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七夜爱(七)</chaptertit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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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久了,千机也受不住这小魔女的无法无天,便把她骗到了狐门,让她和狐门中的女子去斗法,让她狠狠吃了几次苦头,那小丫头灵敏,居然也学会了圆滑转圜,倒是比以往要沉静一些了,不再那样目中无人和冒失,渐渐大了,人也出落得异常标致,比她母亲还要美上几分,每每出宫游玩,爱慕者便会尾随一大队,直跟到宫门口了才会黯然离去。
春来。
柳枝儿发了满树的青芽。
河水化了冻,片片碎冰随着河水往东流去。龙皓焱和陶伊牵手站在河边上,这一回出来,便不打算回去了,孩子们已经知晓了他们的想法,并不阻拦,为了天下,他操劳了近三十年,十几岁便开始拼杀,到如今四十有余,也应该休息一下,陪着陶伊四处游历一下了。
前日便发了禅位诏,召各王爷回京,龙元澈已经在京中呆了三年,已经基本掌管了京中事物,和龙寒江一起为辅政王,辅佐熠儿处理朝中事务。
熠儿的王妃,也已经选出,各地送上了画像不下千余,最后由他亲自选出百人上京,再由熠儿亲自挑选,经过半年的相处,立下了燕周滨郡郡王家的小郡主方慧为正妃,及侧妃数名。
瑾瑜和擎宇却无意现在就成亲,只各选了合意的女子进了府,男儿十五六岁,有个女伴便可。龙碧儿最不愿意常听陶伊唠叨,只想着能自由自在的,一听龙皓焱给她立下了十六项规矩,便立刻胡乱点头应了,喜笑颜开地开始“赶”着自己的爹娘快快走,她好做一个无法无天的小魔女了。
“舍得?”
陶伊看着那温婉的江水,偎在他的身边,轻声说道。
“有你便足够了,孩子们都大了,不再需要我们。”
龙皓焱感叹着,握紧了她的手。
年华,对他们并没有影响,样貌还停留在二十多岁的时候,江水中的倒影,他依然俊朗,她依然娇艳,一如十五年前。
“我问天下,你亲手打来,亲手铸造这样的繁华盛世。”陶伊笑着抬起了手,指向了身后那片连绵不绝的房屋。
当年,这皇城被青阳云墨一把大火烧得只剩下焦黑的瓦砾,如今又重建起来,比那时更要繁华。
“孩子们会做得更好。”龙皓焱转过身来,
“你应该给含双一个名份的,毕竟她是熠儿的生母。”陶伊低声说道。
“是。”龙皓焱点了点头,那个女人的模样已经模糊,熠儿虽然不提,但是谁都知道孩子都是想念母亲,这些年来,也愧对了他。
“我已经下旨了,封她为圣母皇太后,坟即日迁入皇陵。”
龙皓焱缓声说道,看向了皇陵的方向,那里,长眠着他的母妃,十一的母妃,以及为父皇许多殉葬的嫔妃们。
“殉葬的制度我也下旨废了,太过残忍。”他摇了摇头,伸手弹了个响指,乌锥便从一边踢踢踏踏地跑了过来。
“第一站在哪里?”陶伊上了马,侧过身子来,紧揽住他的腰,笑着问道。
“第一站,我们两个先去找地方潇洒快活一阵子,把这些事统统抛到脑后,只管快活。”
他朗声大笑起来,只觉得一身轻松,这一生,甜的苦的辣的酸的全尝过了,这快活却还没尝够,尤其是带着她,天南地北地快活,这才是最大的梦想。
扬鞭,乌锥撒欢地扬高了前蹄,嘶鸣了一声,才往前疾驰起来。
“就交给它,看它带我们去哪里!”他揽着了她的腰,扳过她的脸来,一个深吻,两个人便在疾驰的马上,紧紧地搂着,吻着。
忘了听这耳畔风声,忘了看这沙尘漫天,忘了这春天的到来,忘了那身后的繁华。
有的,只是彼此。
要的,也只有彼此。
乌锥一路急行,突然一个扬蹄停了下来,把正在拥吻的二人吓了一跳,二人定晴一看,这家伙,居然把她二人带到了一片竹林之中,定睛一瞧,这不是十一的那片竹林吗?乌锥不肯走了,刨着蹄子,打着响鼻,催着二人下马。
“呵呵,它的第一站倒是有趣,把你我送到这里来了。”龙皓焱干脆依它下了马,把陶伊也抱了下来。
这里,还有陶伊一只小小的坟呢!那时骗他说自己死了,就站在那里,日日看他来祭拜,一个在坟后哭,一个在坟前悲伤。
世事如此难料,谁能想到,二人竟然可以闯过如此多的艰难险阻?想来,只要心里想,坚持去做,还是能达到梦想的,二人自相爱起,便从未想过要放弃对方,尤其是龙皓焱,性子太刚强,强得只要想要的,便绝不放手,也正是这种劲头,才换来了他二人如今幸福的陪伴值得!他心里暗道了一声。
竹叶正青翠。
几只小狼从竹林里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他们,是新一批的小狼,看样子刚熬过了漫长的冬季。
灰灰一声嗷叫,便跃了出来,去找它的这些徒子徒孙玩耍了,红色小身体纵身跃进了那片绿色之中,煞是打眼,不多会儿灰灰就变成了一个小红点儿,跑远了。也罢,让它也告告别吧,这一去便不知道是多久了。
竹屋里飘着一股竹香,二人推门进去,里面干干净净的,也是有人常来打扫的么?不想了,今儿就在这里过一晚,明天便启程吧。
在那奢华的帝宫住久了,闻着这竹香,倒有种舒适的感觉。
“我倒是喜欢这样安静的地方。”陶伊坐到了椅子上面,托着腮看着龙皓焱。
“你在哪里,我都喜欢。”龙皓焱把她拉起来,让她坐到了自己腿上。
“嘻嘻,你现如今就是肉麻兮兮的。”陶伊亲啄了一下他的唇,笑着说道。
“你不喜欢?”龙皓焱也低笑了起来:“之前你总说我粗鲁,我巴巴地学了来,你又厌烦!”
“喜欢呢。”陶伊轻叹了一声,搂住了他的脖子。
幸福极了的感觉。
“明儿去哪里呢?”她看着窗外渐暗下来的天色,轻声问道。
“去找十一,那臭小子潇洒够了,也应该带着我们两个了。”
龙皓焱咬了咬牙,这臭小子居然一去五年未返,恨得他牙痒痒,听说最近在南山寺落了脚,赶过去非得好好灌他几杯酒才痛快。
“对!只是先别让他闻到味儿了,咱们悄悄地去,把他逮着,狠狠地灌他一顿才好。”陶伊也开心起来,十一,她也怪想他的呢!
远远的,南山寺中。
十一正带着左晓婵在林间小道漫步,突然鼻子里就痒痒的,猛地打了几个喷嚏,不由得惊讶地说道:
“莫又不是那两个混蛋在打我的鬼主意?”
“师傅准备怎么办?”左晓婵笑着问道。
“等着呗,若再跑,抓住了非被打死不可。”十一懒懒地伸了个懒腰,低笑着说道,他们来了也好,四个人,正好凑桌牌,陶伊那小女人,他也想念得紧了,到时候又应该让那臭龙王去醋醋才开心。
想着,便有些急切起来,干脆拿出小白雀来,让它以左晓婵的身份去告密,说自己要走了,反正这些年来,自己的行踪全是左晓婵告诉他们两个的。
左晓婵在旁边看着,脸上就泛了些红,原来他一直是知晓的呀!
小白雀扑扇着翅膀往竹林飞去了。
晚风清凉。
龙皓焱已经开始在竹屋里掀起了一波波的热浪,把陶伊弄得娇*喘连连,这些天忙着禅位之事,一直没有空去和她亲热,一晃居然过了大半月,哪里能错过今晚这个竹香飘飘的夜晚?
“饿*鬼呢你!”陶伊笑着,任他把自己的衣裳剥尽了。
“只在你面前。”龙皓焱低笑着,迫不及待地压上去。
一块欢爱,从月升起,到月落下。
二人的身体紧紧纠缠,如两株无法分开的藤萝,极力地从对方的身体上汲取着热量。撞击,迎合,摆动,如何快活,便如何做了。
小白雀停在了床头,圆瞪着眼睛看着正欢好的二人,龙皓焱一手压着陶伊的腰肢,一手飞快地解下了小白雀细细的小脚上的银筒,取出了里面的纸条。
“什么事?”陶伊轻轻地喘着气,仰起头去看。
“十一在催我们快去。”龙皓焱笑着,把纸条扔开,又埋头进了她的胸前。
对于,明天,后天,未来的快活日子,他充满了幻想和希望。
那将是一场无比精彩的未来吧?
屋子里,热气腾腾。
明天,也会热气腾腾。
有她,有兄弟,有江湖,便是快活的日子。
————————【姑娘们,下面是十一的悱恻世界,短短的,暖暖的故事。】————————雪夜。
滔滔泗水江。
雪花纷纷扬扬,扑进茫茫江水之中,一瞬间,便被这江水吞没。
一艘小船,轻轻划破了这完整的水面,在水面上留下长长的水痕,慢悠悠地往前行着。我站在船头,双手拢在袖中,仰头。
一弯上弦月悬于幽蓝的天幕中,如同……一弯新眉,漂亮女人的仔细描出的新眉,温柔,娇俏!
他们说,我不爱女人!
错,大错特错!
我爱,极爱,所以我不敢爱,我怕我会给她们带来伤害。我,是人和狐妖的儿子!我怕我体内暗藏的戾气,伤了这些漂亮的、可爱的、娇俏的女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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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有些凉,我爱这凉凉的风,有雪花飘下来,太调皮了,钻进我的毛领子,滑进我的脖子里,被我的体温捂化,雪白的狐狸毛领被这雪花瓣儿沾湿了,月光如水,温柔地贴在我的脸颊上。
我抬手,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双颊,脑子里浮现出一张漂亮的女人的面孔来,她说,我太瘦了,要养胖一些才好。
她爱煮东西给我吃,香甜的东西,暖了我的胃,我的心,我的肚肠,我的五脏六腑,让我心甘情愿地为她而迷醉。
她是陶伊?
不,她是我的娘亲!秦筝!
世间最漂亮的女人,不是陶伊,是秦筝,我的娘亲!她临去的时候,也是带着微笑的,紧紧地拥抱着我,吻着我,告诉我说:
“羽儿,娘只是回去了,你要好好地吃饭,睡觉,然后……快快长大!”
那夜,也有这样温柔的月色。
只是,她的际遇却并不温柔。
我看着她被一道道符纸击中,我哭不出来,也不怕,只是躲在门后面,怔怔地看着,听着,想着。
为什么,她会这样呢?就那样微笑着,无声无息地化成了一缕青烟,不见了。
我的童年,是在冷漠和讥笑中度过的。
他们讥笑我,不过,他们都死了!我怎么可能允许他们用那样讥笑的谈论我的娘亲,世间最漂亮的女人?
我知道,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很阴冷,这阴冷从来只隐藏在我的五彩琉璃眸之下。
雪更大了。
有人在船舱里轻唤我的名字:
“沐羽,进来吧。”
这个人,从来不唤我十一,她叫我沐羽。
她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做左晓婵,她,是王兄的贤妃。她和所有的女人都不同,进了宫,不争宠,也不愿意停留在宫中,只是安静地准备着自己明天要走的路。
这条路,便是要跟随我修道。
她说,她要拜我为师,可是,她却不肯叫我师傅。
她也不爱笑,只是沉静,沉静地看着一切,她的行为,永远都是风轻云淡般的优雅,举手投足,都如同书里描绘的一般,优美。
我不爱这样的女子。
因为,太规矩。
不过,我还是应了声,我转身,进了船舱。有人陪在身边,总是好的。所以,我的府中有许许多多美丽的女子,她们都喜欢我,我知道。
我享受这种喜欢,不过,每过几年,我便会换一批过来陪我,只是陪着我而已。
船舱里暖和极了。
一盆温暖的碳火正熊熊燃烧着,左晓婵在烫一壶酒,听见我进来了,便用她那无比优雅、无无比规矩的声音说道:
“沐羽也喝一杯么?”
“好啊!”我唇扬,轻笑,盘腿坐了下去。
她抬起眼眸来,看了我一眼,便往杯中倒了一杯晶莹的酒,轻声说道:
“王后酿的酒,果然好喝。”
听到这话,我又骄傲地笑了,陶伊——是我在世间,第二喜欢的女人!我喜欢她,因为,她是陶伊,一只勇敢而固执的小梅妖。
她酿的酒,我和王兄总是一人一半,从不厚此薄彼,我知道,她也欣赏我,疼惜我,不过,也仅此而已了。
世间上,没人能取代王兄,便是阿碧,也不能!
我很奇怪,那是种什么样的感情呢?他们在天火中紧紧相拥的时候,那是种什么感觉呢?我站在天火外面,那火焰腾腾,她和他,拥吻!
“沐羽,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不要告诉我,真的是树林偶遇!”
左晓婵端起酒杯来,她是左手端杯,右手的彩袖遮挡,然后轻一仰头,却也只小抿一口,一杯酒,她总要喝上许久,而且脸颊上也从不为这酒而染上色彩。
哦,对了,左晓婵爱穿彩色的衣裙,她的上衣总是素色的,或是青色,或是白色,或是粉色,下摆的裙,却总是五彩,咦,和我的五彩琉璃眸的颜色是一样的。
所以,我下意识地才会愿意收她为徒吧?反正陶伊那女人,只要爱情,不要学本事,当然,她也不需要学什么本事了,我娘亲那颗狐珠,是天地间的至厉法宝,足以让她把王兄打趴下,到时候,可能是王兄又来要我给他治伤了,说不定再讨点制服她的法宝去呢?我应该给他什么法宝?再给她什么法宝?他和她打来打去,会不会很好玩?
一面如此想,我玩心便顿起,左晓婵不是永远一副镇定的模样么?若她害羞,或者愤怒,生气又会是什么模样?
“他们么?”
我沉吟了一下,往软垫上歪了下去,伸手,解开了我的披风的带子,又拉开了腰带,露上出我里面白色的锦衣来,脖颈,有优美的弧度,长发,在我肩头散开,柔软如海藻。
我像我的娘亲,不是极俊朗的那样,却是极具气势的那个,我的优点我明白。
可是,左晓婵只淡淡地扫了我一眼,便又重复起她喝酒的姿势来了。五彩的琉璃光在我的眼中慢慢流转了起来,一片潋滟。
也对,龙皓焱,那般威武的男人,她也不动心,可能,她也不喜欢男人,喜欢女人也说不定?
我沉吟了一下,慢慢开口:
“他们,王兄毒发,在河边遇到了浣衣的陶伊,便让荣延把她打晕了拉到了洞中,然后,你明白,男人女人的那样事,他强迫陶伊完成了……”
我斜过了眼眸,看着她,她进宫三年多,却并未和他有过一次夫妻之事,不止是她,满宫女人,没人能碰到龙皓焱的衣袖,之前是他不愿意,后来是灰灰太凶巴巴,所以,她听到这样的话,应该羞涩才对。
很快,我失望了,她石头一样,只听着,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有些恶意起来,这样的雪夜,只有浆划动着河水哗啦啦地响,没有一点乐趣,她不弹琴,不唱歌,不吟诗,什么也不坐,呆巴巴地一口接一口喝酒。
这样的徒儿……不如陶伊一半有趣!
我又开始想陶伊了,自从认识了她,我想她的时候,远远超过想我的娘亲。
她那样的温柔,温柔地看着我,眉目如画,肌肤如瓷,长发上有令我陶醉的香气,生气的时候,便会涨红了脸颊,跺脚,扭头就走,还会哭,会恨恨地对我说:
“你是王爷,为何欺负我一个小女子?”
她还会为我做看上去很丑,却穿着很舒适的黑布鞋,会做好吃的饭菜,会用树叶吹起最美妙的乐声,会怕我生气,怕我不理她,怕这怕那……却唯独不怕、不怕我对她有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陶伊呵,太信任我,反倒让我恼火,我应该坏一点,趁着她和王兄有危机的时候,把她夺过来,带着她天涯海角,策马江湖,有那样有趣的女人陪着,快哉,快哉也!
我不知道,我并不是在想,而是在慢慢地述说。
左晓婵静静地听着,壶中的酒不知不觉便去了大半,我也累了,轻轻地阖上了眼睛,轻轻地呼吸,轻轻地回忆。
回忆我的往昔。
岁月,我从未担忧过岁月,我不会老,那两个人也不会。
只是,若岁月太漫长了,他二人一直那样肉麻,我怎么办?我又有些烦躁了起来,翻了个身,背对着了左晓婵,我讨厌有人看到我不高兴的时候,只是,我现在不能把她丢下水去,水太凉,会淹死、冻死她,我还没有那样地不怜香惜玉。
尽管,我的双手其实沾了太多的血。
有一个秘密,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城外那些道士,全是我杀的!我让他们快快滚,他们却讽刺我是狐妖的儿子,说要像打死我娘亲一般,打死我!
真是狗胆包天!
我七岁入道,十四岁便学了满身的本事,加之我娘亲遗传给我的天赐禀赋,他们也想跟我作对?可能,他和她都知道了吧,只是,不提。
陶伊说,十一,你真的很难懂,我看不懂你。
可是,陶伊,我不想你看懂我,你看不懂,就会时常想,你时常想,你的心里就永远有一个位置是给我的,不管这位置是什么!
是不是,有些酸?
那又如何呢?这就是我最最真实的想法。
我是狐妖的儿子,我喜欢了一个小妖精,可惜小妖精喜欢我的王兄,世间我最不愿意伤害的人!
砰砰砰……
我的心,又猛地加速跳动了几下。
是他们在想我么?
龙老大现在也有些酸溜溜的,总是让小白雀来消息给我,让我早早回去,说他……挂念我!
牵挂……
我喜欢这个词儿!
我,也牵挂他们!我的兄长,我的嫂嫂。
姻缘,真是件奇妙的东西,我的心又渐渐安静了下来,一床软被盖在了我的身上。
我闻到了,左晓婵身上那规规矩矩的香味,明儿,我要告诉她,不要用这样规矩的香了,我讨厌这香味,我喜欢那种活泼些的,比如蔷薇花的香味。
船靠岸。
青州府。
雪仍在下,小镇的码头很清冷,只有我这一艘船孤零零地泊着。
弯腰,钻出了船舱,整了整衣衫,戴上了斗篷上的帽子,略提了衣袍的下摆,沿着已经结了冰的台阶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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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晓婵就跟在我的后面,台阶很滑,她皱着眉,小心地,挪了上来。
“去找家好的酒馆,我稍后便来。”我没有等她,低声吩咐道。
“是。”她很自然地应了声。
一路上,我并未带侍女,唯独带了她,她也是官宦家的女儿,自小娇生惯养长大的,难得的是有副好脾气,我怎么使唤她,她都认真地完成,虽然,她从来都不对我笑。
也是个奇怪的女人。
不过,一点也不可爱。
我下了结论,把手拢在了袖中,快步往前走去了,把她远远地抛在了后面。她在我身后,看着我,我知道,可是,这目光却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我也知道,她只是看着我而已。
而且,我想念的,只是陶伊看着我时的目光。
那样的澈透,而且温柔,不像她,平静得令我厌烦。
穿过长长的巷道,积雪被我厚厚的靴底踩出一个个小坑来,黑色的,旁边却是雪白的雪,一只野猫用力地喵叫了一声,从屋檐上跳下来,落在我的肩膀上面,滚进我的怀里!
小畜牲,想占我的便宜!
我低斥着,把它丢到地上,它喵叫得更欢了,一步也不肯落下地跟着我。
小畜牧!我笑起来,倒还记得我。
那间小院,还留着,门里门外,都是原样。我买下了它,我在这里,和陶伊一起度过了一段让我无法忘怀的日子。
我来这里,只是想静静地呆一段时间,并无他意。
陶伊喜欢这里,我也喜欢,为的,只是这里的安静。长长的巷子隔开了外面的繁华,只有她的味道,那树梅的味道,还有,这小畜牲的味道。
这么些年了,难得这小野猫还活着,它依然瘦,我也依然瘦!我突然就想,我和这小野猫有缘否?是否,也收了做个徒弟?
小野猫咬着我的衣衫的下摆,喵呜叫着,向我讨着吃食。
“去去,晚上才有吃的。”
我不耐烦地用脚尖把它挑开,推开了那扇门,床榻上折得整整齐齐,一如,曾经她给我收拾的一样。
“公子回来了。”
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回头一看,是这院子的主人,我买了这院子,又请这老人家每天来打扫。
“是。”
“公子这回住多久?”老婆婆咳嗽了几声,低声问道,看样子,是病了吧?
我还未答,她又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布包来,散开了,里面居然是一叠银票。
“公子若还不回来,老身也不知道能不能等来你了,这些,是公子这些年来给我的银两,我都存进了银庄。老身一辈子,生了七个儿女,都死于战火之中,如今有钱也不知道留给谁了,公子收回去吧。”
她继续咳嗽着,我微笑起来,没接银票,只低声说:
“老太太,留着吧,我看您老人家有百岁的寿命,不要担心。”
百岁?她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叽嘟道:
“整晚整晚的咳嗽,哪里能活上百岁?”
我只笑,不答。你为我看守了我和陶伊的地方,我自会报答于你。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我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是自由的味道!
我素来不喜庙堂,尽管它能给我显赦的身份,让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他都不能凌驾于我之上,我和他是平等的。
可是,我不是他,他爱那权势,爱天下,他的梦在朝堂,我的梦却在江湖,只可惜我的江湖太孤单。
“沐羽。”
左晓婵的声音却响了起来。
我皱着眉,看向了门边,抱着一坛酒,提着一筐菜,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做到这些,并且一路找到我,这些日子,她下了功夫!我没生气,反而微笑着点了点头,这是我在考她,我的正式的第一个徒弟,倒还不错!
“我去做饭。”
她低声说道,低头往厨房走去。
“婆婆,帮我找几个姑娘来吧。”我转头看向了老婆婆,声音不大不小,左晓婵可以听得清明。
“婆婆拿着这个牌子去天绝香,便会有姑娘跟着婆婆来了。”我把一只玉牌掏出来,递到婆婆的手中,她应了声,转身慢慢往外走去了。
到了那里,我的人见了牌子,自然会给她治病,还会——给我派两个极漂亮的姑娘过来,陪我喝酒作乐。
男人会的一切,我都会。
只是很多时候,我懒得去作乐罢了。
只是,今晚突然有兴致。
菜香,从厨房那边飘过来,哦,规矩的菜香,我皱了皱眉,闻着,便没有陶伊做得好吃。可是,为什么要和陶伊比?世间哪里还有陶伊?
龙十一,你早就应该忘了她!一个声音从我心里升起来,我有些沮丧,忘么?我却不想,有人去思念,也是件好事,否则,我在这世间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姑娘很快就到了,比她的菜上得要快!
只是我没想到,这丫头做了这么多的菜!牛肉,羊肉,鱼,还有几碟小菜,丰盛极了,好吧,看在丰盛的份上,不计较味道了。
我坐到桌边,左右各一个美人儿,陪着我,给我倒酒,给我搛菜。
左晓婵却只呆在厨房里,安静地吃着她的饭菜。
如同,她真的只是我的丫头,我是她的主子一般。
我讨厌规矩,所以我讨厌我这个徒弟。
酒香极了,我喝了大半坛子,眼眸都有些红,我抱起了这个叫玉琉的姑娘,大步走到了榻边上,两个姑娘都有些不知所措。她们都知道,十一王爷从来不好女色,至多是和女孩子们笑闹一会儿,便罢了,可是现在……是从还是不从?
怀里的这个,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只一小会儿,便反应了过来,迅速地调整好了表情,妩媚而娇羞,怯怯而又迷蒙的眼神真吸引住了我。
我俯下身去,探进了手,轻抚她的柔软的腰肢,又往上,到了她的胸前。
女人的身体,我第一回这样接触。虽然,我有无数机会,可以拥有不同的女人,但这还是我第一次!
我褪下了她所有的衣衫,把她翻了个身,看着她娇嫩的背,兴致却一扫而光。
天啦,这是件多么无趣的事呵!男人女人为何要做这样的事?大哥哪来的兴致,成天抱着陶伊滚来滚去的?
我把衣服扔到她的身上,冷冷地说道:“回去吧。”
玉琉惊讶地爬了起来,看着我,我的眼睛已经有了琉璃光,我不想看她们的脸了,所以我用这琉璃的眸,不让自己再看。
我的样子很……极致的美。
我知道,我的美和陶伊的美一样,在晚上,在这雪夜,在这幽的地方。我的眸子里有五彩的光,那样潋滟而悠悠。
玉琉和玉璃怔怔地看着我,忘了要挪动脚步,她们的表情和我府里的侍女一样,只要看到我这时的样子,总是这样。
“回去吧。”
我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身,往院中走去。
那株梅正开得娇艳,曾经,陶伊就坐在这枝头,微笑着看着我。
我倚着树站着,解下了腰间的那只玉箫。
一段规矩的乐声先于我的而起,我侧过脸看过去,左晓婵抱着琵琶,手指依着她的乐器师傅的教授,规矩地拔拉着。
“左晓婵,你一直都这么规矩么?”我放弃了吹曲子的打算,低低地问道。
“规矩有什么不好么?没规矩不成方圆,没规矩,国不国,家不家,人不人。”她规矩地弹完了一曲,抬头看向我,平静地答道。
“那你为什么不规矩地呆在宫中,当你的规矩贤妃?”多么讨厌的说教呵,我冷笑着问道:“又为何不依规矩叫我师傅?”
“对每件事,每个人的规矩也不同,燕周皇宫里,规矩地让开路,让他们两个恩爱和美,在你这里,规矩地叫你的名字,也是我讨你欢心的方式。”
天,这回答为什么都这么规矩?可是,我居然反驳不了她。
我眼中的五彩光快速流转了起来,我在这规矩里,嗅到了一丝丝的乐趣,来自左晓婵即将带给我的乐趣。
“况且。”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若不规矩,便会被人挑错,被人挑了错,我便不得活,不得活,我又如何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所以,规矩,也是生存的道理。”
我呆住了。
她抬头看向我,放缓了语速说道:
“其实,王爷也是规矩的人,若不规矩,怎么会放开那女人?”
我恼了,面上有了些凶狠,她在说什么?在笑话我么?
“王爷,你是真的需要一个女人的。”
左晓婵站起来,轻声说道,转身,往屋里走去,只几步,便落进了我的怀里,我掐着她的下巴,冷笑着问道:
“今儿倒是受教了,你说得极对,我确实需要一个女人。”
我说着,手拉开了她的衣带,她的衣结很容易解,只几下,便敞开来,冰凉的风贴着她单薄的肚兜,她的皮肤开始泛起青色来,我却不打算放手,我听到了体内有火烫在叫嚣,我的手,灵活地挑开了她的肚dou,覆上了那柔软的胸前。
风,有刺骨的凉,袭上左晓婵裸*露在外的肌肤,她微微有些发抖,可依然是中规中矩地垂首站着,一动不动,任十一的手在身上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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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体很柔软,手摸在上面,很舒服,可是,不是这种感觉!十一的手用了力,紧掐住她的腰,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不躲?”
“若你真想要,我躲有何用?若只是一时兴起,并无进一步之意,我又何用去躲?”
左晓婵抬起头来,平静地看着他。
他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如有一盆凉水从头顶上浇下来,太过冷静的女人,着实无趣,他撤了手,不耐烦地说道:
“去吧。”
左晓婵整理好了衣服,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他独自一人又枯坐了一会子,竟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二十八年了,他从懵懂之童,到如今,没有一天不是觉得孤单的,这份孤单来自心灵的极深处。
他是人,又是妖。
他渴望有一个人能真正走进他的内心,读懂他,陪伴他,而不像龙皓焱那样,沉浸于欲爱之中,欲……是什么?
酒香还在屋里萦绕着。左晓婵买来的,是十年陈酿一夜醉,由小镇特有的井水酿出,所以别处绝无此等口感的好酒。他当年和陶伊住在这里时,便是天天要饮上几杯的,今日心中烦乱不免得就多饮了几杯,倒在榻上,沉沉睡去了。
房门吱嘎一声轻响了。
一道人影悄悄地走了进来,抱着一床稍厚的棉被,是左晓婵。
左晓婵把被子放到他的脚头,俯身,给他褪去了长靴,再把被子给他盖上。
“伊儿。”
他的声音,朦胧地传来,左晓婵呆了呆,怔怔地看了他半晌,默默地转身走了出去。
若说痴,世间还有谁能比得过十一?
他对龙皓焱痴,只因当年得到了龙皓焱的庇护,觉得欠了龙皓焱一条性命,里面有恩怨,却也能懂。
他对陶伊痴,却独独只因喜欢,左晓婵便不懂了,喜欢的,为何又不去抢?分明是有机会的!既然决定放开了,为何又会总在午夜梦回时,悄唤她的名字?
陶伊,你霸占了这个男人的心呢。
左晓婵轻叹,倚着树,看着月亮发起了怔。
谁人心中都有一个痴字!
她也痴,她也有想做的事,为了这件事,她可以不顾一切,哪怕粉身碎骨,哪怕低下身段让这男人来差遣。
月光温柔地洒下来,照在她的脸上。
圆脸儿,杏眸中有水光盈盈,唇微翘着,一只酒窝儿便露了出来。
梦,谁没有呢?在知道陶伊之前,她本是想就这样一辈子过完了,可是,陶伊出现了,她才知道,原来女人还可以这样活着,她那样勇敢地去追求着自己想要的一切,为何自己不能和她一样?要找到那个人,对他说:
“你瞧,我来了,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不知道什么时候,屋里,屋外,就静下来了。他的微鼾声,她的呼吸声,在静静的空中,静静地交织。
阳光。
久违的温暖阳光,金灿灿地洒了下来,照在厚厚的积雪上面,如同一只只金色的精灵,在白色天地间舞蹈。
他倒是许久没有这样舒适地睡过一个好觉了,最近总多梦,难得昨儿晚上居然没梦,让他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伸展了一下手臂,掀开被子坐了起来,被子……他楞了一下,并未多想,打开门便走了出来。
一抹窈窕的身影映入了眼帘,左晓婵就坐在台阶上,头靠在廊柱之上,看样子是还睡着。
“徒弟。”
他微扬着眉,弯下腰来,轻拍着左晓婵的脸。大冷天的,她怎么坐在自己的房间门口?她的脸颊很烫,他的眉皱了起来,在发热!想必是昨晚上冻着了吧。
把她抱起来,走进了她的房间,放到了榻上。
她的榻上空荡荡的,没有棉被,他略一想,便想了起来,陶伊那时怕热,所以她并不盖被子,自己睡的是陶伊的房间,原是没有被子的,今天早上起来身上却多了一床柔软暖和的被子,想来,就是这傻丫头给自己抱过来的。
额头也烫得厉害,左晓婵素日看上去总是冷冰冰的脸上,泛着潮红色,眼眸和唇都紧紧地闭着。
“看好她,我去抓药。”
他弹了弹手指,飞瑶从空中落下,摆了摆尾巴,在十一的身上蹭了蹭,这才慢悠悠地走到了榻前,伸过脑袋看了看左晓婵的样子,卧了下去。
抓药,熬药,喂药,一折腾,便是一天一夜。第二天清晨,左晓婵的烧便退了好些,她清醒过来,一手轻摁着额头,一手扶着床沿,慢慢坐了起来。
他正负着双手,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湛蓝天空。外面的积雪正在融化,想来,过不了几日,雪便会全化光了,冬天,即将过去。
“砰砰砰。”
轻轻的声音传了过来,左晓婵坐起来,穿好了衣。而十一就像知道似的,一直等她穿好,了才走过去打开门。只见门口居然站的是千机,一袭华美红衣,长发散着,只用一枚白玉束在发上,漂亮极了。
“哎呀,龙十一,你跑得这么快作甚?追得我一路半死不活的。”千机娆妖地一笑,便往他的身上靠了过来。
“远点,快离我远点……”他连忙躲开,忙不迭地说道。
论辈份,这千机比他母亲的道行还要高,是他奶奶辈的人了,可偏这臭狐狸又生得千妖百媚的,一双媚眼儿总往凡间那美男身上瞟,害得龙寒江整日里只忙着吃醋,谁靠近千机,都会被龙寒江暗中一顿好整。
“你来何事?”
他让开门,让他进来,自己却躲到了左晓婵的身后,一副敬若寒蝉的模样。
“你躲这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过来,让我瞧瞧,最近瘦了没。”千机干脆坐了下来,冲他招着手。
“有事快说,有屁快放。”
十一有些懊恼,自从千机得到龙皓焱那一吻,便得了趣,从此盯上了这两兄弟,总是想找机会揩点油,寻点乐子。而在那场天火之中,又多亏了千机相助,所以这两兄弟又不得不忍着,只自己随时注意着,以防被他占了便宜去。
“你急甚?咦,这美人也在,你也过来。”
千机看到了左晓婵,脸上笑得更欢了,十一只觉得面前坐的就是只硕大的狐狸,怎么男女通杀呢?
“公子,请喝茶。”左晓婵给他倒了茶,礼貌地说道。
“乖,这才乖,别学你师傅,一副苦瓜脸儿,极无趣。”千机瞟了一眼十一,这才说道:
“狐门大典,你去是不去?”
“不去。”
“打断你的腿!你母亲在世时,还不敢说不去。”
千机却变了脸色,声音也冷了下来。十一和他,也算是狐门的骄傲了,不仅在人间站住了脚,还和上神打了一架,多么骄傲的一件事!尤其是十一,狐和人的儿子,如此出色,如此优秀,回望狐门万年来,都没有出过这样的人物!长老是特地令他来请的,哪里能不去?百年一次的盛会,哪里能不去?当然要去,还得去吹吹牛,看那些笑话他的死狐狸们怎么办。
“沐羽,你就去逛逛吧。”
左晓婵开了口,他天天这样,虽然表面上不说,可是他心里一点也不快活,去那里逛逛说不定也能遇到让他心仪的女子呢?他不是喜欢那种调皮的,不规矩的女子吗?狐门多美人,说不定一眼便能瞧中一个,也不用从此冷月无边地寂寞了。
“不去。”十一依然冷冷地回绝道,若都是千机这样的人物,去了不是连骨头也剩不下了?
“不去不成!”
千机站了起来,从袖中掏出一件东西来,扔到了桌上,有备而来的,就有办法让他去!
一枚泛了黄的香袋儿闯进了十一的眼帘,他轻轻地拿了起来,轻抚了几下,便放进了怀里,低声说道:
“走吧。”
千机唇一扬,又笑眯眯起来:
“这才是我的好十一嘛,走吧,哦,这小美人也去吧?”
“我?”左晓婵楞了一下,他们狐门中事,自己去成吗?不过,倒真的想去。
“来吧,都是成双成对的,你师傅堂堂一个大王爷,总不能一个人,太没面子了。”千机一拉她,便快步走出了门。
到了院中,千机拂袖一挥,那红袖在空中便像红云一般展开,面前陡然出现了一道大门,隐隐的,便能听到门中有笑声传了出来。
“进去。”
千机一推,左晓婵便跌跌撞撞闯了进去。
满目,青青翠翠的颜色,居然是到了山林之中,淙淙流水,青石小路,野花绽放,这里,居然是春意盎然的景象,丝毫没有一点冬天的气息。
十一也进来了,这里,就是娘亲生长修练的地方么?沿着小路,慢慢地往山上走去,沿途,不时遇到上山的人,向三人微笑致意,有结伴的,有单独的,有青年男女,也有老妪老翁,美的丑的高的矮的瘦的胖的都有!
原来,狐狸精并不都是如人们想像的那般,美不胜收呀!十一的心情又好起来了,这地方,他喜欢。
若论风景,此处并不比别处要美上几分,只是这里隐隐有种香气,让人一闻,便觉得浑身舒畅,有些熟悉,但是又说不出这到底是什么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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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有其他狐仙向几人打招呼,千机自是嘻嘻笑着上前去搭几句,十一只在后面微笑着点头,没走几步,千机又遇到了一位好友,便几步上前去,和那人打招呼去了。
“秦筝之子,龙沐羽?”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十一转身一看,只见一位身着红衣、鹅蛋脸,肌肤白里透着红的漂亮女孩子正上下打量着他。
“我叫凌晨,生于凌晨。”
女孩子清脆脆地说道,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火花儿:
“早想见你一面,可惜王府王气太盛,我修行尚浅,进不得,今日一见,倒比传说中的还要好。”
“哦?”
十一的唇扬了起来,都爱听好话,他也不例外,现在听着这话,不觉得心情更好起来。
“一同上山可好?”女孩子上前一步,笑着问道。
十一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和女孩子一起并肩往山上走去。
自始至终,二人都未看左晓婵一眼。左晓婵只静静地跟在身后,只着女孩子叽叽喳喳地问着十一一些人间的事情,两边青山如画,碧水如镜,她呼吸着这新鲜的空气,面上一直带着微笑,欣赏着这眼前的美景,弯腰,拈起一朵小花,别在鬓边,新鲜的香味,立刻盈满了脸颊。
“美人儿。”
千机的声音响起来。
左晓婵侧过脸来,笑着说道:
“公子好福气,能在这样漂亮的地方生活。”
“哦?你喜欢这里?”千机看了一眼她发间的小花,笑着问道。
“嗯。”左晓婵轻声答道:
“人间的女子,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女子,是不能尽着自己的想法生活的,想去哪里,不想去哪里,想干什么都不能随着自己的意。便是去踏青,都是为了……联姻的目的,远远不如你们生活得这样自由自在。”
“喜欢,便留在这里呗。”千机给她理了理发间那朵小花皱起来的小叶子,微笑着说道。
“可以吗?”
左晓婵惊讶地问道。
“当然可以,这不过是普通的山而已,凡间人只当它普通,狐门又故意设了些障碍,所以凡人不大上山,维持了这里的清净,你若想留下,只我凭说声便是了,只是这里太过清静,你守得住么?”
清静?左晓婵摇了摇头,小声说:
“清静倒不怕,只是,我还有件事未完成。”
千机的秀眉弯了弯,好奇地问道:
“什么事?莫非你喜欢前面那个痴人?”
他伸出纤白的手指指了指十一,左晓婵便笑了,小声说:
“不是他。”
哦?不是,看她一路忍耐,还以为是因为喜欢,想不到还另有原因,哎,看样子龙皓焱和陶伊的愿望又要落空了。千机有些遗憾起来,这美人儿倒不错,若不是自己喜欢上了寒江,自己得了也不错呀。
“你敢!”龙寒江那怒气冲冲的声音骤然在脑中炸响,他一抖,连忙敛了心神,罢了,那醋坛子,为了当年龙皓焱那一吻气到如今,若他日知道自己又对女人起了心思,还不得把自己“惩罚”至死?
“哎呀。”
左晓婵突然小声惊呼了一声,千机停下来,只见左晓婵已经快速蹲了下去,焦急地看着小山坡下一件闪着碧光的东西。
“什么?”
千机问道。
左晓婵不答话,只捡起了旁边的小树枝去勾,不料,却把耳坠子往下推去了,泥土往下滑去,带着那坠子一起,落进了树丛之中,很快就看不到影儿了。
“快些。”
抬头,只见十一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正微蹙眉,看着并肩而来的二人。
“这位是?”凌晨看了看十一的脸色,又看了看无奈地站起来的左晓婵问道。
“徒弟。”十一低声说道,依然转身往前走去。
左晓婵叹了口气,再度看了一眼山坡下的方向,快步跟了上去。
行至山中间,天色陡然变了,山下是白天,山上却是夜晚,有小狐妖已经有尾巴露了出来,冲着月光欢快地摇摆着。
左晓婵不由得有些害怕了起来,毕竟这里是妖门,她是凡人!
一只玉符快速地扣到了她的手腕上,她一楞,只见十一已经回转到了自己的身边,凌晨正站在前面对她微笑着。
“从现在起,不得离我半步。”十一严肃地说道,这里的妖气已经很盛了,早先就不应该带她来的,可他并不知这里的妖气如此之重,还以为和自己的师门一样,都是修行中人,哪里会这样妖气冲天?这千机,也不提前说说。
一座高大的七彩虹门出现在了众人眼前,云雾就在虹门间穿行,狐狸们进了拱门,居然都恢复了原形,变成了一只只小狐狸,撒着欢儿往里面跑去了。
千机冲着二人一笑,身形一矮,只见地上便多了一只透体火红的狐狸,摆了摆尾巴,也往里面去了。
呃,他的原形还真可爱!
左晓婵忍不住笑了,这是十一第一回看她这样笑,嗯,还很好看。
正想着,身边的凌晨也一缩身子,变成了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白狐,咬了咬它的锦衣下摆,把十一往门里拖去。
走进了虹门。里面又是一派景象。
宽广的广场上面,巨大的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着,狐狸们正用尾巴互相甩着,打着招呼。千机的一身火红,又活跃,在狐狸之中尤为扎眼,原来狐狸们的性格也是不同的,有沉静的,有像千机这样喜欢闹的,如同人一样。
突然,无数铃铛的声音响了起来,由远至近,慢慢到了跟前。
一阵香雾散去,只见广场里多了一只高台,台上一名穿着打扮都雍容华贵人中年妇人正微笑着看着大家。
狐狸们安静了下来,都卧在了原地,却有整齐的声音响了起来:
“见过圣主。”
“好孩子们,都起来。”
妇人笑吟吟地说道,缓缓地抬起了双手,一阵淡淡的紫光闪过,十一和左晓婵只觉得眼前一花,眼前便多了无数男女的身影。
“千机,你过来。”妇人招手,千机便扭着腰肢上了高台,二人低语了几句,妇人便看向了十一站立的方向,笑着说道:
“好孩子们,都见见秦筝的儿子,十一王爷吧。”
狐狸们转过身来,都笑着看向了十一,好多人都说道:
“门主,已是见过的了。”
又有人说:
“我在京中开了绸缎庄,王府里的丫头都爱在我的绸庄里买布制衫。”
哦?十一扬了扬眉,自己久不在京,原来京中已经多了这么些狐狸。
“托了王爷的福,这些狐子狐孙,才能安稳度日,大家还不谢过王爷?”门主笑着向十一点头。
原以为这狐狸开会,会和人间一样,依了各礼仪规矩,也得磕头拜见什么的,不想却是和回家一样,嘻嘻闹闹地扯闲话,倒是轻松得很。
狐女很大胆,除了凌晨,又有好多年轻貌美的狐女围上来,找十一说话,言语间爱慕之情大胆流露。
左晓婵见他忙着,便走到一边,安静地坐着,十一身边的女孩儿越围越多,渐渐的,连他的身影也看不到了,左晓婵轻叹了一声,不由得觉得有些孤单起来。
不如,去找自己掉的那只坠子吧?她起了身,往来时路上去了。
这里,进出都自由,那门主也只露了一下面,便和年纪大一些的狐狸们去唠磕了,大家都自由得厉害,她出了虹门,外面一片漆黑,只有几颗星星照着眼前的山路。
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了看里面正说得热闹的狐狸们,便大着胆子往山下去了。
怀里有火折子,她打着了,慢慢寻着跌落东西的地方。
有虫鸣声,晚归的鸟啾声,有风拂叶子的声音,她居然一点也不怕,就那样趴在草丛里,仔细地看着山坡下的枝枝蔓蔓。
一点绿光,莹莹,落入她的眼底。
是这个吗?
