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执念有的时候会软成心口的那点朱砂痣,有的时候又会凉成床前的那片白月光。易无风想,也许冷嫣就是他心口的那颗朱砂痣,又是他床前的那片白月光。
所以,在面对着柳烟儿那张梨花春带雨的娇颜时,易无风的心不由自主的就软了下去。
一国之君心软的结果便是,本该禁足三月的惩处,不过短短半月,柳烟儿已经可以重见天日。
重获自由之后,柳烟儿踏出玉宸宫,在御花园中闲走。思索着,该如何牢牢的握住易无风的心。
没想到,如此的冤家路窄。会在园子里头,遇见于绯诗。
想起因为于绯诗而让自己遭受的委屈,柳烟儿就没有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在柳烟儿的意识里,是于绯诗故意陷害她,若是于绯诗早点告诉她易无鸢是昭和公主,她又怎会做出缉拿公主的失态事情来。
因而,在柳烟儿的意识中,所有的错都是于绯诗的。
心里一急,脚步跟上去,人已经堵在于绯诗的跟前。
凉薄的语气带着尖酸的苛刻,促狭的眉眼挤出凶狠的冷光来,淬在她的话语里,赤裸裸的来者不善,
“姐姐好兴致呀,到这园子里头赏花。没有扳倒本宫,姐姐定然很失望吧。”
本就没有想过要与柳烟儿结仇,易无鸢的事情也不过是阴差阳错。如今被柳烟儿无端记恨上,于绯诗自知躲避不过,仍是无心与柳烟儿为难。无奈了笑了笑,退让一步,
“见过贵妃娘娘,臣妾不敢扰了娘娘兴致,这就告退。”
“别呀。”柳烟儿挑了挑眉,眸底的冷色化做狠凛,
“姐姐的一句贵妃娘娘妹妹可是当不起呢,拜姐姐所赐,妹妹已被贬黜为妃。如今与姐姐平起平坐,姐姐的这些个温婉柔弱,装给谁看呢,陛下可不在这儿!”
咄咄逼人的语句,一句连着一句,柳烟儿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于绯诗隐隐觉得有些头疼,索性不接柳烟儿的话,默默站在原地。
没有得到于绯诗的理会,柳烟儿越发觉得没劲儿,就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力之感充斥在心底,让柳烟儿不禁有些抓狂。愤恨的扬起手,呵斥一声,
“怎么,你不是很有能耐,会讨好太后,会讨好公主。然后借她们来给你争宠,如今见到本宫,哑巴了。看你这张脸,本宫就生气。”苛言责语飘落,扬起的手掌就要朝于绯诗挥去。
定定的站在原地,于绯诗丝毫没有反应过来。
就在柳烟儿的巴掌要落到于绯诗的脸上时,被横出来的手腕拦在半空。柳烟儿的手腕被另一只洁白的玉手,死死的捏住在原地,
“怎么,皇兄把你放出来了?又继续嚣张跋扈了?”薄凉清缓的嗓音缓缓从来人口中吐出,宛若三尺寒冰,震的柳烟儿愣在原地。
凝眸望去,是昭和公主易无鸢。
跟随在柳烟儿及于绯诗身旁的宫人们忙忙跪了下去,出声问礼,
“奴婢见过公主殿下!”
“起来吧!”懒懒的吟出一声,易无鸢将握在掌间的手腕扔开。承受不住易无鸢的力道,柳烟儿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心中浮起万般的不悦,又不得不堆起笑脸走到易无鸢跟前,
“公主怎么来了,本宫正跟于妃姐姐磕着牙呢,公主来了正好,我们可以起逛园子。人多可以热闹一些嘛!”
“免了。”哪能不知道柳烟儿是在跟自己示好,但易无鸢丝毫没有给她留下面子。拉上于绯诗手,自顾的道,
“我们走。”说完,看都不看柳烟儿一眼,与于绯诗一同起步离开。
又一次受到羞辱的柳烟儿愤愤的跺了跺脚,将这一笔账再次算到于绯诗头上。
“无鸢。”堪堪走出御花园的门口,于绯诗稍稍拉停易无鸢的脚步,轻声唤着她,
“你别这样,她毕竟是皇上喜欢的人。你这样与她为难着,皇上也会很为难的。”
“噗哧。”好似于绯诗的话是什么笑话一般,易无鸢猛的笑出声来。漫不经心的瞅着于绯诗的脸,
“我说于妃娘娘,你还真够奇怪的,人家是往死里头去折腾你。我救了你耶,你居然还让那个女人说话,你脑子是不是不灵光呢。”
呆在宫里头的时间太长了,习惯着宫里头的波澜无痕的格调。眼前易无鸢直白的一席话,倒让于绯诗有些接受不来。堵在哪儿许久,才是回着易无鸢的话,
“这后宫里头便是如此,哪怕是从来没有牵扯的,只要入了后宫,便是仇人。她恨我也是自然。”
“你倒是想的挺开呀。”没想到于绯诗如此的淡然,易无鸢不免生出敬佩。
“想不开又能如何?自寻短见么?”于绯诗答。而后,自顾的咧了咧唇,挽开一道清浅的笑。
“好吧,你说的好像也是这么回事。”不再与她纠缠,易无鸢自己回答一句。放开一直扯着于绯诗的手,像是想起什么,探究一样似的问起于绯诗一些事情,
“于妃,我听说当初皇兄出巡江北是你一直陪伴君侧。也是在你们回来之后,皇兄才推行了科举之制。不知道对于科考的事情,皇兄有没有跟你提过?”
