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子见夕和并未立刻答应下来,而是沉默思考,心里越发欣赏此人的谨慎,便也保持了沉默,就给她时间考虑清楚。
其实这是一桩极好的合作,项目不错,分账又公平,若对方不是周家的人,这件事不是周家给周家子孙的一次历练的话,夕和一定一口就应承下来。但是,偏偏对方是周家的人,这就是一次历练,所以她不得不考虑另一个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一年后,历练结束时该怎么办?若是他们真能成功,周家定然是不会放这么大一片肥水流入别人的田里的,那酒楼岂不是要改姓周?那么,她和陈子笙所付出的岂不是要化为泡影?甚至有可能因为相连的关系,就连他们的杏林医馆都要被改姓了,那怎么行!
虽然她和陈子笙的初衷是为了赚钱,但医馆的存在却不仅仅只是为了赚钱。医馆是她的退路,是陈子笙的事业,对他们来说有各自不同的意义,这绝不是一笔钱可以代替的。
可是,这个合作确实是个发展的良机,错过的话未免有点可惜,而且他的这个想法真的让夕和动心了,让她都很想试试,看能不能真的在古代得以实现……
思来想去,夕和最终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道:“周公子,不如这样,二八分账,我们只取收益的两成,并且无论是我还是医馆,都会全力帮助周公子达成所愿。但是,周公子须与我约定,一年后,不管结果如何,我投入的一切人力物资都会全数撤回,周家不得阻拦破坏。”
夕和不会去肖想不属于她的东西,但是是自己的,她也绝对会守好,不让别人抢走。
大型商场的想法和初始资金都是周公子出的,一年后若是成功,即便周家不吞并,也应该是属于周公子的,她不会去抢。但是,杏林医馆是她的,她也要确保自己的东西不会被周家强行收走。
但周家财大气粗的,若是非要把医馆据为己有,她到时也没办法,所以只能现在自降要求来换一个有言在先和周公子的一纸契约作为承诺了。
周公子和苏叙言听了夕和的话都稍稍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夕和话里隐含的意思,跟着相视一笑,各自在心里都觉得这个杏林公子还真是有意思,不仅懂得未雨绸缪,考虑到了一年后周家吞并这个极有可能发生的事,还聪明的找到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她都把自己的条件降得这么低了,既少收了进账,又只要医馆全身而退,那他若是再不应承下来可就是不近人情,估计这合作也不用再谈了。
周公子笑着回应:“杏林公子考虑周到,一纸契约即刻便能签订。只是前期的发展少不了仰仗贵馆和二位公子,我也不好占了二位的便宜,还是五五分账吧,比较公平。”
“既然周公子大方让利,那我和陈兄就多谢周公子,却之不恭了。”夕和所提的要求是底线,对方答应就算是达到心里的目标了,不过既然对方主动让利了,她也是不会嫌钱多的,大大方方应了下来。
于是,这合作便这么定了下来。周公子当下就叫周掌柜端了笔墨纸砚进来,说到做到的同夕和签订了契约,确保一年后杏林医馆能够顺顺利利的全身而退,也顺带着在契约里明确了两方的分账之类的细节。
待最终签了字,盖好了印鉴时,外头的日晷已经到了午时。
周公子收起契约,对夕和他们说:“如今既已成了合作伙伴,两位也别客气了,叫我周翎即可。眼下已是午时,我与苏兄在珍馐坊订了一桌酒菜,不若二位同往,就当是预祝我们合作顺利,如何?”
苏叙言点点头,表示同意。陈子笙则看了眼夕和,征求她的意见。
夕和几乎没有考虑就婉言谢绝了,谎称还有要事在身。虽说目前看来,苏叙言好像并没有认出她来,可她到底心虚啊,再待下去万一露了马脚,她岂不是又一个把柄落到苏叙言手里了。
她对这位璧月公子的认识实在太过浅薄,最多算是点头之交,更谈不上信任,把柄落到他手里不一定是坏事,但也绝不是好事,所以能避免还是避免吧。
夕和不去,陈子笙一个人自然也不会去了,两人便告了辞,回到自家的医馆里去。陈子笙思量着夕和刚刚是推托之词,便又提出一起用午膳,还当下就支使了个药童去附近食肆里买些饭菜回来。
子夜听到陈子笙的声音从后堂里走了出来,再走到夕和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角。夕和看子夜想她留下又不说出口的别扭模样,心头一软,便应了下来,同他们一道用了午膳。
午膳过后,夕和却是不得不离开了,她还想在回府前去一趟书肆,翻找看看有没有关于云海和蓬莱岛的记载。青河夫人说的话让她很是在意,也很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的线索。
于是,和陈子笙、子夜告了别,夕和便和临月坐上了马车往南大街而去,打算先把这身男装换下来。
由于杏林公子的身份不能被人知晓,而男装又不方便携带,所以夕和早早地就收买好了这家成衣铺子的掌柜,让其在后院预留了一间屋子给她。每每,夕和来时便从前门进后门出,走时便从后门进前门出,不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今日也是如此,马车停入后院中后,两人先去换下了男装,然后由临月驾了车到前头去,夕和则从成衣铺子里出来,回到南大街上。以往这般都没出过什么差错,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但没想到这一次,却出现了意外。
夕和换好女装后,洗了把脸,把脸上涂抹的药水尽数洗去,重新露出本来的面貌,然后稍稍整理了下衣裙,再不急不缓地穿过后堂,进入到成衣铺子的前堂里。掌柜的看到了她,她便回以浅浅一笑,走过去,假意同对方攀谈几句,然后再买下一个荷包来,最后才佯装逛完铺子的模样走出去。
可谁知道,她才刚一跨出门槛就见到了站在临月身旁的、含笑看着她的苏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