她惊喜地伸出手去,往那绿光上探去了。
啪……
一声,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她的手背上面,她一楞,那绿光已经哧溜一声不见了。
原来,不过是一条细细地竹叶青蛇而已!
她惊愕地转过脸来,看向了来人,是十一!
“说过不要离我半步,怎的不听?”十一不悦地说道。
左晓婵站起来,行了个礼,小声说道:
“是,知道了。”
“找什么?”十一弯腰,看向了山坡之下,她上山的时候便在这里看了半天,现在又一个人悄悄跑来,想来是跌了东西。
“一只坠子。”左晓婵低声说道。
“什么模样,我去瞧瞧。”十一掀起了锦袍的下摆,往下一跃。
“小指头大小,茄子形状的。”左晓婵连忙说道。
十一很快便寻到了,拿着那坠子却有些发楞,月光下,一只银制的镶玉的小玉坠子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
“这只坠子。”
十一的面上露出了些迷茫的神色来,很多年前,京中极为流行,他的母妃也有这样一副耳坠子,银光闪闪地,坠在耳下,她的笑容精灵而温柔。
“这是表兄送给我的。”
左晓婵接过来,戴在了耳朵上,轻声说道。
“表兄?”十一狐疑地看向了她,昨天她发烧了,只在迷糊中不停地说着:
“我会找到的,会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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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找什么?他读着她的心,却只在那心里看到一个模糊的男子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觉得那男子高大而充满了朝气,就像一株充满了生机的绿色植物,在她的心里扎着深深的根须,又拼命地吸取着她心中的血液,不停地生长着。
什么人,在她的心里住得这么深?
左晓婵戴好了耳环,找了个大石坐了下来,托着腮看着远方若隐若现的山脉,小声说:
“我自小便和一个远房亲戚家的表兄感情深厚,只是他家道败落,不得已才投入我父亲的门下,为我父亲效力,我们青梅竹马,心中早有情愫,只可惜年纪尚轻,婚姻也由不得自己作主,所以才不敢有任何表现。
那年,他要出征,我忍不住去悄会了他,送了他一只香囊,不料被二姨娘的女儿发现,告了密,父亲把他一顿狠打,贬成了士兵,我见他受打,却不敢出声相救……这一别,已经有整整十二年了,我已经由十几岁的豆蔻之年,到了如今,我只想找到他,看他过得是否安好,仅此而已。可我一届女子,从未出过远门,又是宫中嫔妃,如何才能出得来?所以我才央了皇后,让她求情,让我拜你为师,带我南奔北走,寻找他的下落。”
十一轻掸了一下袖子,这才慢悠悠地说道:
“如此简单之事,何不早说?我带你找便是。”
“当真?”
左晓婵一楞,反问道。
“我何曾骗过人?”
十一一扬唇角,只要不是对他有意,这小忙帮帮又如何?不过,骗人、捉弄人这种事他倒是常做的,不知为何这样说居然也不脸红?
他心里轻笑着,稍稍想了一下,便从袖中掏出一只小盒子来抛过去,说道:
“只是,从明儿起,不准你用自己的香,用这个,我烦死你身上的味道了。”
左晓婵脸上一红,接住了他抛来的小盒子,一股好闻的蔷薇花的味道便钻进了鼻中。
“他叫何名?”
“冷黎。”左晓婵轻声说道,脸上居然满满都是温柔。
女人,遇到了爱情,总是毫无保留地把最温柔的一面展现出来。
十一点了点头,手指一弹,小白灵雀便啾鸣着,在天空中盘旋了几下,落到了他的掌心。
“小东西。”十一轻弹了一下小白灵雀红红的小尖嘴儿,笑着说:
“给你个好差事,若快快找了来,便重重地赏你。”
小白灵雀立刻拍起了翅膀,欢叫起来。
“可还有他的物件在身上?”十一又转过身来看着左晓婵问道。
左晓婵红着脸,从腰上解下一枚玉扣,放到了十一的手心。
“看好了。”
十一把玉扣放到小灵雀的面前,小灵雀在玉扣上面用力啄了几下,便展翅飞走了。
“好了,下山吧。”
十一拍了拍手,拔腿往前走去。
左晓婵连忙追上前去,急切地问道:
“真能找到么?当年大吴一役,他受了重伤,又被我父亲赶出府去,自此隐姓埋名,誓不与我家人相认,你去何处寻他?”
“罗嗦,这世间,哪有你师傅找不到的人?”
十一的笑容越发骄傲,左晓婵倒是第一次在他的面前露出如此急切的表情,想来,人都是有失去平静的时候的,只是不知她心中倒有这样的往事。
“那你们开会这么快就开完了?”左晓婵回头看了看,山上依然一片漆黑,看不到那道彩虹门,也看不到那点点七彩之光,千机也未跟上来。
“嗯。”
十一的心情看上去极好,平日里是不太搭理她的,现在居然有耐心一句句地回她话。
径直回到了小舟之上,舟上已经装好了路上必要的用品。这都是他门下之人在他二人出来之时,为他准备好的。
做王爷有这个好处,想要什么只需要扔个令牌出去,这便是他那皇帝老爹给他的唯一的恩赐……他的目光敛了敛。
身为皇家人,他居然是恨的,若不是有龙皓焱存在,他真会像龙元澈一般,毁了这燕周天下。
可是,他也真算愚蠢的,若他想夺天下,不也是举手之劳么?当年龙皓焱病重如此,他若不救,又能如何?天下,美人早已入了自己的怀抱,想想,也挺美。
他轻笑着,猫腰钻进了船舱。
左晓婵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这一路上,他总是这样笑着,让她的心情也无端地跟着好了起来。
每个人心里,都装着一个梦。这个梦,不管是实现了、还是正在实现、还是不可能实现,可是,有这样一个梦,藏在自己心灵的深处,总是快乐的,至少证明,自己还有作梦的能力呵!
他有,她亦有!
他的梦,梦中有两个女子,秦筝,陶伊。
她的梦中,有两件事,找到他,过得自由。
所有,他和她亦是有缘。
小舟行,泛起阵阵涟漪。
小白雀儿很快就转回来了,二人一惊,快速地从小白雀身上解下了一只小银筒来,里面有一方小小的丝绢,绢上画有人像,方脸,大眼,高鼻,模样俊朗,只是比过往沧桑了许多。
“他就在青州府!”
左晓婵激动起来,连忙把小船往岸边上划去。
二人匆匆上了岸,往画中所指的地方奔去。离城一百里的小村,因为有好马,天明时分便到了。
小村名羊肠村,并不大,里长说大约有几百人口,这李姓一家是八年前搬来的,一对老夫妻,一对少年夫妻,还有三个娃娃,老大已经五岁了。
独门的小院,里面三间小屋。院中有树,树边有人。
正是她朝思暮想的表哥冷黎!
身材魁梧,一袭粗布衣裤,正卷了袖子,用力地劈着柴。
不多会儿,屋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的妇人,脸色有些腊黄,小脸小嘴儿,模样一般,嗓门大大地,站在门口喊着:
“相公,别砍了,吃粥了。”
“再砍一个。”
那冷黎也大声回道,又用力地劈了几根木柴,这才扔下了斧子,转身往屋门口走去。
“他的腿!”
左晓婵的眼中顿时盈满了泪花,冷黎的右腿一瘸一瘸的,走起路来十分艰难。
原本,他有一身好武艺,擅骑射和刀剑,现如今,也曾是一方大将的他隐于这乡村之中,用持剑的手砍柴……还废了一条腿。
左晓婵掩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屋里已经听到了动静,那妇人快步过来拉开了门,狐疑地看着眼前的一对男女,她们可不认得这样的贵公子贵妇人呢!
“两位贵人何事?”妇人的嗓门依然很大,想来是习惯用这样的大嗓门吧。
“哦,路过,想讨碗水喝,敢问这位大嫂,可方便?”
十一微微一笑,低声说道。
“请进吧。”妇人的脸上立刻就有了笑意,拉开了门,请二人进来。
左晓婵还有些踌躇,十一用力地拉了拉她,她才进了院子。
“什么人?”冷黎的声音响了起来,左晓婵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紧张地看向啊门里的方向。
“不要紧,那是我的相公,他的眼睛不太好,二位客人随我来吧。”
什么,他眼睛也不太好了?左晓婵几乎要哭出来,被十一用眼神严厉地制止住,这才强忍着悲伤,跟在妇人的身后进了门。
冷黎已经出来了,站在门口,眯着眼睛看向了来人,眼前一片模糊,只看见有一双人影在闪动。
“客人进来坐吧。”妇人笑着说道,扶着冷黎的手,让他让开了门。
“我去烧水。”冷黎突然扒开了妇人的手,神情有些激动,转身就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看着左晓婵满脸是泪的模样,妇人有些惊讶,难得地,压低了声音说道:
“相公是我爹从郊外救来的,当时差点就死了,把家里的两头猪卖了才凑足了药费请大夫来诊治,好在都是外伤,也不难治,所以活了下来,他只说不记得姓名和家里,便留在了我家,我们结成了夫妇。见姑娘这表情,莫非是认得他?”
“是。”左晓婵点着头,哽咽着说道。
厨房里响起了一声巨响,似乎是什么东西摔破了,妇人连忙就想往那边去,却被十一拉住了,笑眯眯地说道:
“这位大嫂,他们是表兄妹,让他们说说话,我有事和大姐商谈。”
妇人的脸上现出了一些疑虑,开始紧张不安了起来,连声问道:
“是他犯了什么事么?不要抓我相公,我相公一直很本份的。”
左晓婵没有说话,站起来便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大嫂莫慌,我二人绝无恶意,他兄妹二人失散多年,只是来看看,认个亲而已。”
“当真?”妇人猜疑地看着他的眼睛,手却摸到了桌上的一把剪刀,一副防备的模样。
在这个家里,她才是主心骨,男人身残,还有孩子,老人,都要靠她顶着。
“我二人并无恶意,大嫂不要害怕。这个给他服下,能治眼疾。”十一从怀里掏出玉瓶来,又惋惜地说道:
“不过他的腿是不能治了。”
“能看清便好,谢谢这位贵人。”
妇人惊喜地放下了剪刀,接过了玉瓶,不停地念着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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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会儿,左晓婵便转回来了,脸色已经平静下来,向妇人点了点头,便对十一说道:“走吧,我心愿已了,从今天起,便专心跟着师傅修行。”
十一点头,微笑,起身慢吞吞地走。
这下是真正地多了个徒儿了,也好,自己从此有个伴儿。
一连数日,他就跟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死死赖在床上,听着外面雨淋淋,没日没夜地睡。也不是累,就是懒得起来,感觉无所事事,起来和睡着没啥区别。这些年,能去的地方都去了,能见的人都见了……除了她!
“真烦人,下雨。”他翻了个身,缓缓睁开眸子。
这雨一下便是十天,从暴雨,到细雨纷纷,再到连成雨帘,它不停,扰得人心烦。
游历了五年,他以为可以堪破许多事,包括繁华,包括她。
五年前,他说他能放下,其实却一直未放下。
她总能潜入他的梦中,陪他安眠,他不安,认为这是对兄长的不忠。但他又是这样想念她……五年之约。
他们快到了吧?
左晓婵推开门,把一壶刚沏好的龙井放到他的桌前。
他懒得起来,就靠在床头上。一到春天,他的懒病便会犯,懒洋洋的,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愿想。
左晓婵给他倒了一杯茶,他坐起来,懒洋洋地端起,懒洋洋地递到唇边上,小啜了一口,又懒洋洋地说:“总是不如她沏的香。”
左晓婵轻笑起来,小声说道:“真的?”
“发然。”他不屑地放下了茶杯,又躺了下去,去想念陶伊沏的茶,她沏的茶有种自然的香甜,让他一闻便醉了。
左晓婵抿嘴一笑,转身便出去了。
他继续躺着,百无聊赖,便又抱怨起这雨来。这五年来,他还没有这样在同一个地方停歇过十天,他总是不停地跑,天南地北,碧水长河,山青水秀的乡村,繁华的小镇,他都去过了。
他只想让自己的脑袋多塞点这美景,让自己的心不那么空虚,可是,再漂亮的景色,都抵不过和那臭龙王的一顿拼酒,都抵不过陶伊精心做出的一顿美食。
原来,我是离不开那两个人的。
他深爱着他的兄长,和他的陶伊。
他开始后悔,这五年为什么要到处乱跑,若和他们呆在一起,那得增添多少乐趣呀!
他越发郁闷,怔怔地盯着窗外。该死的臭白雀去报信,都十天了,他们怎么还未到。
很快,院子里便有了香味萦绕,晓婵在炖肉?她一向吃素,害他也跟着吃了一路的素,今儿怎么有了这心情,难不成是看我因为没肉吃而精神不济?
终于进步了啊!
真香,真香!
他打了个哈欠,又坐起来,抿了一口茶。
茶香,在口齿间萦绕着,他突然一楞,怎么可能?这茶分明是陶伊泡出的味道,他刚刚怎么就没有品出?难道日子久了,他都忘了他曾给予我的香甜感觉?
他快速跳下了榻,披上了衣,拉开门往外看去。
院中安安静静的。
几株桃花,正抽着嫩芽,有花苞儿正在风中摇晃着,不少花苞儿都被这渐大的噼哩叭啦的雨水打了下来,跌在地上,一院的明媚彩色。
厨房里有轻轻的声音。
他慢慢走过去。
脚步那样轻,带着不敢相信,带着希望。
推开了门。
他们果真在里面。
龙皓焱,系着围裙,正在灶边上烧火。
陶伊,他爱恋了如此久的女人,正在为他做他最爱吃的炖肉,红烧的,香喷喷的,洒了点白酒在里面,满室的香味。
“十一,你怎么没把榻给压塌了。”陶伊转过身来,笑盈盈地看着他,轻声唤道。
他的心情豁然开朗了,他所求的,不也只是如此么?她一句温暖的呼唤,一个温婉的微笑,他从来不求她的爱情,他只求她的温暖。
“臭小子。”龙皓焱扔下了拔火棍,走过来,握拳,重重挥起,又在他的肩头轻轻落下。
“臭龙王。”他嘴角轻抽,推开龙皓焱的手。
时光没在他们三个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就算他,现在也分不清陶伊是人还是梅妖,若说是人,她却不老。若说是妖,她却没有妖气了。龙皓焱也是,容颜永远停在了天火灼烧的那一年,挺拔轩昂,走到哪里都能迷倒一片女人。
至于他么,他一直是最好看的!
他抓了双筷子,挽起筷子就去锅里捞肉吃。
“斯文点。”陶伊在一边轻声嚷嚷。
“什么叫斯文,不懂。”十一夹了一大块肥嘟嘟的红烧肉,直接往嘴里塞,烫得嘴皮子都要起泡了。
“活该。”陶伊忍不住好笑。
“你……”十一舍不得吐出来,在嘴里晃了好半天,终于吞下去了,瞪了她一眼,继续去锅里捞。
“你就不能让我装起来再吃?”陶伊过来打他的手,赶他走开。
“不能。”他绕着桌子跑,哈哈大笑。
左晓婵端着一盘刚洗好的甜瓜进来,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轻声说:“师傅你闹什么,你怎么还没穿鞋子呢。”
陶伊夫妇低眸看,他居然光着一双脚!
“都乃身外之物,我爱穿就穿。”他嘴角轻抽,大咧咧地往桌边一坐,“快把瓜给为师切开。”
陶伊夫妇相视一笑,十一这是抽风了么,还为师!
“我收她为徒,当然称为师。”十一大大方方地笑笑,指着她说:“别给我乱塞女人,我自己找。”
“行,你自己找。”陶伊顿时头疼,五年了,十一居然把左晓婵变成了徒弟,难道左晓婵这么好的女子也入不了他的眼?
十一用筷子扎住一块瓜,慢吞吞地说道:“你们出来几天?”
“听说锁香城挺好玩的,我们准备去看看。”陶伊笑着说。
“锁香城?”十一狐疑地看着二人,小声说:“那地方有什么好玩?”
“去吧,反正无事。”陶伊拍拍他的肩,笑着说道。
十一往外看,月魂正拎着一只包袱,笑着看他,他的东西都已经被左晓婵收好了。
“春天里也应该出去走走,懒虫!”陶伊抿唇,眸中染笑。
十一想了想,咧嘴一笑,“走走就走走。”
月魂的远房表叔要过七十大寿,辗转托,请他回来看看。他还是小时候随母亲来过两回,依稀记得此处山青水秀,风光甚好。龙皓焱索性带着陶伊一起出来会会十一,再去那边逛逛。
春雨淅淅沥沥,路边的草木被雨水洗得碧翠可爱。再往前,便是云中郡,洱沧镇。马车在镇外停下,帘子掀起来,露出陶伊如素笔勾勒出来的清丽小脸。
“这就是洱沧镇哪,真美。”
她眼前一亮,索性钻出马车,站在前面往四周张望。
细雨笼罩中,锁香镇的青瓦白墙,如同在宣纸上以墨泼就的画卷,迷人至极。如灵蛇蜿蜒的小道,恰恰只容得一辆马车通行,一直探伸入城内。
有乡民挑着担子,推着独轮车,正往城中走。再往前,只见围了很多人,大家吵吵闹闹,不知在说什么,完全听不懂。
“他们在说什么?”陶伊好奇地问。
十一探出头,听了会儿,长眉微拧,“前面路塌了,马车过不去了。”
“看看去。”陶伊跳下马车,一手往头顶上护着,拔腿就往前跑。
“你小心点。”龙皓焱赶紧追下马车,拿了把伞,紧跟过去。
“臭龙王,你是奶|妈?”十一嗤笑一声,慢吞吞地上前看热闹。
前几天下过大雨,路上极为泥泞,有几处泥巴甚至到了小腿处,陶伊一踩下去,连声叫苦,用力拔出腿,绣鞋却留在了泥中。
“让你乱跑。”龙皓焱看着她狼狈的样子,一脸黑线。
“马车过不去,但我也不能走呀!”陶伊愁容满面,这样走进城,她非成一个泥人不可!
“这路怎么是这破样?”十一爱干净,顿时满心不悦。
旁边有人看了他一眼,用锁香话说:“谁管哪,他们只知道收租子,欺压百姓!赋税一年比一年高,我看哪,大家都得饿死。”
十一看了看他推的独轮车上,上面堆着两只大麻袋土豆。
“这车和土豆我买了,你回去。”他拿了锭银子出来,抛给了那人。
“谢谢公子。”那人捧着沉甸甸的白银,喜笑颜开,赶紧给他行了个礼。
十一让随从把土豆丢去马车上,把陶伊抱起来,放上独轮车。
“啊……”陶伊还没坐过这种车,赶紧扶稳了,扭头看那二人,“你们会推吗?”
“这有何难?”二人都点头,双双伸手去推。不想用力过猛,又较着劲,独轮车整个翻了过去,把陶伊直接掀进了泥巴里。
“你们两个……我恨死你们了!”陶伊摔了个嘴啃泥,气得破口大骂。
“温柔、温柔一点,都看着你呢。”二人心头一颤,一左一右拉起了她。
“我怎么温柔?你们教我,我怎么温柔?这一路上,我吃一碗面,你们两个比赛着给我加盐,咸得我一个月不想吃盐;我喝一碗茶,你们两个比赛着添茶叶,苦得我魂都快飞了;我洗个澡,你们两个比赛着往里面加开水……你们是想煮鱼汤,还是去鱼鳞啊?”
陶伊用力抹了一把脸,结果手上的泥也抹到了脸上,整张清丽小脸,只看到眼珠在转动,眼白翻呀翻。
“进城再说。”龙皓焱想讨好她,抬指想给她擦擦激动的眼泪……于是,她脸上唯一一处没有沾上泥的地方,也被黑黑的稀泥占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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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皓焱,你这个月休想近我的身!”陶伊愤怒地爬到独轮车上,“赶紧进城,洗洗去。”
二人汗颜,乖乖地一个推车,一个在旁边护着。
陶伊一身泥,身边又有这么两个大男人护着,一路上不知吸引多少好奇目光。
二人记不太清月魂说的表叔公的家了,月魂和左晓婵得先去办点事,再来和他们会合。加上陶伊又摔成这样,便先找家客栈住下,让她清理干净。
城中最大的客栈叫“华灯留客”,进了客栈大门,店小二立刻殷勤地迎上来,一看陶伊的样子,扑哧笑了起来,竖着三根手指说:“这是我今儿看到的第四个摔成这样的,夫人您摔得最精彩。”
“你不识数吗?你手指明明是三!”陶伊白他一眼,冷冷地讽刺。
店小二一脸尴尬,讪讪赔笑。
“三间上房。”龙皓焱拉着陶伊泥乎乎的手直接往前走。
“好嘞。”小二快步上前来,引着三人往客房走。
这小城的客栈,自然比不上繁华大城,但也有些意思。站在二楼客房的窗前,只见朦胧细雨下,那些白墙青瓦绵延交错,片片青瓦就像鱼鳞,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
他们两个大男人倒不脏,只洗洗换了身干净行头。
“你洗洗。”龙皓焱接过随从手里接过包袱,打开来,取了一套干爽衣裳放到榻上。
陶伊用锦帕使劲擦干净眼睛,忿忿然地瞪龙皓焱。
“气成这样干什么,又不故意的,待会儿买好吃的给你,别气了。”龙皓焱俊脸有笑,慢步过来,接过她手里的帕子,温柔地给她擦拭。
“龙皓焱,你再狗腿一点哪。”十一倒了碗茶,抿了一口,眯着眼睛走到了窗前,看着细雨沉思。
“十一你嘴上长刺了?”龙皓焱扫他一眼,丢开了帕子,“我们出去,让她好好洗洗。”
十一站着不动,慢吞吞地说:“你们看那里。”
二人走过来,只见细雨绵绵中,一座高塔耸入云霄,塔顶有金色琉璃瓦,四周悬着八卦铃。
“怎么了?”陶伊好奇地问,很多地方都建着宝塔。
“那塔在乾位上,正在锁香镇的前方,从风水上来说,这是大不利,以前并没有这塔。”十一放下茶碗,小声说:“我出去一下。”
“哦。”陶伊点头,还没点完呢,他已经从窗口跳下去了。
楼下响起一阵阵惊呼声,原来楼下正是一方小井,好多小媳妇正蹲在井边洗衣裳。这里的井也特别,是一方青石砌成的井池,再筑小渠,引水往下,进入另一个小青石池子里,一连有七个小池子联结在一起。
“这锁香城,有些意思。”龙皓焱看了看城中的布局,唇色微扬。
“什么意思?不管什么意思,你出去,我要洗干净。”陶伊倒没看出什么道道,扯着她的袖子往外推。
“我陪你洗。”他扭过头来,墨瞳里灼热的光一亮。
“去,光天化日下……”
“臭小子缠了我们一路,我都碰不了你。”龙皓焱快速合上窗,过来解她的腰带。
陶伊眉眼一弯,索性扬起满是黑泥的脸,冷冷地笑,“亲啊,往我脸上亲,只要你亲得下去,我随你。”
龙皓焱干咳,摇摇她的肩,爱怜地说:“行了,我不逗你了,快洗吧。”
“滋……”陶伊嗤笑着,绕去屏风后面,这一身臭泥巴,只怕得洗三桶水行。
门外传来敲门声,侍从在外面低声说:“主子,月魂大人的叔公派人过来了。”
来得真快。
龙皓焱缓缓打开门,来人一身青布衣裤,青布小帽,是寻常大户人家下人的打扮。这人很瘦,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看着还是挺敦厚的。
“公子,小人叫朱三,老爷令小人在城门口等了好些日子了,今儿就稍稍走开了一会儿,就错过了公子,请公子原谅。”朱三抬头看了他一眼,长长地作了个揖,用生硬的官腔说话。
“我不是月魂。”龙皓焱沉声说。
“啊?”朱三一愣,赶紧道歉,“对不住,公子,小人认错人了,小人没见过月魂公子。”
“他稍后就回来。”
“小人就在这里等着。”朱三长长一揖。
陶伊洗完,披了衣过来,一面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面好奇地打量朱三。
“夫人。”朱三赶紧行礼。
“月魂得晚点到。”陶伊正说着,身后窗子一响,十一又从窗口钻进来了。
但站在朱三的位置,他看不到十一怎么进来的,只看到十一从屋子里出来,立刻露出一脸惊愕,伸长脖子往里面看,“那里也有门吗?”
“没有。”十一淡淡点,拔腿往前走。
“你回来。”陶伊和龙皓焱一人抓了他一臂,把他拖回了房间,用力关上了门。
“在外面看到了什么!”陶伊抬起白玉般的手指指他,秀眉轻拧。
“风景,你们不喜欢这里的风景吗?”十一长眉微扬,笑得像狐狸。
“十一,你若不说实话,我们绝交。”陶伊冷下小脸,扭腰走到一边。
“晚上就告诉你们。”十一胸有成竹地一笑,径直打开门出去,“快点收拾好,下楼来,咱们去月魂家里混好吃的去。”
“客房要不要退?”随从在一边小声问。
“留着,住多久,包多久。”十一朗声说着,跟着朱三下楼。
“这狐狸,心里打什么算盘呢?”龙浩焱眉头微拧,不悦地说。
陶伊的长发未干,只能披着,拿了两支绾发的素钗,迈过门槛,“走吧,晚上再去扒他的狐狸皮。”
“见面得打招呼,你怎么没说,锁香城的话很难懂呢?”陶伊追上十一,轻扯他的衣袖。
十一展眉笑笑,他太知道陶伊的性子了,好奇心重,越神秘,越古怪的地方,她就越感兴趣。看她这双眼发亮,生动的神情,他就忍不住心情大好。
“我教你……”十一把油纸伞往她的这边倾了一些,低声教她说锁香城里的方言。
陶伊学了两遍,频频点头,自夸道:“我觉得不错吧?不过,你怎么会的?”
“我是狐狸呀。”十一笑嘻嘻地说道。
朱三一脸古怪地转头看他,想说什么,看看十一的神情,又忍了回去。
“龙皓焱,你也学学?”她扭头看独自撑伞走在后面的龙皓焱,笑着说。
“不学了。”龙皓焱摇头,谁知道十一说的是真是假,也只有陶伊才上他的当!
月魂表叔公家的宅子很大,门口立着两只青石雕成的狮子,青石台阶上雕着喜鹊的花纹,渐大的雨正打在台阶上,往四处飞溅。
朱三上前去,对门口的仆人大声说:“快去通报,公子的朋友来了。”
门口的人赶紧给三人行了个礼,扭头就往院中跑去。没一会儿,大门快速打开,一群人快步迎了出来。
“贵客来了。”领头的是一名妇人,约摸四十开外,慈眉善目,满唇温和的笑。身后跟着的全是女子!陶伊一眼看去,约摸有十多个,有妇人装扮的,也有梳着少女双髻的,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呵,女儿国么?
“夫人,这位是十一公子,这位是严公子,这位是严夫人,都是月魂大人的好朋友,来给老爷祝寿的。”朱三上前来介绍。
“十一公子,肖公子,肖夫人。”妇人赶紧上前来见礼。
陶伊赶紧上前,用十一教她的话还礼。
那妇人一听,顿时愣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啊?”
“先进去。”十一轻轻一掸袖子,抬步往里面走。
妇人满脸疑惑地看了看陶伊,跟上了十一。
众女子都嘻嘻笑着,跟在几人身后,不停地打量龙皓焱和十一。高大挺拔,威武俊朗的男人,走到哪里都受女人的欢迎。
陶伊无所谓,反正走到哪里,这两个男人都会招来无数蝴蝶绕身乱舞,她对此种现象早已麻木。
表叔公家的大宅子倒不错,里面有园林,此时正是春天,郁郁葱葱的树环抱着一方小塘,。一弯石拱小桥,跨过小塘狭窄之处。塘上有碧荷田田,一只小小的青蛙从荷叶上一跃而起,扑通一声,跳进水中。
这小镇上都是白墙青瓦,园中的墙更有特色,每隔五步,墙上都有一个镂空的花窗,有桃花枝从墙那边探过来,满枝绯艳。这里的一切景致都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婉约”,如同有美人抱着琵琶,露出半张美丽的脸,不肯让你看到她全部的美。
“走这边。”一名少女过来,扶住了陶伊的手臂,指着右边的小道。
陶伊抬眸,眼前有一条青石铺成的小路,蜿蜒伸进桃花林,隐隐绰绰露出一个小院。
“你会说我们那边的话呀,你叫什么名字?”陶伊小声问。
“嗯,我在陪着小姐们念私塾,所以懂一些。”少女点头,微笑着说:“我叫采儿,是管家的女儿。”
陶伊多打量了她一眼,这管家的女儿,与府中其她的女子相比,更显得落落大方一些。容貌清秀,生了双丹凤眼,更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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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大男人原本一前一后走在陶伊身边,但无奈又出来了一群女子,硬生生把陶伊给挤开了,拥着那二人往前走去。
龙皓焱扭头看了一眼,陶伊向他挥挥手,让他先往前走。
采儿很健谈,陶伊索性放慢脚步,向采儿仔细问清了月魂这位老表叔家里的情况,有了镇外的宝塔,她现在对这一家人是兴趣满满。
月魂的这位老表叔姓许,家里排行老九,今年已是七十高龄,乡里人尊称九叔公。他与月魂是拐着弯的亲戚,只是同族。月魂娘家人丁稀薄,儿时多得他照顾,所以他母亲在世时,与九叔家来往也算频繁。
许九叔家里做茶叶生意,人丁兴旺,有三个儿子,六个女儿。两个嫁在本地,四个嫁去外地。都是嫁的大户人家,或是大财主,或是大商人,也算是门当户对。
九叔本想培养儿子念书,家里也能出个当官的,怎奈三个儿子都不是那块料,大儿子考上秀才之后,便再也没能往上走一步,又早早。另两个更不消说,很爱玩,吃喝玩赌样样来。每个人都娶了好几房小妾,这才造成了这府里女人众多的盛景。
前面那群女人的名字,采儿也全告诉了陶伊。
大表嫂叫叶如娇,年轻时是这里十里八乡最俏的一枝花,家里也是本地的大户,陪嫁给她两间铺子,几十亩茶园,是三个媳妇中嫁妆最丰厚的。所以在许家,如娇的地位很高,现在许家的家业由她执掌。她与月魂的大表哥许喜升有一个儿子、三个女儿。儿子许童耀,极其听他母亲的话。三个女儿,分别叫许雅珍,许雅珠,许雅心。都和她母亲一样,是精明的角色,现在还在找婆家。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采儿见她一直不出声,有些尴尬。
“没有。”陶伊拍拍她的手背,微笑道。
采儿这才一笑,轻抬起一枝桃花,指着前面的小屋说:“到了。”
白墙青瓦,鹅卵石小道,路两边桃花争艳。正厅大门大敞,青石门槛格外精致,屋檐下的花池里种着蝴蝶兰,郁郁葱葱的叶片刚被细雨洗涤过,翠如碧玉。
“真是个好地方。”陶伊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满鼻幽香,令人心旷神怡。
“快来。”龙皓焱停下来,向她伸手。
陶伊抿唇一笑,小声说:“怎么,这么多娇滴滴的美人手,你不去牵一牵,还记得要牵我这黄脸婆的手呢?”
“快进来了。”十一也停下来,扭头看向二人。
陶伊轻拎裙摆,迈进门槛。
大厅很宽敞,门窗都采用喜鹊的雕花图案,是这里的特色。数把太师椅摆于两侧,墙上挂着八幅山水画。
“公子,夫人,请上座。”如娇夫人笑吟吟地请三人入座,扭头看着身边的三个女儿说:“你们去给公子沏茶,记得用雀舌。”
“是,娘。”三位姑娘盈盈福身,脆声应了,转身下去。从十一和龙皓焱身边过去时,又放慢脚步,掩唇羞笑。
“新采的雀舌茶。”如娇看着三人出去,转过头,笑着对十一说:“我听老太爷说,你母亲以前每次回娘家,都在春天,就是因为喜欢喝雀舌茶,每回我们都要留上最好的,让她带回去给你父亲……”
十一笑笑,那些往事他刻骨铭心,爹和娘亲的容颜也清晰地留在心里,从未淡过。
“嗨,我说这个干什么。”如娇看看他的脸色,及时地收住了话,指着丫头们端上来的糕点说:“先尝尝这个,都是你妹妹们亲手做的,你九叔和表哥都去祠堂里议事了,过一会儿就能回来。”
“尝尝。”十一拿了一块,递到陶伊的手中。
她咬了一口,酥脆甜香,是得一双巧手才能做出来的美味。
看她眉眼弯弯,十一的眸子里满是温柔,抬指给她擦了擦嘴角的糕点碎屑,又挑了一块给她,“这块好,桃花汁做的。”
陶伊一开心,便又说了句十一教她的锁香话“谢谢”。
屋子里的女人们又露出一脸古怪神情,看看她二人,又看龙皓焱。陶伊察觉到了,暗忖:莫不是见她与十一亲密,这些女子们认为是不守妇道?
赶紧入乡随俗!她赶紧坐正,端起架子,目不斜视。
“二位公子,夫人,请用茶。”
许家三姐妹端着茶出来了,往三人手边的小桌上放。
不过,那三个人都争着给两个大男人上茶,被挤到后面的一个只得把茶放到陶伊手边,勉强一笑,话也不说就走开了。
还真是明显啊!
“不得放肆,小心老太爷和你们爹爹知道了,又要教训你们。”如娇夫人小声斥责。
“是。”三个丫头赶紧又行礼。
陶伊冷眼看,这厅里除了二表哥三表哥的正房坐在对面的椅上之外,还有十数女子站着,但都没有开口说话的资格,只有如娇母女能自由谈笑,由此可见这长房一家人在许家的地位极高。从这规矩上来看,不亚于宫里啊!
咳,好吧,现在宫里只有她,没别人给她请安,没地方耍威风。她正是想着龙皓焱每日只能面对她一人,挺可怜的,这才拖着龙皓焱出来见见外面的美人。
“几位少爷都去祠堂了?”十一放下茶碗,抬眸看向如娇夫人。
如娇夫人的脸色变了变,扫了一眼厅中众女子,迟疑了一下才说:“不瞒公子说,月魂他大表哥中邪了……月魂他何时才能来?”
“中邪?”十一微微拧眉。
“我爹他……”许雅珍眼眶一红,擦着眼泪说:“好可怜哪,半个月前去收租子回来,淋了一场雨,撞到了邪气的东西,到现在还神智不清。”
“人现在在何处?”十一沉声问。
“就在后院,只能捆着他,不然他就发狂伤人。眼看着老太爷就是七十大寿了,哪成想出这样的事。”如娇夫人眼眶也红了,“而且,镇上好多男人都中邪了。听说镇上有狐狸精。今日他们去祠堂,就是商量着要请高僧来捉妖的事。”
三人互看一眼,面上微微露出惊诧之色。
“这事多久了?”陶伊小声问。
“三个多月了,请的道士都被吓了回去,又赶着建了座塔,想镇妖,但也没效果。”如娇夫人抬起捏着帕子的手,指向门外。
那是高塔的方向,陶伊走到门口看,此处地势较高,所以那塔还能看到塔尖,是正对着许家的。从风水上来说,这是大煞。那塔就像利剑一样直劈向许家,许家是经商人家,怎么会同意建这样的塔?
“怎么会这样……”她低喃着,狐疑地扭头看向如娇夫人。
“这是一个得道高僧的法子,说……妖就出自我们许家啊,是许家前世造的孽,才会……我们许家从去年下半年开始,生意是连做连亏,三位爷也是磕磕碰碰,不得安宁。几个媳妇,怀上了,快临盆了,孩子又丢了,一个也没能生下来。”如娇夫人也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陶伊身边,满面愁容。
陶伊转头看十一,他长睫轻垂,正在品茶,神情平静极了。
这厮,明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一路不出声,拐着她和龙皓焱来这里!不过,陶伊开始感觉到了热血沸腾——嗨,这是安宁日子过久了,骨头痒了吗?
朱三双手垂着,快步从外面进来,大声说:“老太爷和二老爷,三老爷回来了。”
如娇立刻起身,引着妯娌和媳妇、小妾们起身,去门口迎接。
苍老佝偻的身影先映入眼中,后面跟着两个四五十岁的锦袍男子,一人穿蓝色,一人穿绿色,都戴着青玉簪,腰上系着褐色的腰带,坠着巴掌大小的玉环佩。
“二位公子……月魂他……人呢?”几人过来见礼,没看到月魂,很是失望。
“他明日就能到。”十一笑着扶住九叔。
九叔抬起浑浊的双眼,满面惊喜地看着十一,“真的吗?正担心月魂没空过来呢,哪想着,这么快就到了。他现在是大贵人了,没忘了我们就好。”
“您老人家七十大寿,他一定要到。”十一笑吟吟地扶他坐到了首座上。
“二位都是月魂的随从吗?”九叔看向龙皓焱。
“哈哈,随从,是,我排行十一,叫我十一好了。这是我结拜兄弟,严皓。”十一向他引荐。
龙皓焱抱抱拳,算是见礼。
“伊儿过来。”十一眼中那狐狸一般的狡猾的光又闪了闪。
陶伊上前来,给九叔福了福身,打招呼。
九叔的愣了一下,转头看十一,分明犹豫着想问什么,但看陶伊笑眯眯的样子,便把话吞了回去。
“老太爷,酒席已经摆好了。”如娇带着二嫂过来,扶着老太爷起身。
“走,让你两位哥哥好好陪你喝几杯。”九叔笑得满脸皱纹。
“夫人,十一公子,严公子,请。”两位表哥过来,请龙皓焱和陶伊起身。
采儿走在陶伊身后,轻轻扯了扯陶伊的袖子,小声说:“夫人,你们那里都是这样的吗?”
“什么?”陶伊没听懂。
“为什么你总对大家说,你很爱十一公子。”采儿附耳过来。
“啊?”陶伊一愣,想着大家那古怪的表情,猛地明白过来。
十一教她的那句,不是打招呼,而是——我很爱问离!她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怎么能这样,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那样的话,这也太——太尴尬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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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十一!”她脆声叫他。
十一转过头来,一张俊颜,被初初钻出云层的阳光抹上淡淡的光辉,眸子里也落进了这灿灿阳光,唇角微微一扬,手指竖到唇边,冲她眨了眨眼睛。
陶伊把话吞回去,瞪了他一眼,走去了龙皓焱身边。
“怎么了?”龙皓焱看着她问。
“没什么。”陶伊气鼓鼓地瞪十一的背影,反正这一路上被十一不知耍了多少回了,不差这一回。
“严皓老弟,你快点。”十一缓了两步,一把抓住了龙皓焱的手臂,朗声说:“在这里,男女是分桌吃的。我们去正厅,二表哥请了唱曲的助兴,锁香镇的歌姬天下闻名。”
陶伊冷笑,吃饭还男女分桌,男人们还听曲!
