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周医生说的再多也没用,因为我的双耳一直嗡鸣着,除了自己脑子里的回音,我根本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我的脑海里唯一记住的就是我的孩子不健康了,会是一个畸形儿。
他不过才刚刚成型,却接受了最残酷的对待,可能再也无法长大,可能无法拥有正常的人生……从心底里涌上无尽的悲凉,伤痛欲绝。
再强烈的情绪冲击之下,我头晕的更加的厉害,身体虚软的倒了下去,开始变的意识不清。
幸好周医生一直都扶着我,并没有让我摔在地上。
他扶着我平躺回床上,然后又进行了一连串细致而缜密的检查。
我一直迷迷糊糊的,用力的想要睁开眼,却勉强只睁开了一条缝隙而已,隐约感觉到张婶和护士都进来了,他们不停的在我身边绕着圈。
我模糊的看不见他们的脸,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倒是双眼酸涩的厉害,水汽氤氲,眼泪就这样滑下去了……
孩子……我的孩子……
是如何的不幸,为什么会来到我的肚子里,从你出现到现在,承受了别人一辈子都可能不会遇到的事情。
悲伤和绝望中,黑暗袭来,我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我缓缓地一睁眼,周围一片黑暗,还以为自己还是在睡梦中,但是身体里的疼痛让我惊觉,我这是醒了。
病房里,安静一片,我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好像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然而我在黑暗中看到一个猩红的红点,一闪一闪,忽明忽暗的,空气中也隐约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等双眼适应了黑暗之后,我才看清楚是有人靠在窗边抽烟。
窗外淡淡洒进来的月光,朦胧在他身上,映出一个模糊的修长身影,在这个时候,能出现在我的病房里,还能让保镖也出去了,除了季凉川,又能是谁。
要是放在往常,我总是习惯性的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会儿,分外珍惜难得的相处,但是在此刻,我马上就收回了目光,继续闭着眼睛装睡,还把脸埋进了被子里,不给自己多看一眼的机会。
静谧的黑暗中,一切细微的声响都被放大着,我甚至感觉自己听到了季凉川手指上香烟里烟丝被燃烧的声音。
分不清楚是幻觉,还是真的。
白天的记忆袭来,我的思想很快被沉痛所盘踞,竟然连季凉川逐渐靠近的脚步声都没听到。
他走到了床边,伸着手掌摩挲着我的后脑勺,发丝被撩动,发出沙沙的声响。
突如其来的举动,我吓得浑身一个哆嗦。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浑厚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我抓着被子不发一言,无声的抵抗着。
季凉川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然后一手抓着我的肩膀,一手去拉被子,“埋头睡对身体不好,你先抬起头来再说。”
我缓缓地被他拉开,看到季凉川的手腕就在我眼前。
黑暗中,我的眼眸里闪过一道利光,然后想也不想的,直接张口咬了上去。
我全身虚软使不上劲,但是这一口,我咬的又猛又狠,因为在这一件事情上,我对季凉川是恨的!
他怎么能私自隐瞒下这么大的事情!又是想在什么时候才告诉我真相!
难道就真的如同我所想的,等我一觉醒来,我只能面对自己失去孩子的悲惨事实,最后连跟孩子道别的时间都没有。
“季凉川,我恨你!”我的牙齿紧紧地咬着他的手腕,声音是从我喉咙深处发出来的呜咽。
我就像是一只受伤的母兽,用尽最后力气反抗着。
季凉川很疼,我听到了他隐约的抽泣声,而且我咬的位置,贴近手腕的内侧,连皮肤下的经脉也被我一同咬住,因为疼痛而紧绷的隆起着。
如果季凉川愿意,只要他轻轻一推手,就能把我推开,把他的手抽回去,但是他没有这么做,而是一动也没动的,沉默的任由我的啃咬。
些许之后,我的舌尖感觉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是从季凉川的手腕上而来。
“哼。”我冷哼着,然后将季凉川的手腕推开。
我觉得血腥味让我恶心,绝对不是因为舍不得他!
咬的用力过猛,我的下颚有一些发疼,仰躺在床上,继续的喘息着。
待呼吸平稳后,我心口的怒气依旧没有消散,而是气恼的问他,“季凉川,关于孩子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是孩子的妈妈,我有权利知道真相!”
“告诉你又能怎么样?你是医生吗?能自己救得了自己吗?”
我没想到季凉川一开口,竟然还会是如此嘲讽的语气,眼眸一转,愤怒的瞪着他,真恨不得再咬上他一口!
模糊的光影中,我们俩的双眼里都闪着寒光,就像是两只对峙争地盘的野兽一样。
“顾晚,你想想自己知道这件事情之后的反应,情绪失控,伤心欲绝,连基本的理智交谈都做不到。”季凉川冰冷的指控还在继续。
“那又怎么样!这是在我肚子里的孩子,我作为他的妈妈,关心他,在乎他,又有什么不对!难道像你这样,连一点悲伤都没有,就跟一个冷血人一样!”
人在愤怒的时候,往往会口不择言,就如同我现在这样。
季凉川的眸光动了动,寒气逼人,却又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沉声说,“顾晚,你既然已经是一个孩子的妈妈,那你又为什么不能成熟一点。你的任何情绪波动,都会直接影响到孩子,这一点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你一开始就跟我好好说,而不是选择隐瞒,我会这么激动吗?”
“呵呵,”季凉川了冷笑,“你确定?”
“我……”我咬着牙,被他堵的说不出话来。
的确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在一个母亲的立场上得知了这件事情,都是无法进行正常思考。
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跟孩子心血相连的母亲。
苦涩在心口上翻滚,我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可是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涌了出来,是愤怒,也是悲伤,各种情绪交缠掺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