“嗯,当初出巡江北,我确实有幸得已伴驾,不过科考的事情是皇上吩咐礼部筹办的。这个,我还真的是不清楚呢。”因为易无鸢刚回宫中不久,用不惯宫里头的自称,所以一直用的还是“我”。
而于绯诗素来也不喜欢宫中那些规规矩矩,于是在易无鸢跟前,也是以我自称。
没有弄清楚易无鸢想知道什么,于绯诗有些省度的望着易无鸢,
“莫非,公主对科考之事有所关注?”
“当然不是,我一个女儿家,我关注科考做什么。我又不能入朝为官。”听完于绯诗的猜言,易无鸢接过话,直接回绝。
“那公主是……”
听的于绯诗追问不舍,想起心底藏着的那个人,易无鸢顿时小脸羞的通红。俯身到于绯诗耳边,轻言低语几句。
“噗,原来是这样。”明白易无鸢的心思,于绯诗浅浅一笑。从易无鸢脸上滑过的眉眼飘荡着些许暧昧,更多的是打趣,
“公主就请放心吧,我这就去帮公主打听。一定不让公主失望,定然助公主赢的官人归。”
“你说什么呢!”被于绯诗打趣的如此直白,易无鸢小脸越发的潮红。恼怒的嗔于绯诗一句。
“好啦好啦,我就去见皇上。”知道易无鸢怕羞,于绯诗不与易无鸢再打闹。问出易无风的所在地,直直的就赶了过去。
近来于绯诗正得宠,玉公公看见于绯诗走来,脸上的笑容绽的跟朵花儿一样。欢快的迎接上来,
“于妃娘娘吉祥,来找皇上?”
“公公好,是的。有点事情想请皇上拿个主意。”朝着玉公公回复一个笑意,于绯诗道。
“好的,娘娘稍等,老奴这就给娘娘禀告。”福了福身子,玉公公回着于绯诗,才转身进入书房。
眨眼的功夫,玉公公已经折了出来,与于绯诗道,
“娘娘,皇上有请!”
“有劳公公!”给玉公公见了一礼,于绯诗才是抬步踏入书房中。
刚闻的玉公公说于绯诗求见,这会儿听着脚步声,易无风埋头在玉案上,奋笔批阅着手下的奏章。没有抬头,声音却是飘了过来,
“爱妃来了,可有何事?”
“臣妾见过皇上!”没有直接的回答易无风的话,于绯诗走到玉案前,先行拜见一礼。
“起来吧!”易无风答。
“谢皇上!”于绯诗起身,脑海中思考许久,想清楚该如何开口。才敢出声,
“陛下,臣妾有一事相询。”
“何事?”停下手中批阅的御笔,易无风抬起头,询问着于绯诗。
“回陛下。如今殿试在即,不知道参与殿试的学子中,可有一个叫许皖年的公子?”想起易无鸢的嘱咐,不敢轻易泄露了易无鸢的心思。又怕失了自己的身份,引来易无风的不满。于绯诗几乎是硬着头皮去询问。
“许皖年?”易无风挑了挑眉,
“爱妃,殿试早在昨日已经完结。不过,你口中的那个许皖年,倒是个难得一遇的人才。他的那篇《清君赋》,倒是非常的得朕心。”
“如此说来,他是参与了殿试?”从易无风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于绯诗一阵欢喜,声音不免有些轻呼。
“嗯哼。”易无风点了点头,看着眼前女子欣喜的眉眼,颇有些不解,依旧答曰,
“何止,他不仅参与了殿试,还在其中脱颖而出。状元的桂冠,都非他莫属呢。”
“看来,他还真是有些能耐呢。”没想到这许皖年还如此的有才华,于绯诗不由低语一句。
“怎么,爱妃与这许皖年是旧识?”对于绯诗眼前的举动,易无风深感怪异。抬头定定的望着于绯诗,省度般的询问着。
“回陛下,不是。”怕易无风心中起了误会,于绯诗急忙解释着。
“那爱妃为何对许皖年如此的关心?”易无风似乎有些不信。
这让于绯诗非常的为难,先前与易无鸢说好的,不能让别人知道。眼前,更不能告诉易无风。只好卖着关子道,
“此事与臣妾定然无关的,不过,臣妾是受人之托。日后,陛下会明白的。”
看着于绯诗如此的吞吞吐吐,易无风已然可以猜出于绯诗是受谁之托,直接点明,
“是皇妹?”
“陛下英明!”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于绯诗折中回下一句。
“哈哈哈!”易无风恍然大悟,
“行了,那许皖年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并且,那小子心还真是宽广着,不仅想拿下朕的文状元,连武状元也肖想。听礼部的人说,武状元的选拔中,那小子也是过关斩将,到会试了。入殿试不是问题,你回头与皇妹说,殿试那日可来一同观看。”
“是,谢陛下!”没想到易无风如此的聪颖,一下子就猜出事情所在。于绯诗索性不再扭捏,跪下叩谢易无风的恩典。
而后才是出了御书房,将消息带到朝阳宫去给易无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