“夫人,严公子与你是什么关系?为何我见严公子对夫人也是体贴倍至的?”采儿好奇地问。
陶伊拍拍额头,现在要怎么解释呢?十一一定是抢先一步拉她当挡箭牌,来挡许家这些女子们的进攻。
往前看,他二人并肩走着,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双双扭头看来。一个满目温柔,一个唇角带笑。
这两个男人,原本都是惜命的人,但这些年来一直不惜用命来护着她。这样的情份,没办法解释清楚,外人也没办法理解。
他们不会懂,为什么会有一个男人,身为帝王,却散尽六宫,只愿一辈子守着一个女人。更不会懂,为什么一个武林之主,一生不娶,也不求回报,静静守护在一个女人身边。这个女人,甚至不够完美,也不够倾城。她也只能给一个人爱,给另一个人温暖。
陶伊突然就不生气了,向二人挥挥手,轻声说:“你们去吧。”
“我们走这边。”采儿扶了一下她。
陶伊点点头,才走到分岔路上,却惊讶地发现如娇夫人的三个女儿并未跟着她们过来,而是去了十一那边。
那两位表哥,老三看着老实,老二看着要精明些,也不时回头朝陶伊看看,和她视一对上,便笑笑,也不知是不是笑陶伊的“自我介绍”。
“老爷,月魂公子带着夫人回来了。”这时仆人兴奋地跑过来,指着身后大声嚷嚷。
众人扭头,月魂带着晓婵来了。
龙皓焱向他使了个眼色,起身抱拳,“公子回来了。”
既然他们已然误会了,这也是个掩饰身份的好办法。月魂会意,大方地笑了笑,带着晓婵入座。
这一顿饭,那些美貌的夫人总拿眼角春光来瞟他们三个大男人,气势霸道,高大轩昂……完全就是女人杀手。
三夫人尤其看得多,总看龙皓焱。看着看着,脸颊上也泛了桃红,从桌边起身,去老爷耳边说了几句什么,老爷便乐呵呵点头,朗声说道:“夫人高兴即可,桃儿,陪夫人去吧。”
这还真是个宠爱小老婆的男人!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只见来了一个俏丽的丫头,轻扶着夫人的手臂,二人往外慢慢走去,到了门槛处,夫人又回过头来,冲着龙皓焱一笑,拿着帕子的手在唇上一掩,这才低头远去。
已经逗弄得如此大胆了,连龙皓焱都觉得有些尴尬,生怕引来主人不满,让月魂难堪。
可许老爷子就像没看到,一直满面笑容,问月魂在京中的事。
“老爷子,这里还有什么好玩的吗?”陶伊搁了筷子,笑眯眯地问。
老爷子点点头,又摇摇头,叹道:“你们来得巧,正好是我们锁香城里一年一度的祭祀。由锁香城城主慕容闻主持,我们的田地茶林的租农乡民都会来参加,再过几个时辰,就会正式开始。但最近闹妖精的事,只怕不安全,我决定不让孩子去凑热闹。”
“哦?都有些什么?”十一眼睛一亮,愈加兴奋。
“有打猎,撒网捕鱼,还有晚上的赛舟,胜者都有五十两银子的奖赏。”老爷子晃了晃五根手指。
此时突然有只瘦骨嶙峋的狗从一侧冲出来,直扑陶伊。
左晓婵手起手落,一支筷子飞掷过去,打到狗的眉心,狗儿往后一翻,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跑了。
“呀,月魂夫人会武功?”老爷子惊讶地问。
“哦,我们一起……练的。”月魂很尴尬,晓婵的身份很特别,以前是龙皓焱的妃子,现在是十一的身边人。
晓婵淡然一笑,她一向淡定,除了十一,还没人能扰乱她的心神。
“夫唱妇随,好哇。女娃儿学点武功好。”老爷子点头,大声感叹。
“我不要学武,我不要杀人。”府里的小小姐却抗议起来,一脸惊恐的模样。
“这些日子闹妖,吓着她了,老四,送小姐回房去,把花兔儿给小姐找回来。”老爷子赶紧让人把小姐带回去,起身朝各位抱拳,“既然几位想去看看祭祀,现在就出发吧。”
“走啊。”十一起身,拽起了陶伊。
慕容闻在城外的山庄离锁香城十里路,一走进去只觉得巍峨壮观,让人震撼。他们从未想到除了皇宫和豪门之外,一个民间富商居然拥有这样的庄园。
一路亭台楼阁,飞馆生风,重楼起雾,花林曲池,名贵的花卉,在这里就像开在路边的野花一样,随处可见,芬芳迷人。
转过一片翠叶如玉的凤尾竹林,一道瀑布如白练一样轰鸣落下,在下方如古仆美玉般的小湖里激荡起水花阵阵。
一叶扁舟在湖中等待,见一行人到来,两名船夫跳下船,放下舢板,请众人上船。
沿湖前行,水路越来越窄,渐渐的,只能容一船勉强通过,两岸不时有鸟儿啾鸣婉转,在幽静的林间不停回响。
“快到了,慕容庄主已经在那里了。”船夫健谈,一路上幽默风趣,说了好些奇闻逸事,此时指着前方的广阔草地,笑着说道。
“许老爷子他们不走这条路?”十一看着岸上的芳草萋萋,沉吟一下,低声问道。
“哦,老爷子他们只观赛,所以走陆路,公子们想参加,所以跟我们走水路,可先一步到谷中。”
船终于缓缓靠岸,三人下了船,往草地尽头走去。
远远的,能听到人声鼎沸,欢歌高唱。
乡民们已经到了,有个慕容山庄的家丁,手里捧着一只肥硕的灰色野兔,野兔上系着红色布条,这就是今天狩猎的目标。
野兔归山,要尽快抓回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乡民们多是好玩。他们一年上头,辛勤耕作,难得有一次休息,所以都拿着自制的弓箭,有的索性拿着锄头砍刀。就算抓不着兔子,得不到赏金,能抓几只野鸡也是好的,改善一下伙食。而且一年下来,也只有今天上山打猎不用交租。、听说是老爷子在京中做大官的月魂来了,慕容庄主亲自过来迎接几人,马|屁拍了一堆又一堆,听的人脸都要红了,他还在继续。
陶伊实在听不下去,索性装着去看兔子,远远地走开。
“时辰到了!”
一名强壮的黑脸皮家丁捧上一只金盘,盘中有红绣球,慕容庄主走到搭建的高台上,向众人说了几句皮肉不痒的客套话,接着有人点着了鞭炮,野兔受了惊吓,挣脱了家丁的手,一溜烟窜进林中。
“月魂公子是贵人,所以还是请月魂公子开赛吧。”慕容庄主满脸堆笑,把金盘递到月魂的手中。
月魂看了看龙皓焱,见他默许,于是拿起绣球往空中一抛,身形闪动,又抓起弓箭,搭箭上弦,金箭出弦,准准扎透正在下落的绣球。
一技惊人,慕容庄主的面上露出了惊愕之色,“月魂公子好箭法,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如此惊人的箭术。”
“过奖,我也没什么别的爱好,就爱耍耍箭。”月魂是故意露出一手,他能看出刚刚捧来金盘家丁眼底隐藏的敌意,他甚至还发现了这些人脖子后面有可疑的纹身。
如今天下虽已一统,但当年司徒家的宝库也在一场爆炸声中沉入海底,从此不见踪迹,他们有理由怀疑,慕容山庄的富有和这些宝藏逃不开关系,甚至这些人,都有可能是司徒家的遗族。
“走吧,我们也去凑个热闹。”十一看着四下散开,去追兔子的乡民,笑着对龙皓焱说道。
“好啊。”龙皓焱点头,特地向慕容庄主讨了把乌木弓箭,兄弟二人带着陶伊,一起往林中钻去。
“庄主,这些人会不会捣乱?”家丁上前,一脸狐疑地对慕容庄主说道。
“盯紧点,朝|廷有人传话过来,皇帝已经出京,我怀疑就是月魂身边的人。”慕容庄主脸色沉下,一甩袖,坐到了高台上摆放的太师椅上,一双凹目里全是杀机,“不管是谁,此时绝不能出差错,祈天巫女有令,若有闪失,你我都是死路一条。”
慕容庄主才说完,慕容府的管家抹着汗过来,小声说道:“夫人又去……幽会了……”
“这个恶妇,我要扒了她的皮。”
慕容庄主脸色大变,双拳重重砸到太师椅的扶手上,铁青着脸,浑身哆嗦。
管家犹豫着问道:“庄主,怎么办?”
“凉拌,等我得了祈天巫女的赏识,我第一个宰了她。”
慕容庄主咬牙切齿,却又是无可奈何,气了片刻,才低声问:“这恶妇又和哪里的贼幽会?”
“是最近起来的武林新人,叫鬼剑手的。”
“这恶妇,那人才二十也头,她倒是不要脸皮。”慕容庄主又怒了,猛地站起来,在台上来回踱着,“罢了,让她去胡混,反正她的死期也不远了。”
“那我去盯着。”管家转身就走,慕容庄主立刻喝住他,“慢,月魂公子带的随从去哪里了?”
“哦,他们去捕鱼了,现在正在湖里。”管家连忙说道。
“那个叫小婵的不错……你们别伤到她,事情办完了送我这里来,我要好好玩玩。另外两个男的,管他们什么身份,把血抽出来,把心脏剜出,祈天巫女要壮年的血来保持青春容貌,伺侯好了她,我们别的事不用愁了。”慕容庄主面露馋色,低声说了句。
“是。”管家眼角抽了抽,转身走开,看得出对这种事已然麻木。
草坪上很快就静了,慕容庄主坐到太师椅上,品茶,晒太阳,眯着眼睛,一脸诡笑。
此时,十一他们一行人已经到了树林深处。
“甩脱了。”几人停下,回头看向身后,跟着他们的人不是对手,已经被远远抛下。
“分开走,看看这里面有什么猫腻。”龙皓焱向十一使了个眼色。
“我和小婵一起吧,能吸引他们的注意。”月魂小声说。
“好,你们去吧,注意安全。”龙皓焱点点头,看着他们二人走远了,才小声说:“这里很古怪,我们也要小心。”
“切,还真能有妖精不成?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十一不屑地冷笑。
此时恰有只红尾巴的小狐狸从灌木丛里飞快窜过,还扭头朝他们二人看,乌溜溜的眼睛,篷松的大尾巴,模样可爱。
“唷,狐狸,过来,还不来拜见本王……”十一乐了。
四周一片诡异的寂,风摇树枝响,小兽呜咽,飞鸟惊慌掠过……“有水声。”
陶伊顿下脚步,十一飞身跃起,跳上大树,往前看去。
一方碧幽小潭,茂密的枝叶在潭上投下片片阴影,突然,一阵哗啦啦的声响,一道白玉般的身影从潭里跃出来,池安宁来不及闭眼,那女子妙曼的曲线已然映入眼中。
他脑中只有刚刚那只小狐狸……
她如同一朵最洁白的莲,盛开在点点阳光之下,双手捋起了湿漉漉的长发,慢步往岸边走来,玲珑的曲线,抬眸间,那飞扬的妩媚……“什么?”
龙皓焱也带着陶伊跃上树来,十一立刻伸手掩住他的眼睛,压低了声音,“非礼勿扰视,会长针眼……我来看,我来长针眼就好了。”
龙皓焱嘴角轻抽,用力扒开他的手,但看向小潭时,那女子已经消失不见了。
幻觉?
怎么可能?
这山林里怎么会有那么漂亮的女人!
“人去哪里了?”
兄弟二人跳下来,快步跑到湖边,风拂湖皱,水纹一圈圈荡开,似乎他刚看到的真是一幕海市蜃楼。
“大哥,真是个美人,从未见到过的。”
“比我美?”陶伊咬牙切齿地问。
这两个大男人还真不要脸,当着她的面,居然敢如此放肆!
“当然没有。”
龙皓焱尴尬地轻咳。
这男人的本性就在这里,心是稳的,眼睛是飘的,偶尔看看别的美人儿,也是实在控制不住的事……十一走到湖边,掬了把清凉的湖水洗脸,小声说道:“真是古怪,怎么可能不见了,但此处绝无妖气。”
“不是妖怎么会突然不见了?”陶伊瞪了一眼龙皓焱,走到十一面前。这世间有神仙,有龙,有精怪,说不定刚刚那女人真是一只狐狸精,那就有趣了,逮只狐狸精回去给十一作伴。
见她沉迷于幻想,龙皓焱朝天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两个人了,继续往山林深处走去。
“大哥,等我。”十一追过来,还在小声嘀咕。
“你啊,不好好对晓婵,把她变成了徒弟,现在来看狐狸精,真想以后生只小狐狸吗?”龙皓焱没好气地低声训斥。
“哎呀,未必我和人生的就不是狐狸精了?”十一好笑地问道。
龙皓焱语结,也对!他本就流淌着狐狸一族的血,生的孩子也会有狐狸一族的血。
“晓婵很好,但这里……不跳。”十一指指心脏,严肃地说道:“既然无爱,何必拖着她?”
龙皓焱看他一眼,拍拍他的肩,以示理解,那种心灵的契合,确实难寻难遇。
“我们好像绕回来了。”三人走了一圈,又停到了最开始的那株大树边。
“这林子真古怪,居然能困住我们。”龙皓焱的脸色也渐渐冷竣下来,他迷惑地观察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再度辩别了一个方向,大步往前走去。
一阵悉悉索索声,小狐狸又出现了,这回直接跑到了二人脚下,绕着他们转了个圈,往前奔去,又回头冲他们看了一眼。
“看来这是人伺养的宠物,跟着他。”十一低声说了句,快步跟上。
就算前方有险,龙潭虎穴,闯一闯又如何?他们什么大世面没见过,会被这么个小破林子吓退吗?一把火烧了这里又能如何?前方也不知是鬼是怪,居然敢拦着他们!
兄弟二人紧跟火红的小狐狸,一直到了一片野杏林中。杏花酴醾热烈,风一拂,便纷飞如雨落。
小狐狸钻进杏林,沾了一身的杏花瓣。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到这里来了?”一个小丫头抱着小狐狸钻出来,狐疑地看着二人。
“站住。”十一拦住她,低声问道:“是这小狐带我们来的,这是何处?为何我们走不出林子?”
“你们快走吧,这是庄主夫人用来迷惑男人的阵法,若遇上好的,庄主夫人就会带入她的秘室,若她瞧不上眼,就会杀掉,挖出心脏吃掉的。”丫头左右看地,满脸惧怕紧张。
“那个是庄主夫人?”龙皓焱拧紧眉,低声追问。难道就是刚刚在湖里看到的那个消失的女人?
“别问了,你们快走。”丫头越加紧张,埋头就跑。
“回来。”十一连忙拉住她,不许她离开,小丫头急得满眼是泪,又挣脱不了。
“啊……”一道俏丽的身影从林中跑出,面带轻纱,看身形正是昨晚那女子,她用力的拍打着十一,迫他松手。
“小姐,你快回去躲起来,不要让那恶毒女人发现。”丫头急了,眼泪一涌而出。
听丫头如此急切,十一这才慢慢松了手。
陶伊走过来,手掌在丫头面上轻轻一拂,那丫头只闻到一阵淡香,情绪不由自主地就安静下来。
“别害怕,把这里的事告诉我,我会帮你们。”陶伊缓缓出声,这声音是世间最好的镇定药,丫头和小姐都安静下来,怔然看向她。可能是觉得她目光真诚,丫头随即便点头,扶着小姐,引着二人走进了杏花林。
几经周转,进了一只小山洞,她们主仆二人原来就在这里安身落脚。
“小姐才是胡归山庄庄主的亲生女儿,被那恶毒的妇人毁了容貌、毒哑了嗓子赶了出来,那恶毒的女人本是庄主的小妾,现在霸占了山庄,还招了一个有武功女婿,我们小姐回不去,只能在这里躲着,小姐急得病了,昨晚是发病了,才从秘道回了山庄,想找老爷。”
丫头拖着小姐的手,哭泣不停。
“来,我看看你的脸。”
十一抬手,想轻轻揭下那小姐的面纱,小姐连忙扭头,双手掩面,一双大眼里泪珠滚动,一眨,便化成了细雨,滚落不停。
“他医术高超,会治好你的脸,让他看看。”龙皓焱走过来,低声安慰。
女子还是摇头,哭得越加厉害,肩膀一抖一抖,看得这兄弟二人都心生不忍。
“看来那庄主夫人真是蛇蝎的心肠,如此残害别人,真是该死。”陶伊恼恨地说道。
“你莫怕,只看看能不能治好,我们不是坏人。”十一轻轻抬手,捏住面纱一角,轻轻一扯,那面纱便脱落了,女子吓了一跳,愕然抬头,来不及掩上的双脸,半边美若玉,半边黑如炭。但她一双眼睛清澈无比,就似万千干涸沙漠里的一潭清泉,让人一见喜悦。
“无妨,完全可以治。”十一见她惊惧得一副快死掉的样子,连忙安慰起她来。
“真的可以治吗?那嗓子可以治吗?”丫头半喜半疑,连忙追问。
“我看看好吗?”十一轻轻抬起她的下颚,看向她的樱唇,这张嘴很漂亮,嘴型,颜色,都美极,像两片泫然欲开的玫瑰花瓣,还带着天然的芬芳。
女子看着池安宁幽深明亮的双瞳,缓缓张开了嘴。
众人只闻到一阵淡香,这女子应是从小就有服食杏花瓣的习惯,所以身体才带了这样的杏花的香味。若恢复了那半边黑颜,这张脸不知道会有多么艳惊天下,难怪那毒妇会嫉妒,要暗算于她。
“你有内功?”十一的手搭上她雪白的手腕,疑惑地抬眼。
“小姐小时候体弱,七岁生辰时,有一个老尼到庄里来作客,教了小姐一套心法,让小姐时常练习,可强健体魄,也亏了那套心法,小姐这后来也没怎么生命,那毒妇害小姐的时候,她才能活下来。”丫头连忙说道。
十一点头,他也探出来了,这女子运行的这套心法确实有助于强身健体,而且很温和。
“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干什么去……”
小姐弯腰,捡起一根杏花枝,在地上写字,这字漂亮娟秀,一看就是有良好的修养的女孩。
“不要怕,我们会查清楚,来,我先给你开个方子,把脸和嗓子治好。”
十一指着一边的粗木凳子,让小姐坐下。小姐半边如玉的脸上泛起了几分兴奋而羞涩的绯意,她扶着丫头的手,慢慢坐下,又特意扭开脸,不让那半边丑颜对着两个男人。
龙皓焱在一边坐下,看着女子低声问:“小姐,恕在下冒昧,小姐的芳名是……”
“我家小姐叫慕容婉,那慕容闻是入赘之后改姓的慕容,原本姓靳。他新纳的那个夫人简直就是个无耻之徒,嫉妒小姐貌美,把小姐的脸毁了,又四处勾搭男人,还想把小姐送给她的野男人,逼得我们不得不藏身此处。”小丫头义愤填膺地痛斥。
“慕容静婉,好名字。”十一温柔一笑,弯下腰来,修长的手指抚过她脸上的黑斑。
慕容小姐一个激灵,玉白的小脸上涌起一层红晕,还颇有一些陶伊当时的娇羞模样。十一怔了会儿,轻轻地摁住她的肩,小声说道:“不要怕,一定治得好,不过这几日你不能再乱跑,每晚在这里等我,可以吗?”
慕容静婉轻轻点头,一脸感激。
“还有,我想知道胡归山庄的宝库,你能告诉我位置吗?”
慕容静婉立刻面露防备,警惕地站了起来,“你们要那个干什么?原来……原来你们也贼吗?”
“你们山庄护不住这宝藏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人觊觎此处的宝藏,唯一的办法就是交出来。”十一笑笑,温和地说道。
慕容静婉一脸怒容,指着山洞外驱赶三人,“你们快走,快出去。”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对那小丫头说道:“你照顾好小姐,晚上我们再过来。”
“公子,小姐的病真治得好?”丫头追过来,小声问。
“治得好。”十一淡定地点头。
丫头大喜,转身奔过去,双手紧紧地拉着慕容静婉的手,连声说道:“小姐,你听到了吗,你的脸和嗓子都可以治好!治好以后我们就离开这里,再也不用躲着了。”
慕容静婉低眸看着指尖,眼中有泪光闪过,随即又别开脸。
“她遇到这样的祸事,自然防备心强,我们走吧。”陶伊拉了拉龙皓焱,快步往山洞外走。
十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慢步跟在了二人身后。
他能肯定,小湖里那身姿美妙的女人不是慕容婉晴,这就有趣了,胡归山庄里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等着他们去发现?
那个女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褪去衣衫独自在湖里戏水,是胆大包天,还是故意引他们的注意?
三人很快就折返到先前的湖边,这一回那只可爱的小狐狸再没出现。此时见天色已晚,继续在山中逗留毫无意义,三人决定返回出发的草坪,与月魂他们会合。
“二位公子留步。”
娇滴滴的声音从大树后响起,二人转头,只见那一位美貌的夫人正从大树后姗姗走出。葱绿的抹胸长裙,肩披月白薄纱,一对汹涌的丰艳露出大半,颈间带着一条鸡血石坠子的金项链,红白相映,风情万种。
“这位夫人,有何指教?”十一唇角扬笑笑,不露声色地环顾四周,从这密林子里走出一个美貌夫人,不知道是何来路。
夫人唇一抿,巧笑嫣然,“奴家乃慕容府的夫人。”
“哦,原来是慕容夫人。”十一和龙皓焱对视一眼,慕容庄主的夫人怎么一个人穿这么少,在林子里面晃?
“二位公子远道而来,是我庄贵客,我备下薄酒,想请二位公子共饮几杯。”
她的眼神大胆直接,毫不把陶伊放在眼里,想必是对自己的魅力十分自信。
但几番神勾搭下来,两个男人却不为动。她一双眼睛咕噜一转,抬步走过去,轻浮地笑道:“怎么,还怕奴家吃了你们不成……不是还有这位小美人在吗?”
“能与夫人共饮,实在荣幸。”十一笑笑,把龙皓焱往前一推,“尤其是我这位大哥,特别喜欢和美貌的女人一起喝酒。”
龙皓焱的脸都绿了,恨不能一掌把十一扇进湖里去喂鱼。应付这种妖妇,这种事他可不想办!
陶伊掀掀眼皮子,分明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二位公子,请。”
慕容夫人一把抓住龙皓焱的手,用力把他往身边手了。
龙皓焱瞬间想剁了自己的手!他回头狠瞪了眼十一,不情不愿地跟着慕容夫人往里面走。十一只管扬着下巴,以腹语传音给他,“我如此冰清玉洁,高风亮骨,你是俗人凡人,你不入虎穴让人占便宜,谁去?”
龙皓焱的牙咬得嘎嘎地响。
“公子牙痒吗?奴家给你挠挠。”慕容夫人扭着水腰腰,想往他怀中凑。
“走开。”龙皓焱忍不下去,慕容夫人身上的香味简直能把人给熏死。哪比得上陶伊一身淡美的香?好想,立刻把这臭女人碎成一堆烂泥!
陶伊偏着脸,乐呵呵看他的囧态。
跟着慕容夫人往前,居然又到了杏林边,三人顿时生疑。可夫人却没往那山洞里走,而是往右边折行,走了半盏茶的功夫,前方出现一间竹林小屋,里面正有丝竹飘响,门打开,几名只着薄缕的侍女,披散着一头长发,正笑着看向他们二人。
这里面,也没有在湖边见过的美人儿!
“请。”
慕容夫人笑吟吟侧身,伸手时,手指上的红宝石戒子像一团浓艳的血,闪着妖冶的光。
十一看了一眼那戒指,从容地走进竹楼,屋里竹香和酒香掺杂,混成一种独特的香味,令人沉迷。
几名侍女掩唇一笑,退到一边,靠窗的吊椅很是精美,是用翠竹编成,一名美貌女子正坐在上面轻摇着,长长的绿裙拖到地上,风一吹,乌发就轻舞起来。
“这位美人是?”
十一佯装轻浮,用骨扇轻轻挑起女子的下颚,四目相对时,不由得有几分失神。
这女子的双眸极美,就像两块润泽的水晶琥珀,一眨,便会有琼浆滴落,这脸蛋也漂亮,白皙的瓜子脸儿,粉嫩的唇轻轻抿着,像两片春风里的粉蔷薇。
可是十一立刻又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这女子美则美已,却像一根木头,呆呆地坐着,不笑,不动,毫无生气。
“这是我的小妹妹。”慕容夫人上前去,手掌轻轻地抚过女子的脸,轻声说着。
那女子毫无感觉,只偏过脸,继续看向窗外。
“她怎么了?”陶伊疑惑地问道。
“从小就这样,一个游方的僧人说,是她小时候被人吓跑了一魂,这样也好,不知痛,不知伤,不知累,不知斗转星移,我安顿她住在这里。”
慕容夫人端起一边的酒杯,手掐住慕容小妹的下巴,她的唇被她掐开,烈酒就灌进了慕容小妹的唇中,呛得她连声咳嗽起来,脸上迅速绯红一片。
“妹子,好喝么?”
慕容夫人笑起来,前俯后仰的,哪里像个姐姐,分明是个恶毒的黑寡妇!而那几个侍女也过来凑起了热闹,拉住女子的衣裳,一扯,便扯开大半,雪白纤细的颈,俏丽的琐骨,全露了出来。而小妹只知咳嗽,毫不反抗,翠绿的衣裳都被烈酒泅了大半,贴在白皙的肌肤上。
十一心生愤怒,不动声色地坐下,手指轻轻一弹,一抹亮光打到了慕容夫人身后那正冲他挤眉弄眼的侍女眼睛上。侍女痛呼一声,连连揉了起来,可越揉,那细如蚕丝的火焰针越往瞳孔里钻,让她逐渐发出了惨烈的呼痛声,血也从瞳孔里冒了出来。
“你怎么回事?怎么在客人面前这样失礼,拖下去。”
慕容夫人大怒,一挥袖,让侍女把这女人拖出了竹楼,转脸看三人的时候,又露出一脸谄媚的笑。手臂一抬,水袖滑到肘上,露出一截雪玉般的手臂,她故意靠到了龙皓焱的肩上,娇滴滴地说:“公子莫怕,只是玩玩而已。”
十一咧咧嘴,目光回到那名翠衫女子的脸上,慕容静婉的病好治,可这绿衫女子痴傻的病他还未见过,若能治好,也算是一大挑战。
“大哥。”陶伊的手指桌上轻敲一下,低声轻咳,不让他继续盯着那女人看。
十一转过头来,笑嘻嘻地问:“妹妹何事。”
“大哥擅琴,弹奏一曲助兴吧。”陶伊挥挥手,想让他想想办法,让这些女人安静下来,她的狗眼都快被闪瞎了。
“哦,公子还会弹琴?”
慕容夫人掩唇一笑,扭腰过来,手指在十一的下巴上轻轻一抬,笑得更加妖冶。十一眼中戾光一闪,一把挥开了她的手。
慕容夫人咯咯笑出了声,媚眼一眨,盯紧了十一。
“这位公子生得好清秀,但是骨骼清奇,内力浑厚,武功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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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抱抱拳,不紧不慢地说道:“夫人言重了,不好不差,天下第二,我这位哥哥也不好不坏,天下第三。”
慕容夫人掩唇一笑,分明当他说的是笑语,挥挥绢帕,大声说:“来人,拿本夫人的焦凤琴来。”
侍女们连忙捧上了琴和美酒,十一只闻闻,便知酒中乾坤。这慕容夫人还真是个角色!
他笑笑,纤白的手指勾住了七根琴弦,突然用力,几声尖锐的琴声,七根弦绷紧极致,同时断开。
“你怎么故意弄坏我的琴!”慕容夫人手一抖,那酒洒了满手,顿时一脸愠怒地看向了十一。
十一抬眼看来,手指连连拔动断弦,又是几声尖锐的声响,一声比一声高,侍女个个花容失色,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快停下来!”
慕容夫人大怒,猛地将酒杯掷向了十一。
十一袖子一挥,正击中杯子。瓷杯空中裂开,化成了一把碎片,飞回了慕容夫人。她大骇,狼狈地闪身躲开,连滚带爬地到了窗边,拔出墙上的蛇形长剑,猛地刺向十一,剑如吐着毒信的银蛇,刺到中间时又突然变了方向,挥向陶伊的心口。
这明显是想捡软柿子捏,可她没想到的是陶伊也不好对付,只把手一挥,杯中的酒成了瓣瓣红梅,片片打入慕容夫人的芙蓉面上,把她硬生生打成了满脸麻子……鲜血、哀嚎,让这个原本活色生香的小楼变成了地狱。
怜香惜玉只对值得怜爱的女子,像慕容夫人这样的恶妇,实在让十一和龙皓焱难以生出一丝半毫怜悯之心,她对自己的亲妹子都如此恶毒,何况是对慕容静婉那个可怜的女孩?
“毒妇,这酒你得好好多喝几杯。”
十一用脚挑起慕容夫人的下巴,轻轻一踢,她便因为疼痛而张开了嘴。
龙皓焱手一挥,把桌上的酒壶丢给十一,手起壶倾,酒液泄成一道银亮的线,全都喂进了慕容夫人的嘴里。
她平常就爱用这酒来迷惑来庄里作客的男子,只要她看上的,就会引到这竹楼里作乐,还从未有失手过,此刻被十一踩在脚下,不由得破口大骂起来。
那绿衣女子还静静地坐在竹摇椅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
“公子饶命,奴婢只是下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都没看到。”一名侍婢爬过来,拉住了十一的袍角,哭号着哀求。
“请公子饶了奴婢,奴婢可以帮公子找到其他人。”
还有其他人?
十一和龙皓焱对望一眼,龙皓焱一枚金针扎进那美婢的穴位上,暂时让她感觉不到疼痛。那美婢颤抖着跪起,指着竹楼地板哆哆嗦嗦地说:“下面,还有人。”
“你先下去。”
十一打开机关,一脚把慕容夫人踢下去,扑嗵一声响过,底下安静下来。
十一这才纵身跳下,龙皓焱刚要跟上时,那绿衣少女突然站了起来,慢吞吞地往外走去。
“姑娘。”
龙皓焱想拦住那少女,可她木呆呆的,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龙皓焱怕她出去后引来别人的注意,让竹楼里的事走露风声,干脆制住那少女的穴道,把她也带下了竹楼。
“大哥,看这里。”
火折子亮起,十一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诧异,龙皓焱询声看去,只见面前是十数个大竹笼子,里面都蜷缩着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子,只怕全是被这慕容夫人引至此处,吸干了精气,变成了这般模样的。
其实若有定力,不喝那酒便是,只可惜很多男人在美色当前的时候,总是难以控制,以为偷香一次无伤大雅,结果让自己变成了人家的工具,落到这般生不得、死不能的悲哀地步。
“放出去吗?”十一问了一句,又摇了摇头,自己回答自己,“这种样子,不如死了算了。”
他一面说,一面扭头看来,这才发现被陶伊紧紧牵着的绿衣少女。
“你怎么把她带下来了?”
十一拧眉,笼中的男人可都光着呢,不过光着和没光,似乎对绿衣少女来说没什么区别,她呆呆怔怔,如同木偶,连呼吸都几乎听不到,若非手心还有温度,陶伊真会以为自己牵的是个玉雕。
“她突然要出去。”陶伊慢步从竹笼里走过,到了最里端的石壁前,石壁上刻着若干花纹,十分古朴神秘。
“这是地库入口。”龙皓焱看了看绿衣少女,从她脖子上拽下了蝴蝶玉饰,按进石壁的一枚蝶型花纹里,那石壁就毫无声息的打开了。
地库里搁的是胡归山庄的宝物,堆着大大小小无数的大箱子,数十个一人高的红珊瑚在夜明珠的光线下妖娆耀目,各种精美玉雕让人眼花缭乱……二人慢慢进去,随手打开箱子,里面装着金锭,金锭下刻着清晰的司徒国库的字样。
胡归山庄居然真是司徒遗族的落脚之地!
十一并不怕那些皇族中有漏网之鱼,也不怕这些人有复国之心,他怕的是——这一切似乎被人在暗中操纵着,让他们轻而易举地接近了山庄,又轻而易举地走进了这宝库。那镇着妖气的宝塔,山林里的神秘少女……怎么越想越不对劲?
真会这么容易吗?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陶伊笑笑,又顺手拿起了几串珠宝,掂在手里看了会儿,也塞进了怀里。
“陶伊,你也贪财?”十一嘴角轻抽。
陶伊笑而不答,只转身往外走去。
十一快步跟上,到了门边时,龙皓焱才弯腰提起了被十一踹下来的慕容夫人,一路拽着,把她拖出了竹楼。
“姐姐,回家……”
绿衣少女突然喃喃出声,又往前面走去。
“她会说话。”
十一一怔,只见这少女一面走,那绿衣衫一面从肩上滑落,那美妙的背上布满鞭痕,分明受过穷凶极恶的对待。
这才是让人怜爱的对象,尤其是如此之美的少女,居然如同木头一般呆讷。
陶伊的心里滑过几分同情,对十一说道:“你若能治,也替她治治。”
“我方才探过她的脉搏,十分古怪,不似先天如此,倒像是是什么药物的作用。”十一摇了摇头。转身将一只小瓶打开,将小瓶里墨绿色的药汁倒在了地上,又将火折子丢上去,瞬间,这竹楼就成了一团散发着奇异香味的火焰。
“回家,静婉要回家……”
这绿衣少女继续喃喃轻言,跟在她身后的十一和龙皓焱猛然怔住,这少女是慕容静婉?那石洞里住的半颜美人又是谁?
“姑娘。”
十一拦住少女,少女仰头看他,琥珀双瞳里有水光潋潋,像两汪吸人魂魄的深湖,让十一又有一瞬间的失神。
“别看她的眼睛。”
龙皓焱手里的骨扇打开,遮住十一的双眼,另一手挥起,一方面纱落在少女的脸上。
“她会妖术?难道她的痴傻是装的?”十一扭头看来,浓眉微拧。
“是装是妖,带回去便知。她的妖术只能迷惑你们男人,对我无用。”
陶伊取出一根细细红绳,一头系在少女的手腕上,一手系在自己的手腕上,拉着她往杏林中走。
只要两个自称慕容笑晴的女子碰面,一定能分出真假。这胡归山庄的秘密也能窥个大半。
竹楼已烧成灰烬,远远的只见一群猎户跑了过来。二人闪进了林中,只见那些猎户冲到竹楼外,小声议论起来,“慕容小姐的竹楼怎么被烧了?”
“慕容小姐人呢?”
“去告诉庄主吧,慕容小姐的竹楼被烧了。”
“哎,慕容小姐真可怜,老庄主死了之后,她又痴又傻,三夫人在家里兴风作浪,她只能任人欺负。”
十一扭头看向少女,隔着白纱,这少女的美更加神秘迷人。
他向来大男人,有超强的保护欲,这样可怜的女孩,又美得让人心疼,一时间心里的那根弦被轻轻拔动了。
这种感觉很奇妙,就像有只迷路的小蜂鸟,不经意间闯进他的灵魂,翅膀一阵乱扇,便把他的呼吸给搅乱了。
“不要看她的眼睛,你这人,怎么不听劝告?这女子的眼睛很古怪,有些像摄魂术,你定力不够,看久了,就会被她迷惑。”龙皓焱又责备了几句。
十一嘴角牵了牵,回了一句,
“大哥,定力不够的是你吧,看,月魂他们找来了。”
龙皓焱扭头看去,只见月魂和晓婵正快步跑来,两个人都大汗淋漓的,一脸焦急关切。
“好古怪的地方,我们居然被困住了……她是谁?”笑婵看到这美人儿,顿时脸色微变,不安地看向十一。
“慕容家的小姐。”陶伊拉了拉她的手,小声安抚她。
“她的眼睛……她会妖术,她是妖!”晓婵立刻拿出长剑,要刺向少女。
“住手。”十一袍袖一挥,击退了晓婵,低声道:“我还在此,勿需你动手。”
晓婵愕然看了他一眼,垂下头,默默地退到了十一的身后。
陶伊知道晓婵心里受伤,赶紧掏出一块锦帕,索性把这少女的眼睛整个蒙住。
龙皓焱拧拧眉,十一分明对这静婉的态度十分不同,不知道是因为少女太美,迷住了他,还是因为这少女的眼睛迷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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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伊牵牵红绳,带着少女继续往林中走。
十一记忆极好,走过的路,不过阵法怎么变,他都能敏锐地察觉到变化之处。
石洞就在眼前,那女子身上的香味似乎还在空气里萦绕,可是走进石洞一瞧,里面居然空无一物,除了空气里的香味,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怎么搞的?动作这样快,她是逃了?还是被人灭口了?”十一在石洞里寻了一圈,讶然地看向龙皓焱。
龙皓焱的直觉告诉他,第二个可能性更大一些,相对这眼睛妖冶的女子,他更倾向于信任丑颜婉静。
晓婵一路上一直在悄悄地看这绿衣少女,尽管有薄纱遮面,眼睛又被蒙起,可是女子妖娆的体态,若隐若现的芙蓉面,绝对能说明这是一个极美的女人。
“不如,我帮你牵着这女人,我还真要见识一下,她的摄魂术如何厉害,究竟会把我的魂吸到哪里去。”十一突然停下脚步,向陶伊伸手要红线。
“随便你吧,一旦觉得控制不住,叫我就好。”陶伊犹豫了一下,把红绳递给他。
“可是……”晓婵急了,赶紧上前来阻止。
“没事的。”十一淡淡一句,以眼神制止住了她上前来的脚步。
晓婵陪他几年了,头一回被他如此冷落,顿时心里五味杂陈。
陶伊见二人气氛不对,轻咳一声,拉住了晓婵的手慢步往前走去。
“没事,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随他去碰壁吧,男人总要去吃些苦头,才懂得珍惜。”
晓婵苦笑,轻轻摇头,手指着心窝说:“他这里,搁着你。我怕他情根深种,被心魔钻了空子。”
“不会的,他是谁啊?狐狸一族最耀眼的人物,连上神都得绕着他,免得被他的尖牙给咬了。云墨在这里的时候,也不去轻易招惹他。屈屈小女子,能拿他如何?他是男人,女人占不着便宜的……”
晓婵微微叹息,轻声说:“突然后悔来这里了,怎么总感觉,我要失去他了。”
“晓婵,我们静待花期,不必与俗脂争抢。”
“但她不是俗脂,你看她的脸,多美。我只怕连她三分都不及。”晓婵扭头看了一眼,伤感地说道。
“浮在脸上的美,和沉在眼底的美,都是美,在我看来,你比她美。”陶伊又安慰道。
“因为你我感情好,所以这样啊。”
“难道十一与你感情不好吗?你们相伴五年,怎么就这么轻易地害怕了呢?”陶伊握紧她的手,给她鼓劲。
晓婵又扭头看,十一正解开婉静蒙眼的帕子。
“既然你也叫婉静,我就叫你婉静姑娘,是妖是人,我们试试便知。”
他靠过来,虽然说得豪气,可他也知道晓婵不是开玩笑,所以另一手已经打开了骨扇,随时准备遮眼。
当锦帕从手中滑落时,这少女一双美丽的大眼中也滑出了两行泪水,美人哭泣的时候也是美的,尤其是这种含着怯意的哭,让男人根本抑制不住心里的保护欲。
“爹爹,婉静要回家,不要把我关在楼里面。”她拉住十一的袖子,怯生生说了句。
“嗯,回家。”十一不露声色地抬起白玉骨扇,挡在眼前,另一手拉住婉静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
“蝴蝶。”婉静仰头,突然笑起来。
明明脸上还有晶莹的泪珠,粉玉般的唇角又有了笑意。
十一盯着她看了会儿,突然飞快伸手,两根手指在她的唇上摁了一下。
冰冰凉凉,又柔柔软软的!若她是妖,吸精魂为生,她的嘴唇应该是僵硬的。谁知她马上张开了嘴,咬住了他的手指!
“爹爹,吃……还要吃……”
少女抬起头来,眼中的波光更艳了,嘟起的红唇,直往他手指上送。
“十一。”
龙皓焱薄怒的声音传来。十一连忙松手,像被抓包的坏孩子,一脸尴尬地看向龙皓焱。
“把红绳给我。”
龙皓焱从他手腕上扯落红绳,拖住少女就往前走。
这女子,他都不想直接碰到,他闻到了少女身上不同寻常的香味,他生平第一次闻到这样诡妙的香,根本说不出是何种香味。
“大哥,你看,我只是试试她有没有妖气……”十一讪讪地说了句。
“像你这样试?”龙皓焱实在忍不住,讽刺了一句。
“你是什么意思?”十一心中生恼,不过碰碰小美人的小嘴巴,龙皓焱居然小题大作。
“她身份不明,你少在这里心神荡漾,去和陶伊一起走去。”
十一撇撇嘴角,摇着白玉骨扇,慢吞吞地跟在众人身后。
“臭狐狸,你少胡来。”陶伊也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没见过妖精似的,难道就在这里要沦陷了吗?这少女虽美,但实在过于诡艳,根本不适合他!
前坪中,猎户们各有收获,有个男人猎到了那只灰兔儿,正高高捧着,向慕容闻讨赏。
慕容庄主似乎还不知道恶毒的慕容夫人被杀的事情,正满脸堆笑,从一边的箱子里拿出银锭,递给那猎户。
草地上一片欢呼声,响彻云宵。此时霞光渐艳,给这些正处于兴奋中的人们脸上抹上浓如血的色彩。
见他们几人折返回来,慕容庄主的目光落在绿衣女子身上,不由得一怔,当下就从椅上站起,大步往台下冲,拉住绿衣女子的衣袖,急切地问道:“你们怎么和婉静在一起?”
“她是慕容婉静?你确定这是你的女儿?那你可知在山洞里还住着一位丑颜的女子,”龙皓焱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问道。
“呃……是,也不是。”慕容庄主为难地说了一句模拟两可的话,又问,“你们在哪里遇到她的?”
“我们追兔子,遇上了她,见她行为怪异,就把她带回来了。”十一走上前来,慢条斯理地说道。
慕容庄主摇摇头,带着几人往高台上走,落座之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哎,当初庄主招我为婿,我洞房之夜并未见到新娘,庄主说她身体不适,三天之后,才让我和她见面,而且还隔着纱帘,所以我和她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并未真正在一起。后来我才知道她有种怪病,在月圆之夜总要吸取血液,所以庄主把她安顿在林中的竹楼里,遇上发病的时候就把她捆绑起来,喂她喝些家禽之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给我生了个女儿,我硬生生被她戴了个绿帽子!后来庄主去世之前,把胡归山庄传给我,唯一的条件便是要善待她和女儿。”
“于是你连庄主的小妾也一并接收了?那个什么慕容妇夫人就是你的宠妾吧?”陶伊嘴不饶人,在一边冷笑。
慕容庄主脸上红了红,打了声哈哈,转头唤来管家,要送慕容婉静回去。
“不用送回去了,既然她有病,交于我们来治便是,也算是我回报庄主厚待之礼。”十一出声阻拦。
慕容庄主怔了一下,讶然问道:“二位公子还会治这种怪病?”
“一试。”龙皓焱淡淡说着,目光看向人群之中。
那些猎户们正好奇地看着慕容婉静,那眼神有疑惑,有不安,有刺探,更多的是惧怕。
慕容庄主不再多言,这笑面虎最爱打哈哈,道了谢,便让管家安排晚上的行程,就在这草坪上会有篝火大会,还会趁夜下河捕捉深湖中平日极难捉到的鱼,奖励是两百两金。
“庄主,接下来……”
管家凑近慕容闻身边,一双眼睛里闪着精光,如毒蛇一般,紧盯着十一和龙皓焱的背影不放。
“那恶妇找到没有?”慕容闻端起一边的茶碗,大口喝了一口,怒气冲冲地问道。
“还没有,不过那竹楼被烧了,可能就是他们几人干的。在里面并没有找到尸骨,不知道逃去了哪里。”管家垂下眼帘,低声说道。
慕容闻把茶碗重重一碰,咬牙说道:“这些人一定是为了地库宝藏而来,那钥匙丢了这么久,再不找到,只恐生变,还是赶紧想办法打发这些人走,以免圣女发怒。”
“不如……”管家凑在慕容闻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慕容闻便猛地扭头看向他,半晌,恶狠狠地笑了起来,“你这狗东西,心肠倒真狠毒。”
“嘿嘿。”管家一笑,抱拳说道:“那小人这就去办?”
