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自家小徒弟的回答,玄泽嘴角抽了抽,隐隐流露出几分不明显的笑意,“你宁愿相信胡编乱造的话本,不相信你的师父?”
阿浔眼帘微掀,稚嫩的脸还是有些不可置否,“师父,你还是先把身体养好吧,其他的不用操心了。”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有种出了口气的错觉。
之前,总是他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老老实实的待着,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交给他处理。
现在终于轮到她说了,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玄泽看着她的态度,眉头终于皱了起来,“阿浔……”
小少女扬起小脸,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距离更近的跟他对视,“好吧,师父,就算您真的能逆天改命,改完后,还能活蹦乱跳,眼下还是要先养好身子的嘛,对不对?”
玄泽:“……”
他刚刚好像就不应该轻易原谅她打伤了他。
不过他算是发现了一点,他家小徒弟真的很擅长……蹬鼻子上脸。
……
将玄泽扶到床上休息后,阿浔就出来了。
外间大雨已经停了,太阳露出脸来。
阿浔微微仰头,望向明晃晃的太阳,刺眼的阳光让她眼里开始有亮晶晶的泪水闪烁。
有些伤害能造成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她能着了魔打伤他一次,就可能会有第二次。
她不敢想象,如果万一有一天,他死在毫不设防的她手里,她到时该如何自处。
以死谢罪?
好像都不足以平复她心里深切的痛和愧疚。
阿浔闭了闭眼,把那些纷繁芜杂的念头压下,抬腿走向了前院的厨房。
好在她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虽然之前过得是懒散了些,但前世好歹也是厨艺出众的。
尤其熬汤更为拿手。
……
在厨房里忙活了好久,浓稠的汤熬好了,阿浔就坐在厨房里,捧着脸发呆,直到估摸着她家师父应该睡得差不多了,才端着汤往玄泽的房间走。
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男人依旧睡得很沉,除去侧脸透着苍白,整个人依然是清俊矜冷的。
阿浔小心的放下汤碗,默默的在桌边坐下,围观……她家师父睡觉。
玄泽睡觉一贯浅眠无梦,许是因为难得受了不轻的伤,这一次倒是睡得格外香沉。
可是实在架不住一道专注又灼热的目光定格在他侧脸上,久久不挪开,生怕不能盯出一个洞来。
别说他只是睡得有点沉,他就是死了,都能让那视线盯得再活过来。
悠悠转醒,偏过头一看,果然毫无意外的对上了小少女明净的盈盈双眸。
她的眼底向来是清澈见底,可是这会儿却像是盛满了无数复杂的情绪,微微有点放空,明明是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的,但是他醒过来,她还是那副模样,似乎完全没发现他已经醒过来了。
玄泽眯了下眸子,撑手坐起来,嗓音清隽温淡。
“我很好看么?”
阿浔:“……”
废话么不是,只要眼不瞎的,看了你第一眼都还想看第二眼。
她讪讪的移开目光,看救星一般的看向了桌上还热乎乎的汤。
殷勤的盛好汤,端了把椅子在床边坐好,舀了一勺汤,体贴的放在唇边吹了吹,这才喂到脸色苍白的男人嘴边。
“师父,喝吧,我在你睡觉的时候熬的。”
玄泽垂眸,面无表情的看了浓白的汤片刻,薄唇抿了抿,淡淡道:“我的两只手都是好好的,我自己来吧。”
阿浔举着汤勺的手微微一僵。
“我没有让人喂过,不习惯。”
男人察觉到她的小动作,眼帘微抬,好似不经意的补充了一句。
阿浔无声的捏了捏勺柄,咧嘴一笑,将手中的汤碗的放到他的掌心里,自己低头把勺子的里的那点汤灌到了自己胃里。
嗯,好像没有在出锅那会儿尝起来好喝了。
果然汤多放了一会儿,味道就差了一分。
玄泽快速而不失优雅的解决了他家小徒弟特地给他熬的汤。
阿浔伸着小下巴,忐忑不安的看着他。
荷尔蒙意味十足的喉结微微滚动,她隐约听到了某种液体入喉的声音。
她不由自主的跟着吞了吞喉咙……师父的喉结看上去好性感啊,也不知道……
啊啊啊!呸呸!
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思沉迷于美色!
阿浔默默的在心里唾弃了下自己,挺直了脊背,小手交握在身前,期待又急切的目光落在玄泽的脸上。
像是交完作业的小学生一样,等着老师给她评分。
玄泽向来不重口腹之欲,能入口就行。
所以他也难以分辨出他家小徒弟做的这碗汤到底在汤界到底算是个什么水平。
神色寡淡的喝完汤,放下碗,他正要道一声谢谢,却见床榻边的小姑娘的表情和抓住飞贼等待主人夸赞的小狗狗没什么区别。
他顿了顿,淡淡道:“味道不错,你的厨艺很好。”
“真的吗!”
