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姑娘看她一眼,笑着给她批算起八字。
少顷,姑娘脸上的浅笑又尽数散去,看向阿浔的眼神错综复杂,似乎有千言万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阿浔瞧她这游移忌讳的模样,便猜她十有八九是算准了。
她淡定的笑了笑:“没事,姑娘,不管你算到了什么,都没关系,尽管说!就是再不吉利,我都不会迁怒于你的!”
姑娘十分不确定的瞅阿浔,见阿浔眼神诚恳,笑容也不像是强颜欢笑,才斟酌道:“小姐命格特殊,八字全阴,可能这一生波折不断,克人克己。”
最后几个字她说的轻不可闻,生怕说大声一些,可能都会刺激到阿浔。
阿浔全程憨笑的听完,最后,她兴冲冲的握住算命姑娘的手,欢喜道:“你说的都对哎!算得好准!我出生的时候就有人给我算过了,也是这么说的!”
阿浔对自己那坑爹的命格已经习以为常了,丝毫不在乎,只觉得她碰见的能人异士还真多,随便瞅见的一个年轻姑娘都有点真本事。
算命姑娘张着嘴,好半晌没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就连一直低着头不吭声的老大爷此时又抬起头,浑浊无神的双眸带着一丝惊讶看了一眼阿浔。
大概父女二人都在想:这小姑娘是不是脑子不太好,说她克人克己呢,她高兴个什么劲儿……
阿浔见父女俩都用看傻子的眼神狐疑的看着她,她嘿嘿笑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发,又道:“姑娘,那你能不能再帮我算一算另一个人,不摸骨,只批八字。”
姑娘微楞,迟缓的点了点头。
阿浔立即抓起笔,哗哗写下了玄泽八字。
之前有段时间,她翻到周易一类的书,对八字命格之类的越发感兴趣,逮着整个国师府的人给他们算了一圈命。
最后目标放在了玄泽身上,特别想给他算一算他的姻缘。
软磨硬泡打着要给他提前准备生辰礼物的幌子,好不容易打听来了他的生辰八字,结果什么都算不出来。
虽然她道行浅,也不至于这份废柴吧,失落之际,玄泽一本正经的劝慰她:“算人不算己,你是我徒弟,我们二人之间关系太过亲近,你自是算不出来我生平的一星半点。”
阿浔算命的本事不足,可是不傻,自然听出来这话里的忽悠成分很重,不过鉴于她被忽悠的很是心花怒放,于是欢快的……暂时放弃了。
既然现在有个比她能耐大的算命姑娘,就算一算她家师父的姻缘吧。
阿浔实在很想知道——她以后会不会有师娘!
算命姑娘看了一眼,便眉头微拧,埋首仔细研究了起来。
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有些失落又有些敬畏的道:“此人命格贵不可言,不是小女子可以窥视一二的。”
阿浔一听这话,顿时双眼放光,颇有与有荣焉的意味,“真的吗?贵不可言?那是极好的喽?”
“什么极好?”
男人清冷的声音由远而近,阿浔立即侧目看去,却见玄泽不知何时已经下了楼,正离她几步开外。
算命姑娘批算八字的时候,阿浔太紧张太专注,压根没注意到他。
此刻见他在,兴奋的朝他跑去,“师父,我找人给您算了一次命,算命姑娘说您命格贵不可言,是顶好顶好的呢!”
“……”
哪来的江湖骗子,把他家的小姑娘忽悠的团团转!
算命姑娘名叫花昙,是定县下面石原镇人士,从小没出过定县,哪里见过如玄泽这般通身清贵的人,又见他面色不虞,以为是自己替他算命,折辱了他,惹得他不快,连忙从凳子上起身,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玄泽身前。
“小女子贸然替公子批算八字,实属无心之过,还请公子宽恕。”
阿浔被她吓了一跳,反应过来,立即噘嘴埋汰她家师父,“师父,您看您,都把人家给吓着了!您不是说算人不算己嘛,我叫别人给您算一算也不行?”