慕容闻挥挥手,目光转身小湖。远远看去,那湖就像一块温润的玉石,镶嵌在天地之间,半晌之后,才低声说道:“去吧,办成了,我一定在圣女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让你早日摆脱奴籍。”
“是。”管家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慕容闻闭上了眼睛,往后一靠,开始摇晃起双脚。
浓血般的残阳慢慢暗去,黑幕如潮,悄无声息淹没而来。小湖里已有小船驶出,精壮的渔民脱了上衣,一跃而下,去水里捉鱼领赏。篝火熊熊燃起,烧透半边天,歌舞已起,简单的乐器,小鼓、小锣、笛子、胡琴……奏成丰收的梦想。
龙皓焱和十一站在人群里,在他们的治理下,百姓们能有好收成,能有好日子,对他们来说真是莫大的安慰。
这也是龙皓焱这些年来拼命想做到的,让每一个百姓都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有米吃,有闲银。当年上神让他发誓,梅妖为后,必须天下太平,不然依然会收走陶伊之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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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二位公子,喝一碗,这是我们自家酿的米酒,味道可好呢,还望二位公子不要嫌弃。”
一位老伯乐呵呵地端着两只粗瓷碗过来,碗里装着香醇的米酒。
“谢谢。”
龙皓焱大方接过,仰头喝下。
祀人想阻止十一,可是他见龙皓焱已经喝下,自然不会露怯,也一脸笑意,接过了老伯手里的瓷碗,一口饮尽。
粮食酒,自然比不上宫廷御酒,但是有种天然的粮食醇香。十一放下瓷碗,笑着向老伯道谢。
“呵呵,二位公子若有兴趣,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湖中捕鱼。”
老伯又指向湖中央,笑着说道:“每月月圆之时,湖中都会有肥鱼浮到湖面,若能捉到肥鱼,便能得到两百金的赏金。”
“呵,我们就不和大家来抢这赏金了,祝老伯您好运气。”龙皓焱向他抱了抱拳,委婉地拒绝。
老伯嘿嘿一笑,也不勉强,转身走开。
“酒中有药。”十一打开骨扇,轻轻摇了摇,淡定地说道。
“什么?你为何不早说。”龙皓焱一楞,十一百毒不侵,即使中毒,也能自行解除,他可不行!
“小弟你尝尝人间各味也是好事。”十一唇角扬起,促狭地笑。
“算你狠。”龙皓焱瞪他一眼,暗中运功,果然有股热量在血管中加速涌动,几分躁热慢慢升起。
“这是什么药?”他调息一会,忍不住问。
“嗯,可能是鞭之类的,有可能是驴|鞭,也有可能是鹿|鞭,很补。”
十一轻描淡写一句说出,龙皓焱的脸都绿了,他们正值壮年,这大补的酒会流鼻血的好不好!
“还好我生下来体质弱,这酒对我来说挺好。”十一又轻咳一声,以扇掩唇,暗笑着,慢步往小湖边走去。
“你……有没有解药?”
龙皓焱又吃了个哑巴亏,别忘了他修炼的可是至阳至霸的内功,上火这玩艺儿于他来说虽不是病痛,可要让他当众流鼻血,却是一件大大丢脸的事。
“没有。”
十一摇头,扭头看来,一脸坏笑。
“那把你每天用的蟾蜍丹给我吃一颗。”龙皓焱黑着脸向他伸手。
十一连忙捂住了腰上的锦袋,骨扇指向小湖,“吃药,还不如下水去游泳,既泡了冷水澡,又消耗了精力,否则……你只能去找个地方,找个姑娘,或者用你的手来解决。”
“十一,你给你回来!”
龙皓焱气得够呛,可又办法,只能依着他所说,大步往湖畔走去,身形敏捷跃起,落上一艘已然摇出十几米的小船,惹来一阵喝彩和惊呼声。
“公子好功夫。”
有人用力拍手,有人大喝,有人惊叹。
“主子!”
月魂也想跃起,却被十一摁住。
“你去盯着庄主,让晓婵自己小心。”
晓婵站在一边,这是进山庄之后,十一又一次把她推开,以前他可是去哪里,就把她带到哪里……她抬眸,匆匆扫了一眼十一,转身就走。
十一的视线追着她,唇角抿紧,直到她走远了,才随着身后的几个渔民,上了一艘小船。坐在船舷上,听着浆划破湖面,水声哗啦啦响着,浪涛轻拍……“哗啦啦”……前面水花声陡然大了,龙皓焱和几个渔民跃进水中,十一的眼角又有了笑意。这个哥哥,虽然身为皇帝,却不失为人之纯朴,待人真诚,心怀天下,丝毫没有他其他人身上的奢糜恶习。
“还坐着,快下来。”
突然,一只手从水面伸出来,猛地抓住十一的脚踝,一用力,把他拉进了水里。
哗……
水声散开,十一浮出来,瞪着龙皓焱,一脸铁青。
“你怎么能这样,我的蟾蜍丹是不能见接地水的!这下全毁了,我每天得服用一颗,现在怎么办?”
“我管你。”
龙皓焱冷笑,他现在热得够呛!十一居然拿这事来戏弄他,他哪里还像个兄长?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必须得报复回来!
“懒得和你说。”
十一恼了,一摸腰带,装着药的香囊居然已经不在了,可能滑进了湖中。
“你若不给我找回来,我可不客气,我要突然露出狐狸尾巴,第一个就吃了你。”他扭头看向龙皓焱,气冲冲责备。
“呵,那我可真要看看,你如何对我不客气。”
龙皓焱瞟他一眼,自顾自地沉进水中,像蛟龙一样在水里游行。才浮出水面时,突然有两只手紧紧抓住他的脚踝,用力地把他往水底拖,他拧了眉,以为这是十一的恶作剧,双腿用力弹了弹,心里正烦闷的他,没去理会水底的人。
那双手撒开,又再次抓上来,这一回的力量更大,咬到他的腿骨上,疼痛难忍,他迅速反应过来,这次抓他的不是手,而是嘴!他在水里一个翻滚,看清了渔民嘴里所谓的肥鱼……龙皓焱突然想骂人,什么肥鱼,分明是悄悄潜来的鳄鱼!
他能海中徒手搏鲨,自然不怕这鳄鱼,等等,他猛地想到第一次抓他的手,莫不是十一向他求救?
巨大的恐慌涌上心头,他不再掩饰武功,一掌劈在凶猛袭来的鳄鱼的头顶,头骨碎裂的声音响过,大团的鲜血泅开,紧接着便是四处响起的惊恐的尖叫声,又有七只鳄鱼扑了过来,有渔民被咬中,胳膊大腿被撕开,血腥味儿又腥又臭地散开,让人想吐。
龙皓焱无暇顾及他人,一个倒栽,潜进深水,想去找十一。
此时的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快停住了,懊悔去和十一恶作剧,弄掉他的香袋。他每日要靠蟾蜍丹压制狐狸的味道,以免引来各路小妖。
鳄鱼紧随而至,扑来撕咬他,衣衫被扯开,他的腿被咬了一口,血染碧湖。
龙皓焱一摁腰上的腰带,一柄细长软剑弹出,剑分湖水,刺中正咬着他腿的鳄鱼的眼睛,狠狠刺穿,又迅速撤回,狠狠挥下。剑光闪过得,另一条鳄鱼的头身分了家。
“十一。”
他抽身回来,继续往水里潜。
“十一,回答我。”
黑漆漆的湖水里,有鳄鱼的断肢,有渔民的尸|体,他抓住一具被撕裂的身体,身体上的衣衫虽破,又被血浸过,但是依然认得出是产自南方的织锦,他心跳加剧,几乎没狂吼出来,愤怒之中,一身强劲内力陡然暴发,震得还在追咬他的鳄鱼都翻了个边,他挥掌砍下,一阵掌风扫过,终于把袭击他的鳄鱼都送去了地狱。
一艘小船靠近,陶伊焦急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相公,上来吧。”
“上什么?还不让月魂过来找人!”
龙皓焱怒斥一声,岸上的人都跃下水来,和他一起往水中潜去。陶伊随身携带着明珠,在水下可以照明,幽幽冷光照亮水中之惨状。
像这种湖,是不可能滋生这种凶猛水兽的,一定有人故意趁夜色放进凶鳄,想谋人性命!
龙皓焱在水中渐渐冷静,他和十一有心灵感应,可现在他一点有关十一的感觉都感应不到,说明十一并不在湖中,说不定他已落进敌人的手中。
龙皓焱浮出水面,掬了把水,狠狠揉了揉脸,开始后悔和十一开那样的玩笑,捉弄他。此时龙皓焱自责得只想狠揍自己一顿,他上了小船,用力扯开了衣衫,颓然坐下。
“相公,您流血了。”
陶伊跪在他腿边,看着他身上血肉模糊的伤口,心痛得直落泪。
“没事。”
龙皓焱推开陶伊的手,拒绝上药,他要留着这痛惩罚自己,警示自己,在身处险境的时候,有些玩笑是开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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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一路游出老远,在一片深深芦苇里停了下来,此处离小湖中心已经远了,风吹芦苇低,雪白的碎花四处飘开,萤火虫轻轻掠过眼前,月光美得如梦如幻,四周静谧,只有风吹芦苇唱,水声轻轻淌。
十一上了岸,抹了把脸上的水,四下打量着。
胡归山庄的风水确实不错,依山傍水而建,从高墙大院外面看不过是寻常的大户人家罢了,可走进胡归山庄才知道,这里简直像一潭触不到底的水,越往前游,越觉得神秘古怪,让他好奇心大涨,只想早点探个清楚明白。
一团毛绒绒的小兔从一边钻出来,踩过他的脚,屁|股一翘,送了他一串臭轰轰的黑豆豆,然后回头看了他一眼,轻巧地跑开。
十一连忙甩脚,踢开那些脏东西,月光照到那小兔的皮毛上,是那只小花兔!
十一心中生疑,拔腿就追,远远的,只见那小花兔绕过几棵野生桂花树,不见了。他追至树下,满头的野桂花被风摇落花瓣,香气袭人。
“爹爹。”
幽幽的声音响起来,他扭头一看,只见月光笼罩下,绿衣少女慕容静婉正披散着一头黑缎长发,站在桂花树下,雪白的桂花落在她的肩头,衣衫滑落半边香肩。
“你怎么在这里?”
十一惊讶极了,晚上出来的时候,他让侍卫守在笑晴的门外,看好她,保护她,她怎么可能出现在小湖的这边。
“爹爹。”
绿衣少女慢慢往他面前走来,十一很快就发现她和白天有所不同,琥珀一般的双眼里光华流转,那张朱唇有着血般艳丽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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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猛地想到了东方闻的话,慕容静婉有怪病,月圆之日必会吸血。难道是因为她犯病了,咬死了侍卫,一个人跑到了这里?
“静婉姑娘,我带你回去。”
他指尖运功,随时准备点住笑晴的穴道。
可是慕容静婉却突然伸手拉开衣衫,让身上的裙子如水银一般,从光洁的身体上滑下……十一也算是见过美人的男人了,但是这少女的美还是震撼到了他,鼻中一热,便有滚烫的血流了下来。
该死!他一抹鼻子,恼火地在心里暗骂自己,居然会出这样的洋相。
“爹爹。”
慕容静婉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伸出柔软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冰肌玉骨,天然体香,柔媚娇嫩。
十一的脑中瞬间涌出无数个赞美这女孩子的词,只是这些词还是不足以形容她的美好。
他虽欣赏,却不得不强行压抑热血的躁动,不愿意伤害这可怜的女孩。
可慕容静婉并不知他心里的躁动,只把柔软的身体在他身上轻蹭,一遍一遍地叫着爹爹……“姑娘,我不是你爹,你先听我说。”
十一见她并没有吸血的样子,便用手轻拍着她的手臂,才说完,笑晴突然就抬手拉开他的湿衣,一口咬到了他的胸膛之上,尖尖的牙锐利地陷进肉里,血腥味儿顿时渗进空气之中。
“喂!”
十一吃了一惊,这慕容静婉正在用力吸吮着他的血,像饿极的小兽。
他手起手落,点住慕容静婉的穴,一声微微的嗝声,静婉就不能动了,就像一段完美的玉雕,被他扛了起来。
“带你回去看病,看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真的会吸人血。”
十一另一手揉着胸口,这一口咬得极不妙,正在他的心口上,几乎没把他的肉给咬掉了,血正在往外渗着。
他掏出伤药小瓶,把药粉倒在伤口上,止血消毒。
“爹爹。”
突然,被他扛着的静婉又动了,居然这么快就冲开了穴位!十一的肩又被他咬住,又是狠狠一口,她又开始吸血。!
“臭丫头。”
十一恼了,被女人连咬两口的滋味并不好受,何况还是个神智不清、且不得了什么病的丫头,他的狐狸血,岂能让人随意喝去?他的耐心很快就没了,手一挥,把慕容静婉丢到了地上。
“嗯……饿……”
慕容静婉被他丢到柔软的草地上,又跪坐起来,伸手抱住他的腿,这回子把他吓得够呛,因为她要咬的地方是……是男人的那里!
他连忙推住她的额,不许她继续,慕容静婉挣扎起来,抬头看他,嘤嘤哭泣,玉白的小脸上全是渴望和委屈。
“行了。”
他黑了脸,手指点着慕容静婉的眉心,把她推倒。
“爹爹,让我喝一口。”
笑晴琥珀般的双目里光芒开始缓缓转动,像两汪吸魂的深水,让十一又开始有流鼻血的冲动了。
这丫头实在邪门,他有些招架不住。但摸她脉搏,并不是妖。难道身上有什么控制她的妖物?
他弯下腰,一手摁着静婉的肩,一手抓起她的手,手腕上那只玉锣看似平凡无奇,但又隐隐给人不安的感觉。于是他把镯子从她手腕上强行褪下来,对着月光一照,果然,镯子里面有一只浸满血的蝴蝶!
正在琢磨这是什么妖物时,慕容静婉的手居然已经捧住了他的那里,小脸埋上,张嘴就要咬。
十一的冷汗都涌出来了,这一口下去,他还不得废了?他连忙制住她,捡起她脱在地上的衣,几把扯成布条,把她的双手双腿都捆了起来。
这是一种什么姿势啊,她本就身无一物,现在该鼓出来的地方更鼓了,让人真忍不住想抓几下,神秘美好让人尽收眼底。
十一又开始流鼻血了。
他索性又扯了一片布,把双眼紧紧蒙上,只凭听觉,抱着慕容静婉往前走。这女子和她的镯子都古怪透顶,一定要揭开这个谜题。
远离芦苇荡,桂花香和小湖一起远去,前方传来猫儿的叫声,他刚想扯下蒙眼的布,脚下却突然落了空,身体一轻,抱着她一直往下坠去,他连忙扯下蒙眼布,施展轻功,双足在陷阱的石壁上用力一蹬,缓和了下降的速度。
这陷阱极深,只怕有上百米深,落地的时候,慕容静婉已经哭了起来。
“爹,怕。”
其实她叫他爹,这称呼怎么听怎么怪异。就算那老庄主在世,慕容静婉也不能这样光着在他面前走来走去吧?简直疯了!
这时一阵酸腐恶臭的味道冲得他头晕脑涨,拿出明珠照亮眼前,地上铺着森森白骨,还有未腐尽的尸|体,简直是个人间地狱。
他拧了眉,仰头看向洞口上方。
四周的石壁上布满湿滑的青笞,也不知道外面有没有人看到。一阵冷风吹来,慕容婉静打了个哆嗦,紧紧贴在他的怀里,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一个名字。十一听不清晰,也懒得去听,这里臭得让他难受。
他从怀中摸出一只小瓶,小心地打开了瓶盖儿,把液体倒在脚下,那液体迅速往四周弥散,一阵异香过后,白骨居然真的全没了,化成了水,钻进土里。
这总算解放了他的鼻子和可怜的正翻涌酸液的胃。
“送你们去投胎,早早走吧。”
他把小瓶收好,转头看向慕容静婉,她正偏着头,微蹙着眉,盯着石壁目不转晴,像看到了什么古怪的事。
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明月的光照在那里,只见一圈青笞中间有一片明镜似的石头。他曲指一弹,暗器飞去,正中那块镜石,清脆的响声之后,那镜石居然缓缓往里面凹陷而去,然后,整个石壁都开始往地底下陷,露出一道幽暗的小门。
“爹。”
慕容静婉突然笑了,拔腿就往那里走。
十一拿出匕首,紧跟上去。穿过长长的漆黑的通道,他一直暗记着步子,足足走了一千一百步,笑晴的步子才慢下来,有风吹进,带来似曾相识的花香……他拧拧眉,记得这花香在出发时的河道边闻到过。
慕容闻说这位女子是慕容静婉,而那位半颜女也自称慕容静婉,谁真谁假,要如何定论?
他心情复杂,一直跟着少女往前,出秘道的地方居然是一棵几人抱的大槐树,这树的下半部分树干已经空了,正好容纳少女自由出入,而他不得不紧缩起身子,才勉强钻出去。
这里是山庄的后院,此时静寂无人,几排屋子里都无灯,墙边的杂草不知被什么东西踩过,悉悉索索的响。
“脏。”
少女突然停下脚步,喃喃自语了一声,走向院中那口小井,弯腰,用小桶摇上一桶水,举起来,迎头浇下。
她就站在十一的眼前洗浴,十一有些哭笑不得,他又不是君子,若有美人,他想扑上还是会扑上,可若是这样一个神智如同三岁小儿的女人,也不知是真疯假疯,他还真提不起那个劲儿。罢了,权当看木偶戏,他十一又不是凡人,不会像龙皓焱一样,成天痴缠着一个女人不放,好像没有那回事儿就会死掉。
他目不斜视地走过去,掬了冰凉的井水往脸上浇,洗去血渍,也平复躁动的心思,然后退到一边,等着她洗完闹完。
反正血也被他喝了,他是一定要弄清楚这邪气的玉镯到底从何而来?两个静婉,又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什么邪恶的势力在悄然滋长,想和他们作对为敌?
吱嘎……
院门轻响了一声,他迅速闪身,跃上了大槐树,居高临下地看着下面。
“静婉。”
来的是跟在慕容闻身边的管家皮,一脸笑肉不笑地走进大院,满脸贪婪地看着笑晴完美无暇的身体。
“我知道你会回这里,今天喝饱了吗?要不要我帮你?”
静婉又恢复了痴痴傻傻的样子,呆呆地坐在井台边上,仰起美丽的脸,看着天上的月亮。十一拧眉,这女子也不知道闪躲,就让人这样看?
静婉只呆呆地转过头来,长发如缎散落,遮住胸前的玲珑。
从十一藏身的角度来看,月光轻抹在她光洁的脸颊上,这女子的神态简直太美了,美得有点不真实。
“你……”静婉突然开口了,很慢很慢地吐出一句话,“你欺负我……爹会打你……”
管家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桀桀地笑了,“这里没有外人,你也不需要再装,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会保护好你。”
他伸出大手,往静婉的脸上摸去。
突然,有两点锐光疾如闪电,从他的手腕穿过,顿时让他惨叫起来,捂着鲜血模糊的手腕,怒声大骂,“谁暗算本大爷?滚出来!”
“本大爷会走会跳,就是不会滚,不如你教教本大爷。”十一从树上跃下,脸上多了副面具。这是他的骨扇,只要往两边弯折,就是一张白面具,在星光下闪着森冷的光,无端地多了几分寒意。
“你是谁?”
管家见到从天而降的他,吓了一大跳,退了两步,盯着他脸上的玉骨面具,脸都扭曲了,大手在腰上一拽,便多了一把黝黑的铁爪,铁链一挥,狠狠抓向慕容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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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饿鬼武功还不错。”十一冷笑,身形一闪,一掌抓住了铁爪,用力一甩,巨大的力道把管家给抛了起来,甩出老远才落地。
“你是什么人?”管家脸色大变,在地上翻滚几下,勉强跃起,瞪着十一斥问。
“你主子。”十一脸色一沉,不再多言,将铁爪用力掷回。
管家慌慌闪避,却被铁爪狠狠抓住了肩膀,又被抛了起来。
这回摔下去,管家没能再爬起来。十一的武功霸道,这一招几乎把他身上的骨头全震碎了,躺在地上跟个赖皮狗似的,只会哼哼,不能动弹。
“在这里呆着吧。”
十一拉起铁链,把他挂到了树上,他暂时还不会死,明儿他还要利用这人。
看了会儿赖皮狗在树枝上摇晃,他这才转身走向,脱下外衫包住慕容静婉的身体,揽着她的肩,带着她往外走。
“谢谢。”
虽然迟钝,并且口齿不清,可十一还是听清了,他讶然低头,原来她还有意识清醒的时候,看样子有恢复正常的时候,这全得仰仗他了。
“抱抱。”
他还没想完,慕容静婉已经停下脚步,把身子偎进他的怀里,双臂抱紧他的腰。
柔软的身体带着少女独特的体|香,让十一有种特殊的满足感,他毫不犹豫地抱起了她,大步往前坪走去。
此时的前坪已经乱了,龙皓焱已经带着几人出去寻找十一,家丁们又正在林子里胡乱翻找,见到二人回来,立刻蜂涌而上,把他团团围住。
“你们干什么?”十一傲气地质问。
“你小子摊上大事了,跟我们去见庄主!”几名家丁互相看看,气势汹汹。
“有事让他来见我。”十一冷冷说着,大步走向自己住的房间。
家丁们互相看着,突然纷纷拔出腰上的大刀,向他围了过来。
“你这个恶贼,杀我们庄主夫,烧掉小姐的竹楼,还在湖中放进凶鳄,害得不少村民丧生,实在该死,我们庄主要把你送到官衙,让官府治你的罪。”
“什么东西?”
十一哑然失笑,这些人是脑子烧糊了吧,把他交给官府?他想把笑晴放下,可她却越抱越紧,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抖,嘴里喃喃念着什么。
“爹,凶鳄吃了爹……”
她不停地呢喃着,终于说得清晰了一点。
十一一凛,难怪方才在地道时隐隐听到了异样的声音,原来是湖里出了事,不知龙皓火他们现在身在何处?
兄弟二人互相担忧,很快就有了心灵感应。
他能感觉到龙皓焱正心跳如急鼓,脉搏也跳得如急促乱拔的琴弦,他迅速取出信火筒,往空中放了一枚,然后索性坐到了院中,等着龙皓焱他们回来。
他不动手,家丁们也不敢动手,只围着他站着。
慕容静婉左右看了看,坐到了他的身边,伸手拿着树叶玩着,仿佛周围的一切她都看不到。
刀光寒寒,树影生风,院中的气氛紧张得似乎有人呼吸重一点,就会带来腥风恶雨,血流成灾。
“恶贼,捕头就快到了,你赶紧束手就擒,以免吃皮肉之苦。”
终于,有家丁大胆喝斥了一声,话音才落,他脸上就重重地挨了一掌,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而十一到底是怎么打到他的都没有人看清楚。
“十一,你没事吧。”龙皓焱一身是水匆匆闯进。
十一的嘴角抽了抽,淡淡地说:“我能有什么事。”
可他看到陶伊一身狼狈的时候,连忙站了起来,大步迎上去,上下打量着,焦急地问道:“你怎么弄成这样?月魂,晓婵你们怎么保护陶伊的?”
“无妨,不关他们的事,你有没有受伤?”
陶伊抹了把脸上的水,这才看到披着十一的衣服,坐在树下的绿衣静婉,顿时怔住。
“你别告诉我,你和她在一起!”龙皓焱指着那女子,没好气地质问。
“是啊,我救了她。”
十一点头,此时的他有些相信面前这痴傻的姑娘才是真正的慕容静婉,在杏林里的那个丑女一定是假的,只因为被他和龙皓焱发现,所以才编出谎言,想蒙骗过关,只是她万没想到,一出杏林,他和龙皓焱就遇上了真正的慕容小姐。
“刘捕头到了。”
院外又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几人转身看去,只见一群官差正举着刀冲进来,把他们几人团团围在里面。
伤及官差,这不是龙皓焱想做的,他们是接到了慕容的求助,前来捉恶贼的,是职责所在。
他慢步挡到众人面前,沉声说道:“可能是有误会,请慕容庄主出来一见。”
“庄主被凶鳄所伤,大夫正在给庄主疗伤,你们还想狡辩?”有个家丁跳出来大声指责道。
十一冷冷一笑,扭头看向那家丁,“你们口口声声说是我们放的凶鳄,我们当时自己也在湖里,难道是我们吃多了撑着,自己跳下湖去放凶鳄咬自己,你们看看我们的人,哪一个不是一身是伤,你们倒是个个完好无损,我还怀疑是你们故意谋财害命,想把我们主仆杀了,霸占我们的钱财。”
“你胡说八道。”
“你信口开河。”
家丁们开始反驳,场面一度混乱起来。
“别吵了,吵得本爷脑袋晕,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到这里来干什么?”领头的捕头走过来,上下打量着他们几人,粗声粗气地问。
“我们是许九爷山庄的,听闻慕容庄主的美名,特地过来拜访,老爷子在庄里休息,们来参加祭祀活动。”月魂上前来,挡到了龙皓焱身前,手压在腰上的宝刀上,盯着捕头回答。
“做生意干吗带刀?”捕头拧了眉,不悦地问。
“防身所用,官爷你看到了,我等住在这里却受了伤,我们携带的财物被翻得乱七八糟,官爷应该为我们做主。”月魂转身一指,一身凌厉气势绝对压倒对面的捕头们。
捕头探头往门里张望了一会儿,又绕回他们身边,目光落到几个女孩子身上。
“这位姑娘……”
他看到慕容静婉,有些迟疑,似是在哪里见过。
“捕头认识她?”十一双瞳一缩,立刻问道。
“她是东方庄主的女儿慕容静婉,怎么眼睛成了这样?”
捕头愕然地盯住她的眼睛,突然心神荡漾,如同春风吹过湖面,一层一层地荡起了春|波。、十一心里一沉,立上刻打开了骨扇,遮住了捕头的眼睛。
“你干什么?”捕头怒气冲冲地打开十一的手。
“大胆。”晓婵立刻打开捕头的手,柳眉倒竖,愤怒地盯着他。
一时间,气氛又紧张起来。
十一微拧一下眉,心里明白这是慕容庄主的诡计,但老九爷在镇上的名气不小,他不想正面动手,与老九爷的家人发生冲突。于是,慕容庄主便放凶鳄取他们性命,若他们死了,则把责任推给凶鳄,若他们还活着,就把凶鳄之祸推给他们,让他们背黑锅——若非这样,这些衙役不会来得这么快,一定是庄主早就让人赶去报信了。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初见慕容闻时,还觉得他儒雅有风度,原来内心丑恶阴暗至此,为了自己的利益,视百姓的命为草芥,简直畜牲不如。
兄弟二人都恼了,互看一眼,双双上前,齐声道:“我等愿随官爷回府衙,查清真相,还我们清白。”
正说话时,又有家丁冲进来,慌乱地大叫:“不好了,管家死了。”
“在何处?”
捕头猛地转身,看向进来报信的家丁。
“在后院里。”
家丁指后面的方向,表情扭曲,像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
十一的眉拧了拧,他只是伤了管家的筋骨,把他挂在树上受点折磨,怎会死了?
一行人赶到后院,只见管家吊在树上,浑身血液都像被抽干了,其情之怖,让人胆寒。
“怎会如此?”
十一大为讶异,就算被人放干了血,可地上并没有血的痕迹,总不会被人用器皿装走了吧?
“一定是你干的,我看到你抱着小姐从这里出来。”
一名家丁指着十一,言语气愤。
“拿下。”
捕头不再多问,一挥手,让众衙役围上来,要捉拿几人。
二人叱咤风云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耍弄过,双双气黑了脸。明明是想来找秘密的,现在堆在眼前的秘密越来越多。这样邪气的地方,又满是他国遗族,二人绝不能让它继续存在,危害百姓,危害江山社稷。
十一当下就拉下了脸,挥开了捕头拿上来的铁链枷锁,冷冷说道:“我们随你们去就是,少来这一套。”
他和龙皓焱虽然模样都狼狈,可是所带随从个个绫罗裹身,尤其是两名女子身上的钗环配饰都十分精美,不是普通人有能力佩戴的。
九老太爷山庄名声不小,族中还有人在京中当大官,他们早就有所耳闻,所以不想闹得太僵,所以这捕头只让人给几名随从上了枷锁,而几名主子只用铁链锁了手,向慕容山庄的人打了招呼,带着他们就往山庄外走去。
十一扭头看了一眼慕容静婉,她正瞪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琥珀双瞳,怔怔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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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带她一起,她是证人。”他眯了眯眼睛,沉声说道。
捕头看了一眼东方笑晴,一挥手,让衙役带上了她。
出了山庄,已是晨曦微露,折腾了一整晚,几人呆在囚车上却毫无困意。
与皇帝一起坐牢车,这让月魂很不安,几次想斩断囚车上粗粗的木栏,都被龙皓焱用眼神制止住。
他们要做的,就是在众众睽睽之下离开,然后在无声无息中回来,撕下慕容闻的假面,找到慕容闻身后的那个人。
慕容静婉偎在十一的身边,手不时轻轻地在他的胳膊上抚弄几下,看上去是无意识般的动作,却让十一觉得很是尴尬。
“慕容小姐,别乱动。”
“我喜欢你。”慕容静婉抬头,静静地说了一句。
大家都被她这句话给惊到了,纷纷转头看向这二人。很快十一就反应过来,这女子现在神智是清醒的!
他和龙皓焱交换了一记眼神,从容地伸出手,扣住慕容静婉的手腕,果然,她的脉像平稳了许多,不像在山庄里时那般零乱无规律。
“难道是要离开山庄,她就能摆脱控制?”陶伊讶然问道。
“可能吧,这个山庄确实有太多古怪的地方,我想,慕容闻可能也只是一个小小的卒子。”龙皓焱沉吟一下,扭头看向慕容山庄的方向。
“其实我们可以问一个人,就能知道她是真是假。”晓婵突然开口了,大家都看向她,她看着慕容静婉,清冷地说道:“问那只小花兔儿主人,小孩不会撒谎的。”
慕容闻的那个小女儿——皱了皱眉,把小孩卷进来,似是有些不妥。但这也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了。
那么,只能等夜晚来临了。
囚车在官道上摇晃不停,时而颠簸老高,一行人在囚车里东倒西歪的,突然,陶伊就笑了起来。
“这回跟您出来,可什么事都见识到了呢,几辈子活过死过被火烧过被风刮过,就好像就是没坐过囚车。”
“感觉圆满了?”十一嘴角轻抽。
“是啊,太圆满了。”陶伊掩唇轻笑。
“但是谁愿意坐在这里!”突然,晓婵跳起来用力跺了跺脚,只见几柄寒亮的尖刺从囚车下方伸了出来,每一根都足有三寸长,若非大家都是有武功的人,全要扎死了。
陶伊愕然看着刀尖,小声问:“囚车上都有这样的刀吗?”
“若不是出来的时候给捕头们打点了银钱,你以为真这么好坐?”晓婵坐下去,冷着脸说道。
龙皓焱的脸黑了,他以为他治理严谨,但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捕头也敢如此敛财!天高皇帝远,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句话还真有道理。
慕容山庄已被隐于青山之中,一群年轻人心思各异,或者因为疲惫,或者因为心事,都开始沉默。
“腐|败”这二字对于龙皓焱来说,并不陌生。这几年朝|廷里正悄然滋长奢糜之风,天下一统让这些生活逍遥安稳的大臣们忘了当年的艰难,纷纷开始扩建宅院,广纳美妾,京城中充斥着各类浮夸无度的氛围。
可是,亲眼看到小小的捕头也不甘落后,凭手里小小的权力,大赚不义之财时,龙皓焱几乎忍不下去,想要当场斩了这几个捕头。
“先办慕容山庄的事。”陶伊轻摁了他一下,只有她才能让他冷静下来,平复怒火。
囚车一路颠簸到了县衙,
他们现在就在县衙后的别院之中,陶伊用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买今晚一夜安眠,那几名捕头居然立刻答应了,还端来饭菜,一脸谄笑,简直就像个开黑店的。
“只怕五百两喂不饱他们,晓婵肯定会出更多的银子,取我等性命。”见陶伊想拿碟中的糕点,十一立刻拉开她的手,低声说道。
陶伊立刻明白他的话,把糕点一把丢开,悻悻地说道:“还被几个小捕头欺压到头顶了,教训他们去。”
慕容静婉突然走过来,拿了块糕点就咬,一面咬一面笑,“味道真烂,不如我的宝儿姐姐做得好吃。”
众人来不及阻拦,只见她腮帮子塞得鼓鼓的,乌亮的大眼睛一直盯着十一看,还伸手去拉十一的手。
晓婵一见就生气,但她的素养又让她不可能像别的女人一样发脾气,闷坐了会儿,独自去窗前看月亮。
“慕容小姐,去歇着吧。”陶伊笑笑,扶住慕容静婉的手臂。
“我要和他在一起。”慕容静婉往十一的胳膊上一靠,软侬侬地说:“他最好。”
十一有些尴尬,连忙往旁边闪了闪。
慕容静婉的美,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否定,龙皓焱也会觉得她美,和陶伊的美不同,陶伊沉静,慕容静婉媚,从骨子里透着勾人心魄的媚,偏偏这媚中还带着点痴傻的味道,让人觉得容易得手。若定力差的男人,早就忍不住扑上去了。
陶伊把慕容静婉哄到隔壁的房间去睡,出去时向晓婵使了个眼色,晓婵扭头看看十一,慢步跟了出去。
十一这才抬头,小声说道:“大哥,我想,不如你我连夜返回慕容山庄,让陶伊她们就留在这里比较安全。”
龙皓焱缓缓摇头,扭头看向窗外,院中虽静,却让人有种不安的紧张,他想那些捕头一定就在暗中盯着他们几人。
慕容闻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只把他们当成九爷家庄的来客,想杀他们灭口而已。所以只要混完今夜,让慕容闻知道他们已死,这才稳妥。
晓婵没有进房间,独自站在院子里,仰头看月亮。陶伊和龙皓焱前来,本意是想加把火,促使她和十一的感情能往前进一步。五年了,她把这情愫深埋心底,不敢在他面前表露,怕他觉得是负担。
她憧憬的爱情一直在她面前,她却手足无措、无能为力,像被抛上急流的小帆船,找不着方向。
“晓婵。”十一从房里出来,低唤了一声。
晓婵匆匆低眸,把泪光掩去。
“晚上照顾好慕容小姐。”十一沉声叮嘱道。
“是,师傅。”晓婵轻轻应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他,小声说:“但是师傅若想和她在一起,我不会答应。”
“嗯?”十一怔了一下。
晓婵匆匆垂下长睫,快步往三个女子住的房间走去。
陶伊站在窗口,冲十一比划了一个戳心窝子的动作。
夜深了,龙皓焱受不了和陶伊隔堵墙住,而且屋子里闷热,于是在院中的大树上用绳结出一个临时的小吊床,和她窝在上面,说了会儿话,相拥而眠。
十一也来凑热闹,在树的那一头悬了根绳子,就躺在绳子上晃荡。一袭白衣在月光下静垂,乌发散开,如瀑布滑下。
他闭着眼睛,长睫轻合,羽扇般安静,也已经陷入沉睡。
晓婵看了好一会儿,忍不住出去,拿件外衫盖在他的身上,退了两步之后,又鼓起勇气,快步到了他的面前,俯身吻向他的额头。
在爱情里,她把自己置于了卑微的位置,从此刻起,她要小心而且热烈地把爱情从心里释放出来。
“我不许别人欺骗你,不许别人伤害你……”她低喃了一句,快步往小院外走。
她要去弄清楚慕容静婉的身份,看这女子到底是妖是魔。
有了希望的晓婵突然就有了勇气,她想,就算今后失败,她也不悔!起码她爱过了,努力过了,这一辈子,她也只会记着十一的模样……而他,只要过得幸福快乐,她也就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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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噔……”
绳子轻响,十一猛地睁眼,只见睡在屋里的慕容静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正抓着他的绳子晃。
“抱抱。”见他睁开眼睛,她立刻又缠了上来,柔软的身体钻进他的怀里,体|香熏得他有些走神。
“松手。”十一微露愕色,轻轻拉住了她的手,她的脉搏又乱了,气息在体内乱走,眼神也迷离得像误入大雾的小鹿,惊恐不安。
“嗯……抱抱……”
她轻吟了一声,又往他的怀中钻去。
“大哥。”他咬牙,低唤龙皓焱。情况有些不对,他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荡漾的心神!
突然,他胸口一凉,低头一看,笑晴已经把一双小手伸进了他的衣内,在他的胸膛上轻抚着,冰凉沁骨。
十一整个人都被她点着了,握着她纤腰的手加大力道,吃力地把她推开。
“爹爹抱我,我好冷……”
慕容静婉仰着小脸,一双大眼睛里泪水滚滚落下。
十一犹豫一下,还是推开了她。
她很香,从内到外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花香,迷人心魄,可她也很凉,是一种寒彻肌骨的凉,凉得让他都跟着一起如坠寒冬冰窖。
他的定力很好,狐狸一族中,除了千机,几乎没人能与他抗衡。他还有人的血液,所以比千机又多了一脉真魂。但现在这一切在慕容静婉面前都不起作用,他像着了魔,想去碰她……他意识到情况不妙,立刻运用内功,强大的内力在体内运转。渐渐的,他身体里开始有火焰弥散,血液开始滚烫,人也烫了起来。
“十一!”龙皓焱一跃而起,把慕容静婉推开,迅速点住十一的穴道,急声说:“陶伊为我们护|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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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伊手一挥,幻化出的梅花打进了慕容静婉的眉心,她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她被人控制了,你们安心,有我在这里。”陶伊双手在空中缓缓轮起一弯半圆,近乎透明的粉色梅花纷纷扬扬落下,将二人笼罩在里面。
月色淌了满院,倒在地上的慕容静婉突然睁开了眼睛,琥珀双瞳静静地看着十一,那眼神迷离困惑,又渐渐地凝成两汪寒气逼人的雾团。
陶伊袖子一挥,梅花瓣朝她飞去,将她扣在里面。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静婉缓缓闭上了眼睛,睡着了。
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龙皓焱和十一缓缓收手,十一暴戾的气息回归丹田。长睫慢慢掀开,一双五彩琉璃眸子里全是冷光。
“敢惹爷,活得不耐烦了。”他冷笑,转头看向小院外。
“别说大话,刚刚差点出事。”陶伊走过去,用袖角给龙皓焱擦额上的热汗。
“也给我擦擦。”十一偏过头,冲她勾手指。
“呸。”陶伊啐他一口,过去收了扣在慕容静婉身上的梅瓣阵。
角落里有悉索的声音响,龙皓焱摸到一边的长剑,沉声道:“还真是来找死。”
这些人在他眼里简直像蚂蚁一样,随时可以捏碎。但当年天火一事,让他在上神面前起誓,绝不随意开杀戒。
捕头们若不是穷凶极恶,罪不至死。
有脚步声轻轻在窗外响起,一道身影停在小墙上的镂空窗口,静立不动。他锐利的眼神紧盯住那身影,剑握得更紧。
突然那人影动了,但是往回退去,不是破窗而进,也没有用什么别的手段,而且那脚步听上去也不像武功高强的人,身影也纤细得像女子,不像那几个粗鲁愚笨的贪心捕头。
龙皓焱敏捷地跃上墙头,但外面的大院中静静的,只有几株槐树在风里摇动枝叶。
月光浮在凹凸不平的地上,一块一块的光斑像年迈人的动物秃掉的毛皮,露出丑陋又可怜的身体。
一封折得精美的信笺从半空中飞来,直击他的怀中。他展开信笺,月光下,几行娟秀的字清晰可见。
“她不是慕容小姐,一定要小心,去查圣女的事。”
龙皓焱双瞳蓦地紧缩,看向前方。空气里还有杏花的香,他确定是那个丑颜慕容小姐来过了。可是若她是真的慕容静婉,为何又不敢正面相见、当面对质?她的武功能好到来无影,去无踪吗?圣女又是什么人?
正在沉思,几枚弩箭突然从阴暗角落里呼啸射出,直刺向他的胸膛,他挥起了长剑击落弩箭。
“相公小心,尽量莫伤人命。”陶伊站着没动,这些小角色不是龙皓焱的对手,她和十一甚至不用出手。
院外响起了尖锐的呼啸声,似乎敌人越来越多了。
“真烦人。、”十一身形飘然而起,轻盈地落在墙头,一手背在身后,垂眸看向外面扑来的人群。
“一群蠢货。”他手腕一抖,白骨玉扇轻轻摇动,淡淡的香在夜风里弥散开。
“这些不是捕头,是请来的杀手。”龙皓焱眉头紧锁,沉声说道。
“那就加点料。”十一手掌一挥,白玉骨扇飞了出去,从那群人头顶掠过。
一声声尖叫之后,这些人头顶的发髻全被削掉了,中间头皮光秃秃的,泛着亮光。
“你这个狗崽子!”杀手们暴跳出雷,暗器,长弩,淬毒的箭,统统使了出来。
“哎……快走吧,不然你们真会比死还难受的。”陶伊缓步出去,直视来人,同情地说道。
她锦衣罗裳,如缎长发在风里高高飘起,就像寻常人家的高贵柔弱的妇人,没人把她放在眼底,甚至还想冲过来抓住她。
“我听我言,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陶伊轻轻飘起,落到了龙皓焱和十一中间,脆声说:“为虎作伥,后果自负吧。”
那群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陷入了幻境,有人仿佛身坠猛兽群中,有人看到了生死仇家,还有人居然看到了相好,扑过去抱着一个大汉子猛亲,还扯裤头……“怎么回事?”闻讯赶来的县官一路大呼小叫地冲过来,看到眼前这一幕,目瞪口呆。
“快拿下,统统拿下。”捕头也来了,一见此景,顿知不妙,赶紧拉着县官一番低语。
“蠢货,敢瞒着老爷我收钱。”县官勃然大怒,一巴掌扇了过去,怒斥道:“九爷家的月魂大人可是京中大官,你脑子烧糊涂了吗?”
