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你不是第一个想杀我的人(1 / 1)

——我不该在这里。

隐藏在层层叠叠的树枝后,刘备抱着火铳,这样想。

——我不该在这里。

同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

——我不该在这里。

伪善也好,仁慈也罢。

无论世人如何看他,他知道,他始终是那个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且可以为止全力以赴的男人。

鬓发斑白也好。

颠沛流离也罢。

多苦、多难,他都未曾和自己的方向偏离毫分。

可是这一刻,他终究还是忘记了他受雇的原因。

他是为引导陈淞与周源的两败俱伤而来,此刻却为了保住周源的性命而隐藏在层叠树枝之后。

他本该动手的。

当匕首横在周源的动脉上,他本该动手的。

可他竟然心软了。

——我的姑娘,是个逞强惯了的傻姑娘。

多巧。

他们的姑娘,都那样逞强。

如果他死了,他的姑娘该怎么办呢?

包了纸巾也拧不开的瓶盖谁来帮她拧?不能支付宝只能付现金的餐费谁来帮她付?听音乐也熬不过去的夜谁陪她到困倦?躲起来一个人流眼泪的时候谁从后面搂住她的肩膀?

他会情不自禁的想起他的香香。

想起那个任性刁蛮,誓不学女红,却终究为了那片河山嫁给一个陌生男人的香香。

周源的姑娘和香香那么像,像得他不忍心见她一个人,像得他不忍心杀掉那个能守护她的人。

最无用的情感是嫉妒,最不理智的行为是爱屋及乌。

可他就是嫉妒周源可以和那个逞强的姑娘朝夕暮处,他就是因为香香对周源爱屋及乌。

——我不该在这里。

他脑海中的声音还在继续。

火铳不是狙击枪。

这么远的距离,他无法在关键时刻救下周源的性命。

他只能在陈淞离开之后拨通急救电话。

而陈淞,未必会再给周源残喘的余地了。

他烦躁的看着陈家兄弟早已约好的地方。

陈淞已经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坐好,与刘备同时到达的周源却不知所踪。

刘备以为周源会偷袭。

如果奇袭成功,一举重创陈淞,周源的胜率将提升不止十个百分点。

但周源最终还是走了出来。

“你不是第一个想杀我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在周源迈入刘备视线的瞬间,陈淞已经注意到了周源的踪迹。

周源瞥了眼自己刚好投到陈淞脚下的影子:“阳光帮了你。”

“也帮了你。”陈淞转过身来:“就像王钦一样。”

周源摇着头后退。

不是的。

他帮的是你,不是我。

他衣袖中的小飞刀滑落掌心。

陈老爷子搜走了两人的所有武器,却忘了周源还叫陈超的时候就对暗器情有独钟。

生与死的较量,被迫开始的游戏,周源不想遵守游戏规则。

“我得活着出去。”你也一样。

周源忽然一个起落,手中飞刀呈扇形向陈淞飞去。

陈淞没有格挡,也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迅速冲去。

飞刀擦着他的发梢钉在湿润的泥土里。

周源一个起落的时候,陈淞已向前冲出双倍的距离。

对于这波儿飞刀的失手,周源似乎早有预料。

不惊。

不诧。

他继续后跳,又一轮飞刀呈竖线排列向着陈淞扑面飞来。

陈淞只是横移了一点,依旧向前逼近。

飞刀贴着他的右侧手臂飞过。

周源忽然一沉身子,消失在茂密的森林中。

陈淞向周源消失的方向迅速沉下身子。

“放弃吧,你不会后悔的。”周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刘备忽然明白了周源消失良久的原因。

陷阱。

他在布置陷阱。

而陈淞,显然已经追了进去。

陈淞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对你没有好处。”越是碾压的局面,越容易由碾压者操控结局。

他知道他想要的是怎样的结局。

曾经,为了成为真正被陈家认可的儿子,他杀死了他的弟弟。

他告诉自己,是因为家族的使命而不得不手足相残,他要让陈家延续下去,要让自己的使命延续下去,他要活下去,他必须向兄弟挥刀。

可当他真的取得胜利,那七刀,他却无论如何也捅不中要害。

练了那么多次的一击必杀,在那七次挥刀中,全部失败。

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弟弟,他终究失去了挥刀的勇气。

就让苍天来决定:他的弟弟,究竟该大难不死,还是失血而亡。

他告诉父亲,弟弟已死,他沐浴鲜血的成人礼已经完成。

他成了陈家唯一的儿子。

他成了陈家通过考验的继承人。

他成了陈家的少主人,再没有人和他抢夺房间、抢夺武器、抢夺母亲的呵护。

他忽然发现,有人抢夺的日子其实还蛮爽的。

赢得生死局,带着陈家走下去。

那曾是他的使命,如今只是枷锁。

【所以说,关北的外教老师其实是姜莫耶的恋人?】

十几米外,隐藏在树林里的王钦正在和韩雨琪发短信。

【关北似乎对她的老师十分信任,我很担心她会不会把精粹的事情说出去。】

【那你打算怎么办?】

当王钦把这条信息发出去,林子里已经有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得想办法把他们分开,但我不太敢告诉关北她的老师和姜莫耶的关系。从狄仁杰的反应来看,他似乎对这件事儿十分忌惮,我担心关北知道之后有危险。】

森林里的金属碰撞声戛(jia,2)然而止。

王钦连忙收好手机,向声源赶去。

通过M组买的死尸已在路上,陈淞刚刚答应了他,定会手下留情。

刘备拎着火铳,迅速向声源跑去。

周源的匕首顶在陈淞的颈动脉上,刀刃处、脖颈上,已经有浅淡的血痕。

“动手吧。杀了我。”陈淞跪坐在柔软的土地上,身体后倾,手臂撑在地上。

周源还保持着身体前倾、匕首格住陈淞喉咙的姿势。

太容易。

他得手的太容易。

他预想过很多方案,只为在这一刻让那根本不过半的几率被他握在手里。

可他……

“动手吧。”陈淞目光空洞的望着天空。

凝殇。

抱歉。

终究……还是下不去手啊。

他的唇角扬起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

——向曾被插了七刀的兄弟动手,果然还是做不到。

愧疚是锁。

锁得住他所有招式,卸得掉他所有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