视剧里的特效后,一言一行都那么中二,充满了尴尬气息。
她离开哥哥,走到后羿面前。
“你们应该都还记得之前的约定吧?”
后羿点了点头。
“我要见庄周。”
后羿搭弓射箭。
同样的弓,同样的箭。
这次,太阳是真的躲到云层后去了。
似乎怕这样的措施还不够安全,倾盆大雨毫无预兆的瓢泼砸下。
后羿表示三足金乌你丫的真是怂透了。
天上硕果仅存的三足金乌表示你丫的当着我的面谋杀我一个排的兄弟,现在反倒怪我怂?
三足金乌表示怂怎么了?我怂我有命,他刚他找死。
后羿一挥弓箭:你丫的再回一句嘴?
天都黑了。
后羿终于把那根让三足金乌蒙受了巨大心理阴影的箭射出去了。
一根穿云箭。
庄周骑鲲来相见。
鲲由于体型巨大,不得不停留在深水区。
于是梦游小王子优雅站立,优雅起跳,优雅入水——水花贼大。
然后他默默地承受着身上被水排出来的红印子,游向岸边。
天很阴。
三足金乌很怂。
每当天热的时候,吴怡都很想把后羿叫出来。每当此时,只要后羿的弓箭挥一挥,天气预报便要遭罪了。
庄周终于游到了岸边。
“好久不见。”他温文尔雅的望着吴晴。
吴晴还以温文尔雅的毒舌:“嗯,好久不见。你跳水的姿势比以前更惨烈了。”
一丝尴尬的笑容从庄周唇角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