“慕容庄主给了一千金,让我们不要过问。”捕头哭丧着脸说道。
“两位公子,不知道哪位是月魂大人?”县官一脚踹开他,小心地绕开那群打成一团,亲成一团的刺客们,走到墙角下,愁眉苦脸地行礼。
“他不在。”龙皓焱淡淡地说道。
“那……两位公子,这……”县官指指身后,赔着笑脸说:“不如让他们走吧。”
“都关进大牢。”十一冷笑,戾声说道:“用重锁锁住,今生不得踏出牢房半步。”
“好的,好的。”县官抹汗,赶紧扭头去办事。
“小子,纳命来。”
此时一个尖嘴猴腮的男人腾空跃起,直扑十一。
龙皓焱飞起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人不可貌相,这人看上去丑陋不堪,居然有如此高强的轻功,而且还没被幻境困住!慕容闻在一夜这间能纠结了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人,也让三人意外。
猴面男落了地,再度翻身跃起。伸出枯瘦的爪子狠狠抓向陶伊。
十一本就怒火中烧,见他还是自找死路,顿时杀机猛现。阔袖挥起,白玉骨扇直击那人的头顶……鲜血飞溅,龙皓焱立刻伸手掩住了陶伊的眼睛,低声说:“我们走。”
几天之内,又犯杀戒。
陶伊很无奈,拉开龙皓焱的手,纤白的手指在空中轻轻划过一个圆,梅花瓣从天而降,落在那人满是血的身体上。
县官看到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跌出来了。
“虽说恶有恶报,但人已死去,尊重逝者,好好掩埋吧。若有家人,派人去送信。”陶伊清声说完,和龙皓焱并肩往外走去。
十一返到院中,抱起了还处于昏迷中的慕容静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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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魂怕慕容闻为难九叔公,所以昨晚早早回到了他九叔公家中。此刻九叔公家里灯火通明,大家都没睡,集在大堂里,等着人们一行人回来。
“圣女?从未听过。”月魂掌管天下情报,今儿头一回听圣女一事。他放下信,不解地问道:“这几年天下安定,怎么会突然闹出圣女一事。”
“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慕容闻,前面的镇妖宝塔,还有真假小姐……”十一嘲讽道。
月魂脸一红,尴尬地起身,小声说:“是。”
见他向随从行礼,老九叔楞了一下,不解地问:“这是为何?”
“哦,我是……是向皇上告罪。”月魂赶紧指指门外,应付了几句。
“为皇上办差,确实要小心啊。不过我们只听说闹妖怪,没有听过圣女,莫非圣女就在慕容山庄里面?”
“咳咳……”三夫人用帕子掩唇轻咳,似是有话要说。
“三夫人想说什么?”陶伊好奇地问道。
“圣女一定是狐狸精,吸男人精血的。”
三夫人立刻站了起来,眉飞色舞地说起了坊间传闻,把一只狐狸精说得活灵活现,谁家的男人被吸了魂,谁家的男人又被剖了心,活灵活现,好像她自己看到过。
她竖着三根指甲涂得艳红的手指,在人群前面绕,最后停在月魂和老九爷中间,一手搁一人的肩,娇滴滴地扭腰。
“总之,狐狸精歹毒,披着画皮,其实长得特别特别丑,眼睛这么小,鼻子这么尖……啧啧,男人若看到真面目,一定要吓死了!要我说,逮着那只臭狐狸精就扒了她的狐狸皮,给我做身狐狸小坎肩……老爷,您好说不好?月魂公子,我可喜欢狐狸皮了,您若逮着了,一定给我留着啊。”
陶伊悄悄看十一,他看上去面不改色心不跳,但眸底已有彩光在悄然闪现。
这样骂他的族人,他不马上变根尾巴出来扫这三夫人两巴掌,已经很给月魂面子了。、月魂很尴尬,拉开了三夫人的手,小声说:“狐狸精不是夫人说的那样。”
三夫人撇撇嘴,神秘兮兮地说:“那是什么样?就是这样的,我跟你说啊,就是村头那个卖猪肉的,去庙里上香,就塔后面那个庙里,就遇上狐狸精了……那狐狸精先和他颠龙倒凤,吸光他的精气,然后把他的心脏挖出来下酒吃!”
“好了,就你话多,卖猪肉的老木头,他是惹上赌债,被人打死了。”九叔抬了抬眼皮子,沙哑地说道。
“可是,不止他一个人啊,好多男人……有些狐狸精本来就是男的,居然还迷惑男的……”
“晓婵这时候不知道在哪里?”陶伊赶紧岔开话题,再说下去,十一真会发怒了。
“她会自保的。”十一放下茶,淡定地说:“妖怪肯定是有,不过是人装成了妖,有时候妖比人好,世间最歹毒的是人心,不是妖心。圣女把这些男人捉去干什么,找到她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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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站起来,朝几人拱拱手,叹道:“是人是妖,全仰仗几位了,还我们锁香城安宁。”
“还能休息一会儿,去躺会儿吧。”十一打了个哈欠。
“我带几位过去。”三夫人立刻站起来,殷勤地凑到月魂面前,分明还是想讨狐狸皮。
陶伊拉着龙皓焱的手,向他使眼色,让他看十一。
“十一心情不好,估计是因为定力乱了,觉得丢了面子。这么多年来,头一回出现在这样的情况!”
“让他静会儿。”龙皓焱的脚步微缓,刻意拉开了和十一之间的距离。
十一越走越快,很快就把夫妻二人抛到了老后面,径自走进了安置慕容静婉的房间。
她双手双脚被牢牢捆住,绑在床头,一头乌发凌乱不堪地铺在脑后,脸色苍白,嘴唇却是嫣然红的。细白的肌肤上绒毛都吹弹可见。
他伸出手,往她的脉搏上摁下,听了半天,缓缓松手。
慕容静婉吸人血,时不时发狂,更像是被摄魂术控制住。看样子只有找到圣女,才能揭开谜题。
龙皓焱和陶伊的脚步停在窗边,担忧地看着十一。十一很孤单,在狐族中唯他一人有人族的血,在人族中,他又是半只狐狸。他两边都难以融进去,天地间唯他一人,半人半狐。龙皓焱和陶伊让晓婵陪着他,是因为晓婵善解人意,温柔体贴,但他们都忘了,十一要的人不仅善解人意,还得能让他的心鲜活起来。
他的心曾经在陶伊这里品尝到了鲜活的美好,但陶伊毕竟是他嫂嫂,天下只有一个陶伊。他只能把这份感情默默地放在心底,默默地离开。
这样的疼痛,十一一个人背负着,谁也无法分担。
陶伊和龙皓焱对视了一眼,小声说:“不然,试试吧,慕容静婉也好,谁也好,任他试试,我们不要多管,也不要把晓婵硬往他身上塞。”
“好。”龙皓焱轻轻点头。
感情这种事,没有可以硬塞给谁,十一若真能爱上晓婵,也不必等上五年。
“只是,晓婵可怜了。”陶伊有些伤心,龙皓焱没有选择她,十一也不选她,晓婵才是最孤单的那个人,为了这兄弟二人,晓婵付出太多了。
“不过,宝塔正对这里,我觉得也有猫腻。”陶伊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指着镇妖宝塔说道:“你说,会不会有人站在上面,正朝这里看着?”
“故意吸引我们前来?他们哪里来的把握我们一定会来?”龙皓焱眉头微拧,有些不信。
“他们只要能看着这里面就行了,不一定是等我们啊。”陶伊皱了皱鼻子,轻声说:“说不定我们的到来让圣女很不高兴呢。”
“歇着去吧。”龙皓焱松开她的手,小声说:“累了一天,明天再说。”
“你呢?”陶伊好奇地问道。
“我四处走走。”龙皓焱环顾四周,低声说。
陶伊点点头,抬步往房间里走。龙皓焱也很快离开了小院,不知去哪里走动了。
陶伊在房间里呆了会儿,实在无趣,索性也出去转转。她昨天白天就摸清楚了,隔壁院子就是三夫人如娇夫人。她发现三夫人的眼神总爱往宝塔那里瞟,还编出一大堆宝塔和狐狸精的故事,也不知道是欲盖弥章,还是生性如此八卦。
而且三夫人会制香,会制香是一门好手艺,若把毒掺进香里,那是杀人的利器。
如娇夫人的院子在南边,听采儿说,如娇夫人家本来也家大业大,可惜哥哥不争气,好赌,家产快输光了,不停地来找如娇夫人要,弄得如娇夫人很没面子。
许家的规矩,老太爷睡前,几个媳妇都得在前面去伺候,直到他躺下了才能回来。陶伊正是抓住这个机会过来,去她屋子里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顶开后窗,她往屋里观察了会儿,没有外人,于是她钻了进去,当然,动作笨拙。这些年的好日子,让她翻墙爬窗的本领退化了。
借着月光,她在屋里四处看着。
墙上挂着画儿,桌上摆着镶宝珠的银质酒具,还有一个拳头大小、镶着宝石的香炉,里面残香仍在,与外面的幽香一样。
看来这二夫人不仅喜欢制香,还喜欢酒呢!
陶伊掀开帐帘,打量一圈。帐内铺着大红的鸳鸯锦被,几件换下的衣裳凌乱地丢在上面,香味儿在帐帘里萦绕。
正在观察时,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屋子挺大,窗子离榻有些远。陶伊要去爬窗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匆匆钻进了榻下。
门轻轻推开,脚步轻轻地进来。三夫人回来,干吗像作贼?陶伊撩起床幔往上看,月光下,一角蓝色锦袍袍摆,还有眼熟的暗蓝色靴底,这不是她的手艺吗?
是龙皓焱,他也发现三夫人的不妥之处了吗?
正奇怪时,后窗一响,又有脚步声轻盈地落到了榻边。陶伊往那边看,是十一!
两个人互相看到,分明一愣,随即同时出声,“你怎么在这里?陶伊呢?”
陶伊汗颜,缓缓伸手,想拉拉二人的袍子,吓死他们时,外面传来了丫头们的声音,“三夫人回来了,快掌灯。”
陶伊赶紧缩回手,两袭袍子迅速一闪,二人已经往房梁上跃去了。陶伊刚往角落里钻了钻,突然间床幔掀开,十一和龙皓焱高大的身影,一前一后地、灵活地滚了进来。
“喂……”陶伊被二人吓了一跳。
那二人也吓得不轻,猛地抬头,只听到两声脑袋撞到床榻的声音……砰……“什么声音?”有丫头端着烛台进来,狐疑地四下看。
“别管了,赶紧把香点着,把烛点起来。”又有丫头拿着熏香块进来,往铜香炉里加。
再捧着香炉往帐中舞了几下,顿时满帐盈香。
这香和白天闻的有些许不同!
两个丫头忙完,掩上门出去了。
“你们两个怎么不呆房顶上?”陶伊被挤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用脚踢他们,“快出去,挤死我了。”
“别出声,三夫人回来了。”龙皓焱的手捂过来,摁住了她的嘴,滚烫的唇贴近她的耳朵。
陶伊抿紧嘴角,侧耳听了听,他们两个人听力极好,脚步声稍远,也能分辨出来。
“怎么不蹲顶上,也要钻进来?”陶伊又小声问。
十一侧过头来,小声说:“房梁上有三夫人的银箱子,只怕她会去察看。”
陶伊轻轻点头,小声问:“你们到底来干吗?”
“我看到你进来了。”龙皓焱顺势咬住了她的耳垂。
陶伊一个激灵,赶紧推开他的头。
“龙皓焱你再当着我的面这样,你信不信我揍你?”十一顿时黑脸。
“你不是半瞎的吗,这么黑也看得到?”龙皓焱讪笑。
“臭小子,我先挖了你的眼睛。”十一挥掌就打。
这么挤的地方,两个人居然交起手来!
陶伊急得牙痒痒,愤愤地说:“你们两个别闹了,我快挤死了,再闹就都滚出去。”
二人讪讪收手,不敢再出声。这榻离地极低,三人都只能并肩躺着,陶伊在中间,二人在两边。
“陶伊你躺里面来。”龙皓焱拉陶伊的衣袖。
陶伊夹在两个人中间,也觉得不自在,便轻轻撑起来,想从龙皓焱身上爬过去。才爬到他身上,他突然伸手一揽,让她趴到了他的怀里。
“地上太凉了,就这样趴着吧。”他小声说。
“龙皓焱,你找死呢!非要在我面前这样”十一脸又绿了,本来心情就不爽,他还要频繁秀恩爱,真想掐死他,夺了陶伊就走。
“行了,不许再吵,安静点儿吧。”陶伊伸脚,轻轻踢他的腿。
“三夫人回了。”
外面脚步声杂乱。门推开,酒味儿和幽香一起扑进来,三夫人踉跄着走到榻边,跌坐下来。榻立刻往下一沉,木灰扑嗖嗖地往下落。
三人连忙捂住鼻子。
“三夫人,现在洗吗?”丫头轻声问。
“嗯。”三夫人点头。
丫头们搬来大木桶,注满热水,放进新鲜的桃花瓣,再放进了三夫人自制的香料块,顿时房间里的香味更浓郁了。
“这香……是催发……那啥的……”陶伊突然闻出了香里的一种药物,这药物常用于勾栏院中!
三夫人还有这爱好!
陶伊心中暗暗叫苦,虽然寻常的蒙汗药和毒药对她和龙皓焱没作用,但是这种药可抵挡不住啊!
龙皓焱也察觉到了不对劲,热汗开始急涌。
“得引她出去,这样会出事。”陶伊轻轻地说。
“你自|||宫,自|||宫就没事了。”十一嘴角抽抽,三人中唯他不怕这种破东西。
“行了,有办法吗?”陶伊推推他,柔声求助。
十一瞟她一眼,从怀里摸出一只小瓶,倒了两丸药出来给二人,“快吃吧,别出丑。”
二人赶紧吞下,这才觉得好过些。
轻轻撩起一角帐幔,三夫人白皙的小腿映进三人眼中,罗裙已去,又有红色的肚都从她手中飘落,跌在地上,上面绣着鸳鸯交颈。
三十岁的妇人,还保养得这么好,确实不易。更重要的是,她居然穿得如此鲜艳……陶伊都不穿这种鲜艳的颜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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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哗啦啦地响,三夫人不时发出幽幽叹息。
门吱嘎一声,又开了,一双黑色布鞋,暗灰色长袍映入三人的眼中。白天二表哥好像不是穿的这袭袍子,反而是老三……“如娇,你叹什么气?”开口的,果然是众人心目中老实的老三。
“你怎么才来?”三夫人直接从浴桶里站了起来。
榻下三人一阵尴尬,没想到撞上了偷腥。
“我来给你按按。”老三甩开了长袍,过去抱住了她。
“嗯……讨厌……”如娇娇滴滴地说着。
“二哥真是过份,放着你这么一个美人不要,要那些庸脂俗粉。”老三亲得啧啧有声,抱着她往榻上躺。
榻又往下沉了一些。随后的话和声音,就越来越过份,什么哥哥妹妹,你香我软,你爱我喜,你大我紧……陶伊满脸黑线,不会让他们三个人继续听这表演吧?
正尴尬窘迫时,那些响动开始了,嗯嗯啊啊的声响不绝于耳。
“还不想办法出去!”她轻拧龙皓焱,小声抱怨。都不好意思看十一一眼。
突然,十一一指伸来,在她的耳边掐了一下,她的耳朵里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只有凉凉的,麻麻的感觉。
她一手掩脸,往榻里侧瞪着,等待着上方的榻不再摇晃。但没一会儿,她又窘迫了,她身下的龙皓焱那啥了!
她抬手就往他肩上打,恨恨地骂:“你就不能控制点?”
这二人匆匆伸手掩她的唇……但已经来不及了,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也就无法控制音量,榻上的两个人,动作戛然而止。
十一飞快一甩袖子,一枚圆珠丢出去,淡绿色的烟雾在屋子里炸裂开,没一会儿,便寂静下来。
从榻下爬出来,十一先给她的耳朵抹了解药,往榻上张望一眼,那偷腥的二人就那样横卧于榻上,不堪入目。
三人匆匆从后窗退了出去,直接回屋。
陶伊先洗了耳朵,洗去凉凉麻麻的药物,扭头看他们二人,“他们后面说什么了?”
“你猜?”十一嘴角抽抽。
陶伊小脸涨红,轻啐一口,过去倒茶喝。
“妖怪一事,在这一带闹得沸沸扬扬,官府强行压制下来,捉了几个替死鬼,现在转入暗处,但依然在做恶,慕容山庄里关的那些男子,定与此事有关。若不能找出幕后真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命丧于此。”
龙皓焱坐下来,眉头紧拧。
“我们回山庄吧。”陶伊把茶碗往桌上一顿,忿然说道。
“山庄太危险,你不必去了。”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要去的。”陶伊摇摇头,笑着说:“我不怕圣女的迷惑,万一她想勾走你们两个人的魂,还有我保护你们。”
十一看她一眼,俊脸扭曲,“我怎么感觉你很期待?”
“啊,确实有一点。”陶伊坦然地承认,“这样我就有机会,狠狠揍你们两个了。”
“最毒妇人心!”十一曲指弹他,却是笑眯眯的神情。
“我还没找你算帐呢,你教我的那两句话……”
陶伊看了一眼龙皓焱,把话吞了回去,若说出来,两个人又得打起来。
“嘻嘻。”十一起来,掸掸衣袖,笑着说:“我去夜钓,晚上锁香湖里会有肥美的鱼,还有锁香虾,焖着吃极香。”
陶伊的口水立刻疯狂分泌……大眼睛扑闪着,转头看龙皓焱,一脸渴求,“我也想去。”
“不行,你睡觉。”龙皓焱斩钉截铁地拒绝。
“要去!”陶伊跳起来,抓着他的手腕扭腰撒娇。
“一大把年纪,你撒什么娇!”十一在一边讥笑道。
“二夫人三十了,还能有情郎!”陶伊不服气地说。
“还想要情郎?”龙皓焱脸一黑。
“而且你都三千岁了。”十一毫不客气地初刀。
陶伊袖子一挥,梅花瓣瞬间化成锋利的刀子,往十一的脸上扑去。十一不敢怠慢,赶紧迎战。不想梅花瓣到了他头顶,突然变成了一阵粉色的雨,浇了他一头一脸,把他白玉般的肌肤染成了粉红色。
“真好看。”她拍了拍手,神气活现地说道。
“你……”十一大怒,手一挥,一团黑色的云出现在龙皓焱的头顶,眨间化成倾盆黑雨,把龙皓焱染成了黑色。
“喂……”龙皓焱怒火中烧,两只妖斗法,结果把他染黑了……“快逃。”陶伊脸色一变,抱头就跑。
“你怕他作甚,我给你作主呢。”十一紧急过来,大声嚷嚷。
“看我怎么收拾你们两个……”龙皓焱咬牙,飞身跃出了小院。
这二人分明没进院门,却从里面出来,而且一个粉嘟嘟的,一个黑漆漆的,守在院外的仆人们一个个瞪大了眼睛,惊愕地看着三人。
“啊,锁香城真是漂亮的地方。”陶伊故意放慢脚步说话,引开那些人的注意力。
众人目送着三人,开始交头接耳。
“你看到他们进去了吗?”
“没有啊。”
“你呢?”
“我也没有,乖乖,什么时候进去的?”
“传说月魂公子会飞呢,一定是飞进去的。”
“这两位公子呢?”
“这两位和月魂公子是结拜兄弟,当然也会飞啊,不然怎么会成结拜兄弟?”
“那,要告诉大夫人吗?”
“不用了吧,不然会说我们没见识。”
“但是,为什么他们会变色?”
“对啊,为什么会变色?”
议论到重点处,一群人迅速陷入沉默,呆呆地看着三人远去的方向。
陶伊听着他们的话,哭笑不得。拍着十一的背说:“你有翅膀吗?带我飞吧。”
“有啊。”十一一本正经地点头。
“哈……”陶伊眉眼弯弯笑起来。
但十一却还看着她,继续认真地说:“真的有,我的翅膀在这里。”
他拍着心口,双瞳发亮。
自由……不管什么时候,他要的是心的自由!
—————————————————————————锁香城的夜晚,凉风习习,满街都是桃花香。
城里最多的就是桃树,春天桃花正艳时,到了收获的时候,果汁丰美的水蜜桃便随处可见,不必花钱,伸手就能从枝头揪下一个,大饱口福。
乡里和山上种的都是茶树,这里的茶叶举世闻名,一直是贡茶。每年都由府衙亲自来收走最好的一批贡茶,进接运进宫中。
还有来自各地的茶商,早早就守在这时在,等着茶叶采下来,炒熟,运走。
这么晚了,还有几间酒铺是开着的,有醉鬼摇摇晃晃地迎而而来,手里挥舞着酒罐,大声嚷嚷着别人听不懂的话语。
就快迎面撞上时,一高一矮两个小孩子从醉鬼身后跑来,一左一右地拉住了他,拽着他往后走。
“爹,你别乱跑了,娘说了,最近闹狐妖呢,小心吃你的魂。”
“哪来的狐妖,若是狐妖,我就是狐妖他爹。”
醉鬼用力甩手,把两个孩子推出老远,小的那个摔痛了,当下就痛得哭了起来。
“嚎什么嚎,晦气,呸!”
醉鬼冲着孩子啐了一口浓痰,继续挥着酒瓶,歪歪扭看地往前走。
“妹妹起来吧。”小男孩想拉起坐在地上哭的小女孩。
小女孩哭得更凶了,伸出巴掌给小男孩看,原来在地上被锋利的石子割破了。
“哥哥,好痛。”
陶伊拧拧眉,快步过去,给小女孩子擦去掌心的泥土,给她包好,再把她抱了起来。这一家人说的都是燕周话,不是锁香城地方话,可能是外乡人。
“你们住哪里,我送你们回去。”
两个小孩子指指不远处的一个小院,小声说:“住在那里。”
“走吧。”陶伊抱着孩子往那边走。本是出来钓虾的两个大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陶伊心肠软,极见不得有人欺负孩子。
路过面摊,两个孩子咽着唾沫,眼睛直往那边瞟。
“饿了?”陶伊停下来,小声问两个小孩。
小女孩连连点头,小男孩却赶紧使劲摆手,“没有,妹妹,你不可以这样!”
“没事,姨姨请你们吃。”陶伊径直走过去,扬声说:“老板,两碗面。”
这两个小孩穿得单薄,衣服上打满补丁,却洗得很干净,虽说父亲是酒鬼,但他们的娘亲一定是个贤惠的女人。
小男孩一脸愁容,小声说:“一碗就够了,给妹妹吃,我不饿。”
“两碗。”陶伊拍拍小男孩的脑袋,柔声说:“不要怕,大胆吃。”
老板看了两个小孩一眼,欲言又止,迅速煮了两碗面过来,往桌上一放,迅速闪去了一边。龙皓焱看在眼里,慢步过去,和老板小声聊了几句。
小女孩的心思都在面上,呼啦啦地吃得很香,男孩握着筷子却没怎么动,直愣愣地看着陶伊和十一,眼眶有些泛红。
“怎么不吃?”陶伊小声问他。
“我想带给娘。”男孩低下头。
“我再给你娘亲买一碗。”陶伊扭头就要招呼老板。
“不用了。”男孩连忙站起来,慌慌地拉她,脏兮兮的小手碰到陶伊的锦袖,又立刻变了脸,赶紧赔礼,“我不是故意碰到你的。”
“没关系。”陶伊看他神情慌张,不好勉强他,便由着他捧起了碗,催着他妹妹快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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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孩见他这样,也不好意思吃了,把碗推给他,小声说:“哥哥也吃,我吃饱了。”
“我不饿,你多吃点,明天就不会饿了。”男孩摇头,轻声说。
陶伊听着他的话,心一酸。那个酒鬼都不管孩子们的吗?
“那我也带给娘吃,娘明天就不饿了。”小女孩小心地把碗里的面倒进小男孩捧着的碗里。
这两个小孩好懂事!陶伊让龙皓焱付了帐,跟在两个孩子的身后往前走。
细雨又飘下来了,锁香城的春天就是雨多,空气湿漉漉的,很是有些凉意。雨丝往她脖子里钻,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龙皓焱快步了两步,把她揽进怀里。
“龙皓焱,怎么还会有吃不饱饭的人呢。”陶伊微露愁容,扭头问十一,“你刚听那个老板说了什么?”
十一抬眸看来,低声说:“酒鬼的老婆是酒鬼买来的,他说那女人不详,妨碍他发财,经常打骂。更不许任何人帮这母子三人,不然就会上门找麻烦。”
“哪有这样的混帐东西。”陶伊勃然大怒。
十一笑笑,“而且,这女人是唯一一个看到了圣女还不死的人,正是她说,圣女果然只收男人的魂魄。”
“原来如此。”陶伊眉头轻拧,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慕容山庄里有那么多干瘦的男人。
“我们到了。”小女孩转过头,甜甜地对着陶伊一笑。
陶伊这才发现,她们住的并不是先前指的小院,而是小院后面的一个破院子。
门斜斜掩着,窗子也烂了,屋里除了一张榻,一张歪歪的桌子,连像样的家俱也没有。榻上悬的帐子陈旧黑黄的颜色,往两边挽着。一个瘦弱的女人躺在上面,正轻声咳嗽。见有人进来,一脸疑惑地撑着坐了起来。深深凹陷的眼睛毫无光彩,脸色腊黄,双颊削瘦。枯黄的头发倒是绑得规整。
龙皓焱和十一只进来扫了一眼,便退了出去。不是因为嫌弃这里太简陋,而是这是女子卧房,他们不方便。于是二人就在屋檐下站着,等陶伊出来。
“娘,姨姨请我们吃面。”男孩把面放到桌上,又转身跑了出去。
正在陶伊惊讶的时候,他端着一只铜盆进来的,用一方洗得干干净净的帕子给女人擦脸,擦手。
“让客人见笑了。”女人不好意思地看着几人,为难地说:“谢谢你们送孩小东和小西回来,看看我这里,坐的地方都没有。”
“没事,你先吃面。”陶伊微微一笑,往屋子四周看。
“小东,去把我昨天做的花生糖拿出来给客人吃。”女人柔声说。
小东立刻跑出去,没一会儿,满头大汗的抱着一只满是泥土的坛子进来。小西用小手帮着擦掉坛子上的泥土,纤细的小手指捧开坛子盖儿,小鼻子皱了皱,大声说:“好香。”
“客人自己拿着吃吧,我做糖的时候都是洗过手的。也没个好的碗碟……”女人腊黄的脸上涌出一丝红晕。
“我尝尝。”陶伊主动伸手去拿。若此时拒绝,才是对女人的不尊重,别人会误会她嫌弃。
花生糖切成拇指大小,根根大小一制,由此看出女人素来就是个严谨规矩的人。
“味道真好。”她咯嘣咬了一口,满颊香甜,于是笑着赞道:“我家十一弟就爱吃花生,能卖我一些吗?”
“喜欢吃就好,我怎能收你的银子?这花生糖的手艺还是我娘亲教我的,当年在鹿县有些名气。我这些年也就靠做这个卖钱,养这两个孩子。可惜,我没能在这里把铺子做起来,不然孩子们也不会跟着我过苦日子。”女人小声说着,握着筷子开始吃面。
陶伊看到她的手腕上有极深的淤青,筷子都拿不稳,颤个不停。
“娘,我喂你。”小东懂事地从她手里拿过筷子,喂她吃。
女人眼眶一红,小声说:“让客人笑话了。”
不用想了,一定是那个酒鬼打的!陶伊忍了一下,没能忍住,掀开被子看了一眼,果然,腿也打断了,都用木板固定着。
她真恨不能把那臭男人抓回来,狠揍一顿。这样贤惠的妻子,给他生了这么两个乖巧的孩子,他怎么下得去手?
“大姐叫什么?他怎么把你打成这样。”陶伊小声问。
“我叫刘巧娘。”女人勉强笑笑,又说:“我没事,腿就快好了。”
这名字还真取得好,有双巧手,能做美味的花生糖。陶伊又取了几块,出去给那两人吃。
十一低眼瞟她,眉头微皱。他是个讲究的人,从脏兮兮的罐子里拿出来,能吃吗?
陶伊见他不接,赏他一记白眼,把一块花生糖直接往他嘴里塞去,“吃吧。”
一转头,又对龙皓焱满脸温柔,“你尝尝,真的很好吃。”
十一嘴角抽抽,曲指就往她后脑勺弹,“我让你塞我!”
“就你这么多名堂!等下,你想吃都没有了!”陶伊捂着后脑勺,快步进了屋子。
“等等。”十一拉住她,用袖角给她擦去脸颊上蹭到的灰。
“我给把这坛子糖都买下来?”陶伊又问他。
十一唇角扬扬,低声说:“你买,还不是得我们出银子。”
“你们两个很穷吗?而且你现在反正没媳妇,晓婵比你还有钱,银子还是我帮你花掉吧。”陶伊嘻嘻一笑,迈进了门槛。
“是你相公啊?”巧娘抬眼看她,眼里满是羡慕。
“啊,这是我十一弟,那个木头是我相公。”陶伊故意把“弟”字咬得很重,微笑着在榻边坐下来,和她聊闲话。想问问她圣女之事。
但才问她,她的脸色就变了,连连摆手说:“夫人快别问了,圣女听得到的,会惩罚你们的。”
她很认真,不像说谎,一定是受过了惊吓,才会如此害怕。
雨渐大了,噼哩啪啦地往屋顶上砸。屋子漏雨,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小东和小西拿了盆盆罐罐过来接雨水。
屋檐下也不能站了,两个人只好避进来。屋里也没地方坐,两个小孩子和巧娘挤在榻上,雨就滴打在榻沿边。
“真不好意思,没有蓑衣,也没有伞。你看,夫人的衣裳鞋子都弄脏了。”巧娘窘迫得满脸通红,看上去都要急哭了。
陶伊安慰她几句,仰头看屋顶漏雨的地方,脆声说:“反正我们现在跑回去也会打湿掉,你们两个干脆上去,把瓦给整整好。”
那二人迅速扭头,愕然看向陶伊。
“帮人帮到底吧,也不能看着她们母子三个在雨里泡一晚上,你看看这褥子。看看小东的娘,若这样淋着雨过去,非又病一场不可。”陶伊扭头看了一眼那缩成一团的母子三人,同情地说:“你们两个又不是豆腐,淋一下雨没什么的,大不了我回去给你们两个煮姜汤?”
“服了你了,我爬。你那姜汤就免了吧,这么多年过去,从没见你手艺进步过。”十一讥讽几句,把外袍脱了,往她的身上丢,又把靴子袜子踢开。
见他褪衣,巧娘脸又红了,赶紧别开脸,掩住了小西的眼睛。
龙皓焱倒是没说什么,这些年来,都是陶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照办就行了。这是当年承诺过的,陪她想做她想做的一切,去她想去的所有的地方。她说,他执行。
把外袍给了陶伊,跟着十一出去。
十一这厮,从前面那富丽堂皇的院落里直接揭了好些瓦,用桶提了过来。
二人在屋顶忙碌着,听着前院的人大吵大吼,“这谁啊,哪个狗崽子把我家瓦揭了!”
“那个人油头粉面的,壮实得很,淋点雨不会死。”十一被淋得一身透湿,把脑袋探出来,笑着对陶伊说。
陶伊笑得肚子都疼了,这事也只有十一才做得出。
屋里渐渐没了雨,小东和小西很高兴,也跑出来看两个人补瓦。
陶伊想,若他们以后知道今晚给他们家补瓦的人,一个是九五之尊,一个狐门之圣,会不会觉得很荣耀?
但,陶伊希望这两个孩子今后会成材,用自己的双手建起好房子,不让巧娘再吃苦。
“太谢谢你们了。”巧娘感激得不知说什么好。
“没事。”龙皓焱沉声说。
“小东,快去烧水,给恩人们洗洗。”巧娘又吩咐小东。
小东欢快地应了,拉着小西去厨房烧水。
“jian人,家里为什么有野男人的声音?你敢在家里偷|汉|子!”突然,本就歪塌的院门被人用力踹开,酒鬼回来了!
陶伊听着他的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恶男人,自己在外面喝得醉熏熏的,不管妻子孩子的死活,真应该好好教训他才行!
她冷着俏脸,看着那人过来。他酒劲还未散,但手里已经没有酒壶了。
他跌跌撞撞地近了,看到屋里站的三个人,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指着龙皓焱和十一吼,“你居然还偷两个。”
“你放尊重点,看看你自己,这是什么德性。”陶伊怒斥。
“小娘们,你这是教训我?”他转过头,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她,“我知道了,你一定是攒花巷的,你想把她拐走,去你那里做龌龊的生意。”
“狗嘴吐不出象牙。”陶伊忿然骂道。
“相公,这是我们家的恩人啊,你看,把我们的房子都补好了。”
“补房子?补房子为何没穿着衣裳?”他怪笑着,摇摇晃晃过去,突然就伸手拽住她的头发往榻边上撞,“我让你偷|汉|子,我让你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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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皓焱和十一实在看不下去了,龙皓焱先过去,飞起一脚,狠踹到他的腰上,痛得他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
巧娘挣扎着想爬起来,她的额头被撞破了,鲜血直流。
陶伊此时才发现,院外有人鬼鬼崇崇地张望,她向十一使了个眼色,十一没废什么劲,就把那人捉了进来。
那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妇人,手里拎着一把伞,尴尬地打量着众人。
“朱婶,你在外面干什么?”巧娘惊讶地问。
“你听到你们吵架,所以过来看看。”朱婶眼睛骨碌转了几圈,小声说。
“朱婶,是不是你又向我爹我告状呀?”小东回来了,气呼呼地瞪着朱婶,“你这个女人太坏了,上回要不是你挑唆,我爹怎么会把我娘打成这样?”
“小孩子你懂什么?”朱婶有些窘迫,冲小东瞪了一眼。
“我当然懂了,你就想得到我们家这个院子,这块地!我告诉你,我和我娘我妹妹就是不走,不让你得逞。”小东握紧小拳头,冲朱婶挥了挥。
难怪这酒鬼突然回来了,原来是朱婶去通风报信。陶伊很讨厌这样专期负老实人的长舌妇,拧拧眉,拉过小东说:“去打水,拿干净的帕子来,给你娘把伤口擦干净。”
“巧娘,他们是谁啊?”朱婶装得关切,过去问巧娘。
“我是巧娘娘家的亲戚,特地过来找巧娘的。”陶伊抢先接话。
她身着绫罗,头戴珠钗,朱婶是识眼色的人,自然知道是富贵人家。听到她这样话,那笑容和态度果然恭敬了许多。
朱婶精明的眼睛眨了眨,视线从陶伊身上扫过,停在了龙皓焱的头上,玉冠上镶着华美的宝石让朱婶眼睛大亮。
“巧娘在京城还有亲戚呀?”
“这……我……”巧娘老实,脸涨得越发红。
陶伊轻轻拍她的手,把小西从榻上抱下来,水盈盈的眼睛盯着朱婶,似笑非笑地说:“朱婶,你看完热闹,可以回去了。”
见她直截了当地逐客,朱婶神情一僵,看着瘫在地上哼哼的酒鬼嘟囔道:“周坤,你借我家的五两银子,什么时候还哪?”
“你又借钱?”巧娘瞪大眼睛,愕然看向周坤。
“我要喝酒嘛。”周坤有些胆怯地看了一眼龙皓焱,抓着榻沿,爬了起来。
“五两啊!”巧娘抽泣起来。
“写和离书吧,我去找地保,明日你们就和离。”陶伊实在看不下去了,转头看向周坤,“巧娘我带回去,这破院子你拿去抵债,孩子跟着你,你也养不活,我一并带走,从此跟巧娘家姓。”
“你凭什么?”周坤炸了,但只嚷一句,气焰就消了一下去。龙皓焱的眼神,跟刀子似的,让他根本不敢再大声说话。
“还能和离吗?”朱婶插嘴。
“为什么不能?有律法摆在那里,巧娘生有一儿一女,勤俭持家,贤惠温柔,周坤你是没有理由休她的,如今是巧娘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我还要去官府告你殴打贤惠妻子。”陶伊冷笑,傲然地说。
“你……巧娘,你说话啊。”周坤急了,冲着巧娘就吼。
“我……”巧娘有些犹豫,不敢应声。
陶伊轻轻拍她的手,小声问:“你难道想一直过这样的日子,被他打死,让你的儿女没有娘亲,以后受尽苦难和欺负吗?”
巧娘一震,匆匆转头看向一双儿女。两个孩子饿得皮包骨,她病倒了,这两个孩子连饭也吃不上,还要住这样的破屋子……她含泪,轻轻点头,“以后便是讨饭,也不愿与你在一起了。”
周坤嘴张大,能塞进一个鸡蛋去,但却没能像开始那样凶狠。
十一长眉拧拧,披好外袍,拔腿出去。
没一会儿,外面匆匆跑进来几个男人,把巧娘从榻上抬下来,用木板抬着往外跑。
“巧娘。”周坤跟了几步,被龙皓焱瞪回去。
小东从桌上抱起那坛花生糖,扭头看了一眼周坤,小声叫小西,“妹妹,过来,我们走了。”
小西乖乖地过去,拉着小东的衣角,抽泣着往外走。
“堂堂男人,让女人养家,给你还债,真是废物。”陶伊又扫了一眼周坤,掸掸袖子,与龙皓焱并肩出去。
周坤跟到大门处,想追又不赶,长吁短叹地蹲了下去。
“周坤,巧娘的娘家原来还有这样的亲戚呀?你可不能真的和离了。”朱婶弯腰,拍了拍他的肩。
“那我还能怎么办?”周坤粗声粗气地说。
“我看他们几个,好像是九叔家里来的客人,居然和巧娘是亲戚,真是巧了。周坤,你要和九叔家里攀上关系,还怕以后没银子用吗?”朱婶又用脚尖踢踢他的腿,一脸鄙夷地说:“看你这熊样,赶紧洗洗干净,明儿去把巧娘哄回来,别放着肥肉不知道吃。”
“但是……那些人看上去很厉害啊。”周坤抬起血红的眼睛说。
“你猪脑子啊,你只要哄着巧娘不就行了吗?”朱婶咬着牙,狠拧了一下他的耳朵。
周坤似懂非懂地点头,小声嘟囔,“我没哄过她,不知道怎么哄。”
“笨蛋,你就没买过花儿粉儿给她?”朱婶又问他。
周坤茫然地摇头。
“呸,跟着你还真是倒八辈子血霉。”朱婶啐了一口,扭着水桶腰,大步走了。
周坤捶了捶脑袋,钻进了厨房,翻到了一只酒瓶子,晃了晃,仰头往嘴里倒,一滴、两滴……他用力拍着酒瓶子底,发觉再也没有酒可以喝时,懊恼地把酒瓶子用力摔到墙上,哗地一声,陶片飞溅开来。
——————————————————————————把巧娘一家人安顿在客栈后,天已经快亮了。大夫来给巧娘瞧了病,她这些年受的折磨不少,生孩子也没有好好坐月子,这回手脚骨裂,也得好好冶。
“女怕嫁错郎,嫁错了真是吃一辈子的苦。”陶伊站在门外,看着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的小东和小西,感叹道:“幸好巧娘有这么一双听话乖巧的儿女,这么孝顺她。”
“我们的孩子也很孝顺你。”龙皓焱低下头,在她的发上轻吻了一下。
“嗨,你还是赶紧想好说辞,为什么要抛下他们,跑出来这么久。”陶伊笑道。
“这用得着说词吗?我是爹,他们就得听我的,我说什么,他们就得做什么。”龙皓焱嘴角抽抽,神气活现地神情。
“得了吧。”陶伊耸耸肩,挽起袖子,快步走向小东。“小东,我来和你们一起洗。”
“夫人不用了,别把夫人的手弄脏了。”小东赶紧拦住她,小声说:“夫人对我们这么好,小东都不能为夫人做什么。”
“嗯,我们在这里还要呆一段日子,我们想去一些地方,但不想让别人知道,你能给我们当向导,为我们带路吗?”陶伊笑着问:“我每天给你工钱,一天五十个铜板,还管三餐饭,怎么样?”
“我给夫人带路,不要钱。”小东赶紧说。
“要的,你从现在起,要学会养你娘亲和妹妹了。”陶伊抚着他的小脑袋,小声说:“告诉我,你几岁了?”
“九岁。”小东说。
“小西呢?”陶伊看小西。
“五岁。”小西伸出一只瘦瘦的巴掌。
陶伊很感叹,她的孩子,这么大的时候是锦衣玉食,被众人捧在掌心里,尤其是龙皓焱,极为溺爱,甚至还让他们骑在地上,让他们当马骑,被那些调皮鬼抹一脸墨去上朝,也不会生气。可是小东和小西呢?有这样一个酒鬼爹,吃不饱,要挨打,九岁的孩子,和她家六岁的差不多高,还要瘦一些。
“来吧,我给你们晾起来。”陶伊拧了衣裳,搭上绳子。小东还太矮,晾不到,就在一边递衣裳。
“小东,你娘是在哪里遇上的狐妖的?”陶伊压低声音问。
“就在城外的庙里。”小东的脸色微变,肩膀缩了起来,“那妖怪要吃我娘呢。”
“那天你也在?”陶伊好奇地问。
小东点点头,后怕地说:“好可怕,不过我娘不让我告诉别人我在那里,那样就没人敢买我的糖了。”
这世上没有妖怪,只怕被巧娘撞上了,所以故意吓她,又借她的口传出一些话来。陶伊看了看小东,又抖开了一件衣裳。
“那,小东你等下带我们去看看吧。”
“啊?”小东吓了一跳。
陶伊弯下腰,冲他挤了挤眼睛,故意神秘地说:“其实呀,我们是捉妖的高手。”
“真的吗?”小东半信半疑。
“你看他们两个,很厉害的。”陶伊指指正站在门口说话的十一和龙皓焱。
圣女一事在这一带闹得很大,不少青壮年的男人莫名其妙的死了,死状可怖,官府追查了很久都没眉目。当地的乡绅又花钱请来了很多道士和尚,都不奏效。
陶伊又小声问了小东有关庙里的事情,小西在一边甩着小巴掌,扭过头看向院子门口,小嘴微微张开,轻呼了一声,“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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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静婉垂着双手站在门口,一双琥珀般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龙皓焱……她目标变了,变成龙皓焱了!
