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司令见到吴晴的第一句话便是：

“你小子竟然还知道回来？”

吴晴睡得迷迷糊糊，不明所以。

于是威严无比的吴老司令当着所有勤务兵的面，脸色尴尬的吞了吞口水。

吴怡默默的看着别处。

韩雨琪连忙解释：“他身体不太舒服，不太清醒。”

吴老司令的脸色这才缓了缓，转而对韩雨琪严厉道：“和你说话了么？就敢插嘴？”

韩雨琪顿感惊愕：老爷子，我这是在给你找台阶下啊。

吴怡则是轻轻地用胳膊肘撞了撞她。

韩雨琪低头，无奈。

真是当官当惯了，干什么都要争面子。也难怪各个世家里唯有王家和吴家关系最好。

这样的脾性，也只有王爸爸王妈妈那种气量才容得下。

“带回去吧。”吴老司令拧眉。

他那对泛白的剑眉，在看自家孙子的时候就没拧开过。

下飞机的时候，他看吴怡的表情倒有几分祖父该有的慈爱，可大概是因为吴怡心里为吴晴不平，对爷爷的态度并不好，于是他那对饱经岁月留痕的眉便紧紧的拧在一起，再也展不开了。

这是韩雨琪和吴老司令的第一次见面，来不及介绍彼此，便气氛沉闷的各自回去。

但王家长辈毕竟提前和吴老司令打了招呼，即便未经介绍，军队的人也知道这是王家未过门的儿媳妇，并没有多加盘问。只是吴老司令素来廉洁，哪怕是自家孙子孙女在他的地盘上也从未受到娇惯，吴晴照例被丢去兵营，吴怡和韩雨琪则被安排在了女兵宿舍。

素来乖巧温顺的吴怡放下包裹，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她剑眉紧拧的爷爷门口：“为什么把哥哥安置到兵营去？”

吴老司令面色严肃：“吴家子弟，本就该从军打仗。”

吴怡抬着头，看着年过半百依然威风不减的爷爷：“可是哥哥身体不舒服！”

“在军队，训练包治百病。”

“那还要军医干什么？”吴怡顶撞得急了，面上便微微泛红。

吴老司令狠狠的瞪了她一眼：“军医是照顾真正的伤兵的！吴怡，你跟你哥哥出去玩儿了一圈，怎么也学坏了？”

“谁学坏了？”

吴怡刚出言顶撞，旁边的勤务兵已将她推出门去，饶是知道勤务兵这么做是为了避免吴怡再说出什么冲撞的话、真的惹到吴老司令，韩雨琪依然觉得心里一阵悲凉。

学坏？

为什么在吴老司令眼里，孙女替孙子说话是学坏？

她轻轻的皱了皱眉，站在门口，没有离开，也没有进去。

直到吴老司令喊她的名字。

她抬头，发现吴老司令那不怒自威的面孔上，竟然有一丝她从未察觉的疲惫。

“是小钦让你来的？”在提起那个带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宠溺的名字的时候，韩雨琪发现，吴老司令一直紧拧着的眉毛皱得更紧了。

韩雨琪摇头：“是我自己要来。”

“你自己？”吴老司令的语调登时严厉了起来：“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韩雨琪垂下眼眸，以免正面直视激怒吴老司令。

她和吴怡不同，她与吴老司令唯一的关系便是王爸爸王妈妈那一句嘱托，没有血脉担保，她不敢造次。

更何况，她和王爸爸王妈妈的关系，也不过是因为她恰好是王钦心里的那个人。

“我知道这是个很神圣的地方。这是最坚实的海岸线，是祖国的屏障，属于所有人平安和平的生命线。但是与此同时，对我来说，这里也是一个充满谜团的地方。”

“军事要地，对所有普通人来说都是充满谜团的地方。”

“我的谜团和别人不一样。”韩雨琪尽量让自己不被吴老司令那呛人的语气激怒：“我的父母不见了。我需要知道原因。”

“失踪人口千千万万，这是警察的事情，不要带到——”吴老司令不耐烦的语句戛然而止。

一直很不耐烦的背对着韩雨琪不想理人的吴老司令忽然回过头来，鹰一般的眸子死盯着的韩雨琪。

饶是错开了目光，韩雨琪依旧被这样的眼神看得心里发慌。

良久。

不知他用目光里的刀子在她身上戳了多少下。

“弟妹说，你姓韩？”

韩雨琪终于抬眸。

在目光交汇的一瞬，她在吴老爷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莫名的复杂。

欣慰？

慈祥？

亦或者是惋惜？

她说不清那是怎样的眼神。

但那着实不该是一个脾气暴躁、****独裁的老人，看一个未曾谋面、因为故友托付才出现在他的领地上的陌生人的眼神。

“真是孽缘。”他摇了摇头，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从抽屉里翻出了一把用来开八九十年代那种笨拙的锁头的破旧钥匙：“拿去吧，里面的文献都归你。”

“文献？”韩雨琪接过钥匙：“可是我还没说我的来意。”

“你为韩教授而来，想问的问题，去找韩教授的遗物问。”

韩雨琪的注意力并没有被“遗物”二字吸引。

遗物。

如此沉重而又悲伤的词汇。

她早已受够了期间的苦楚。

苦楚到麻木。

悲伤会让人失去方向、痛苦会让人降低效率。

而她，既需要明确的方向，也需要较高的效率。

“教授？”

她敏锐的察觉到了语句中和她的认知不同的地方。

吴老司令显然没有更多耐心应付这个来追寻真相的故人之女。

她什么也找不到。

他是如此的清楚。

却也如此的悲哀。

她肯定找不到答案。

只要APP的问题不解决，就没人找得到答案。

“最后一遍。”吴老司令用那低沉而略带嘶哑的声音洪亮道：“想问的问题，去找韩教授的遗物问！”他给你留下了很多东西：他倾注一生才收集好的各种珍贵文献、他尚未发表的学术论文、他破解开的世界与世界之间的关系、他得出的位面创造的结论……他是一个天才，从小便是。但也是一个生不逢时的天才、被上天愚弄的天才。创世神对你父亲唯一的优待，便是他和你的母亲，拥有了你。

但是后面的话，吴老司令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