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怎么办事儿的!”
隔着电话,周源都能感受到朱家的愤怒。
“当初你们是怎么保证的?一定会保护好我女儿。结果呢?嗯?结果呢?我女儿被绑架了,你们的人在哪呢?”
周源淡定的开着免提:“请问,您把您女儿的安全托付给了多少人?”
电话彼端明显一愣:“你有多少人?”
“请您不要转移话题。”周源看了眼洛凝殇身边跟着的那个保镖打扮的男人,他神色阴沉,明显压着怒火。
电话彼端拒绝将这个尴尬的话题继续下去:“把我女儿抢回来!立刻,马上,现在出发!”
周源无奈的朝洛凝殇笑了笑,以温雅应对电话中的暴躁:“很抱歉,夫人。被您愚弄的另一位大佬已经带人堵到了我们家门口。我们自顾不暇,恐怕不能抽身拯救您甜美可爱的女儿了。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您没有。”
电话彼端还没来得及反驳,周源已经挂断了电话。
维也纳。
朱颜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刚出来,就撞上了刘备那对似笑非笑的眼。
她的身子不由得一僵,随后将门关好,将手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他还没醒。”
刘备低头看了眼腕表。
北京时间,十点整。
放在维也纳就是凌晨四点。
他压低了声音,玩笑道:“起的这么早?明年要参加高考么?”
朱颜笑吟吟的将房门彻底拉严:“起夜。卫生间在哪?”
“好巧,我刚回来。”刘备说着便指了个方向。
朱颜莞尔谢过,尽量步伐平静的向刘备所指的方向走去。
刘备的眼底浮现出玩味的神色。
四点起夜啊?
他看了眼紧闭的房门。
不知苏子衿多久会发现朱颜不见了呢?
过惯了互相算计的争霸生活,忽然穿越到这样一个和平安逸的时代,刘备还有些不适应。
但他装傻的技能,无论在哪里都一样精湛。
分明看懂了朱颜所谓的起夜不过是一场不得不选的出逃,但他依旧懒洋洋的踩着拖鞋,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苏子衿雇他把朱颜劫回来,他做到了。
至于留不留得住,那要看苏子衿的能耐。
按着刘备指点的方向走了一会儿,朱颜果然看见了卫生间。
套房很大,大到她怀疑这是苏家在维也纳的某栋别墅。
但苏子衿是不可能把她接到他们家的别墅里的。
苏家和朱家不和,苏家的长辈不可能接受她。
为了避免刘备起疑,朱颜拐进了卫生间。
手机被搜走了。
除了从苏子衿身上偷走的钥匙,她什么也没有。
苏子衿的钱包就放在床头柜上,可她出来的时候太紧张忘了拿。
就算拿了也没用,在回到夫家那里之前,苏子衿包里的卡,她一张也不敢用,否则很有可能暴露行踪。
她到维也纳也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人生,路更生,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就这样身无分文的穿着睡裙、踩着拖鞋,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回到夫家去。
但愿能遇上顺风车吧。
她无奈的想。
然后打开卫生间的小窗,努力的翻了出去。
清爽的晨风顺着走廊,吹拂着她的面颊。
她不敢向后看,踩着陌生的拖鞋,借着微弱的灯光,顺着长廊快步向外走去。
她不敢跑,跑动的声响会惊到不该惊动的人。
她知道她必须走,却又希望能被人拦住。
但她始终小心的隐匿着自己的踪迹。
她必须回去。
她也不想回去。
成长是如此的苦涩,看似自由的行动往往被无形的责任所桎梏。
终于,她带着满心的矛盾从那漫长的昏暗中解脱开来,清冷的晨风吹起她的发丝,切割着她的面颊。
海盐的味道,扑面而来。
竟然是在船上。
“你在干什么?”
苏子衿的声音。
她抬头,看见通道的出口处,一轮红日正从海平面上缓缓升起。
苏子衿站在那轮炽热的圆圈里,逆光的模样,像极了她梦中的少年。
她沉默着。
“你宁可嫁给那个陌生人,也不肯跟我走么?”
她努力忽视掉他声音里的悲伤:“你有任性的资本,我没有。年少时我想要的东西很简单,你的微笑、你的注视、你的爱。可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简单的女孩儿,在现实的洪流中,我躲不回原来的象牙塔。我需要一笔帮我的家族渡过难关的生意,我家也需要一个能为家族带来足够利益的夫婿,我也想嫁给爱情,可我更想要安安生生的活下去。”
“所以,你抛弃了我。”
抛弃。
大概吧。
朱颜沉默着。
她抛弃的,大概不是苏子衿,而是那个纯粹勇敢的她自己。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
“我很抱歉不能帮你度过难关。”
他们一齐陷入难捱的沉默。
海上的日出,总有一番难以描述的触目惊心。
“风冷,进去吧。”苏子衿温和的拉住朱颜的手。
朱颜轻轻皱眉。
他苦笑:“我送你回去。”
一瞬,似是解脱,似是绝望,朱颜说不清自己究竟是喜是悲。
他放弃了。
她成功了。
可不知为何,她没有丝毫的喜悦可言。
她只是单纯的惆怅,惆怅,一如他肯将她放走之前的惆怅。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终究是我心里的那朵玫瑰。你要走,我等就是。”
他温和的帮她********的模样,让她骤然想起多年前她跟在他身后苦苦追寻的可怜模样。
时光究竟织就了怎样的一匹乱麻,让当年的金戈铁马的意气风发,变成如今隐忍退让的落寞脸颊?那样锋芒毕露的翩翩公子竟被时光打磨成如今这幅无奈乖顺的平和模样,曾经乖巧懂事的懦弱姑娘,反倒扬起风帆一头撞入命运的汹涌漩涡,任凭风帆上的绳索勒开岁月好不容易凝结的痂。
“你怎么活成了我?”她的声音带了几许哽咽。
他在昨日骤然变回当年那桀骜的任性公子,今天又缩回那个温柔儒雅的中路杀神。
苏子衿修长的手指揉上她被海风吹乱的头发:“我任性了那么多年,直到失去你,才徒然懂了什么叫收敛。你走了,带走了我所有的自持,我不顾一切,任性妄为,用掉了所有余下的勇气,却依然留不住你。用尽了锋芒,耗光了勇气,除了变回那个锋芒敛尽的模样,还能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