陶伊正想过去时,
她突然扑过来,一口咬到了龙皓焱的手腕上。龙皓焱的眉紧紧锁起,低头一看,她用力地吸着血,血从她嘴角溢出来,沾在她有些苍白的唇上,就像粉百合长出的艳红的露珠。
“松开。”
十一身形一闪即到,白玉般的手指摁在慕容静婉的穴位上,迫使她松开了龙皓焱的手腕。
陶伊迅速摁住了慕容静婉,十一打开针盒,一枚枚中指长短的细细金针扎进慕容静婉的头顶。
慕容静婉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了头看向陶伊,一双琥珀美瞳里全是泪光。
“痛……她来了……”她含糊地、轻轻地向众人求助。
“难到圣女就在附近,她在控制慕容小姐?”陶伊冲到门口,向四周观察。
慕容静婉又开始挣扎,她往后仰着头,长发在推搡里散落开来,腰用力弯着,像一弯虹,她开始哀哀地哭,像被人刺痛的小猫,声音尖尖细细,又如同尖利的猫儿爪子,狠狠抓痛人的耳朵……十一扭头看她,她乃白色的小脸上全是泪珠,那模样确实让人怜惜。他拧了拧眉,缓缓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没几下,慕容静婉就安静了下来,主动把脸贴在他的掌心,喃喃地说道:“别走,别走……”
十一见她安静了,把金针从她头顶一枚一枚将金针取下,手在她的背上轻拍着,“好了,没事了。”
“呜呜……痛……好痛……”慕容静婉看着他,突然大哭了起来。
十一情不自禁地把她抱紧了一些。
陶伊见状,轻轻拉了一下龙皓焱,二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十一对弱者天生有种保护欲,就像当年保护陶伊,现在保护慕容静婉。十一的心,太柔太柔了,比菩萨的心肠还要柔。从不忍心看人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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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香城外的山中隐隐有狼嚎声传来,寻声看去,月光之下,一匹孤狼正站于月下,仰头长啸,这声音苍茫又充满攻击性。
一名身披黑色披风的女子静静地看着被灯火笼罩着的锁香城,身形如被什么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过了许久,女子缓缓扭头,看向身后跟着的几名男子,小声说道:“当初定下的契约期限已到,能否成功,不是我们能掌控的,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我们走。”
“圣女大人说过,除非得到慕容静婉的心脏,否则不能见她。”随从犹豫了会儿,小声说道:“我们就这样去,只怕会受罚,不如等等大小姐吧。”
“还有,这突然出现的几个人,实在太厉害了,我们不是对手啊。”又有一人快步上前来,担忧地说道。
“不是对手,也得办,你们盯紧点,不要让他们脱离视线。那个龙十一,他有一半狐族之血,狐族最怕的是寒冷。陶伊非人非妖,但是非常怕热。都有弱点,总有法子收拾他们。”
“他们已经知道了慕容山庄的秘密,若再进塔去……”几人互相看了看,又担忧起来。
“行了,我去想办法,你们好好盯着他们。”女子清冷的眼神扫过几人,快步往密林深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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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叔的府上,大门大尚,数十个和尚正在门口贴符纸,外面还站了好些衣着锦袍的男子们,看上去都是当地的乡绅财主。
“公子,夫人。”见二人过来,三位少爷赶紧过来,向二人行礼。
“月魂呢?”陶伊左右看着,不见月魂的踪影。难道他昨晚出去探宝塔虚实,还没回来?那地方不会有危险吧。
“还没回来。”老三抱着,陪着笑脸。
陶伊拧拧眉,老三看上去很镇定,那昨晚他到底知不知道她们三人就在三夫人的榻底下?
“请问,这是什么符?”她慢步上前,仰头看挂在树上的符纸。
“夫人。”三夫人脸一红,但见躲不开,只好赔着笑脸说:“驱鬼的。”
“哦……”陶伊点头,转头看向她的眼睛。
三夫人眼神飘忽,不自然地转开脸,对身边的仆妇说:“你们快点挂好,动作利索点。”
“三夫人,昨晚没休息好吗?精神好像不太好。”陶伊笑着问。
三夫人打了个激灵,飞快地转过头,压低声音,匆匆说:“夫人,这树上有毛虫,夫人去干净的地方坐着吧,莫要伤到了。”
“也好。”陶伊点头,慢步走开。
她故意打草惊蛇,府中女人多,男人少,肯定会有一些隐秘之事,那镇妖塔不修在别处,偏对着这一家人,若非大仇恨,是不会这样的。
圣女之事不假,但其中也一定有混水摸鱼之人,利用这混乱的局势,达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秘密。
在路上时,她向小东问过了,九叔此人有善人之称,在这十里八乡都有些威望,平常乐善好施,是个老好人。
另外,若他是个恶老头,月魂是不会管他的事的。所以,九叔作恶的可能性不大。他这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就得好好甄别一番了。
前面,有一些丫头们正在一边洒符水,一边神秘兮兮地议论。
“喂,你们听说了吗,昨儿晚上又闹怪事了,前门方家屋顶的瓦被人揭了,出来看时,又鬼影没有一个。”
“是人干的吧?”
“肯定不是人干的,你想啊,他们听着声音,马上就出来了,但是鬼影都没看见,现在方家让人过来找九叔,想让大和尚也过去念经镇镇呢。”
陶伊掩唇笑,龙皓焱和十一武功高强,等他们这些俗人搬来梯子,再爬上屋顶,去哪里看他的身影呢?
“反正方家人不是什么好人,成天欺负人,住他们后面的周巧娘,常被他们骗着去给他们白洗衣裳,每回就给姓周的一壶酒,寒冬腊月的,周巧娘的手指头都冻裂了。”
“我听说,姓方的还偷看巧娘洗澡……有一回想侮辱巧娘,巧娘抵死不从,头都被打破了,周坤撞上了,居然屁也没有放一个。”
巧娘这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陶伊拧拧眉,轻轻拍了拍跟在身边的小东,轻声说:“小东,我们快点走。”
小东好像已经听惯了这些议论,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颂经声渐大,往前再行半盏茶功夫,便是大少爷的独门小院。他是长子,许家继承人,所以所住之处比两个弟弟的地方要大一半,加之如娇夫人擅长经营,院中一切,比二夫人住处要显得奢华得多。
门上铜环上镶着金玉,门槛两边有兽头装饰,进门,便是三进的屋子,院中摆着六只半人高的大青花渔缸,里面有睡莲,每只缸中有九条鱼在莲叶下游动。
院中搭上了高台,大和尚正盘坐上方,手拈佛珠,带着坐于高台下的十八名和尚倾经。
龙皓焱和十一先到了,正在正厅和九叔和大少爷的儿子许童耀说话。二人陪在一边,看到了她,赶紧过来迎接。
“夫人这边请,去我屋里喝口茶吧。”
陶伊笑吟吟地点头,随她过去。经过偏房时,里面传来了如困兽一般的低吼声,二夫人的脚步缓了缓,随即小声说:“大爷就在里面,贴了符纸,我们都不能进去。”
陶伊看了看门上贴的封条,像是被人揭开过,但又原封不动地贴好了,边角处有一点卷起。她不露声色收回视线,跟上他的脚步。
“夫人,衣裳送来了。”采儿姑娘捧着一套衣裳进来,恭敬地放到了她的面前。
大紫色暗纹云锦,上绣灵雀与牡丹花,喻意富贵吉祥,看布料和绣工,都是值钱的东西。
“这是老太爷大寿时我要穿的。”二夫人展开看了了眼,让采儿放进柜中。
“大少爷的衣裳放在何处?”采儿又问。
“也放这里吧,你以后不用进这院中来伺候了。”如娇夫人淡淡地说。
采儿的面色僵了一下,把衣裳放下后,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
“夫人不喜欢采儿?”陶伊直截了当地问。
二夫人轻叹一声,小声说:“采儿总想当着给童耀作妾,老太爷和大爷念着朱管家这么多年的忠心,也想成全采儿,但我那媳妇诺儿是个老实人,只怕以后不会是采儿的对手,我不想让采儿进门,以后让诺儿受苦。”
陶伊轻轻点头,难得遇上这样为媳妇着想的婆婆。
“都是女人,谁真的喜欢相公妻妾成群呢?诺儿进门才一年多,福还没享到,就让童耀纳妾,这不是让她心里添堵吗?”二夫人又拧眉,摇了摇头,随即换了副笑脸,拉着陶伊坐下,“对不住,我和你叨叨这些废话,快请坐。”
陶伊坐下,抓了盘子里的果子给小东,“小东,去外面玩一会儿,不要乱跑。”
小东捧着果子,小心翼翼地放进了口袋里,这才转身出去。
“这孩子……”二人夫人疑惑地问。
“巧娘家的儿子。”陶伊把昨晚的事简单说了说。
二夫人便摇头道:“夫人真是好心人。”
“他们不是本地人。”陶伊问。
“这我不太清楚,我不大出门,你若想知道,我给你叫个人来问问。”二夫人见她感兴趣,便叫了个仆妇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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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娘生小西之前,那是我们锁香城里第一美人,不知道多少人打她主意,听说,得手的还不止一个,还有林家的、郑家的……回去后直说有滋味,周坤那乌龟只要得了银子,便什么都不追究了。”仆妇见二夫人开口了,露出一脸兴奋神色,神秘兮兮地说。
陶伊听得直摇头,突然那仆妇不说了,她扭头一看,只见小东正靠在门上,直直地看着她们。
糟糕,让这小家伙听去了,小东就跟个大人一样,什么都懂,什么都听得明白!
陶伊赶紧起身,对小东说:“都是乱传,你不要当真,有的大人有时候就喜欢乱说话。”
小东沉默一会,走到台阶前坐下。
“你下去吧。”如娇夫人向仆妇使了个眼色。
仆妇赶紧退了下去。
陶伊又和二夫人一起扯了些家常闲话,又有人来请示寿宴的事。见二夫人忙,陶伊便带着小东出来,去找御璃骁和莫问离。
他二人坐在厅里,又被三个许家小姐给围住了,看上去,那三个对龙皓焱真有心,端茶倒水递糕点,别说多温柔殷勤了。见陶伊进来,三人也没让开。
“我想去塔里看目的地。”陶伊小声说道。
“别让公狐妖给迷上了。”十一嘴角含着若有若无的笑。
陶伊轻轻点头,附到他耳边说:“你这么大只狐妖在此,我可不怕。”
十一眉头轻拧,唇角抽了抽,这是说他没魅力?
院中颂经声,木鱼声不绝于耳。
“你说,这狐妖圣女把男人的精血吸光了,干什么用了?你怎么不找几个女人去吸吸灵气,也好早日成仙。”陶伊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信口说了几句。
十一反手就推了她一把,“离我远点。”
陶伊吃吃地笑,起身走到门边去看,压根没管被三位小姐围在中间、直想发火的龙皓焱。
“好了,这里的狐妖有和尚镇着,我们出去吧。”龙皓焱终于忍不住了,小声说:“让小东带我们去庙里看看好了。”
陶伊掩唇笑,轻声说:“我还以为你能忍多久。”
十一也迫不及待地跳了起来,急匆匆地说:“走吧,月魂还没从宝塔出来,晓婵也不在何处,坐在这里干什么。”
闹狐妖的庙离锁香城有五里路,城外的泥坑比前几日干了一些,有人在上面搭了木板,众人小心翼翼地踩在上面。
本来三人是懒得排队,但若施展轻功,目标又太大,若被圣女的手下人看到了,又要横生枝节。
好容易过去,几人加快脚步,疾疾赶路。路的两边有茶棚,让那些过的人歇脚。十一带着慕容静婉坐在小马车上,陶伊和小东走在前面,龙皓焱一眼看路边开得热烈的野花,于是停下脚步,采了一小捧野花,悄然跟了上去。
陶伊正在教小东背诗,小东口齿很伶俐,学得很快。
“小东,你以前学过吗?”陶伊柔声问。
小东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真聪明,一遍就能记住。”陶伊笑着赞他。
小东垂下头,脚尖踢动小石子,小声问:“姨姨,你是官差吗?”
“不是。”陶伊摇头。
“你相公是吗?”小东又问。
“嗯……他也不是官差,但和官差有些关系,所以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作主。”陶伊认真地说。
“你能不能把那些说我娘坏话的人都抓起来?”小东握紧小拳头,挥了一下。
“这个,说闲话是品质低劣的人才干的事,但我们没有理由抓他们,我们只能做到问心无愧,且不去乱说别人。”陶伊轻声说。
小东皱起小眉头,又深埋下了头。
“你长大了,就能保护你娘亲了,等你有了出息,谁也不敢看不起你们,但我们首先要做到行得正,坐得端,让别人没办法说你的闲话,尊重你,敬佩你。”
陶伊正说着,一束野花从肩头伸过来,吓了她一大跳,扭头一看,龙皓焱正笑着看她。
“喂!”陶伊接过花,深嗅一口,笑着说:“现在还学会这些了。”
“嗯,为了你,什么都学。”他曲指,往她额上轻弹,眉目间却是说不尽的温柔。
陶伊低眉顺目,柔软一笑。
突然马鞭子从马车上卷了过来,正把她手心的野花打了个七零八落。
“十一!”龙皓焱脸都扭曲了。
十一懒洋洋地抬头,唇角一勾,“哦,打错地方了,本来想打你的脸的。”
为了你,什么都学得会……太肉麻了!
龙皓焱俊脸扭曲,恨不能一巴掌掀过去。
“走了走了。”陶伊赶紧一拉他,快步往前走去。
庙很旧,但香火旺盛,铜鼎里插满香烛,烟雾缭绕,有衣着鲜亮袈裟的和尚正从庙里出来。
不少城中百姓跪在庙外的泥地里磕头,三人在人群后停下脚步,小东去拿了柱香,虔诚地跪在佛像前磕头。
陶伊饶有兴致地往四处看,小东说过,这里以前很荒芜破败,只有三个老和尚,但现在看到的这些和尚衣着光鲜,袈裟都是上好的布料,还有脖上挂的佛珠,分明也是小叶紫檀,好东西。
“你怎么看?”她小声问龙皓焱。
“想发财,鼻子就得放灵敏点。”龙皓焱低低说着,抬步往前走。
庙里一应陈设如同小东说的一样,又旧又破,更是凸显出这些和尚的不一般。但从衣着上来看,和许家请的和尚又不是一个庙里的。
“大婶,这些和尚是哪里来的?”陶伊拦住了一位刚领到符水、满脸色的大婶,小声问她。
“哦,他们是从大光寺来的高僧。”大婶虔诚地双手合十,朝佛像拜了拜。
陶伊皱眉,大光寺名扬天下,其主持木沉是一位极有修养老和得道僧人,他是绝不允许寺中弟子谋财的,而且他提倡节俭,庙中上下皆穿布衣僧袍,绝不会穿以昂贵布料制成的袈裟。
“狐妖一闹,妖魔鬼怪全出来混水摸鱼,把水搅得这么浑,我们的眼睛得瞪大一点才行。”陶伊说着,轻轻拉住了他的手指,向他递了个眼神。
龙皓焱顺着她的眼神看去,有位臂缠金蛇的女子也来了,正在东张西望。她装束怪异,臂上又缠着蛇,把善男信女们吓得赶紧往两边躲去。
突然,女子冷着俏脸,大步往前,手臂一挥,那金蛇如同离弦的金色利箭,往正从庙外走出的一名和尚脸上疾飞而去。
“秃驴,把偷姑奶奶的东西还回来!”她脆声娇斥,跃身而起。大红的裙子如同大丽花一般,鲜艳盛开。
“武功不错呀。”陶伊赞了两句,突然伸手捂住了御璃骁的眼睛,懊恼地说:“你不能看,这丫头裙底是空的,小心长针眼……”
这女子一看就一身邪气,尤其是一双媚眼横波,往男人身上瞟时,简直勾人心魄。
十一一手拉着慕容静婉,一手摇动白玉骨扇,饶有兴致地看着那女子。
“这里的和尚都是假的,到我们山庄去过。”慕容静婉突然说话了。
十一猛地扭头看她,只见她楚楚可怜地眨着大眼睛,正往他手臂上靠。
“还有,这个女人我也见过,去找过夫人,她还让蛇咬过我。”
十一眼神一凉,手中白玉骨扇猛地出手,正中那女子的腿弯,她一声惨叫,摔落到香炉里,被烫得哇哇直叫。
“哪个丧门星敢暗算姑乃乃我?”她跳起来,飞快地拍打被香烛灼疼的腿,忿然大骂。
“你小爷我。”十一抬手,接住了飞回来了白玉骨扇,笑眯眯地盯着她,“小爷我觉得你又吵又丑,实在污人耳目,所以请你安静地坐下,听听菩萨教诲。”
“你……你敢骂奶乃乃丑?”女子大怒,从香炉中一跃而下,双臂一振,金蛇如离弦之箭,直扑十一。
十一手中折扇一挥,直接削向金蛇的脑袋。
女子大骇赶紧吹了声尖锐的口哨,金蛇往地上一扑,灰溜溜地游了回去。
“龟儿子,长得倒挺好。”女子眯了眯眼睛,一脸邪笑。柔软的腰跟蛇一样扭动着,身上散发出阵阵异香。
“这女人好无耻。”陶伊捏住鼻子,快步后退。
女子身上的香和昨晚在三夫人房中闻到的一样,都是有那种作用的。但三夫人只用在卧室中,这女子可是用在了大庭广众之下呀!这是寺庙,男人女人,和尚香客,几百人在这里,都得闻她的香?
“该死的东西。”十一脸色一寒,他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不知廉耻的人。
香氛在空气里疯狂散开,大院里顿时乱了。老百姓可没什么定力,没一会儿个个眼神迷离,看谁都是心上人……慕容静婉开始往十一的怀里钻,呢喃在去抱他。
十一手指一掸,点住了她的穴,飞身跃起,高瘦的身子在半空悬着,白袍在风里烈烈,淡白的雾从他身后散开,猛地化成一只白狐,凶猛地冲向了那女人。
“狐,狐妖!”神智还未完全丧失的老百姓们吓呆了,一个个都往外面疯狂地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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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真有狐妖了。”陶伊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
这几年,他们三人的圣兽都闭关修炼去了,甚少出来。十一其实挺忌讳自己是半个狐族,所以还是第一次幻化出白狐的影像。
十只尾巴,五彩的琉璃眼睛,威风凛凛,妖冶天成。
院子里的人疯跑光了,只有被红衣女子伤到的假和尚们来不及跑,躺在地上直哼唧。
那红衣女子拎着金蛇,双腿发颤,扑通一声跪下去,大声求饶,“圣女大人饶命。”
明明是男的……
陶伊想笑又不敢,转过身,免得十一发觉她想笑,又迁怒于龙皓焱。
龙皓焱好可怜哦!
十一灭了这女人,简直轻而易举。金蛇受他控制,反缠上了女人的脖子,差点没让她断气。
“这些和尚也是假的,来哄百姓钱财,一起灭了吧。”十一冷酷地一笑,白雾凝成的十尾猛地扫向那些和尚,把他们高高卷起,重重丢出院墙外。
一阵阵惨呼声后,小院子里终于归于安静。
白狐随着雾一起消失,只余下一院冷冽的风。
“小东呢?”陶伊突然发现孩子不见了,顿时大惊失色,赶紧跑出去找。
人群早乱了,好在白狐的灵气驱散了异香,不至于出现太过出格的局面。陶伊在人群里找了好一会儿,终于看到了小东。他缩在大树下,正在用力揉鼻子,一声一声地打喷嚏。
“小东,你没事吧。”她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小东的背。
小东摇了摇头,指着她身后惊恐不安地说:“那个女人我也见过,她吃人的。”
陶伊拧了拧眉,大约能猜出小东的意思,这个女人和慕容夫人一样,只怕都是替圣女办事的,替她捉了男人过去,供圣女享用。
“好了,我知道了,我让人送你回家去。”她找来一个真和尚,拜托他送小东回家。
这座和镇妖塔的方位遥相呼应,再看慕容山庄的方位,就能看出这分明是特地布的阵,九爷家的房子处于阵的中心,被庙和塔钉在中间,若再结起结界,她和十一必会被困死。
十一用金蛇缚住那红衣女子,手臂一挥,把她悬在了半空中。红衣女子吓得直哆嗦,身边并无大树,她是怎么浮在空中的?若被官兵看到了,还不乱箭射死她?
“好好享受吧。”十一轻蔑地一笑。他可不想伤人命,但对于这种无恶不作的人,让她活着就是祸害,过不了多久,自然有人会过来把她当妖给灭了。
一只小雀儿停在枝头,冲三人叽叽喳喳地叫。听到雀儿的声音,十一眉头舒展,低声说:“是晓婵让雀儿传信,她让我们去会合,她可能找到圣女藏身之处了。”
“晓婵真厉害,她在哪里?”陶伊好奇地问。
十一抬手,指庙后的大山。
“她进山了呀,别拖了,走吧。”陶伊看了看金蛇缚住的红衣女人,又看慕容静婉。在她们眼皮子底下,居然出现了一个可以困住她和十一的灵阵。
山腰上有一道小河弯弯曲曲往下奔来,树木成荫,绿草萋萋,蝴蝶在野|花上停驻片刻,又展翅飞开。
如此美景,几人却无心欣赏,本来前来贺寿,借机游玩,却撞上了狐妖圣女。十一想想就憋屈,恶人做恶,偏要往妖族身上扣屎盆子,简直可恶。他要捉到了那冒充狐族的人,非要给她装上一条烂臭的大狼尾巴,吊在城中示众。
人不如妖,偏还要装成妖!
慕容静婉走得很慢,不时停下来,摘几朵小花,扯几根小草。
十一很耐心,慢慢地走在她身后,偶尔也会帮她折几朵花递给她玩。慕容静婉很多时候就像个几岁的孩子,问一些很痴傻的话,还真不像装的。
“十一对这个慕容小姐,好像特别上心。”陶伊放慢脚步,小声对龙皓焱说道。
“你没发现,这女子有点儿像你吗。”龙皓焱低低地说道。
“有吗?”陶伊惊讶地问道。
“有,”龙皓焱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与十一的喜好本就差不多,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唷,那你也应该喜欢啊。”陶伊故意说道。
龙皓焱双手背在后面,朝后面呶了呶嘴,“正有此意,你赶紧闪开,让我和十一一起过去陪慕容小姐。”
“呸,想得美。”陶伊啐了他一口。
十一此时转过头来,眉头微微一拧,低声说:“晓婵在这里留了记号,我们快点吧。”
“谁是晓婵。”慕容静婉突然问道。
“是我的徒弟。”十一点点头。
“也会变狐狸吗?”她抿唇笑,琥珀一般的眼睛闪闪发亮。
十一长眉轻扬,淡淡一笑,“会。”
慕容静婉把脑袋往他胳膊上靠,细声细气地说:“你也教我变狐狸吧。”
“好啊。”十一还是云淡风轻的神色。
除了对陶伊和晓婵,还没对哪位女子这样温和过,更别提让人靠着他的手臂行走了。
突然,慕容静婉停下脚步,怎么催她都不肯再往前,她双眼直直地看着前面,喃喃地说:“害怕……”
十一拧了拧眉,深深看她一眼,在一边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慕容静婉抬头看看他,抿唇一笑,顺手摘了朵小花在掌心里玩。
陶伊和龙皓焱互看一眼,也不多问,跟着他一起坐到了树下。她仔细观察,这女子安静下来时的神态,确实与她很像。
树丛里悉悉索索地响,几人暗中运功,紧盯树影摇动的方向。
“呸……呸呸,怎么这么多沙土。”
月魂带着几名侍卫从里面钻了出来,看到眼前的几人,顿时楞住。
“怎么,主子在这里?”
“你们怎么来的?”十一也很惊讶,这和宝塔是两个方向。
“宝塔下有秘道,我们从秘道出来的。”月魂拍动身上的沙土,又连吐几口口水。
“看来,三个地方真的被打通了。”陶伊拧眉,轻轻地说道。
月魂他们已经是精疲力尽,往地上一坐,掏出干粮就开始啃。
“宝塔是空的,里面什么都没有,不过楼层有古怪,我们每个人数的都不一样。发现地道入口之后,我们就绕晕了。”他大口喝水,详细说着塔里的事。
众人没休息多久,突然间雷声轰隆隆响起来,大雨倾盆而下。
“去那里面躲躲。”十一指指前方不远的一个山洞,拉着慕容静婉就往里面跑。
众人冲进去,都淋了个透湿。慕容静婉安静地缩在十一身边,温驯地坐着。
“冷吗?”十一扭头看她,小声问道。
“不冷。”慕容静婉抿唇笑,主动抱住了他的胳膊。
月魂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他只出去一天一夜,怎么十一和这陌生女子如此亲昵了?这女子还是个痴傻的人呢!
大雨久久不停,到了傍晚时越来越大,根本没办法走出山洞,巨响从山涧上方传来,震得人心里发颤。
“糟糕,是山洪。”
月魂大步走到悬崖边上,只见从山涧上有浑黄的水流猛地往下冲来,豆大的雨滴打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土坑,而先前的路已完全被淹没了。
十一也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看着如巨蟒般咆哮翻滚的洪水。
“不知道这山洪什么时候过去。”陶伊站在山洞边,一脸担忧地说道。这里地形复杂,若晚上在这样险峻的半山腰中被人伏击,也不是件痛快的事。
“若半个时辰内水不退,我们只怕得冒雨攀山了,否则山洪淹过这个地方,我们避无可避。”十一仰头看着像发怒的暴龙一样的洪流,镇定地说道。
“山洪很厉害的,我年前在城外接济灾民的时候听他们说过,晚上暴发的山洪特别可怕,能把山脚下的房子都推翻,何况我们几个人。”月魂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担忧地说:“晓婵一个人在山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事不疑迟,现在就走。”
十一拧了拧眉,立刻转身,招呼各人绕过山洪淹没的路,走另一条地势更加险竣的天险小道。
这雨水太大,小路被冲刷得泥泞不堪,走一步,滑两步,不时有散碎的石子从上面滚落下来。路越走越难走,天色如同被泼了墨,月魂拿出一颗夜明珠,想照亮路,可是不知道怎么脚下一滑,夜明珠从手里甩了出去,划过一道淡光,不见了。
满目漆黑,众人越走越艰难。陶伊忍不住,手腕轻轻一翻,化出了一盏梅花灯,在前面照明。
慕容静婉露出一脸欣喜,跑过去抓梅花灯。
轰隆隆……
几声巨响,刺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幕,在众人伸手遮目的时候,几道黑色身影,像巨大的蝙蝠一样,扑向他们。
偷袭来得太迅猛,几人又处于悬崖边,差点让刺客得手。
“主子小心。”
一声清冽的声音穿透风雨,软剑如清凤长鸣,刺向刺客的喉咙。
晓婵回来了!当危及十一安全的时候,她完全是不顾生死的打法,孤身像凌厉的箭一般,扎进了刺客堆里面。
这次的刺客和衙门里的完全不同,他们太凌厉了!不是普通角色,居然把晓婵逼到了悬崖边上。
“晓婵闪开。”
十一眼神一凉,身形跃起,如最迅猛的猎豹一般扑过来,一掌击飞冲来的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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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人根本不恋战,迅速往来时路上退去。
“别追,小心陷阱。”十一制止住众位侍卫,一脸铁青地看向晓婵。她受了伤,脸色很苍白。
“公子,这边。”
前面出现一道身影,冲着她们连连招手。
十一抬头,借着明珠微弱的光,可以看清那是半颜丑静婉身边的小侍女,她身上已被雨水浸得透湿,一手提着一盏琉璃灯。
她居然敢出现?
众人互相看看,拔腿就往她站的地方跑去。
“跟我来。”
女孩一拉十一的袖子,拎着裙摆,大步往前奔。拐了几道弯,钻进了一个布满荆棘的林子里。
“小姐在里面。”
女孩指着山洞,十一和龙皓焱对望一眼,一把抓住了女孩,指着慕容静婉说道:
“你可知道她是谁?”
“知道。”女孩看了一眼慕容静婉,顿时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她是魔女,会吸血的,慕容闻一直养着她,听命于她。”
“可是猎户们都认得她是慕容静婉,你到底是什么人?”十一的手摁着女孩的肩,手指用力,痛得女孩尖叫起来。
“公子,奴婢没说假话,我们小姐是千金小姐,从来足不出户,在家里绣花养鱼,那些猎户怎么可能见到深闺里的小姐?”
慕容静婉就像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一副惊恐万分的模样,站在原地不动。
“先见她的主子。”陶伊提醒二人,带着婢女进了山洞。
滂沱大雨被拦在洞外,洞中燃着火把,婢女一边走一边介绍,“二位公子,这是我老庄主生前就挖好的秘道,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我和小姐那日在杏林里遇到你们,随即就有刺客来杀我们,小姐只好带着我躲进了暗道。”
山洞很宽敞,足能跑下一辆马车。凉风从前面吹来,让人心生不安。
“你们住在杏林中,怎么会没人知晓?”十一沉吟一下,继续追问。
婢女犹豫一下,从墙上取下一支火把,慢慢走近来,看着十一的眼睛,小声说道:
“上回其实我没向公子说实话,因为这关系着我们慕容一家人的性命,弄不好,是要诛九族,还会连累乡民。这完全是因为我们家族世代是周国宝库的守护者,我家小姐本不姓慕容,而姓方,一百多年前三国大乱,我们的祖辈奉皇命连夜炸毁宝库入口,除了我们方家人,再没人知道宝藏在何处。二十年前,我父亲开始陆续将宝藏运到慕容山庄,我们只是想过安静的日子,没有入世之心,可是父亲在一次出门经商时遇上盗贼,幸亏慕容闻,也就是慕容闻出手相救,他见慕容闻肝义胆,谈吐不俗,又是武林中人,背景简单,便招他为婿,让他改姓慕容。没想到这人狼子野心,逼死父亲,和父亲的小妾沆瀣一汽,又招进大批不明身份的人,我后来发现这些人居然也是周国遗族,这才明白他们其实正是冲着宝藏而来。小姐苦苦求他,并且承诺永远不出山庄,他才让小姐留下命,住在杏林之中。后来,这个吸血的女人来了,每月必吸人血,还弄毁小姐的容颜,搅得山庄附近的村民人心惶惶,他们又将这事推到我的身上,公子,这魔女万万留不得!”
众人都看向慕容静婉,她琥珀一般的双瞳里全是惊惧之色,呜咽着往十一背后缩,又把手伸向龙皓焱。
“公子,这魔女真的留不得,我亲眼看到过她吸食人血,她不是人,是妖,是魔!”
婢女又急促地说了一句,一脸恐惧地连连往后退去。
“是人是妖,自会弄清。这世上还没有能从我手里逃走的妖。”十一淡然说道。
“公子既如此说,那就进去吧。”婢女拧眉,拿起琉璃灯,匆匆往前。
十一扭头看了一眼慕容静婉,她一身泥泞,简直成了个泥娃娃。再看晓婵,满脸冰霜,双目通红。
“受伤了吗?”十一走过去,抬手用湿透的衣袖给她擦脸。
“没事。”
晓婵反应过来,仰头看他,顿时心里一阵暖。
跟着婢女进了内室,眼前陡然开阔,几只小泉正冒着氤氲的白雾,琉璃灯挂在四壁,两张简易的小榻摆在一侧,石桌上摆放着绣箩,绣好一半的罗帕上,一只蝶正颤微微展翅戏水,一边的小紫砂炉里有炭火,煮着一壶香茗。
那丑颜慕容小姐正坐在桌前,听到几人的声音猛地抬头,视线在对上跟在十一身后的静婉,顿时脸色大变。
众人冷眼看着,只见二人都不肯后退,一个满脸愤怒,一个满眼惊恐,一时之间真的无法分辨真假。
“你们可以先洗洗,喝几杯热茶暖暖身子,解解乏。”丑慕容先垂下双眸,轻声说道。
“我要洗干净。”静婉拉住十一的手指,怯怯地说道。
“我来帮她吧。”
陶伊走过来,轻轻拉住静婉的手,她这才松开了慕容安定的手,温驯地跟着陶伊往泉边走。
三个大男人转过了背,坐于桌边,等着两个女孩子先洗完。
婢女和丑慕容给几人倒上了茶,从一边的箩筐里拿起几枚红色的野果放到桌上,然后坐在一边,安静地绣着花。
浅淡的烛光映在她的眉眼上,一边脸瓷白如玉,一边脸又丑陋不堪,她此时并不遮掩,文静秀气地坐着,像面前无人。
大家各自想着心事,都不作声,洞中只有泉水冒泡的咕咕声在回响。
“嗯……”
突然,泉边传来一声低呼,二人迅速扭头,又迅速转回头。
两个女子的衣衫都几乎褪光了,泡在池里,水刚刚浸到胸口处,脖子下的莹润露了大半。月魂赶紧背过身,不敢再看。
“里面有什么?”陶伊紧张地问道,滑滑的从腿边过去……丑慕容淡定地站起来,拿着琉璃灯过去,小声说:“里面有小鱼,不必怕。”
“我扶不住她,她摔下去了。”陶伊拧眉,大声说道。
十一站起来,镇定地说道:“小姐能否借帕子一用?”
“嗯。”
丑慕容递上已绣好的罗帕,十一蒙了眼,转身往泉边走去。
陶伊他下了水,也不好意思呆着,便爬到了旁边另一眼的泉中。
脚一占到泉底,她立刻感觉到不对劲,泉水特别烫,脚心都被烫疼了。更重要的是,泉底似乎有一股力量正在拖跩她。
抬起手,向龙皓焱和晓婵打了个手势,刚放下,就感觉到脚底的力量陡然增大,把她猛地往水里拖去。
“伊儿。”龙皓焱飞身跃起,猛地扑向她。
十一正欲起身,却被慕容静婉往下拽去,她也被水底的力量往下拖去了。她在水里像美人鱼一般灵巧,长长的发如同海藻一样散开,扭头看他时,那双眸子居然在水底有着七彩的光华……难道,她真是妖?
十一的速度缓下来,眼睁睁看着她在眼前慢慢沉下。
“下去。”龙皓焱大呼了一声,他回过神,和和龙皓焱一起继续往水的深处游去……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水响之后,兄弟二人从一方小潭上冒出头来,眼前居然是一个水的世界,大大小小的潭鳞次铺开,每一片小潭的颜色都不同,就像慕容静婉刚刚在水里时,眼中的光华,绚烂诡艳……“这是什么地方?”
十一从水里冒出来,抹去脸上的水,警惕地看向四周。
这里的风景美得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妖气,尤其是这水潭,简直像一块块颜色绚目的宝石,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刺目的光华。
“先找人。”
龙皓焱剑眉紧拧,明明他们只比两个女子晚一会儿功夫,居然没有追上她们二人,难道是还有另外的出口?
面前没有路,全是一方方小潭,想到对面去,只能从一个游到另一个,兄弟二人不得不从一个小潭游到另一个小潭,潭水时而滚烫,时而又冰凉沁骨,冻得人手脚发麻。
“爽。”
游过最后一潭水,龙皓焱的唇都发白了,上了岸,他大声说了个字。
十一扫他一眼,从容不迫地拧着身上的水,最后一方小潭的水简直像刚融化的冰,血管都要冻住了。
“这里有脚印,是两个人的。”
龙皓焱一面观察着眼前的脚印,一面索性脱了冰凉湿透的衣,只穿着白色中裤,把靴子里的冰水倒出来,披散着一头长及腰的湿发往前走。
越往前,越觉得这里景色奇妙。
大片大片的树林,全是火红的,火红的叶,火红的花,树下有流水蜿蜒经过,不时有螃蟹从鹅卵石下慢慢爬来,小手指般大小的银亮小鱼跃出水面,又落回水中。十一都怕这些小鱼随着水流进那些温度过高的潭水里,直接成了水煮鱼……咕噜……
二人肚子响个不停,饿了!
扑嗵——
一枚鲜红的野果从天而降,从他眼前滑过,砸进水里,惊得小鱼四下逃窜,他抬头一瞧,一抹翠色身影疾速奔跑在艳色云朵般的树林里,格外显眼。
二人拔腿就追,可那女子身形极为灵巧,又对环境极熟,始终把他们甩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距离中,几乎有点像故意引他们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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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心有诈。”
十一的脚步慢下来,刚进林子的时候,因为经过了各种潭水的冷热洗礼,五官的知觉还未恢复,现在已经跑到了林子深处,花的香开始在鼻腔里猛钻,明明只有一种红花,却像纠集了百种花香,时而淡时而浓,诡艳异常。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龙皓焱握紧了剑,盯着渐远的绿色身影,此时她也停了下来,扭头看着他们。红色的树枝和花朵十分巧妙的遮着她的脸,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到她到底是不是静婉,只觉得身材很像。
“慕容静婉,把陶伊和晓婵交出来。”
十一低喝一声,那女子突然就笑了,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接着便继续往林子深处跑去。
“你们两个想见她,跟我来。”
这声音太好听了,就像琉璃做成的风铃在风里轻轻碰响,带着花香,带着雨露,带着清风……二人对望一眼,身形跃起,不再顾忌什么,而是全力施展轻功,疾追上前。
越往里走,景色越绚烂,氤氲的雾在树林里萦绕,如同坠入仙境一般,令人心情无端放松。
“大胆,敢闯进红云圣地。”
娇斥声从四面八方压来,兄弟二人停住,看向前方,只见四周的树梢上出现了许多红衣女子,个个轻纱遮面,身上的红纱裙薄如轻纱,雾一般朦胧,隐隐露出青春娇白的身体。
二人看惯了美人只觉得潇洒妩媚,这样撩|人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姐妹们看,是男人!”
有人大呼,接着便是一阵阵地笑声。
“粗鄙不堪的臭男人,居然敢擅闯圣地,姐妹们,捉住他们两个,献给圣女,让圣女吃了补身。”
有个女子大声呼喝,持剑扑上,人飞起时,裙角飞扬,露出雪白纤细的小腿,还有盈盈小巧的莲足,都是光着脚的,可在脚踝上又都戴了红珊瑚脚环,格外艳丽。
被一群女子围攻,而且是美艳的女子,出手狠辣的女子,并不是一件快乐的事。十一和龙皓焱不愿意伤及无辜,也不知陶伊和晓婵的下落,只能从中周|旋,力气也只能用上五分。
可这样一来,他们二人完全是被缠住了,若再纠缠下去,只怕那绿衣女子已经跑到天边去了。
十一浓眉一拧,随即松开,身形一闪,抓住了一柄刺来的剑,运了内功,将锋锐的剑弯折——一声锐响,剑被他折断,趁那女子惊愕之际,他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腕,将她拖进怀里,另一手撕开她的衣领,冷笑着说道:
“本公子劝你们还是快快退开,否则本公子就把你们的衣服全都撕掉!”
“臭男人。”
被他抓着的女子脸涨红,拼命挣扎起来。
“本公子撕了!”
十一定唇角勾起一抹坏笑,果然一用力,把她的衣裳给撕开了,按到自己结实的胸膛上,要知道他现在身上只有一条薄薄的绸裤啊!
这姿势太……在一阵尖叫之后,女子们纷纷大骂起来。
“你们都想让本公子看看你们的身姿不成?”十一将手里的女子丢开,又去捉另一个,那女子吓得连声尖叫,拼命闪躲,其他女子也怕落进他的手,四下逃开。
趁这机会,二人终于冲了出去,将这群女人远远甩到后面。
“圣女的地盘,这是故意诱你我前来啊。”十一冷笑道。
“分明是看中了你,一定会吃你。”龙皓焱冷冷看他一眼,沉声说道。
“大哥,你也太瞧不起你自己了,你如此英俊伟岸,又是人间之龙,不吃你那就叫蠢。”
十一反唇相讥。
“少罗嗦,把陶伊和晓婵救出来。”龙皓焱快速说了一句,步子更快了。
十一冲着他的背影大声说道:
“如果那个女的不是慕容静婉,而是山洞里的半脸女人呢?”
“谁是她都无所谓,反正我都看不上。”龙皓焱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两个女人中势必有一个是圣女,丑的也好,美的也罢,只要动了他的陶伊,他就要平了这地方,让她尸骨无存。
前方有一大片翠竹建成的小楼,一个接着一个,估计起码有上百个,连成一片,形成庞大的竹楼群,被五色溪水和红云大树环抱其中。
不时有红衣少女穿行其中,发型发饰一模一样,又都蒙着脸,几乎让人以为都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你东,我西。”
龙皓焱指了东方,敏捷地躲过了几名侍女,往东方最大的竹楼摸去。
十一一直觉得这个兄长挺不错的,每回遇到危险、困难,他都主动挑起了重担,而把相对轻松点的事交给他。比如西边,竹楼都是又小又矮,明明是侍女们住的,他觉得没太大的意义,不过出于谨慎考虑,还是决定去看一下,然后回来帮龙皓焱十一走了几步,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竹子的香,和红云树的香撞在一起,居然互相抵消,一点香味都没有了,这两种植物是相克的!于是,他这个闯入者的味道就格外明显,已经有好几个红衣侍女一脸疑惑地看向他藏身的地方,而且还窃窃私语起来。
他对药物、植物气味敏感,可龙皓焱并没有什么经验,他庆幸让龙皓焱去的地方相对安全一点,依他的能耐,一群侍女拿他没办法。
此时他不再迟疑,缓缓滑进竹楼底下的水潭,从水中无声无息靠近最高的小楼。
停在小楼底下,有脚步声从头顶传来,借着竹子铺就的地板缝隙,他看到一角绿角裙裾轻轻摆动着,同色的绣花鞋,脚小巧得他能托在掌心。
“圣女,他们两个已经闯进来了,现在怎么办?”
有温柔的声音轻轻传出来。
“等。”
女子声音清丽慵懒,似乎还伸了个懒腰。
“圣女,那这女人怎么办?”
“洗洗干净。”
女子的声音更懒了,接着便是竹床轻响,好像躺上去了。
莲足轻踩竹地板,侍女们退出去,门轻响一声,关上了。十一没丝毫犹豫,从后窗迅捷跃进屋内,束发的骨针刺向女子的眉心——女子睁开眼睛,清亮的双眸里带着讥笑,脸上覆着整张的面具,这种面具的材质很奇特,似玉非玉,似石非石,而且是诡艳的五彩之色。
她看似缓缓抬袖,可手腕力道柔中带刚,架住了十一的骨玉钗。
“公子是送钗给奴家戴吗?”
她娇声笑,另一手解开了自己发上的月白丝带,一头秀发倾泄而下,拉着他的手,要把玉骨针绾进发里。
“你取下面具,我送你更好的发钗。”
十一挥手,去摘她脸上的面具,袖上的水飞溅到女子的衣裙上,她咯咯娇笑,索性往他怀里钻。
“公子是想抱奴家吗?来呀,抱呀。”
“不知羞耻。”
十一低斥,俊脸蒙霜。
“奴家没出过这五彩潭,没念过学堂,还真不知羞耻是什么东西?是公子这样躲在水里偷看奴家睡觉吗?还是这样扯开奴家的衣裳?”
她娇笑着,挺高肩膀,伸手拉开衣带。
十一连忙扭头,不看她裙衫散开时的模样,脸才转开,这女人的手掌就向他的肩劈了过来,声音也陡然变得凌厉起来。
“公子既然害羞,奴家也不陪公子玩了,下面呆着去吧。”
“去。”十一后脑勺像长了眼睛,一把架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折,就痛得这女子娇呼起来。
“公子为何不知怜香惜玉?”
