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常用的毒药,是鹤顶红。
毒性剧烈无比,入肚之后不过片刻,便可七窍流血而死。见血封喉,无往不利。
在皇后喝下毒酒后,没有半刻功夫,身子已经软软的倒下去,嘴角缓慢的淌出血迹。一旁的珍珠看着逐渐失去气息的皇后,爆出一声哭腔,奔了过去,俯在皇后身边痛哭起来,
“娘娘,娘娘!”只是芳魂已逝,奈何珍珠如何的呼喊,都喊不出皇后的芳颜。
易无风还深陷在皇后给他的打击里,木然的看着死去的皇后,漠漠的轻启薄唇,吩咐一声,
“来人啊,将她的尸体拖出去,拉到西场子烧了。”
“是。”待的易无风的话落,立马就有侍卫进来,抬起皇后的尸体往外走去。珍珠抗拒不得,只能一边哭着,一边跟上。
等的所有人都出去后,易无风颓废一样的跌坐到大牢的地板上。明明灭灭的烛火,映着他深沉的眼色,几缕难以捉摸的痛楚,浮聚在他的眸底,久久都散不去。
靠在一边的栅栏上,易无风抬起头,看着墙壁上悬挂的灯火,这才敢肆无忌惮的落下泪。
忽然间,墙边角落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是谁。”易无风警觉的转眸望过去,入目的绯色身影,让易无风心神为之一怔。居然,是于绯诗。
慢慢的,慢慢的移动着脚步,于绯诗恍如一具断线的木偶,走到易无风的跟前,漠然的欠了欠身,朝着易无风拜了一礼,
“臣妾给陛下请安。”
拭去脸上的泪痕,易无风站起身,要去扶于绯诗,却被于绯诗敏捷的避开。此时悬挂在于绯诗脸上的疏离跟淡漠,让易无风被皇后刺疼的心,更加的疼。
凝着眸,易无风看着于绯诗,艰难的启了启唇,
“你怎么在这儿?”
于绯诗已经起身,目光离落的看着易无风,眼眶里干涩涩的,见不到水意,也没有见到恨意。只是脚步往后退了几步,跟易无风隔出一些距离后,才是开口,
“臣妾跟皇后打了一个赌,她告诉臣妾一个真相。臣妾不相信,现在,我相信了。相信了。”话到最后,于绯诗的声音慢慢的低沉下去,最终没了回声。轻轻的在唇角扯开一道嘲讽一样的笑意,于绯诗福了福身,
“如果陛下没有别的吩咐,那臣妾先行告退。”无力的将话说完,于绯诗也不等的易无风回应,自顾的转过身子,朝着大牢门口走去。却在转身的霎那,泪流满面。
她宁愿相信,是丽妃跟蛮国害死了她的孩子,她都不愿意相信,是孩子的父亲舍弃了他。可怜她还在心底卑微的期盼着零星半点的温情,又岂知,棋子终归是棋子。
无能为力的恨意,蔓延在于绯诗的全身,也只能无奈的化做漫出眼角的清泪。
目送着于绯诗越走越远的身影,易无风感觉到,什么东西他正在慢慢的失去。张了张口,想喊住于绯诗。话到唇便,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的看着于绯诗一步一步,远离自己。
回到芳华宫中,于绯诗整个人像是丢了魂儿一样,失魂落魄的走入大殿。
一整天来都没有见到于绯诗,可把点红给着急的,此时见到于绯诗回来,急匆匆的迎了上去,
“娘娘,您可回来了,您这是去哪儿?”
