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来不及盎然,山中已经呈现出鸟语花香。满眼的清脆当中,露出瑰红的颜色,绮丽山色映在人的眼帘子里头,倒映成一幅如画的山景。
这样的风光美色,拦不住闯在山中的一群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动作。
凝重的神色,像是用模子刻在皇后脸上一般,印在她的眉角,是春光都明媚不了的黯色。甚至连身上穿的,都是昨日那件绛紫色的宫装。明黄的金线勾出的金边,边角的地方描绘的凤羽,微微褶在衣袍里。
玉燕沉默的跟在皇后身边,不敢多发一言,看着跟前御林军找寻的身影,又看看皇后脸上阴沉的眸色。心中暗自渗的发慌,拿起一边从宫中带出来的油纸伞,玉燕自顾撑开,帮皇后遮挡着算不得明艳的春阳.
却被皇后一把推了开,拎起裙角,皇后上前走几步,行入御林军找人的队伍中。
“娘娘,娘娘!”吓的玉燕急忙跟随上去,
“荒山野岭,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奇珍异兽的,娘娘千万得保重住自己的身子呀。”
眼前这种情况,皇后哪里还听的进去玉燕的劝言,一把甩开了她拦上来的手,冷冷的答,
“你若是害怕,大可不必跟来。”
“娘娘。”又怎么可能,低声唤过皇后几句,玉燕只得抬步跟了上去。
“皇嫂。”忽尔间从身后飘来的一道清脆的女音,让玉燕悬着心的稍稍放松下来。此时的玉燕,只觉得易无鸢似从天而降的仙子,出口的声音更是妙如天籁。几乎是祈求般,转头看着易无鸢。
看明白玉燕眼神里的意思,易无鸢也迈步走到皇后身旁,拉住皇后欲往前的身子,
“皇嫂,您身份尊贵,这种寻人的事情哪能亲力亲为呀。再说了,这可是荒山野岭,您若是有个差池,您让郑国公如何是好?”
不轻不重,易无鸢的一句“郑国公”可算让皇后挽回心神。执意往前的脚步停在原地,脸色缓和下来,转头看着易无鸢,眼神也缓和下来,
“公主说的是,本宫鲁莽了。”
“皇嫂你爱妹心切,这也是人之常情。”接着皇后的话,易无鸢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扶着皇后走出荒林。
到外头的空地上,找到一块光滑的石头,易无鸢搀着皇后一同坐下。
不时有风从林子里吹过来,拂过皇后的脸庞,让皇后激动的神志慢慢的变的清明。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身边的易无鸢,心中浮起一丝疑惑,
“公主为何会在这儿?”
皇后的问话,让易无鸢无端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答,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把母后跟皇兄急坏了。再说了,若不是我执意要母后带我出来祈福求子的话,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情。皇嫂你也知道,母后年纪大了,她不便出宫劳累了,皇兄国事繁忙,所以只有我这个闲人有空咯。”
一贯的语气,一贯的调调,听着是吊儿郎当的让人极为不舒服,但她的话中又合理的让人无可挑剔。
“公主言重了。”似乎信了易无鸢的说辞,皇后颔了颔首,谦辞一句。
正在皇后跟易无鸢搭着话,在谷地里搜寻的御林军们抬着一具类似尸首的东西,从林子中走出来。走到皇后跟易无鸢跟前,放下手中的东西,跪了下去,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公主。卑职找到了一具尸体,查看后是一名孕妇。但是,不能确定是不是玉阳王侧妃。”
“绝对不是。”听着御林军的回禀,皇后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脸色,再次绷紧。嚯的站立起身,云袖甩过为首的御林军脸庞,回喝一句。
像是不能相信一样,缓慢踱步到尸体旁边。
为了吓到皇后跟易无鸢,御林军在把尸体抬回来的时候,特意蒙了一层白布。但见的皇后慢慢的蹲下身子,蹲在尸体的旁边,颤抖的抬起手就要去掀开白布。
“娘娘。”皇后的手才刚刚握着白布的一角,御林军首领的声音又传过来,
“侧妃从崖顶摔下来,一路上都是嶙峋尖石。所以,容貌有些,难以辨清。”
“你胡说什么,那不是侧妃,不是。”腹腔里头的空气犹如在徐徐的挤压出去,皇后的心跳都被压迫的停慢几拍。当御林军说是孕妇的时候,皇后心中是又喜又忧,到了眼下忧虑俨然化作心头的不详。
狠下心后,皇后一把掀开白布,被石块撕裂的看不清面容的尸体,身上穿的正是郑怡媛昨日所穿的衣服。
“啊!”可怖的模样,吓的皇后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随着皇后的惊叫声,易无鸢也走了过来,看过尸体的面容后也是吓了一跳。而后,看了看尸体的衣服,脸上露出难掩的悲伤,
“皇嫂,节哀。那衣服明明就是侧妃昨日穿的……”还没等的易无鸢把话说完,御林军首领又将一块玉牌递了过来,
“启禀娘娘公主,这是从侧妃身上找到的。”
接过后,易无鸢看了一眼后,惊呼出声,
“这不是玉阳王府进宫的令牌么。”此话一出,尸体的身份不言而喻。
站在不远处的玉燕等宫女们纷纷跪在地上,哭泣出声,
“侧妃娘娘!”