听了他的话,本就清亮的大眼更像是落入了天边的星辰,小姑娘高兴的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碗,兴冲冲道:“师父喜欢就好,以后我每天都给师父做饭。”
玄泽淡漠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我收你是当徒弟,不是当厨娘,做饭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阿浔忍住把空碗扣在他那张认真又俊美的脸上的冲动,细声细气的说:“那就在师父养伤期间,我来做饭吧,每天都给师父熬汤,早点让师父好起来。”
说罢,她低下头,细细的声音更加微弱了,“师父的伤一大半都是因为我。”
玄泽眉头皱的更紧了,他沉默了下,最终松口,“既然你想做便做吧。”
找点事情给她做也好,省的小姑娘天天伤春悲秋的看着他,一副杀了他全家、恨不得立即自刎谢罪的愁苦模样。
“师父,那你先休息着,我不打扰你了。”
阿浔本来是想着留下来陪他聊聊天的,可是一想到他的冷淡性子,所谓聊天一定会是传中的尬聊,还不如让他好好休息。
玄泽点点头,慢慢又躺了回去,眼角余光还能看见小姑娘轻手轻脚的捧着汤碗走出去。
他缓缓闭上眼,没有一丝睡意的脑海里逐渐浮现出他醒来之前做的那个诡异的梦。
俏生生的小少女,一袭浅粉衣裙,鲜泼的如同她身后盛开的一片娇艳海棠。
她就那样站着海棠花林前,冷冷看着他。
那样冷冽的表情与她在他背后出掌伤他的时候脸上挂着的表情如出一辙。
明净的双眸里氤氲了清晰的、不容错辨的恨,他看的清清楚楚。
……
阿浔一力包下了她家伤员师父的一天三餐,所以她必须改掉一觉睡到自然醒的懒惰习惯。
天色才亮,她就蹭蹭蹭的爬起来,奔向了厨房。
正在准备早餐的厨师大叔一脸惊恐的看她,一双小眼写满了“被人抢了饭碗”的敢怒不敢言。
阿浔耐心的给他解释了下,厨师大叔连连点头说是,随即便撸了袖子要帮忙。
阿浔忙不迭的阻止了,必须要亲力亲为,才能……洗刷她的罪孽。
她煮了清淡的粥,又捏了刚好能装满一小碗晶莹小馄饨。
颇有成就感的端着做好的早餐以及随手从厨房拿的作为她自己早餐的包子去伺候她师父去了。
常年修习玄术,玄泽的身体与常人不同,恢复能力更是逆天。
阿浔进到他房间的时候,他已经起床了,脸色比昨天好看了许多。
笔直的端坐在窗边静静的看着书。
纯白衣衫微微削弱了他的清冷,沉静平和的如同狗血话本里惹无数深闺少女倾心的温润公子。
阿浔闪了下眼,压低了嗓子,轻轻的叫他,“师父,吃早饭啦。”
玄泽放下书,对她微微颔首,眼神淡若无物,若有似无的“嗯”了一声。
阿浔一怔,隐约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家师父一开始对她颇为照顾,但是态度实在清冷淡漠,好似完全不能亲近。
但是后来他渐渐有了微末的变化,会像长辈似的去摸她的脑袋,去说些安抚诱哄的话,叫阿浔觉得他也并非完全不可亲近。
可是现在,他似乎又回到一开始的状态。
更准确来说,从昨天开始就有了些迹象。
阿浔顿时心下一沉。
一定是她因为她昨天打伤了他导致的。
就算他嘴上安慰她说着不介,不怪罪她,还说要给她逆天改命,但是说到底总会有些芥蒂的吧……
不过阿浔觉得这很情有可原。
他又不是圣母玛利亚转世,怎么能分分钟彻底原谅她这个差点错手弄死他的不安定因素?
想是这么想,但她心里还是深觉真他妈坑爹,她好端端的着什么魔?
眼看着大冰山要融化一小块了,结果一掌之后,又把她打回了冰川时代。
为了“挽回她家师父的心”,阿浔在伺候他吃早餐的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鞍前马后。
“师父,粥是不是还很烫啊?我给你吹吹?”
“不用。”男人淡淡的拒绝。
阿浔小小的受伤了下,继而又道,“那师父您先喝粥,我给您把小馄饨吹吹吧,喝完几口粥,小馄饨也就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