“是香是玉,摘下面具看看再说,说不定是个长着猪头的母猪。”
十一唇角扬笑,冷冷说着,身形更加灵活,招招去取她的面具,一直把女子逼到了屋角,躲无可躲。
“公子看了奴家的脸,是要负责任人的,我娘亲死前说过,谁看了奴家的脸,谁就要娶奴家。”
她眯了眯眼睛,双手抵在胸前,挑衅地看着十一。
“那更要看了。”
十一的手指摁住她的面具,用力一扯。
“公子小心哦。”
女子咯咯笑着,随着面具的脱落,一阵轻雾从女子的樱桃小口里喷出来。
人家呵气如兰,她呵气有毒,十一不敢轻视,迅速屏住呼吸,伸手遮面,以免被这不明之雾伤及眼睛。
就趁着这机会,女子身形敏捷旋转,绿裙摆像莲叶一般散开,露出两条白皙的长腿,让十一刚转过来的脸又连忙转开。
待女子停住,脸上又多了一只面具,和十一手里抓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公子,奴家还年轻,不想嫁人,公子不要再纠缠哦,而且奴家对公子这种类型一点兴趣也没有,你太瘦了,我不够吃。”
女子咯咯笑着,身形如柳,从小窗扑出,在五彩溪水上飞快掠走。
十一想跟上去,却被闻声赶来的红衣侍女团团围住,风吹起女子们的面纱,十一顿时怔在了原地。
这些女子个个脸如夜叉,歪鼻裂嘴,焦黑如炭,丑到无法形容,和她们妖娆的体态完全不相搭。
正僵持时,一名女子从门外走进,大声说道:
“公子请回,圣女不喜有男人闯进五彩池,圣女仁慈,说今儿不饿,还请公子速速离开。”
今儿不饿……这叫仁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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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到底是一个怎样古怪的女人?
红衣女子们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给他。此时那面具女子已经不知去向,十一不想和这些女子过多纠缠,只想和龙皓焱会合,早点找到陶伊和晓婵。
“圣女请出来一见,还有事要请教圣女。”
他对着前方空地沉声说着,暗地里不露声色地掐破手指,他这几年用药物调养身体,有些药物不乏毒性,久而久之,他的血都含了微毒,常人触到可能无所谓,可只有要有武功的人碰到,尤其是在使用武功的时候碰到,这毒就会在血管里加速流动,直接流进心脏,引起对方的麻痹,失去战斗力。
湿衫贴在他的身上,长手长脚,俊颜如玉,有些女子不免有些心神荡漾,放松了警惕。任他连喊了好几声。
“没用的东西们,一个男人就让你们成了这样?”
突然,一阵香风卷到,清脆的耳光一声接连响起,挨了打的红衣女子们惊惧哀呼着,纷纷跪到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出声。
“臭男人,你还不走,莫非是想让本圣女吃了你?”女子微扬下巴,走向池安宁。
她个儿高挑,几乎到了池安宁的鼻尖处,微扬下巴就能和他直视。身材玲珑妖娆,长发如黑缎般披着,几支翠玉钗绾在发间,就是这面具太过诡艳,让人看着心里不舒服。
“圣女还有吃人的爱好,不过我的肉可不是那么好吃的。”十一长眸微眯,眸子里五彩光微微闪动。
女子立刻退了一步,挥掌欲打,“你敢,我可不怕你,定要让你有来无回。”
十一却不慌不忙地说道:“我还没有打女人的习惯,圣女何必如此惊慌?”
“谁说本圣女怕你打?”女子冷笑,再往前逼近一步。
就在此时,十一突然曲指一弹,一滴殷红的血滴疾速飞向她的双唇间,她正在说话,不妨他有此一招,这血滴被她吞进,居然是微涩微苦的味道。
“臭男人,你弄了什么?”圣女大怒,抬手就抹嘴唇。
“十一的血而已,你不是想吃了我吗,请圣女先尝尝味道,合胃口再吃不迟。”
十一淡淡一笑,从容不迫地负起双手,盯着圣女的反应。
“呸,难吃死了!”圣女突然恼了,挥起双手就往他身上打来,每一掌都狠狠扇向他的脸。
这么凶!
十一微拧了一下眉,低声说道:
“圣女最好不要动怒,我的血虽不好吃,但是作用却大,圣女现在会感觉到血流加速,过一会心脏就会越跳越缓……”
“你……”
圣女越加恼怒,估计还没有被男人这样戏弄过,于是对十一的攻击越加凌厉。
十一敏锐地感觉到,圣女的功夫和慕容静婉完全不同,那两个女子虽说都内力深厚,但是攻击性不强,而这女子的攻击力简直令人惊叹,配合上刚强霸道的内力,完全能和十一相抗衡——十一笑笑,身形突然一转,主动抱住了她的腰,“美人儿现在感觉如何?是不是很舒服?”
“小人。”
圣女怒斥一声,甩开他的手,身形飞起,快速向后退去。绿裙在空中飘散开,十一这回没有转开脸,而是直视着他。他猜对了,虽然露着腿,可是里面还有一条短裙,根本不会露出不该露的地方。
圣女见他不闭眼,不闪开,更加羞恼,往前一扑,涂着艳蔻的手指直接抓向他的胸口,像是要把他的心脏抓出来。
可惜他的血已经发挥作用,毒性进入心脏,她的身体从半空跌下来,像片绿叶,跌进了五彩水中,水随即漫过了她的脸,几秒之后,她又猛地冒出水面,恨恨地瞪着池安宁。
“只要你交出那两名姑娘,我会给你解药。”十一走过去,向她伸出了手。
“什么姑娘?我这里全是姑娘,你要谁,自己挑!”
圣女打开他的手,从水里气咻咻地站了起来,大步往竹楼里面走。
“把他给我拦着,等本圣女换件干净衣裳。”
她虽然依然气势足,可十一依然听出了渐渐虚弱的味道,他也不追赶,不逼迫,只是镇定地坐到了空地的竹椅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四周的风景。
已经过了这么久,龙皓焱居然还没有出现,他闯到哪里去了?
十一正担忧地看向后面的群楼,那圣女又出来了,换了一身衣裳,还是绿色的,头发湿漉漉地披散着,一双幽亮的双瞳全是怒火。
“喂,臭男人,你到底给本圣女吃了什么?为什么本圣女的心脏这么痛?”
“你交出那两名女子,本公子自然会让你不药而愈。”十一剑眉轻扬,平静地迎接着这女子的怒火。
“什么女子?来人,今日还有什么人闯进来了?”圣女大怒,扭头问那些红衣圣女。
“禀圣女,只有这两名男子,还有一个去了后面的群楼,姐妹们还在找他。”
红衣婢女们跪了一地,诚惶诚恐,连连摇头解释。
“听到没有?不要来找本圣女的麻烦,快拿解药给本圣女!”
圣女抬手捂住了胸口,扶住了身边的树,若能拿下面具,十一可以非常肯定这女子一定是梨花带雨的娇美模样。
“本公子的两位朋友一起跌进泉中,我们二人一直跟在这里,不是在你们这里,还是哪里?”
十一脸色冷下,不客气地逼问。
“什么小潭?素儿,是不是机关被人打开了?为何没人来禀报本圣女?”女人大怒,转头看向红衣婢女们,厉声斥责,“你们是不是想出去?想出去的都站出来,本圣女曾经说过,想走的,本圣女一个不留,可只要选择留下,就不许随意和外界联络,你们都曾歃血为盟,若敢违背誓言,必将灰飞烟灭,永不翻身。”
“圣女息怒,我等既然选择留下,绝无二心。请圣女不要动怒,先请公子为您解毒为上。”
婢女们连连磕头,有的还哭了起来。
十一冷眼看着,这些女人看上去都是真心臣服,这圣女的威望还挺高。
“素儿,带几个人去机关看看,赶紧重新布阵。公子,你跟我进来。”
圣女的语气已经严肃起来,不像刚相见时那样故意戏弄,十一有种预感,她也不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会吃人,只怕是想吓退闯进来的男人而已。
进了竹楼,十一不等她开口,便飞快出手,在她肩和手臂上的穴位上弹了几下。
“这样可以减缓毒性蔓延,我的血能让人暂时失去反抗力,不会有性命之忧,圣女放心便是。”
“你现在告诉我,不怕我杀你?”圣女坐下,仰头看着他。
“就算圣女想杀我,只怕也杀不了,而我也不会随意伤害女人,所以你我不妨坦诚相待,我只想救人,并无一丝一毫冒犯之意。”
十一抱拳,认真地给她行了个江湖之礼,诚恳地说道:
“为示诚意,我先自我介绍,我是龙沐羽,燕周国十一王爷,与我同来者是燕周国皇帝龙皓焱,我二人听闻锁香镇闹妖,所以来查明情况,结果被两名女子引至山洞之中,同行的两名女子跌进水潭,不知所踪,而我和安定一路追来,就到了这五色潭,圣女的地盘。”
“你还真老实,罢了,你说了我也就听了,但是我没什么好和你坦诚的,那两个人不在我这里。”圣女坐下,端起了桌上巴掌大的小竹筒,仰头喝了一口,然后丢了竹筒,冷冷地说道:“若本圣女这毒无碍,那本圣女还是给你个面子,你赶紧带上你什么赫帝走吧,本圣女这五色潭不和外界来往。”
“请圣女取下面具,以证清白。”十一只想确定面具下的脸是不是慕容静婉,因此上前一步,厉声说道。
圣女抬眼看来时,呼吸骤然急促起来。
“你别欺人太甚,本圣女不追究你擅闯圣地,对本圣女下毒手的罪责,你还要咄咄逼人的话,休怪本圣女不客气,快走吧。”
她怒斥着,挥袖指门,大声逐客。
“圣女若非心虚,何妨坦诚一回?若你与此事无关,我们自会退去。”十一不退反进,伸手就去揭面具。
“你别得寸进尺!”
圣女急了,挥着巴掌就扇向他的脸,可她此时真的没有反抗之力,眼睁睁看着她把她脸上的五彩面具给摘了下来……看着这张脸,十一完全楞住,这张脸一半美艳若仙,一半如同焦炭,与他们在山洞里遇上的丑颜慕容一样,但又不是丑颜慕容,她的半边脸比那女子更加清纯漂亮。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会有这么多毁了半边脸的女人躲在这里?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放肆!”
圣女白玉的脸涨得通红,又羞又恼,激愤交加,又挥掌打了过来。
“对不起。”他沉吟一下,低声道歉,“不过,我们正是被像姑娘一样的女子引到这里的,只怕姑娘和她有什么渊源?”
“滚!”女子还在愤怒之中,又是一掌打来,“我们隐居于此,只求平静,你们这些臭男人,总是寻找一切机会往这里钻,若非之前见你还算正派,本圣女早就杀了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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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先冷静,此事真有蹊跷,我们被人引来,我的朋友也一定身处险境,请圣女能放下成见……作为答谢,我愿意为姑娘医好脸……”
不料此话又惹恼了她,娇软的身子一下就撞进了十一的怀里,大有同归于尽的态势,和他一起跌出了竹楼,跌进五彩溪水之中。
“谁说想医好脸?你们男人惯常以貌取人,以为长得漂亮的就是好的,费尽心机要占便宜,占完了便宜,腻了厌了就弃到一边,长相普通更悲惨,就活该被人遗弃!天下男人,就没有好东西。”她尖锐地骂道,一双美目里充满了怒火。
十一还没遇上过这样泼辣的女子呢,从水里站起来,他居然有几分无措。
她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抓住了池安宁的袖子,厉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和我一样的女子?你在哪里见到她的?”
“就在山洞之中,她自称胡归山庄的小姐慕容静婉……”
“哼,原来是她。”
女子推开十一,上了岸,伸手接过婢女们递来的面具戴上,扭头看向十一,冷冷地说:
“既然是她引你们来的,那本圣女还真不能让你们走了,你的什么皇帝哥哥在哪里?叫过来,本圣女好好招呼你们,来人,摆宴。”
方才还像呛口小辣椒,能把十一给辣死,此刻又冷冰冰的了。
就在这一个时辰的功夫里,圣女已经露出了三副面孔,一个娇媚热情,一个呛口火辣,一个冰冷若霜。十一还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她,不过看她和这里的女子们的脸,池安宁知道,一定是某种药物造成的。
好好的美貌女子成了这副模样,让人同情。
而且听她的语气,似乎是受过男人的欺骗?可她看上去年纪还极轻,不会超过十七岁,又怎会有这样沧桑的腔调呢?
待她换好衣裳过来,龙皓焱还是没来找他会合,去找他的婢女们都回来了,却说没发现他的踪迹。
“去地窖找,只怕是掉进去了。”
圣女又换了衣出来了,这回是一件大红衣袍。衣裙有香,走动起来,裙角翩翩,神采飞扬。
“谁说本公子掉进去了?”
龙皓焱的声音突然从一侧传来,十一站起一瞧,只见他正从圣女的房间里走出来,眼角有着冷静的笑意,想必刚刚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了。
“哼。”圣女又是冷哼,倨傲地看着龙皓焱,“无事乱笑,非贼即盗。”
“你认识慕容山庄的那个丑颜女子?”龙皓焱走过来,眉头微拧。
“想知道真相,你们两个只能活一个,另一个必须被本圣女吃掉。”圣女坐到了红衣婢女搬来的竹椅上,仰着下巴,看着兄弟二人。
“呵,想吃我们兄弟,只怕要你的牙够锋利,够坚硬才行,我兄弟练武多年,肉可硬得很,不信,你试试。”十一也有怪脾气,就是容不得女人在他面前太放肆骄傲,当下就伸了胳膊到她的嘴边,调侃着她。
“十一,我们在圣女的地方,还是多尊重主人。”
龙皓焱向十一使了个眼色,他这才缩回了胳膊,坐到龙皓焱的身边。
两名红衣婢女走到圣女身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她轻轻点头,转脸看向了十一,不过停顿片刻,便快速转开。
十一冷眼看着,她事事物物用竹器,只怕是和这脸有关,竹子性凉,可能能让她感觉舒适一些。再一想,这些小楼都建在刺骨凉的潭水上,十一就更有把握了。
“圣女若真不想恢复容貌,在下也能把药方赠于圣女。”
他才说完,圣女就伸手拿下了面具,平静地说道:
“你有药方最好,本圣女倒无所谓,只是有些姐妹怀念以前容貌的,本圣女也不想她们失望。”
“那就最好,还请圣女告知这里的秘密,我们遇上的到底是什么人?”
“应该还有极漂亮的一个女子吧?有着琥珀一样的双瞳。”圣女微微一笑,偏还故意用极丑的半边脸对着他们,唇角一扬,焦炭一般的肌肉皱起,狰狞可怕。
二人相视一眼,同时点头。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居然还活着。”圣女笑容更加古怪,素手一伸,从红云树上摘了几片叶子,放进嘴里慢慢嚼着。
“她们到底是什么人?”龙皓焱连忙问道。
“漂亮的那个是血族公主,被我那个狠心的师姐捉去,准备制成血蛊,练成世间最厉害的武器。”
“血族?”
龙皓焱心一咯噔,这个种族他听一个上岸来做买卖的商人说过,是一个受到诅咒的民族,月圆之夜必须吸血,否则就会血液流干而亡。
“血族被人视为妖怪,很多年前就从人前消声匿迹,躲到了没人找得到他们的地方,一躲就是上面年,我师姐和我争夺圣女之位失败,打伤了师傅,被师傅锁在深牢,师傅前年离世,她趁着我们办丧事的时候从这里逃了出去,她虽一直有心报复我,可惜她没那本事,出得去,进不来,闯不过我设的机关,只能一直在外面转悠,后来不知道从哪里捉来了这个女子,天天喂食她鲜血,控制她的神魂,把她当成木偶一样,想用来破我的机关。”
圣女说话间,已吃了十多片红树叶,神情也慵懒了一些。
十一心感讶异,忍不住就伸手摘了一片,放到嘴里咀嚼。
“十一,你怎么乱吃东西?”龙皓焱一瞧,立刻挥手打落了他还没吃完的半片叶子。
“没事,有点甜,无毒。”十一一笑,抬眼看向圣女,估计是她觉得好吃,当零嘴吃的。
“胆小鬼,居然还是破皇帝。”
圣女冷笑一声,瞪了龙皓焱一眼,又摘了几片往嘴里塞。
龙皓焱皱了皱眉,这回却没回击她,还在等着她的下文,可兄弟二人等了许久,只见她伸了个懒腰,居然就在椅上一歪,睡了起来。
真是个随性又古怪的女人!
兄弟二人对望片刻,也不便打扰她,只有坐在这里等她醒来。他们二人虽急,但还能维持镇定,开始询问婢女们脸上为何成为这样,有何感觉,然后思考应对之方。
这一等,就是日落月升。
龙皓焱是焦躁得快爆炸了,十一的忍耐也快到达极限。
婢女们突然忙了起来,用竹竿搭起长长的排桌,各式竹子雕成的器皿端了上来,她们是食素的,里面全是青菜和花朵。
两个大男人未免有些失望,饿了一天,若还让他们吃草,那太残忍了,也吃不饱啊!
“嗯……”
圣女终于醒了,伸了个懒腰,从竹椅上坐了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这才转脸看向了二人。
这回是半边脸看过来的,这半边脸玉白莹润,眼睛妩媚灵动,和血族公主不相上下。
“吃饭。”
她掸掸袖子,走了过来,也不管他们兄弟,抓起竹盘里的花就吃。
“有没有肉?”十一忍不住问。
“有。”
圣女认真点头。
“端上来啊。”
十一恼怒起来,这算什么待客之道,他们还一直等着她醒来。
“喏。”圣女指龙皓焱,“这么大块肉,你吃他就行了。”
“你这女人,好刁的嘴。”十一越发恼火。
“你吃了他,我就告诉你们血族公主的事,她叫什么,多少岁,怎么被我师姐捉到的……”
圣女嘻嘻一笑,调皮极了。
“不如我们吃了圣女吧。”十一没好气地回了一句,厌恶地瞪了一眼她的黑脸颊。
“无所谓,我的肉倒是非常好吃的。”圣女耸肩,继续吃她的花。
龙皓焱犹豫了一下,拿起筷子,夹了一朵花放进嘴里轻轻地嚼。
圣女抬眼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道:“你样要找的两个女人是什么人?”
“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他徒弟。”龙皓焱低声回答。
圣女眼中的光芒闪了闪,又沉默了片刻,突然嘻嘻笑了起来。
“妻子呀,这样真好。”
龙皓焱一怔,不知她为何有此一说,正想问她,她却扭头看向了十一,大声问道:
“喂,问你,你喜欢血族公主么?”
“怎么,你嫉妒。”十一冷笑,眸光微寒。
“哦,那你们两个我不吃了,我去吃她们。”女子眼睛一弯,舌尖在唇瓣上舔起来。
“你!”十一大恼,伸手就去抓她的肩。
女子身形灵活地闪动,原地跃起,红袖有着如血的色彩,拂过了十一的脸。
“臭男人,想暗算本圣女,本圣女好好陪你们玩玩。”
“圣女,我们不想和你为敌,只想救人。若你愿意,我们可以合作,帮你找到你师姐,我们救回自己的人。”龙皓焱拦住想开打的十一,向圣女抱拳。
“本圣女才不需要人帮,你们这般无用,被我师姐耍得团团转,真是可笑。”
圣女一面笑,一面落回地上,红裙像花瓣一般合拢,被月光抹上一层银亮。
十一又要发作,龙皓焱却紧紧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兄弟二人眼睁睁看着圣女进了竹楼。
“真是气恼,你我英明一世,居然被两个女人耍得团团转。”
十一拂袖,往一边一坐。
“她们二人可能真不在这里,一定还有别的暗道,那暗道属于她师姐。现在你我得冷静,找到她的师姐,救出她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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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会治她们的脸,就把药方给她,以示我们的诚意。听她所言,她师姐只怕很难对付。陶伊的法力不能滥用,更不能伤人命,这是我们和上神达成的契约。晓婵更是负了伤,我怕她们二人被困住了。”龙皓焱把十一拉到一边,满脸担忧。
十一扭头看了看圣女,手掌一挥,手里多了支狼豪笔,他随手往红叶树上蘸了蘸,从衣服扯下一片白布,在上面匆匆写下了药方。
“圣女,请拿好药方,这方子能治好你们的脸。”龙皓焱把药方递给圣女。
圣女匆匆看了一眼,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龙皓焱浓眉轻拧,担忧地看向远方的夜色,原本火红的树在夜色的浸染下,也成了黯沉的颜色,压得人心头喘不过气来。
到了下半晚,有个婢女匆匆冲进了竹楼里,欣喜地对圣女欢呼道:“慕儿姐姐,这药方有用,你看我的脸,黑色退了不少。”
“嗯。”圣女点头,意兴阑珊。
“可是姐姐你的脸……真的只有一个办法吗?”婢女见她兴趣不高,便敛了笑意,一脸关切。
“谁知道呢。”
圣女一笑,继续看着窗外的两个男人。
她的脸,只有当把清白之身献给男人之后才能恢复,可世间男人多薄情,她才不想赴师傅的旧路,因为一旦她们被男人背叛,会死得极惨极惨。
“慕儿姐姐,睡吧,你要保重身子。”女婢见她还在看窗外,便走过来,扶住她的手臂,催促她去睡。
圣女云慕摇头,仰头看着月亮,一脸忧然,轻声说道:“怎么睡得着,丢失了龙珠,五彩池的水一旦干涸,我们将无处容身,你知道的,一旦出了五彩池,失去五彩水和密云树,我们都难逃一死,我接过圣女仗的时候,向天盟誓,一定要保护好你们……我哪里有脸去见师傅。”
“云影太恶毒了,盗走龙珠,引来男人和血族公主,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无非是想我死,想独占龙珠,想成为天下女皇。”云慕轻轻一笑,眼儿微微眯起,深深地吸了口气,冷冷地说道:“可我不会死,我会让她死。”
“慕儿姐姐,睡吧,咱们别为那疯婆子影响了自己。”婢女见她心情好了点,赶紧劝她。
云慕顺手拿起一边的竹扇,轻轻地扇着,这本是凉爽至极的夜,可是她们失去龙珠,就像日日生活在火炉中一样。
上古之神拥有九颗龙魂珠,其中一颗五彩珠封印在了这里,所以这里的一切才这样奇幻美妙。
第十七任守护龙珠的圣女贪恋人间繁华,下山之后却被哄她下山的男人所遗弃,最后被龙珠之火吞噬。
她临终前留下遗言,让五彩池成为伤心女子的家。但是一旦踏入,终生不得出,保持这个世界上最后的干净和纯洁,没有欺骗,没有男人,没有负心,没有痴情……她的侍女们一直留在这里,又收留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渐渐的,这里成了一个小小女儿国,衣食完全自给自足,女子们分两派,一派专心习武,保护圣发,一派种地织布,养蚕纺纱……大家都活得很平静,很平淡。但只要进了这里,便得立誓终生不得再踏出五彩池。她们的脸就是在拜入门下之时,饮下了半颜水而成了这般模样的。而被选为当家人的圣女,她所饮之药里另加了一味特殊的东西,这就注定她们的半边丑颜只有一种方法可解——以圣洁之身贡献给真爱之人。
不过云慕不想解这半颜水,所谓真爱真情对她来说都是虚无之事。她三岁来到这里,和四岁大的云影一起被当成圣女培养。
她在师傅压箱底的书上看过男人女人光着身子的画儿;也曾见过闯进五彩池,想占女孩子们便宜,而被师傅处死的男人,那些东西都让她反感恶心。
师傅说,男人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是比女人多了个肉块罢了,男人一见着美人儿,魂都飞了一半,只想得到肉体上的快活。
所以,她千万千万不要爱上男人,连多看一眼也不要。
而且她不可以离开五彩池,所以找云影的事,还真得让那两个男人去做。
月色静谧地淌进窗口,云慕瞪着眼睛看着月光,她已经很久不能在晚上入睡了,只有白天,四周有人走动,她才能勉强睡会儿,一到晚上,万物静寂,她就有种清冷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总觉得这五彩池会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干涸消失……哗啦哗啦……水声从小楼下面淌过。
嘎吱嘎吱……婢女轻手轻脚地走动。
“云影,我会剥掉你的皮。”
她恼怒地翻了个身,背对着窗口,勉强自己合上了眼睛,没一会儿,又愤愤睁开,索性坐起来,大步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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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下的流水像一匹匹白练,五色潭闪着彩色的光。
龙皓焱和十一一直未睡,就站在小楼前,凝望着眼前诡艳的风景。他们关心的女子此时下落不明,也不知道圣女会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出手相助。
“扑嗵……”
突然,一块小石子落到了他们面前,激起水花四溅。
兄弟二人扭头一看,只见云慕正赤足坐在一棵红云树上,正满眼挑衅地看着他们二人。
“圣女,有何指教?”
十一看着她就来气,女子目中如此无人者,世间仅此一个。
“呆子,想老婆了?”
云慕嘻嘻地笑,理都不理他,歪着脑袋看着龙皓焱,对着十一的恰好是那半边黑脸,看十一眉头直皱。
好好的月夜,被这半边脸给弄坏了欣赏的心情!
云慕丝毫不计较他的黑脸,还是对着龙皓焱笑:“皇帝,本圣女问你,如果你老婆和你兄弟一起掉进了我这能煮熟人的五色潭里,你先救哪个?”
“十一会救我妻子,我们三人是生死相依的感情。”龙皓焱平心静气地答了一句。
“圣女莫不是倾心于本公子的大哥?居然问出这样的蠢问题!本公子还是把机会让给圣女你,你去救大哥如何?”十一忍不住嘲讽道。
“扑哧……倾心于他?不过他是比你长得好看,你太白了,小白脸有什么好?眼睛还像个破琉璃。”云慕继续拿他开玩笑。
“论到黑,谁有你那脸黑?”十一低低地冷笑。
云慕唇角的笑意果然浅了浅,“本圣女脸是黑,白脸皮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丢进面粉堆里,别人还以为是块揉皱的同团。”
云慕尖刻地骂了一句,跳下密云树瞪着他。
“这丫头嘴真厉。”十一拧了拧眉,冷漠地问:“方子也收了,脸也治了,你赶紧交出你师姐的位置,我们好离开这破地方。”
“呵,白脸皮有本事自己走啊!我留着这位公子就好。”
云慕故意扭头冲他一咧嘴,焦黑的半边脸正迎着月光,镀上一层冷冷的银辉,就像从黑幕里爬出来的一个小鬼。
“好了,别吵了,请圣女赶紧说出她们的下落,不必做无谓的争执,我兄弟二人现在还心平气和,但真要惹得我这弟弟生气,圣女你不是对手。”龙皓焱轻一拧眉,打断十一和云慕的争执。
“呸,我会怕他!”圣女冷笑,冲着十一眯了眯眼睛。
十一缓缓往前一步,袖子一挥,一道白光直劈圣女。圣女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后退。白光在她面前化成了一只十尾狐,尾尖点着朱砂,像十滴血。
“你、你是……”圣女脸色微变,小声问:“你是狐妖,怎么会和人是兄弟?”
“圣女……”龙皓焱往前一步,拦住了十一。
“好一只狐妖!”圣女的脸色很难看,死死盯着十一看了一会儿,小声说:“我们与狐界不来往,请你们找到人之后立刻离开。有胆量就跟我来。”
云慕转身,快步往后面的群楼走去,唇角挑着一抹冷笑。这两个臭男当她这五彩潭的掌门圣女是颗软柿子,想捏就捏呢?她可不是外面世界里的那些笨女人,容易被男人所掌握。
“十一,你脸色不好看。”龙皓焱拍了拍十一的肩,关切地说道。
十一拧眉,这地方太过热燥,他一身大汗,连呼吸都觉得心口发疼。狐族畏热,尤其他这种半狐半人的血统,尤其怕热。多呆一刻,对他来说都是折磨。
“我没事,走,跟上她,”十一点点头,拔腿就走。
云慕的速度越来越快,身形跃起,脚尖蹬在在密云树枝上,又高高弹起,直冲向丝绒天际的那弯月,红衫在风里如雾一般飘着。
“这女人的轻功还真厉害。”
十一和龙皓焱在云慕身后疾追,居然一直被她甩在身后。
“她常年在这里生活,熟悉地形,擅用巧劲。”
十一低头看密云树,云慕落脚的地方都不是随意的选择,全都是弹性最强的树枝,不像他们二人,落在哪里枝算哪枝。这女子,对这里的每一根树枝都如此熟悉,真是难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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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云慕的身影不见了。
“她人呢?”
兄弟二人停下来,站在密云树上,疑惑地看着前方。她就这样突然从视线里消失了,而眼前风景依旧,风儿轻摇树枝,五彩溪里水声轻淌。
“小心,这里不简单。”
十一缓缓抽出长剑,双瞳里锐光轻沉,身形再度跃起,敏捷地冲向刚刚云慕最后出现的地方。
龙皓焱只慢了一步,便惊愕地发现十一也不见了!
活生生两个人,只在这么会儿功夫,从他眼前消失了!
他不再迟疑,拿出十一给他的白玉骨扇遮在鼻前,快速冲向那个地方……眼前陡然出现一片迷雾,鼻中全是浓烈的异香,一丝月光都透不进来,眼中只有朦朦胧胧的雾在弥漫,若全是漆黑的还能想通,可这里偏还有亮光,让人不知道这亮光是从哪个方向透进来的,更让人无法确定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想退出去,可刚刚闯进来只需一步,退出去却无路。
这雾似乎没有尽头,他冷静下来,低声叫着十一的名字。
静静的,四处无风,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四面传回来。
他知道,这一定是云慕把他和十一带进了陷阱,云慕那女子性格太古怪了,若你对她客气,她也会对你客气,若你冒犯她,只怕她会加倍报复回来。
因为热燥的关系,十一在云慕面前有些失控,惹恼了云慕。若他们二人这回不能制服云慕,只怕双方是再无合作的可能。
此时的十一也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未知的地界,他越走越远,渐渐的水声在耳畔消失了,亮光却仍然朦胧,香味愈加诡艳。
嗡……
突然,有扑天盖地轰响声猛地向他袭来,他凝神看,只见黑压压一群蜜蜂穿破了浓雾,笔直凶猛地冲向了他。
“卑鄙。”
十一怒骂一声,挥起双袖,狐尾猛地幻出,扫起凌厉的风,劲风所及之处,大团的蜜蜂跌落下来,可是还有更多的蜜蜂冲向他,誓要把尾尖上的毒针狠狠刺向他。
“滚出来,不然我平了你这妖谷,把你烧成焦炭。”
十一剑舞得愈快,剑风成屏,剑气霸道,蜜蜂一批一批地跌下,终于越来越少了,只有弱弱的嗡嗡声在响。
“还有什么手段,别让爷找着你,否则狠狠揍你屁|股。”十一环顾四周,冷笑着大喝。
“臭男人。”
云慕的声音终于响起来了,十一猛地转身,只见浓雾中隐隐有道红色的身影,可眨眼,那身影到了右侧。
“今天让你尝尝这迷踪雾的厉害,有种继续来。”
云慕冷笑,身影再度从慕容安定的眼前消失了。
十一拎着剑,继续往前追,他和龙皓焱的想法一样,今日若不降服云慕,只怕只有鱼死网破,不可能有合作的可能。
越往前,雾越浅,十一的脸色却越沉,四周的一切看在眼里,让人毛骨悚然。
高高的木架上悬着许多白骨架,想到云慕说的吃人的话,他现在还真信了几分,这样的妖女,没什么做不出来的。
“喂,臭男人,这里就是你的坟墓,自己挑一根枝子挂上吧。”
云慕重新回到他的眼前,站在一根高高的枯木上,低头看着他。风将她的红衫高高吹起,紧贴在她的身上,长发遮住了焦黑的半边脸,只露出半边绝艳的面孔,双瞳里融着月光,高傲冰凉。
她和他,都是骄傲的人,容不得别人看不起自己,遇上了,就誓必要把对方打趴下。
“大言不惭,女人不留在家里绣花生娃儿,在这里练这么些恶毒的魔功。”十一缓缓抬手,长剑指向云慕。
“怎么?怕了,这些人可都是我吃的,你也会被我吃掉。”云慕说着,故意伸出粉粉的舌尖,在唇上舔了舔,继尔又清脆地笑了起来,“不过,我想你的肉一定很难吃,又粗又臭,喂猪,猪都不肯吃。”
十一不再和她逞嘴上快活了,身形原地拔起,在半空中旋转着,长剑直刺云慕的胸口。
云慕袖一挥,手里多了一把长长的细链,链子一头有锋锐的尖芒,如迅猛地银蛇,缠上了他的长剑,两个人都往后用力退去,兵器相挣,一阵火花四溅,互相对望的眼里也充满了憎恶,能化成滚烫的火焰,把对方烧成灰烬。
十一武功更好一些,可云慕对这里太熟悉了,总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把他甩一开。百来招拆下来,谁也没占到便宜,他的长剑从她的脖子边险险划过,斩断了她一缕青丝,在风里飘飘摇摇地落下,而她的长链也割破了他的手臂,鲜血淌出。
被女人所伤,十一还真是头一次,一时间怒极低笑。
“妖女,看爷怎么降了你。”
“臭男人,你还有什么臭本事。”
云慕怒斥,再度挥着银链扑过来,愤怒让人失去理智,她终于露出了破绽,被慕十一抓住机会,一剑穿过了她的腰带,衣衫被挑开。
云慕在慌乱之中去掩衣衫,肩被十一给扣住了,手指用力一捏,痛得她尖叫了起来。
“臭男人,你割我衣服,不算不算,我们再打。”
“笑话,你也可以割我衣裳,你怎么不割?”
十一听着她几乎无赖的话,又气又好笑,手掌捏着她的肩,用力地摇了摇。就在此时,云慕的双瞳里突然涌出狡黠的光,他来不及反应,只见她檀口微张,一阵烟就往他脸上喷了过来。
若非故意被他捉住,她哪里有机会暗算他?
他眼皮渐渐无力,手也松开了,隐隐地听到云慕得意的笑声。
“臭男人,你想被清蒸,还是红烧,还是小炒?你的肉这么臭,应该先用油好好榨,再用葱姜使劲炒,去掉你的臭味,否则我养的猪都不肯吃。”
在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十一只有一个念头,醒过来后一定掐死这小妖精。
不知过了多久,十一醒了,脑子里痛得厉害,手脚也动弹不了,左右一看,只见他被褪得只有裤子,四肢用铁链锁了,牢牢地栓在四根铁柱上。
突然,一阵奇痒从脚底传来,他浓眉紧拧,只听云慕的声音响了起来,“嘻嘻,鸡毛挠你的脚,舒服吧?”
“妖女,劝你放开我,免得以后后悔。”
十一气得太阳穴上青筋挣动,手脚用力绷着,铁链一阵阵地乱响。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云慕突然走了过来,弯下腰来看他,她的脸贴近极近,他几乎能看到她那半边俏脸上细细的绒毛,红润的肌肤,可一转眼珠,看到她的焦黑的半边脸,又让他反感至极。
云慕见他一副愤怒的模样,嘻嘻一笑,小手一抬,柔声说道:“手下败将,小幽,来,让这大败将舒坦舒坦。”
十一看她的手臂,一条小青蛇正顺着她的手臂往他身上游,从蛇的三角脑袋一看就知道有剧毒。
正想着,小青蛇嘴一张,狠狠咬到了他的心口上。
“舒服吧?等它的毒液进了你的体内,你会觉得通体血液膨胀,要有多热就有多热,但是过一会儿,你就会觉得要有多痒就有多痒,对了,千万不要运功哦,否则你会死得更痛苦,当然了,我吃你的肉时会更痛快,嘻嘻。”
云慕嘻嘻笑着,还抬手在他的脸上拍了拍。
“恶毒的女人。”十一忿然骂了一句,几乎快气爆炸了。
“对啊,本圣女是很恶毒,还很不知羞耻,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本圣女还要告诉你哦,本圣女就是喜欢你大哥,本圣女还要嫁给他,然后陪着他在这里快活一辈子,你呢,就会成为一具白骨,被挂在枯枝上,日晒雨淋,咦,真可怜,这样吧,你向本圣女求饶,本圣女说不定给你一个痛快。”
云慕一脸幸灾乐祸,拍了拍手,转身就走。
十一的心口被小蛇咬过的地方已经开始痛了,浑身肌肉都开始麻痹,心脏也跳得缓慢起来,他尝试着运了运功,发现果然像云慕说的一样,皮肤之下开始奇痒,这种痒比痛还让人难熬。
十一受此大辱,却只能忍耐,念动口诀,调息静止,阻止毒液进一步发作,再用内功慢慢逼毒。
云慕出了气,心情大好,出了暗室,快步走到五彩溪前,掬水洗脸。
水面上倒映出一道扭曲的身影,她猛地抬头,只见小溪对面站着久未见到的云影。
“云慕,我终于等到你了。”云影浅浅笑着,伸手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洁白如玉的脸,那半边黑焦边的肌肤已经不见了。
“你的脸……”云慕愕然,立刻明白云影破戒了!
“你不怕死?”她愤然问道。
“你真蠢,谁说和男人在一起了一定会死的?不过是师傅骗我们罢了。”云影嫣然一笑,身形突然跃起,手里一把细密的暗器击向云慕的脸。
云慕连忙闪身避开,可是明显没有昨晚的身手那样敏捷。
她为诱十一和龙皓焱进入雾谷,自己也出了五彩池,失去密云树香味的支撑,她体内的药物就开始发作,让她的呼吸都有些困难,所以她昨晚才故意引他们进谷。
此时云影已经破了戒,又有龙珠在身,不再受五彩池水和密云树香的牵制,现在明显占据上风,没多久就把云慕逼得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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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影,你到底要干什么?”云慕怒声斥问她。
“要你死,从小到大,师傅只偏爱你,龙珠也要传给你,可明明是我先入门,圣女之位明明应该是我的,凭什么是你?”云影冷笑,又是一把暗器打来。
云慕险险躲开,可仍然有几枚镖打进了她的肩头。她不再恋战,转身就跑。
云影却收住了脚步,往另一个方向奔去,从那里可以轻而易举地截住云慕,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云慕跌跌撞撞冲回了小屋,却发现十一已经不见了,她的小幽变成了几截摔在地上。刚要转身,一只大手就劈向了她的肩头,重重一击,已受伤的她就软绵绵地往地上倒去。
暗器有毒,又受此一击,毒性立刻就发作了,整个半边身体都成了焦黑色,半边玉人,半边却形似焦碳。
十一冷着脸捆好云慕,扛在肩上就走。
他还不信真治不服一个小女子,任她多凶多狡滑,落进他的手中,他就办法治住她。
现在是白天,他能清晰地看到眼前一切,前面是个狭长的山涧,并没有雾,小屋前就是那些木柱,柱上的白骨在阳光下看更加恐怖。
这地方其实是谷中女子用来吓退冒犯者的地方,白骨也全是擅闯、并且意图险恶之人。云慕把这里当成进五彩池的第一道机关,以吓退后来的闯入者。但她为了吓唬十一出来,故意打开了机关。
十一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他看到这些白骨,更觉得云慕的歹毒,心里再无一丝怜惜之意。此刻,他沉着地分辩了一下方位,大步往山涧中走去。
龙皓焱已经在谷中困了一整晚,这是云慕故意困住他,好专心对付十一所布下的千绝阵。此时见到他扛着云慕进来,不由得一怔。
“你捉住她了?”
“一个恶毒妖女,还抓不住她?”十一冷笑,把云慕丢到了地上。
龙皓焱看到云慕的样子,眉顿时紧拧起来,弯下腰,手在她腕上一摸,立刻扭头看向十一,“不对,她不是你打伤的,她中了剧毒,若不赶快救,只怕活不过一柱香的时间。”
十一蹲下来,一把扯开了她的裙子,只见她的腿,一条像玉雕般的匀称完美,另一条却恐怖焦黑。
“她早上出去了一下,难道是那时候出的事?”十一把她的裙子放下,一脸凝重。这女人武功不赖,若她师姐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重伤她,云影那人更不容小觑。
“先回五彩池,据我观察,她离不开那里,每天必须靠吃密云树叶,饮五彩池水才能保持体力,她已经出来一整夜了,现在又受重伤,只怕元气已快耗尽。”龙皓焱把她抱起来山谷中走去。
机关已经全部打开了,他们不知出了什么事,只能加快脚步,疾奔回五彩池的领地。
远远的,就听到了有惨呼声不绝于耳,二人心一沉,冲进去一看,只见五彩池中倒了不少红衣婢女,活着的也在地上苦苦挣扎,鲜血把五彩池水都染红了,密云树倒下不少,还有不少壮汉正在残杀这些女子,砍倒密云树,从这些男人的装束上看,正是前晚来刺杀他们的黑衣人。
“大哥闪开。”
十一划破手指,滴血在剑锋上,那血沿着剑锋一直往下,灌满剑上的凹槽。
龙皓焱知道这是他为了压抑心中的热燥,故意为之。不然他杀意一起,加上这里古怪的热度,只怕会控制不住杀心,屠完这里所有人。
十一滴完血,飞身跃出,长剑在空中划出血色之弧,黑衣人被他偷袭,反身扑过来。
“找死。”十一冷笑,剑锋只管往那些人眉心刺去。
没一会儿,黑衣人基本上都被他刺中,一个一个地倒了下去,整片五彩池只有十一一人拎着血剑站在满地的血泊之中。
此时云慕醒了,看到眼前的惨状,一声厉呼,开始拼命挣起起来。
“你们两个臭男人,狗东西,居然敢伤我门人,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闭嘴,是我和大哥救了你的这些门人。”十一拉起她,把她拖到了那些黑衣人面前,冷冷地喝斥。
云慕看着满地挣扎呻|吟的姐妹们,五内俱焚,凄厉地尖啸了起来……“云影,就算追到天涯海角,我一定会杀了你!”
“先管好自己吧,出了五彩池,你还算什么?”