然而,皇后却只是茫然的跌坐在地上,促狭的凤眸中静静的淌下一行一行的清泪。似笑非笑的盯着身前的尸体,喃喃自语,
“郑怡媛,郑怡媛,本宫还真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还有这样的能耐。郑怡媛,郑怡媛……”一字一句,喃过的余音隐约落入易无鸢的耳中。毫无征兆的泛起易无鸢心底的战栗,定了定心,易无鸢踏步上来,扶在皇后身边,
“皇嫂,节哀顺变!”
“本宫没事。”撇开易无鸢的搀扶,皇后自己挣扎着站起身来,扬起云袖,抹干脸上的泪痕,
“玉阳王侧妃已死,来人,把尸体带回去吧!”说完,皇后率先转身,离开谷中。
“是。”紧随着皇后的脚步,御林军们抬起尸体,及时跟了上去。
就这样,玉阳王侧妃在祈福途中,不慎掉落山崖身亡的消息,一时间传遍整座京城。传到郑怡媛耳中的时候,她正在京都北郊的一座农屋里,温柔的给连安沏着茶。
平淡又深情的目光安静的流淌在郑怡媛身上,连安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怡媛,总算都结束了。”
“嗯。”将沏好的茶端到连安跟前,郑怡媛坐在连安对面的位置。眉眼含着从来都没有过的安然,樱红的唇边轻微的抿开一道释然的弧度,答,
“连安,我们总算逃出来了。摆脱了那个身份,也摆脱了那个宿命。从此以后,才是我的新生。”
“好。”宠溺又疼爱的看着眼前生意盎然的郑怡媛,连安心中被一圈又一圈的甜蜜围拢着。
还想说着什么,一道不合时宜的女音适时插入进来,
“你们可别高兴的太早,怡媛没有身孕的事情,不仅我们知道。皇后娘娘也知道,但是我们好歹要给郑家留下一点面子,所以怡媛有孕的这出戏只能这么唱下去。只是,皇后必然已经知道你没死的。”余音落尽,易无鸢的身影买过门槛,出现在两人的跟前。
“我知道。”接着易无鸢的话,郑怡媛笃定的答,
“我姐姐向来心思缜密,无论如何都瞒不过她的。但是,她明明知道不是我,为何还让我走?”
“因为她没有办法。”易无鸢轻蔑的笑了笑,答,
“这可是一个二选一的棋局,知道为何要要个孕妇的尸体给你当替身么。因为,若尸体不是个孕妇,那么皇后定然不会承认那就是你的尸体。事关郑家的欺君之罪,就是奉为乾元朝第一世家的郑家也担不起这个罪名……”
“所以,你们就找了一个孕妇?”没等的易无鸢将话说完,连安淡然瞟过一眼,接下易无鸢的话,说着,
“如此一来,皇后如果想不承认怡媛已死,便只有说出怡媛假怀孕之事。此事一被捅出,郑家必定要被冠上欺君的罪名。所以,明明知道是暗亏,皇后也只能忍下去。”
“聪明。”见的连安一点即中,易无鸢赞赏的点了点头,
“虽说逼的皇后承认你已经死了,不代表郑家就会放过你们。所以,你们还是得快点离开京城。隐姓埋名,或者是隐居避世都是你们自己的事。能不能逃过郑家的追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有劳公主牵挂!”并不将易无鸢所说之事放到心中,连安依然是一副淡漠的模样。朝着易无鸢点了点头,当是谢意。
也不追究连安的薄然,易无鸢继续说着,
“今晚子时,我会派人接你们出去,然后那人会将你们送到沧州。如今沧州是玉阳王的势力范围,郑家的人不敢在那边造次。所以,你们从那边出逃,相对而言要安全一些。放心吧,我会在那边让人给你们备好银两的,走了就别回来了,祝你们路途风顺。”
“多谢公主!”不似连安表情的淡薄,郑怡媛移身走到易无鸢的身边,欠了欠身。脸上尽是浓浓的感激,
“公主的大恩大德,怡媛今生无以为报。若是公主有需要,怡媛愿意做牛做马来报答公主。”
“行了行了。”伸手将郑怡媛扶了起来,易无鸢灿灿一笑,
“其实你要谢的人不是我,要谢,也是要谢于妃娘娘。若不是她想出的计谋,我也救不了你。不过,她也不需要你的多谢,你不走,慕……”说到尽兴时,易无鸢差点说漏嘴。忙忙停下来,笑了笑,
“好了好了,不用你谢。好好过你们的小日子去吧,我先走了。”
“恭送公主。”隐隐听出什么,郑怡媛无心往心里去,诚心诚意的恭送着易无鸢。
“在下送公主。”连安亦是脱口一句,扶着郑怡媛后,就跟上易无鸢的脚步。将易无鸢送到门口,双手抱拳,弯腰下了一礼,
“多谢公主仗义相助,在下没齿难忘。”
“走了。”受不得他们那些个酸溜溜的虚礼,易无鸢摆了摆手,大步迈出连安的视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