“嗯。”心思已经方才的一幕给掏空,于绯诗无神的回望点红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应答。而后,不再有任何的回应,自顾的走入内殿中。
“娘娘,您怎么了?”深深感觉到于绯诗的不妥,点红山前一步,拦住于绯诗的脚步,再问起。
“我没事。”摇了摇头,于绯诗想投给点红一道微笑,但笑到嘴边,眼泪却是落了下来。胸口猝不及防的一阵剧痛,于绯诗捂住胸口低下身子。只觉得喉间一阵腥甜,云袖拂开后,天青色的地板上呈现出一滩血迹,
“噗。”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扶住于绯诗软软倒下来的身子,点红转头朝门外呐喊着,
“来人啊,快来人啊,宣太医,快宣太医。”
听到点红的喊声,门外的宫女匆匆跑进来,跟点红一起扶住于绯诗进入内殿。已经有人往太医院跑去,经过太医诊断后,于绯诗是忧虑过甚,哀极攻心。加上生产后于绯诗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又连连受到打击,才会如此。
天青也赶了过来,亲自把脉后,表示赞同太医的论断。给于绯诗开了几贴方子,让芳华宫的宫女们照着去抓药。
得到消息后,易无风也匆匆忙忙的赶过来,直到太医都已经离去,易无风还留在芳华宫中。
坐在于绯诗的床榻边缘,易无风垂目注视着于绯诗了无生趣的睡颜,脸上显出心疼之色。伸出手,轻轻的抚摸在于绯诗的脸上,易无风的声音弱弱的吐出口,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然后,易无风起身,离开了芳华宫。待的易无风走后,于绯诗猛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眸子里,一片朦胧的茫然。
亲自下着旨意,让太医院务必要好好照顾于绯诗,易无风从此没有在芳华宫出现过。
但是在宫中的每一日,于绯诗都觉得是煎熬,特别是看到芳华宫中的一景一物。于绯诗就没有办法忘记过去的一切,没有办法忘记她的孩子,没有办法忘记她的恨。几重忧虑之下,于绯诗的病情越来越重。
经过一番周密的思虑后,天青向易无风建议,让于绯诗出宫静养。天青还跟易无风直言,于绯诗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果于绯诗心中解不开那个结,用什么药都是枉然。
自然懂的天青话里的意思,易无风沉默了很久。
直到有一日,于绯诗拖着孱弱的病体,来到易无风的御书房。摇摇欲坠的身子,风雨飘摇一样的给易无风拜了一礼,看的易无风颇为于心不忍。伸手要去将于绯诗拉起来,却被于绯诗一把给避开。
只听的她的声音尽是疏离,
“臣妾给陛下请安。”
尴尬的收回自己伸空了的手,易无风颔了颔首,示意于绯诗起身,
“不必多礼,你身子不好,坐吧。”
“多谢陛下。”应过易无风一句,于绯诗站起身,往一旁靠了靠,没有坐下。只是将自己跟易无风的距离拉的更远,而后,才是开口,
“臣妾病魔缠身,乃是不详之人。如此残躯怕是不能伺候陛下,因而臣妾特意请旨离宫静养,还望陛下准许。”
“你要离宫?”尽管心中已经做下这样的打算,但亲耳听见于绯诗请求离宫的消息。易无风心中的不舍,慢慢升腾成为钝痛。看着于绯诗的眼光,连他自己都不懂起来。一丝诧异过后,想起天青的话,易无风只能点了点头,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朕就许你前往沉香云水宫去静养。”
“臣妾多谢陛下恩典。”又是屈身福下一礼,于绯诗给易无风轻言一句道谢。
沉香云水宫,于绯诗是知道的。据说云水宫在云山之巅,乃是皇室中人犯错后的思过之地。当初的易无鸢就曾被送往沉香云水宫。
而对于易无风做出这样的决定,于绯诗也无心去探究他意图里的深意。他的心思藏的太深太深,没了解一点,就伤自己一分,所以,于绯诗怕了。不敢再往前,只能退后。
得到易无风的应允,于绯诗在谢礼后,就请求告辞,
“臣妾不打扰陛下,臣妾告退。”说完,于绯诗转身走出易无风的视线。
等的于绯诗走后,易无风松开的手掌猛然的紧紧握成拳头。忽尔又松开成掌,一把将书案上的笔墨纸砚,还有奏折扫落到地上。整个人如同失去生气一样,颓废的趴在案上。
“皇兄。”早就收到消息的易无鸢,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进来。伸手推开挡在跟前的珠帘,易无鸢直直走到易无风的身边,看着易无风的眼神里有着很多的深究,
“皇兄,既然舍不下她,为何要让她走?”
“不让她走,又能如何?”打心底吐露出来的无奈,易无风苦涩的笑了笑,回应易无鸢一句。
听不懂易无风的话,易无鸢茫然的看着易无风,
“你既然是心里有她,那你就该告诉她呀。你若真让她去了云水宫,你就真的失去她了。”云水宫是什么地方,没有人比易无鸢更清楚。想起那些人的孤苦无助,想着于绯诗要面对的事情,易无鸢就忍不住为于绯诗感到心疼。
“不会的。”淡淡的又吐出一句,易无风回着易无鸢,又是回着自己,
“云水宫再怎么样,不也还是易家王朝的云水宫么。”
“皇兄你……”听及易无风此话,易无鸢似乎已经猜到易无风的心思。不免觉得有些好奇。
“呵呵。”不理会自家妹妹的好奇,易无风自顾的说了一句,
“朕想她活着,如果让她留在宫里,只怕她自己都不会让自己活下去。这样也好,离开了朕,她会好受一些,也许,她能好好的活下去。”
“皇兄。”听的易无风说的越来越严重,易无鸢忍不住挑起眉头,
“你们到底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闹成这样呢。皇兄,你跟皇嫂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呀?”
“是朕的错。”没有直接就给易无鸢回答,易无风凉凉的说了一句。然后,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