玄泽眉头一蹙,淡淡的瞥了一眼义正言辞的小姑娘。
是他做的不妥。
说是要严厉教导她,每每碰到她撒娇使小性子,就纵着她,倒是把她纵的越来越放肆了。
阿浔被师父那一个淡淡的眼神扫了一遍,顿时心口一毛,本来嚣张的气焰一下子就被扑灭了,怂怂的往他身边一站,不停的挤眉弄眼,让跪在地上的花昙姑娘起来。
玄泽偏头又觑她一眼,暗自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即敛了神色,对身前跪着的姑娘道:“姑娘快起来吧,我知道是我家小徒弟又胡闹了,与姑娘无关。”
闻言,阿浔仰天翻了个白眼,又赶紧上前一步,扶花昙起来,顺势给她拍了拍膝盖上的清灰。
花昙一惊,慌忙避让开来,连连道:“不碍事不碍事,莫要弄脏了小姐的手。”
阿浔笑眯眯的摇头,“我不怕脏。”
说着随意的反手在身后蹭了蹭,和小孩子无异。
一直在旁围观的赵掌柜瞧见这一幕,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他第一次见便觉得这姑娘看起来已经十六七了,行事做派却格外天真烂漫,说通俗点,就是好像有点缺心眼,但是又格外招人喜爱。
玄泽感官灵敏不同于常人,听见赵掌柜的笑声,侧首看了他一眼。
赵掌柜忙敛住了笑意。
小姑娘虽然有点缺心眼,但小姑娘的师父着实叫人不敢招惹啊。
算命这一遭,玄泽其实也无心责怪,他下楼来,只是见阿浔久久不回,便下来看看而已。
既然没什么事了,便叫她随着他回房。
阿浔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而后又想到了什么,转身问算命姑娘:“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也不知为什么,她看这姑娘特别亲切,眉眼温柔,轻声细语,看着就让人忍不住生出亲近的心。
花昙柔柔一笑,轻声道:“小女子名唤花昙。”
“花坛?”阿浔疑惑的眨眼。
花昙抿起唇,唇边笑意清浅,“昙花倒过来便是了。”
“花昙?这名字好!”阿浔欢快的笑,“我叫阿浔,你可以叫我阿浔。”
花昙微微抬眸,笑着点头。
从帝都到定县这一路走来,阿浔最热衷的除了搜刮美食,剩下的就是到处结交萍水相逢的路人了。
主要是被顾七岩那个少年给刺激的。
顾七岩每次提到家乡定县的时候,便会说起他幼时的伙伴,做了哪些调皮捣蛋的事情云云。
阿浔穿越到这里,半个正常的人类朋友都没有,听了顾七岩的这些话很是为自己失落,以致于后来,偶尔在店铺里置办些东西,若是店铺里有和她一般大的姑娘,她必定是要上去攀谈一番的。
知道对方的名字后,便单方面的将对方划归成了朋友。
事后,她偶尔便会说,哦,我有个叫某某某的朋友,她在某个地方干嘛干嘛巴拉巴拉。
就像现在,她握着花昙的手,脸上露出的笑容是最纯粹的,结交到朋友的喜悦。
玄泽每每望见她那兴奋的小模样,心口就会被针扎一下。
她的世界里现在几乎只有他,他时时刻刻的将她拘在身边,自觉是为了她好,可是扪心自问,他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他自己都不细想下去。
玄泽想不到如果有一天他做完自己该做的后,他要如何自处。
正忧思间,耳边忽地响起一阵局促嘶哑的咳嗽声。
他循声看去,就见花昙姑娘的父亲正捂着胸口,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整个人都在颤,瘦削的可怕的身子好像随时都会散架。
花昙脸色骤然一变,猛地甩开阿浔的手,忙奔到父亲身边,拍着他的背,替他顺气,温婉的小脸绷的紧紧的,隐隐有些冷硬。
阿浔低头看着自己被她大力甩开的手,茫然了一秒,再看她父亲死命的咳嗽痛苦模样,回身朝玄泽急急的道:“师父,您给花老伯看看吧。”
玄泽还未说话,倒是花昙想也不想的便道:“不用麻烦公子了,我父亲是老毛病了,看了许多大夫,都治不好。”
阿浔皱了皱眉,还想再劝劝花昙,却被身旁的男人圈住了手腕,指腹来回摩挲了两下,示意她不要说话。
阿浔咬了咬唇,不情不愿的闭上嘴。
花昙喂父亲喝了几口水,又不停的替他顺气,咳嗽总算缓下来,花昙微微放下心来,垂眸看向父亲的眼神不知多么痛楚心疼。
玄泽静静的看了片刻,忽然道:“请问令尊高寿?”
花昙愣了一下,慢声回答:“白寿。”
玄泽瞳孔微微一缩,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我略懂岐黄之术,如果令尊需要大夫,可以来找我。”
花昙微微俯首,“多谢公子。”
……
花昙需要照顾父亲,阿浔也不好拉着她说话,和她约定好下次再见后,乖乖的跟着师父回房。
想到花昙和师父的对话,她不禁好奇的问:“师父,白寿是多少岁啊?”
玄泽拿眼尾凉凉的看她:“叫你平日多读些书,不要瞎胡闹,偏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