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2章 不要得寸进尺(1 / 1)

嬴政站在窗边,看着那角日复一日从未改变的天空,迎着日复一日只是重复的光影,绝不离开窗口半步。

君锦缩在客厅的阴影里,凝视着嬴政的背影。

这是一栋只属于她的房子。

她有着与父亲如出一辙的惨白皮肤、淡粉眼眸、银白头发,她与父亲一样,都是白化病人。

起初,她还不明白“白化病”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父亲是如此的苍白。

外祖父也是。

在她看来,黑发黑眼的母亲才是唯一的异类、是怪物。

直到她走出那个常年扯着窗帘的家。

这是一个被怪物占领的世界,同龄人中,除了她,全部是黑发黑眼。

偶尔遇到几个混血,也没有谁像她这样苍白。

除了她,所有人都热爱阳光。

只有她会被阳光灼痛皮肤,被灼得长出浅浅的皮肤斑。

每到此时,母亲就要带着她去医院进行治疗。

她的皮肤比医生的大褂还白。

只要踏出家门,她就要承受大家异样的目光。

她知道那是怎样的目光。

那是她看母亲的目光。

是她在动物园里看大猩猩的目光。

她是绿孔雀中的白孔雀,是黑曜石中的白贝壳。

她和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格格不入。

但是那些异样的目光,对她来说,很快就不重要了。

因为缺少络氨酸酶的她,无法制造黑色素。

她的眼功能出现了障碍。

再也看不清那些异类。

自然也看不清那些异类看她的目光。

眼不见心为静。

在步入这个被阳光包裹的世界之前,她一直相信黑发黑眼的母亲才是异类。

如果说人多即是正义,那么她是绝对的正义。

因为她有着与父亲、与外祖父如出一辙的惨白。

但当她踏入这个世界,发现她成了少数人,她开始相信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中。

她在家里通过人数寻求安慰。

踏出家门,便通过遗世独立来自我安慰。

直到有一天,她重要被迫认清这异样的苍白的真面目。

她看不清黑板。

但她依然被迫将听到的内容一笔一划的写入笔记。

她被迫得知:病的,真的是她。

是她从小便以为正确的自己。

是她从小便视为权威的父亲。

是给予了母亲生命,也给予了母亲那条携带者致病基因的染色体的外祖父。

父母的结合,让她的致病几率提升到了50%。

她不知母亲为何要这样做,明知携有白化病致病基因,依然嫁给了一个白化病患者。

在她体内的那两条x染色体里,父亲能给予她的只有他带有致病基因的那条x。

因为父亲只有这一条x。

而母亲,将源自外祖父那条携有致病基因的x送给了她。

她没有得到源自外祖母的那条健康的x。

她收获了两条病态的染色体。

她有病。

从精卵结合的那一瞬,她就有病。

她的认知再一次被颠覆,她开始质疑父母的婚姻。

直到她被推到直播平台前,成为了一名通过满足观众病态审美进行盈利的主播。

她用她异于常人的外表赢得了大票人气,但没人知道,这幅与众不同的皮相,在带给她大笔财富的同时,也为她带来了更多的痛苦。

成功是什么?

是挥霍不尽的财富?

是无人能及的权利?

还是站在闪光灯下的辉煌?

如果这就是无数人渴望终生的正确方向,那么,这身与众不同的皮相,将众人渴求的东西都给她了。

这样的皮相来自于她异样的基因。

如果这些就是所有人终身奋斗的方向,那她应该很开心才对。

可是为什么只会感觉痛苦?

可是为什么依然得不到想要的东西?

她凝视着嬴政的背影。

这栋房子,便是源自她的皮相。

房子挡住了阳光带给她的伤害,却不能给她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权利。

房子囚禁了嬴政的身体,却不能让他的心也留在这里。

真爱什么的,她才不在乎呢。

她环抱双膝,坐在角落里,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嬴政喜欢站在床边,站在阳光里,站在她讨厌的事情中。

开始的时候,他也是服从她的。

或者说,那不是服从,而是怜悯。

君锦讨厌被怜悯。

但她有时候又会觉得,柔弱本身也是一种强势的手段。

她看不起洛凝殇,讨厌洛凝殇那股子软得让人看不出丝毫锋芒的性子,讨厌洛凝殇身后那个肯为她赴汤蹈火的男人。

真恶心。

她这样想。

但是轮到她,当她发现同情是驾驭嬴政最好的手段,她又忍不住理直气壮的显露出她受到的磨难、她经历的苦楚,让嬴政心软、让嬴政让步、让嬴政沦为她的傀儡。

但嬴政还是腻了。

他说,怕光,就滚回黑暗里。

他重新站回了那片阳光下,把她一个人丟回黑暗里。

“阿政……”

“别那么叫朕!”嬴政冷声:“不自量力的蝼蚁,离朕远些!”

君锦轻轻地皱了皱眉,哀怨的放柔了声音:“你就那么讨厌我么……”

嬴政默认。

君锦的目光便凌厉起来:“你别忘了,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

嬴政不置可否。

“你住在我的房子里。”

“朕可以离开。”

“你想得美!”君锦皱眉:“把窗帘拉上。”

嬴政不为所动。

“拉上!”她将手边的抱枕狠狠的砸向嬴政的头:“立刻,马上!”

嬴政转过身,冷冷的看着她:“别费劲了。朕不会爱你的。”

“爱?”君锦冷笑:“谁需要爱?爱算什么东西,有用么?我才不在乎你爱谁,你只要记得你服从于谁就够了!”

朕服从于朕的本心。

还有对阿起的爱。

但是嬴政什么也没说。

他不想惹怒君锦,因为他不想再看一次她疯狂的模样。

“不要以为我求着你,就怕了你。”君锦哀怨的看着他:“我只是舍不得伤害你而已,不要得寸进尺,知道么?”

嬴政依然沉默。

“知不知道啊?”

没有回答。

君锦刚刚平静下来的心绪不由得再次爆炸。

她拿起烟灰缸,朝着嬴政的后脑狠狠的摔去。

Honor。

正和陈淞的哈士奇玩得不亦乐乎的白起忽然脚下一滑,狠狠的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