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那被佛头卡住的庙门。
很快,门外的人又推了一下。
这一次的力道大了许多,佛头的重量本就不大,所以一下便被推开了几寸的门缝。借着惨白的月光,陈生也第一次看到了门外之人的样子。
“竟是女子?!”陈生愣了愣神。
门外之物并非是他开始所想像的令人恐怖的东西,而竟是一名看上去清秀纤瘦的年轻女子!
这下。
陈生心中的恐惧尽去,也不免有些自嘲自己读了许多圣贤之书,今晚却被一个邋遢道士的疯言疯语给吓的失了方寸!还以为这朗朗乾坤之下有什么妖魔邪祟之物!
真是可笑!可笑!
想到此处,陈生不由得翻身坐起,绕过火堆,几步来到门口,张嘴便说道:“小姐稍待,小生这便与你开门。”
说着,陈生一弯腰,便要伸手去搬那佛头。
然而陈生并没有看到的是,在他弯腰低头的一瞬间,门外那容貌清秀的女子的眼睛却是突然向下一转,直勾勾的看向了他的后脑,一只白的发青的,手指尖锐的手掌也顺着门缝向他的后脑处伸了过来……
“哈~~~”一个哈欠声忽然传来。
刚才似乎还睡死着的邋遢道士抻着懒腰坐直了身体。
女子神色忌惮的看了道士一眼,收回了已经快要摸到陈生后脑勺的手。
这时,陈生也已经搬开了佛头,起身打开了庙门。
一股寒风吹将进来。
门外却是没了女子的踪影。
陈生愣了一下,探出头向周围黑暗中望去,却是丝毫没有了刚刚那位女子的身影。
“怎么会?!”
忽然。
陈生低头看了一眼庙门前的地面。
洁白的雪地平平整整,连半个足迹也未能找见。
道士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包,打开后取出里面的小块牛肉丢进嘴巴里嚼着,吃了两口,便打开葫芦押了一口酒。
看见陈生失魂落魄,又有些后怕的样子,他嗤笑一声,道:“放心吧!只是一只野鬼罢了!就算老道士不在这里,她也进不得这庙里的!”
陈生回到火堆旁。
坐在了干草堆上,冲邋遢道士拱了拱手——此时他却是已经想明白了:这深更半夜,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破庙门外又怎么会忽然来了一位妙龄女子?
且不说这路程的问题,就是这女子孤身一人在夜里赶路的又有对少?
想必这八千里山河的大魏朝也没有多少吧?
本来陈生是不信这鬼狐之说的。
可刚刚的事情历历在目,那女子忽然消失,门前又无足迹……恐怕此时再抱守圣人的话语也无意义了。
砰——!
庙门处,一声轻响传来。
陈生猛一回头,却是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咦?!
火堆已经快要燃尽,暗红色的余火还在静悄悄的闷烧着。
陈生环顾四周,却是发现庙堂中的众人一如之前他所看到的场面一样,都是一副熟睡的模样。
而那刚才明明已经起来,在哪里吃肉喝酒的邋遢道士竟也是一副低头沉睡,微微传出呼噜声的模样!
“怎么会?”陈生有些疑惑,一时间也分不清楚刚刚是梦境,还是自己在那会儿之后又睡着了?
摇了摇头。
正待陈生打算翻个身继续睡下的时候,他却是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可是……
哪里呢?
这种不安感让陈生一时间难以入睡,于是他便再次翻身坐起,一双眼睛四下打量着,寻找不对劲的地方。
角落里,四位农夫还在熟睡,其中一人还挠了挠大腿,三名江湖人靠在柱子上一动不动,被斗笠遮挡住的脸庞也看不清楚。
邋遢道士发出均匀的呼噜声,那白发童子也……
嗯?!!
一股颤栗忽然席卷了陈生的全身,一层鸡皮疙瘩忽地一下便炸立起来!
邵文林呢?!
书童呢?!
陈生的目光落在邵文林本来所躺的地方,却只见到了一席毯子和靠在柱子上的书篓!然而南阳县书生邵文林和他的书童却是无影无踪了!
……
现世当中。
邵文林和书童已经没有了声息。
邋遢道士盘膝坐在地上,腿上依旧横放着他那柄桃木剑,只是此时的老道士已经没有了最初胸有成竹的模样,明明是寒冷的冬夜,可一头冷汗却是早已经布满了他的额头。
他从未想过。
像这种县城之间的交通要冲之地也会遇到如此难产的邪祟厉鬼!
此时。
虽然不知道这厉鬼为何无法直接攻入这庙中,但道人却是知道,自己的道行与这厉鬼斗法恐怕还力有不逮!
因为光是这无法进庙的厉鬼,在庙外施法便连着勾走了两人的魂魄!此时其他人也都陷入了梦境当中。
若不是其中有什么东西似乎成了那厉鬼的障碍,恐怕仅凭道人自己施法阻挡,也根本是无用之功!
“这庙中一定有什么东西克制那鬼物!所以它才不敢直接冲入庙中……勾取魂魄时也有不畅……”
道人的心思电转,发觉自己作法定魂无用后干脆站起身,一双眼睛开始在寺庙中搜寻起来。
这小庙本就不大。
又破败不堪,只有一些杂物残砖。
转眼间,道士的目光便落在了那堵住庙门,不知被何人砍掉的佛头上!
回头向供桌后面的佛像一看。
道人顿时感觉到自己茅塞顿开:那庙外鬼物所畏惧的怕不是这佛像?!
想到此处,道人如何不知将佛头归位,也许便能换来那佛像显灵,直接击退甚至降服那厉鬼?
一个箭步,道人便来到那佛头跟前。
双手一抄,便带着佛头反扑向佛像。
此时庙外的声音似乎愈加凄厉起来,阵阵阴风直吹的那破庙的门板咣咣作响!
“那鬼物急了!”道人喜上眉梢,动作更快了几分。
一跃来到供桌上,抄起佛头便按在了那断掉的,露出黑色截面的佛像脖颈处。
说来也怪。
这佛像似乎是泥胎所制,表面上只是刷了多层铜漆。按说这佛像制成以后,泥胎已经烧制定性,应是毫无粘性了。
可当这邋遢道士将佛头安放回到原位时,这泥胎居然生出了一股粘合之力!将断掉的佛头和颈子间牢牢地粘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