十一见她几乎陷入癫狂,伸手就点了她的穴,她软软地跌回他的怀里,两滴晶莹的泪从她的眼角落下,折射着浓艳血光。
“先抱她进屋,为她解毒疗伤。”他低声说了句,和龙皓焱一起,抬着云慕进了她的小竹楼。
她伤情极重,有两枚镖几乎快刺到心脏,必须用刀取出。十一找到了酒,饮了一口,喷在她的伤口上,然后用火消毒小刀。
“摁住她的手脚,拿布塞到她嘴里,免得她忍不住痛。”他拧拧眉,沉声说道。
龙皓焱挽起袖子,走过来,用帕子封住她的嘴,摁住了她的手脚。
“看在陶伊和晓婵的份上,今日救你一命,若醒来之后再不思悔改,我就亲手送你上西天。”十一冷竣地说完,握着刀,轻轻划下——“嗯……”
云慕在昏迷中都剧烈地颤抖起来,让她原本就可怖的脸更加狰狞可怕,让十一更加厌恶。
“云姑娘,我必须为你取出毒镖,为你刮骨去毒,你要忍耐。”
龙皓焱见她死命地咬住帕子,怕她忍不住疼痛而自尽,于是低低地说着。
紧接着,十一惊讶地发现云慕居然自己控制住了,她已经痛得醒来,倔强地死咬下唇,睁眼看了一眼十一,又快速闭上,双拳紧紧地握着。
十一拧眉,加快了手中的动作。这么死倔的女人,比男人还要强悍的女人,他实在入不了眼。
“我会报仇的。”
良久,她突然断断续续地说了句话,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十一又看了她一眼,沉默地取出毒镖,用酒为她洗着创口,缝合……她再没发出一点声音。
这是个太倔强的女子了!龙皓焱底里佩服,这样的过程,连男人都未必能忍下来,可她却默默地承受下来。
活下来的婢女们打扫了血染的场地,把黑衣人丢出谷外,重新封闭五彩池。
忙到大半夜,整个五彩池里还是弥漫着厚重的血腥味儿,不少婢女开始哭,三三两两地坐在密云树下,泪水沾衣,哭声惊醒了云慕。
她挣扎着走到了窗口,看着窗外的情形,一时间又激动起来,胸口一痛,差点没栽到地上。
“云姑娘小心。”
龙皓焱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她抬眼看去,只见十一和龙皓焱一前一后站在窗外的密云树下,正盯着她看着。
她闭了闭眼睛,转身回到竹床上,默默地流泪。
若不是她争强好胜,图一时之快,和十一斗气,怎么会为姐妹们招来如此大祸,她都没脸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她一定要抓回云影,为死去的姐妹讨回公道。
兄弟二人站在外面,看着她倔强单薄的身影,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办,十一想进来逼问她,可见龙皓焱一副冷静的样子,又只好退开。
末了,十一闷闷地说了一句,“我不想等了,我要出去找人。”
龙皓焱扭头看他,沉声回道:“安定,不要义气用事,也不要被愤怒迷失了你的判断。”
呵,他的冷静居然不见了!十一深深吸气,仰头看着月亮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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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慕儿姐姐,不要走好不好?”
“慕儿姐姐,我们不要报仇了,我们不要分开……你真的不能出去啊,你不饮五彩水,每日会很痛苦的!”
婢女们哭成一片,云慕轻抿着唇角,垂着长睫,一言不发地站着,直到哭声越来越大了,她才抬起头来,慢慢地环视了一下四周,目光落在一个圆脸女子身上。
“云叶,你暂代我职,若一个月内我还未归,你就去暗房取圣女仗,以后,就由你来保护姐妹们。”
“慕儿姐姐,我们不要报仇,求求你,留下来。”云叶上前来,紧紧地拉住她的手恳求她。
“我必须去,龙珠从我手中丢失,姐妹因为我之罪死去,我若不找回龙珠,杀掉云影,我一生难安。”
云慕轻轻地拂开云叶的手,转身就走。
她的武器就是那条银亮的链刀,此时就缠在她的腰上,比任何金玉都要耀眼。她背上背着一只长约一米、手臂粗细竹筒,里面是她的五彩水,足可让她支持一月。
她的步子很快,很坚定,尽管她胸口的伤正痛得厉害。
可是她云慕绝不能当窝囊废,眼睁睁看着五彩池败在她的手中。
十一和龙皓焱就在前方等她,见她过来,这才转身往前走。
“你们会带路?走我后面!”
她嘲讽一句,加快步伐,从兄弟二人身边擦过,走到最前方。她不许自己在这两个男人面前露出丝毫怯意,尽管她要去的地方,是她十四年都未涉足的险恶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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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岁来到这里,她都要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也忘了自己原本叫什么,家在哪里,爹娘长什么模样……她红衫如火,背影挺拔如孤傲的红枫。
阳光刺目而来。
云慕不适地遮了遮眼睛,从怀里拿出头纱,遮住脸。
虽久不涉人世,可有关美丑的事她还是知道的,她不想引来别人的注意,被再骂几声丑女。尽管容颜的美丑于她来说,并不重要,可毕竟她是女人,不想被人当成丑八怪来看。
出了五彩池,十一一眼发现了几道熟悉的身影。
是月魂他们!
“主子。”
月魂大步奔来,遇刺那夜失散,他们在山中已经转了好几日,走又不敢走,找又找不到,正急得想跳崖呢。
几天不见,这几个人就像从深山里钻出的野人,胡子拉茬,双目赤红,偏还有浓重的黑眼圈,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贵族气息一扫而空。
“哭完了就下山。”云慕瞟了一眼几人,冷冷地说了一句。
“她是谁?”月魂惊讶地问道。
“她是云慕,她会带我们找到陶伊和晓婵,我们快走吧,时间紧迫。”龙皓焱匆匆解释完,大步往前走。
沿山路走了一段,慕容山庄出现在眼前,云慕停下脚步,低头看向慕容山庄。
他们此时在山上,从他们的角度看慕容山庄,山庄的院落组成了一个凹形,正中间有一株千年老槐树,枝叶往四周拼命伸展着。
云慕小声问:“慕容山庄的事,云影是怎么说的?”
十一扭头看了一眼龙皓焱,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有快速说道:
“她说她是慕容静婉,她的脸是被慕容山庄庄主的脸弄成那样的。慕容山庄里的人都是司皇族遗民,而她们家,正是当年宝库的守护者,为避难才隐居于此。”
云慕沉默了片刻,冷冷说道:“你们要找的心上人就在慕容山庄。”
“你怎么知道?”
十一还没问完,云慕的身影已经往下冲去。众人只好跟上,此时才听云慕冷冷的腔调传过来:“猜的!”
别人还没怎么样,十一已经发怒了。此时离陶伊和晓婵失踪已经有四天之久,是生是死都让他忧心不已,而这个妖女居然如此轻描淡写告诉他是猜的。
“云慕你站住。”
他追上去,用力掐住云慕的肩。
这一掐牵动了她胸前的伤口,痛得她冷汗淋漓,扭头就狠狠瞪向了他。
“本姑娘警告你,别对本姑娘动手动脚,否则本姑娘对你不客气!”
“你能如何不客气?”十一不屑冷笑。
云慕轻吸了口气,扒开他的手,继续往前,脸上全是嘲笑,“一群大男人,被云影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现在在本姑娘面前知道威风了,可不是本姑娘抓了你们的老婆,有本事,不要跟着我来。”
十一拳一握,把气忍了下去。五彩池重现人世,这关乎天下安定,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管。
云慕带着众人,直接到了慕容山庄的门口,用力扣响门环。
“谁啊?”有人不悦地问,打开了门。
“我要见你们庄主,开门。”云慕一掌就推开了门,大步往里面闯去。
几人见她如此冲动莽撞,心都一紧,连忙跟上。远远的只见慕容闻正带着小女儿,站在树下玩耍,见他们闯进来,立刻拉长了脸。
“慕容闻。”云慕冷冷地叫了一声。
慕容闻刚刚还很难看的脸色顿时变了,连忙一推小女儿,紧张地说道:“快带小姐进去。不知圣女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请圣女多多包涵。”
“云影在你这里吧?把她交出来,饶你不死。”云慕微抬着下巴,锐利的眼神紧盯着慕容闻。
“她是住过一段时间,在下也不敢得罪她,只能任住在山后的杏林里,不过现在她已经走了。”
“吸血的妖女呢?”
云慕又问,慕容闻吱吱唔唔了几声,看向十一他们。
“说!”
云慕身形一闪,五指扣上了慕容闻的咽喉。
她如此凶悍,让院中的奴才们都吓了一跳,可又不敢进来,眼睁睁看着慕容闻几乎被她掐死。
“说……我说……”
慕容闻的脸都胀红了,透气都透不过来。
云慕把他往一边一掼,盯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十一和龙皓焱对望一眼,对眼前的一幕十分诧异,为什么慕容闻会这样怕云慕,她不是从未出过谷吗?
“云影姑娘半年前突然来到胡归山庄,让我给她地方住,还带了一个姑娘过来,说让我帮着照看,对外宣称那就是慕容静婉,我也不知这女人的来历,又不敢得罪云影姑娘,只得应承下来,一切都按她说的去办了,圣女大人,这些事真的我无关啊。”
“五彩池借给你们慕容山庄,让你们这些丧家之犬有个落脚之地,可你居然敢收留五彩池叛徒,真是活腻了!”
云慕手又一挥,重重打到了慕容闻的脸上,清脆的一声响后,慕容闻就摔到了地上。
被一个女人当众责打,可他又不敢反抗,抹了嘴角的血站起来,恭敬地说道:“圣女息怒,在下立刻就让人去找云影的下落,找到之后,亲手捆到圣女眼前去请罪。”
“不用了,你们这些窝囊废,不是云影的对手,去准备房间酒菜,本圣女就在这里等云影回来。”云慕冷冷一笑,径直往前走去。
慕容闻扫了一眼十一他们,点头哈腰地跟在云慕的后面。
没一会儿,好酒好菜摆了满桌,慕容闻都不敢进来,就站在门外的台阶下,双手垂在腿侧,头勾得低低的,像个奴才。
“你出来过?”十一端起茶碗,轻吹着茶沫,压低声音。
“师傅出来过,她告诉过我这里的事。现在这老东西以为我是师傅。”云慕十分镇定,倒掉了碗中茶水,从竹筒里倒了一点五彩潭水喝了。
难怪她会穿红衣出来,她们都是半颜女子,又戴着面纱,还拿着五彩池独有的竹筒,气势霸道,难怪慕容闻不怀疑也不反抗。
十一看了她一眼,目光停在红衣袖口那密云树的标志上,沉默半晌,又问:“你有把握云影会回来?”
“没有,我只是饿了,想吃饭,听师傅说慕容山庄有个厨子饭菜做得不错。所以,就算找不到他们,能吃到一顿好的也不错。”她冷冷地说道。
众人一听,大汗不止。
不过大家是真饿了,试了毒,也不分上下尊卑,抓起筷子就猛吃。
云慕虽说要尝这里的饭菜,可也只吃几盘素的,她吃饭远比打架斯文,而那几个饿汉风卷残云般的速度,让她只来得及吃几片青叶子,两片豆腐,盘子就全光了。可她分明还饿,筷子伸在半空,看着空盘拧眉。
“慕容庄主,再做几盘素菜上来,圣女大人还饿着呢。”十一看得好笑,难得好心地叫了一声。
可他叫的菜,云慕饿死也不会吃,当下就丢了筷子,起身要走开。
“圣女不必动怒,吃饱要紧。莫到时候经不起我一掌打。”十一眉头微拧,小声说道。
云慕马上就坐了下来,愤怒地瞪着他。
众人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各自回房去清洗换衣,刮须梳头。
半个时辰回到厅中一看,云慕居然还在吃饭,面前的几盘青菜才去了一小半而已,好像她吃的不是饭,而是毒药,每一口都要嚼上好半天。
只有十一和龙皓焱心里明白,她在谷中以百花和密云树叶为食,根本无法吞下这些看上去平常不过的青菜,可她又不能背着树叶和花跑,为了维持体力,不至于被饿死,只能勉强自己吃下去。
“庄主去园子里采些花过来,亲手洗干净,拿过来。”十一沉吟一下,压低声音吩咐几位侍女。
看着侍女们走出去了,他又有些郁闷,为啥管她吃不吃得饱,不如让她饿死了眼前清净。他还不信了,没有云慕,他还找不到了陶伊和晓婵了。
对了,那个琥珀眸子的女子又到底是谁?真的是血族公主吗?
“花来了。”侍女们捧着洗净的花朵进来,恭敬地放到云慕的面前。
云慕怔了一下,语气依然冷冷淡淡地说道:“不用了,外面的花不干净。”
“干净啊,我洗了好几遍的,而且都是采的开得最新鲜的。”小婢女吓坏了,扑通一声跪到了她的面前。
“我说不用了。”云慕拉下了脸,丢开筷子,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哇,好难伺侯。”月魂惊讶地低呼。
“多难伺候也是个妖女。”十一恼火地说道,他真是多事,居然会主动去管这妖女吃没吃饱。
云慕的步子更大,很快消失在他的视线外。
晚霞浓血般抹下来。
这是云慕离开五彩池的第一天,极度孤单,极度不适应,极度彷徨无助。
可是这些情绪从她脸上丝毫看不出来,每日这个时辰,她都会练一遍密云心法。
她独自住在最里面的小院,院中原本有四间房间,可她不许任何人和她同住一院。现在院中只有她一人,她从树上折了根梅枝,熟练地将长发绾成一个髻,梅枝就从发髻上穿过,两朵红梅艳丽地开在枝端。
雪白的小手从腰上抽出腰链,在空中一轮,银链如灵蛇一般往前窜去,足有三米多长的链子在她手里灵活轻巧得就像一条长长的白绸带,在空中舞出锐寒的弧影。
火红的裙摆随着她的跃起,在空中盛开成一朵火艳的木棉花。
十一还未能将云影用毒镖打入她体内的毒素完全除去,因此露在空气里的两条腿,一条还有着淡淡的青色,另一条却白洁如玉。
“好功夫。”
月魂站在圆圆的拱门处喝彩,一时兴起,抽出长剑就扑了过来。
“我来陪圣女练练。”
云慕的身形在空中翻了个跟斗,长链缠上了月魂的长剑。
“圣女好大的力气。”
月魂任她夺了长剑,手腕一翻,以手为刀,砍向云慕的肩。
云慕的眼中也有了几分佩服之色,在五彩池,除了云影,她还没遇上过对手——当然,那兄弟二人除外。
两个人打得兴起,院中的花花草草被他们踩得一片狼籍。
一只小花兔从墙角惊得乱跑,此时他的长剑正好扫向那个方向,眼看着就刺到小花兔了,云慕的身形却扑了过去,长链卷起小花兔,把它卷进了怀里,双袖拢来,将可怜的小东西护在胸前,月魂的一掌就在这时候打在了她的肩上——
云慕跌在地上,怀里还护着那只小兔。
出了五彩池,身上伤没好,又没吃饱,她没能躲过月魂这一掌,胸口的伤又裂开了,痛得五官扭曲。
她把小花兔轻轻地放到地上,摸了摸她的耳朵,才小声说道:“去吧。”
小花兔蹦蹦跳跳地走了。
月魂扶起了云慕,歉疚地说道:“对不住,圣女,我不知道你会为去为个小兔子挡我一掌。”
“小兔子多好啊。”云慕淡淡地说了一句,推开了月魂,捂着胸口,快步进了房间。她撑在桌上慢慢坐下,扯开衣裳一看,缠在胸前的白布已被血染过了。
她忍痛拆开白布,用帕子熬了壶里的茶水,轻轻地擦洗着胸口的血迹。
窗外的血色晚霞早已退尽,夜幕浓重地压下来。没有她的允许,没人敢进来,所以整个院子里,只有她面前这小桌上的一盏油灯,为她带来一点光亮。
“药。”
窗子被人推开一条缝隙,接着,一瓶药丢了进来。
云慕扭头看,隔着窗纸,只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正快步走开。
是十一!
她赌气站起,抓着药瓶狠狠丢了出去。
瓶子在地上跌了粉碎,药味儿顿时弥漫了满院。
“不识好歹。”十一冷冷地低斥了一句,脚步随即远去。
云慕性子之倔,超过十一的接受范围,他月魂说她为了只小兔子挨了一掌,他想可能伤口会裂开,为保证她能活到找到陶伊和晓婵的那一天,所以他才过来送瓶伤药给她,可她却不识好人心,把这难得的圣药给他摔了!
十一看都不想看往那窗口多看一眼了,痛死和他无关。
身后传来重重地关窗声,这声音刺激到了他,他扭头冷冷瞪了一眼那窗口,突然就转身往回走去。
妖女不知礼节,他得和她约法三章。走到门口,他想也不想,直接推开门,该有的风度,在云慕这里完全消失不见,没有温柔没有怜香惜玉没有和颜色悦色,就像上辈子就结下了怨仇一样。
不是冤家……不聚头……
云慕胸前空无一物,只有伤口狰狞翻开,她没料到十一去而复返,还是以如此凶猛的姿态……
“无耻。”
她一手护住胸前的伤口,另一手挥起便打。
十一进来时看到她衣服大敞,来身还有些歉意,但是见她凶巴巴的,立刻就火了,一掌架住她打来的小手,把她狠狠往后一推,大掌摁上了她的肩,冷冷地说道:“云慕,少在我面前像个野豹子一样的撒野,再敢以下犯下,挑衅我的底限,休怪我无情。”
“你要如何无情?本姑娘可看不出你有一点好心肠,小心某日肠穿肚烂死掉。”云慕气极,怒声反击。
十一浓眉一挑,手掌从她的肩滑到她的锁骨上,手指在她光洁的皮肤上用力一拧,
“那就让你先肠穿肚烂,在此之前,我会先用铁链穿过你的琐骨,挂在我的院子里,每日把玩。”
“你恶毒!”云慕大骂。
“比不上你。”十一想到那些白骨,和她放在自己身上的毒蛇,立刻回击。
两个人瞪了片刻,云慕胸前的伤口已痛得不行,只想这臭男人赶紧走开。
十一也闻到了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儿,他松开了云慕,从怀里又掏出一瓶药,拔掉了塞子,往她的伤口上一倒。
“啊……”
云慕惨叫,痛完之后,又是一掌打向了他。
“喂,我给你治伤,你再打我,我真不客气了。”十一一掌摁过去,不偏不倚,摁在她的胸前,完美的雪团儿正扣在他的掌心——这可是从未人碰过的地方,绵软又富有弹性,就像甜美的磁石,吸住了十一的所有感觉。
“无耻之徒!”
云慕脑中嗡地一炸,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半边白皙的脸上顿时红得像抹了刚宰出来的鸡血。
十一也有些尴尬,收了手就走。
“我杀了你。”
云慕受到这样的侮辱,是怎么都不想放过他了,拼死一般,抄起了桌上的青铜高脚灯盏就往他的头上砸去。
十一闪身一躲,灯脚砸到他的肩上,火油溅出来,烫到他的脖子上,痛得他倒吸口凉气。
“疯婆子!”
他气冲冲地抓住云慕,往后一推,云慕被他推倒在桌上,腰往后弯,小手下意识地抓来,拉住了他的衣领,带着他一起往后倒去……
他压她的身上,上半身每一寸肌肉都贴得紧紧的,互瞪了一会儿,云慕的眼泪突然就夺眶而出。
一半羞辱,一半疼痛。
她在五彩池里,被众人捧在掌心,从小儿受尽宠爱,几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油灯灭了,只有月光从窗口静静淌进,笼罩在他们身上。
成串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中疯狂往外涌,一颗颗的,就像饱满的水晶粒儿,折射出艳丽的十一迟疑了一下,拿起一边的衣裳盖在她的胸前,低声说道:“只要你不找我麻烦,我也不会找你麻烦,我们和平相处,我帮你抓到那个云影,你帮我救出我的人,到时候我们各走各路,两不相欠。”
云慕的一身骄傲,此时被十一戳得千疮百孔,倔强地扭过头不看他。
两个人僵持着、僵持着,似乎就要僵持到时间都会停止掉了。十一决定什么都不说了,马上离开,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了龙皓焱讶异的声音。
“圣女,你的门怎么坏了?”
云慕一咕噜从桌上爬起来,大步奔向门口,不由分说地抱住了龙皓焱的腰,嘤嘤哭个不停。
“怎么回事?”
龙皓焱拉开她,抬眼看,屋里一片狼籍,血腥味儿和药味儿掺杂在一起,令人起疑。
“他踢坏我的门,撕坏我的衣……他还……非礼我……摸我的凶……”
云慕把龙皓焱抱得更紧,哆哆嗦嗦地控斥着十一。
“你……”十一有口难辩,只有恼怒地瞪着云慕。
“我什么?你为什么还不走,难道还想继续,你们狐狸门的货色,果然都是恶棍?”
云慕的声音更尖细了,十一的脸猛地黑了,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拔腿就走。
“十一。”
龙皓焱叫了一声,慕容安定却没理会,高大的身影很快就没入了树影之后。
他一走,云慕迅速转身回到榻前,拿出自己的红披风包住自己。
“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月魂说你为兔子挡了一掌?十一他……”
龙皓焱还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没事,你回去休息吧。”
云慕扭头看了他一眼,这两个人是亲兄弟,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截然不同的性格。不过还是师傅说得对,外面的男人没有一个好的,做这些男人的妻子,日子还真是难熬。
夜,陡然变得无限漫长。
云慕真想现在就回五彩池去。
她用十一留下的药细心地处理过伤口,自己一针一针重新缝合。这痛疼让她清醒,让她记得她身负的重担,她明天将要面对的一切……
云慕从来不会屈服的!
晨曦悄降,那只小花兔蹲在云慕的门口,悉悉索索地咬着青草。
这声音惊醒了好容易睡过去的云慕,她猛地睁开眼睛,摸到银链,敏捷地穿窗扑出,准备一击出手,宰了吵她睡觉的人。
目光看到小花兔之后,云慕的眼中有了几分讶然,紧接着便是温柔自然流露。
“小东西,你怎么不睡觉,你跑我门口来干什么?”
悉悉索索……
小花兔继续吃,头也不抬。
“小东西,你叫什么名字?”云慕蹲在小花兔前面,手指在它的长耳上轻抚,小声问。
悉悉索索……
小花兔还是吃,不过飞快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圣女姐姐,你也喜欢我的小兔子么?”
清脆热络的声音传过来,云慕扭头看,只见慕容家才六岁的小女儿捧着一只大盘子,上面有一只小白瓷杯,有一些糕点,还有一些新鲜的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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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从山上采来的花,保证比这里的花要新鲜,我还让她们用花做了些糕点,给你吃啊。”小姑娘脸上笑眯眯的,热情地把鲜花糕给她。
这是云慕出山后第一个对她真诚热情的人,她想,还是小姑娘好!她犹豫了一下,从盘中拿了一块糕点,轻轻咬了一口。
“山茶花?”
“哟,圣女姐姐吃出来啦?我们山庄后面有很大一片野山茶,我听说你不喜欢吃山庄里的饭菜,又喜欢这些新鲜的花草,所以就用这个做了糕点,还煮了花茶,你尝尝,我让她们给你和两位公子都做了哦!你看,这是玫瑰的,这是芍药花的……”
这么小,怎么这么会体帖人?
“谢谢你救了我的小兔儿哦。”她把糕点放下,捧着小花兔,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但鲜花虽香,却不是密云树叶,太过香甜了。
云慕柳眉轻蹙,食欲全无。吃了几朵山茶花,越加饿,想吃糕点,又不习惯,吞下去之后,腹中烧得难受,喝了好几口五彩池水,才舒坦了一些。只带了这么点水出来,她也不敢多喝,光是闻闻,心中就能升起无限的思念,想回到姐妹们中间去。
她又勉强躺了会儿,天大亮了。
慕容闻过来请示,今天吃什么,用什么,有什么安排,云慕理也没理,一个滚字,就让慕容闻乖乖钻角落去了。
“云姑娘。”
龙皓焱的身影出现在窗前,云慕站了起来,静静地看着他。
对于他,云慕的态度要平和许多,看着他走近来,云慕才小声说道:“我身上的毒,还需要几天才能清除?”
“两天即可,云姑娘勿需担心,这天下还没有他应付不了的毒。”龙皓焱把十一配好的药放下,眉头微拧,小声说道。
“哼,一只破狐狸,还挺有本事。”云慕冷笑道。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发?”龙皓焱问道。
“我还要上药呢。”云慕拿起了药,眉头紧锁。长指轻捻金针,准准扎进自己的穴位,再把药顺着银针往下倒。又酥又麻又痛的感觉顿时在云慕的神经里漫延开,她在龙皓焱面前也懒得装淑女,就哎哎地叫唤了起来。
“痛死了……哎……”
十一站在院中,听着里面哎哎呀呀的声音,俊脸拉得老长。云慕居然还会发出这样的娇声涩语,看样子是打定主意要勾搭大哥,不,他绝不允许这种事发生!他要挽救大哥于水火之中!
他猛地站起,大步往房间里走去。
“行了,大哥已经为你送了药,你还是快说哪里能找到云影,早点抓到她,你也好早点回五彩池。”
“催什么催。”云慕白他一眼,冷冷说着,起身走到墙边,对着铜镜,坐下后拿着梳子梳头。她的发很长,很黑,一直垂到了地上。
见她不慌不忙,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十一忍不住就问道:“你到底要拖延到何时?”
云慕握梳的手紧了紧,从铜镜里紧盯着十一看了一会,继续慢吞吞梳头,就用牛角梳挽了长发,又走到窗边,伸手拆了一枝梅攒到发间,重新回到铜镜前,左右照着,直到从铜镜里看到两个男人快爆发时,她才轻描淡写地说道:
“今儿日头太大,云影不敢出来,她才破了戒,要连续沐浴十日的月光精华,才能维持她的容貌。”
她转过身来,纯澈的目光扫过兄弟二人,冷冷问道:“你们两个没有碰她吧?碰了她,她身上的毒可就在你身上了。”
“没有。”
龙皓焱摇头,他和十一可不是那样随意的人。
“在这山里,只有一处月华最盛,日落之后,我自会带你们去寻她。”她转过头,把头发往上绾。
“那昨晚为何不去?”十一拧着眉,不悦地问道。
“我乐意今天去。”云慕迅速回击一句。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龙皓焱一拉十一,收好了药瓶就往外走。
这一日,除了早日和十一吵过,云慕没出院子,十一也没踏进这小院,二人倒也相安无事。日落的时候,云慕如约出现在兄弟二人眼前。
她居然穿了身黑色劲装,整张脸都用黑布蒙住,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
“圣女为何这般打扮?”月魂好奇地问道。
“奉劝你们也换上。”
云慕一挥手,外面有家丁捧着衣服进来了,她看也不看十一,走到龙皓焱的面前,温柔地拉住他的腰带,满口的温声软语。
“龙大哥,我帮你穿。”
“我来我来,你帮皇上就好。”月魂赶紧打着哈哈过来,挤开了云慕。
云慕的手又从龙皓焱的胸前滑过,柔声说道:“那我在外面等着龙大哥。”
十一的脸要有多黑就有多黑,偏月魂还不知趣,大声说道:“你等王爷就好,主子有我伺侯。”
“谁等那怪物。”云慕怪声怪气说了句,走了出去。
“若不吵架,你们两个嘴巴会疼?大事当前,你们两个若再争吵不休,我也就懒得理你们了。”龙皓焱拧了眉,不悦地斥责了一句。
这两个人终于休战了,一个站在外面,背影倔强。另一个在屋里换衣,因为焦躁而用力过猛,把衣裳都撕破了。婢女见状,取了枚针,胡乱给他缝了缝,又回去围着龙皓焱转。十一最近太暴戾,女子们都不敢靠近。反而是龙皓焱,在陶伊的温柔陪伴下,性子已经平和了许多。所以说……单身久了,是会变暴力的。
“走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云慕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慕容闻就垂着双手站在门口,恭敬地送几人出去。云慕从他面前经过时,突然挥手,在他的嘴上拍了一下,然后冷冷说道:
“不识好歹的东西,本圣女赏你一枚糖吃吃,记得要管住自己的嘴,以后每个月初七到五彩池外来领一枚,否则小心变成焦木头。”
“不敢。”
慕容闻的腿都软了,扑嗵跪下去。
出了胡归山庄,龙皓焱回头看了一眼,低声问道:
“云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真正的慕容小姐,真的死了吗?”
“去她坟里挖挖就知道了。”云慕平淡地说了一句,脚步更快。
“这女人,说话就是这么尖刻。”十一向龙皓焱小声说了句。
龙皓焱眉头紧锁,低声说道:“各人有各人的性子,我倒觉得云姑娘性子真率,比做作的人好。”
“大哥,我发现你的爱好真是特别。”十一感叹一句,摇摇头,大步往前走了。
龙皓焱以他的直觉,云姑娘远比那位漂亮得近乎完美的琥珀瞳美人来得真实。只是,想证明这一点,太需要真相和时间,人往往更倾向于喜爱漂亮的事物,琥珀瞳美人有着倾国的容颜,而云慕却是半丑的姑娘,大多数男人都会倾心于前者。
暮色沉重,月光很难钻进茂密的林子。越往前,越难以看清路,几人的明珠早在那次遇刺时丢失,为了不惊动敌人,又不能举起火把,现在只能借着微弱的光和敏锐的感觉前行。
“还有多远?”
十一摁住云慕,小声问。他们已经急行了两个时辰,山路崎岖往前,似乎是没完没了的路。不过,眼前已经渐渐有了月色,这月色就像一汪汪的水银,积攒在脚下凹凸不平的路上。
“快了,别出声。这里有猛兽守护,若惊动猛兽,也就惊动了云影。”云慕第一次没骂他,而是声音放到极轻,转过身向大家交待。
“什么猛兽?”月魂缩了缩肩,却是兴奋的语气。
“巨蝙蝠。”云慕抬起双手,做了个飞的动作,很有些调皮的味道。
“跟紧点,呼吸放轻。”云慕伸手掩住了嘴,施展轻功,灵活地跃上树枝,像一只体态轻盈的鸟,在树枝间穿行。
这三人连忙跟上,一行人越往前,越觉得这月光迷人,四周的树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三面光滑的石壁,银辉从石壁上反射回,笼罩在正中间的一方小潭上。
“看那里。”
月魂突然出声,指着前方。
几人看过去,只见小潭的上方浮着一个白玉的身子,什么也没穿。
“是云影?”
月魂又问,拱起背时,不巧擦到了一根断枝,嘎地一声响……“小心。”
云慕伸手就去压月魂的胳膊,可是已经晚了,只听几声怪啸,一群黑色巨型蝙蝠猛地从一侧冲来。
“我去抓云影。”
云慕拉出腰上的长链,身形扑起,长链击落一只蝙蝠,而小潭上的身影却猛地往小潭下沉去,消失不见了。
十一的眉紧拧着,他觉得刚刚那副情形有些熟悉,在慕容山庄时,他们也见过一个女子从潭水里起来,因为隔得远,她又低着头,看不清容貌,可是从身材上看,绝对不是云影,因为那时云影还是半黑半白的人物。
难道是琥珀瞳美人?
这念头从脑中滑过,他又迅速否定。那美人虽然内功深厚,但是她长时间处于发病状态,没有这么灵活的身手。
“你这个疯婆子,居然敢出五彩池。”
云影的骂声起了,衣衫明显没穿好,和云慕缠打在一起。
“你出得,未必我出不得?”
云慕冷笑回击,手里的长链舞得像风,不顾一切的打法,把云影逼到了石壁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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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慕你居然动了密云内功,你真不要命了?”
云影又怒又急,密云内功一动,除非她最后废去全身武功,否则一个月之内必死无疑。
“你杀了那么多姐妹,毁掉我们的家园,我若不杀你,活着不如去死。”
云慕厉声说着,手里的长链狠狠缠上云影的腰,把她往天空中扔去。她去慕容山庄根本不是因为好玩,而是去“借”地图,地图上有整个胡归山的全貌,以前这图是在五彩池的,师傅不知道为什么把地图给了慕容山庄的老庄主,却只告诉过她山中有巨蝙蝠这种东西,牙很毒、而且只会在这月光壁二十米以前生活。
云影想要在短时间里吸足月光精华,一定会躲到这里来。
云影被云慕抛到空中,长链收回,又如银蛇一般狠狠扎去,居然从云影的琐骨中穿过,痛得她一声惨呼,硬生生被云慕拉回了地面,重重跌在一块青石上,骨头断开的声音分外清晰。
而在一边,十一和龙皓焱已经击败了巨蝙蝠的袭击。
这是一种恐怖的动物,双翼展一有一米多长,扑扇起的风让人睁不开眼睛,一双双赤红的眼睛像小灯笼,恶狠狠盯着他们几人。
月魂他们有些狼狈,背上、手上已被抓烂好几处血口,月魂衣服也被抓开了,鲜血直流。
几人边战边退,到了小潭边上,兄弟二人对望一眼,十一把手一挥,将一把药粉洒出去,龙皓焱迅速拿出火折子,吹燃火苗,丢向前方……巨蝙蝠被苗疆之火吞没,一只一只落在地上,变成焦炭。
“圣女,以后有蝙蝠这种事,能不能提前告知一下?”
月魂恼火地走过去,一拍云慕的肩,若提前告诉他们,他也不会碰动树枝。
“你的两位主子这么有本事,怕什么。”
云慕冷冷回了一句,收了手里的长链,一脚踩在云影的琐骨上。
“云影,被你抓到的两个女子在哪里?
“什么女子,我不知道。”
云影还想狡辩,云慕的脚立刻用了力,踩得她尖叫起来。
“云影,你不说就算了,那两个人对我来说不重要,今晚我们就来个了断。”
云慕一面说,一面弯下腰,用长链一端的尖锋慢慢地从她脸上滑过。
“你一直想要这样的花容月貌,你现在要到了,又有什么用?马上就要被我划成一张烂皮,我会让你死都死得极丑……”
“要杀就杀,少废话。”
云影大骂起来,云慕手里的刀一下就割进了她的脸。
“慢。”
十一手一挥,一枚石子打在云慕的手上,击落了她手中长链。
“你干什么?”
云慕恼怒地扭头看他。
“云姑娘,还是把她交给我们吧,在下还有许多事要问清楚。”龙皓焱走过来,用长剑挑开铁链。
云慕讨厌十一,可对龙皓焱还是尊敬的,她忍住气,捡起长链走到一边,快速说道:“快问,问完了,我好带她回五彩池。”
龙皓焱蹲下去,手里的金针轻轻扎在云影的琐骨处,长指轻拈着。
云影的脸上渐露出恐惧之色,龙皓焱却说道:“别怕,我在给你止血。只要你好好回答我的话,我会让你活下去。”
云影看向云慕站的方向,龙皓焱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相信我,你刚刚也看到了,云慕还是听在下几句话的。”
云影的呼吸渐重,求生的渴望占了上风,她轻轻点了点头。兄弟二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龙十一便走过去,挡住了云慕的视线,龙皓焱继续问道:“你是不是故意引我们来这里?”
云影犹豫一下,摇摇头,“我是想得到五彩池,根本不知道你们会来。”
“那个静婉到底是什么人?”龙皓焱又问。
“她是血族公主。”云影眼中精光一闪,小声说道。
“主子小心。”
此时月魂突然又大叫一声,飞身扑向了龙皓焱。
龙皓焱一扭头,只见正有如雨般细密的针往几人身上打来,众人根本无法躲开,除了龙皓焱被侍卫用身体护住,十一用影气震开了细针,其余人都多多少少挨了些细针,尤其是月魂,完全只顾着龙皓焱,背上中得更多,那针随着血液迅速在体内游走,肌肉里一阵剧痛。
“贱|人。”
云慕大怒,过来就要打云影,可一动气,这针就走得更快,她只能停下来,盘腿坐下,想把毒针逼出。
十一已经怒火中烧,双臂一振,袍袖被内劲灌满,双掌推出时,幻出的锋利的影刀毫不留情地割向对方的喉咙。
大开杀戒!
龙皓焱暗道一声不好,但已无法阻止。十一曾立下重誓,以他之魂保陶伊之魂,若犯杀戮之罪,会被锁进镇魂塔千年万年不得出。
此时云慕突然站了起来,身形跃起,手里的长链卷出,打下了十一的冰锋刀,飞身扑向那些黑有人。
她居然又动用了密云内功,将毒针逼出。云影骇然地看着她,喃喃自语道:“这个疯婆子,真是不要命了。”
“闭嘴。”
龙皓焱怒火中烧,一剑劈下下,从她的右眼一直划到下巴处,鲜血直流。
被这样一个女人玩于股掌之间,龙皓焱已是一肚怒火,留她性命,是要找到陶伊和晓婵。可她明显不是这些黑衣人的首领,他能感觉到,幕后之人已近在咫尺。
“去死。”
云慕像一只黑色的鹰,在黑衣刺客中左突右奔,月魂也忍痛扑过来,三人很快就把第一波黑衣人击退,背靠背站在包围圈中,稍事调整,准备应对第二波攻击。
“你们两个到底招惹什么疯狗?”
云慕怒骂,不待兄弟二人回答,人又飞扑出去。她突然扭头看向云影,眸子里杀机腾腾。她已经不能容忍云影活下去,短时间里,她二度运了密云内功,她怕自己死了,云影还活着。
兄弟二人阻挡不及,云慕长链上的尖锋穿透了云影的咽喉……此时黑衣人又攻上来了,云慕转身迎敌,招招狠戾,一时间血肉横飞,小潭上都漂起了一层浓艳的血色……四波攻击结束,三个人疲惫得都抬不起手来,而月魂也已命悬一线。
曙光渐临,天边卷起了淡淡鱼肚白,黑衣人开始撤退,他们就像巨蝙蝠一样,似乎只能在夜晚出现。
三人松了一口气,互相看着,此刻,大家都成了血人,尤其是云慕,头罩掉了,这小脸就更显狰狞可怕。
她走到云影身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弯下腰去,伸手合上她的眼睛。
“人都死了,你还假装什么同情?现在要去哪里找陶伊和晓婵?”十一怒冲冲地问她。
“那是你们的事,我只管杀叛徒。”云慕淡淡地说道,转身往小潭中走去。
潭水很凉,她越走越深,然后弯腰掬了水往脸上浇,冰凉的水让她从刚才激烈的杀戮里冷静下来。
第一次动了密云功,她还有一条活路,就是散去一身武功。
可昨晚第二次动了密云功,她就只一条死路了。现在,她还有一个月的命,她得好好想想,这一个月要怎么过。
或者,她可以去外面的世界看看,看看她出生的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像江湖游侠一般,走过一座座城,饮一碗碗酒,看一道道风景。
又或者,她也能让十一为她修好容貌,让她感受一下身为漂亮女孩得到的赞美——啊,这个就算了,她不想和男人有那种关系。
她盯着潭水里自己的倒影,突然间心里平静极了。
生和死,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只当是来世上走了一回,又回到最初来的地方。
“云姑娘,你可知还有什么地方是云影落脚之处?”龙皓焱也急了,大步过来,紧声问道。
云慕扭过头来,盯着龙皓焱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声说道:
“想我告诉你可以,不过你要替我恢复容貌。”
“这个不难。”龙皓焱拧拧眉,快速回她。
“不难?”云慕一笑,小声说道:“你可能还不知道,五彩池的圣女恢复容貌只有一个方法,就是和男子相融。”
“云慕,不要太过份。我大哥有深爱的妻子,你不得强人所难。现在她们二人危在旦夕,你不要再得寸进尺!别忘了,我们有约在先,我们替你抓到云影,你帮我们找到人。”十一怒了,上前来就怒斥。
“可云影是我自己杀的,就这个条件,你们自己想。”云慕一面说,一面拉开衣带,把自己沉进了潭水,要把身上的血水清洗干净。
自她三岁之后,脸就成了这般模样,虽说不在乎,可天天被十一如此讽刺,心里多少也不舒服,反正是要去死了,还是漂亮一点去死吧,免得到了阎王那里,他也嫌自己丑,不给自己投胎个好人家。
她要洗澡,兄弟二人不好再看,只能回岸上等她。
“不要理她了,我立刻召人来搜山,一定能找到她们两个。”十一焦躁地说道。
龙皓焱眉拧了拧,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十一我觉得此事甚是诡异,云影只是一颗棋。对方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就杀了这颗棋子,他们一定会再出新招。她们二人不救出来,我们始终有软肋在她们手中,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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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
二人对望着,过了好一会儿,十一才说:“那让我来吧。”
“主子,让我来吧,婚姻不可儿戏,就算是作戏,于你来说也是大事。云姑娘只是脾气大了些,还是讲道理的,和我还能谈上几句,让我去和她好好谈谈。”月魂捂着心口,慢步走了上来,一脸痛苦神色。
十一转头看向池中,缓声道:“其实她只是因为我激怒了她,是针对我来的,我来吧。圣女,你起来吧,我答应你的条件,我与你成亲。”
水声响过,云慕缓缓站起来,挽了头发,穿上湿衣,站到了兄弟二人身后。
其实她那条件一是冲动,二是想这兄弟二人知难而退,不要再出现在她眼前,好让她好好心心去死。
可十一居然要答应她的条件,倒让她有了几分进退两难的心情。
一路无言,几人回到慕容山庄。见几人狼狈不堪的回来,大家吓了一跳,连忙围过来,帮着几人疗伤。
忙碌大半天,月魂和众侍卫的伤势终于稳了下来,龙皓焱独自来到了云慕的房中,还未等他开口,云慕已经抢先站了起来,匆匆说道:“一切都要待婚姻之事了结之后再说。”
龙皓焱沉吟一下,抱了拳,认真地向她行了个礼,“婚姻非儿戏,你与十一成亲,今后就是我的弟妹,以后与陶伊是妯娌,所以还请不要再拖延时间。”
云慕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笑,“放心,我只求这一晚,之后,你们与我各不相欠,再不往来。”
“我知道,婚姻大事本不可儿戏,你们两个一直以来针锋相对,并非真心。但既然走出这一出,十一从此就会以礼相待,以尽丈夫本份,所以你不必担心,十一王妃的主位就是你的。”龙皓焱诚恳地说道。
云慕沉默起来,好半天,才点点头,轻声说道:“我也不想当什么王妃,原本就是我没有信守承诺,我该还你们这个情。”
她其实也挺后悔一刀杀了云影,若这兄弟二人的老婆真的因为她而死了,她还真会内疚到死。
罢了,反正她也只有一个月的命,多做点善事,来生托生成男人,也能大醉江湖逍遥行。
呸呸呸,其实男人也没什么好……
她脸上表情丰富,又时而抬眼看一眼窗外。
十一站在窗外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他还没想过会有成亲的一天,娶的还是这般丑妇恶妇。但是,今日他差点破戒,是云慕及时出手,才会将他从堕魔之道上拽了回来。
或者,这真是孽缘吧!
云慕正巧扭头看来,二人目光在空中碰上,顿时都怔住。十一先走开,云慕慢吞吞收回视线,轻轻地说:“龙大哥放心,我两度用了密云之功……时间不多了……”
“这是何意?”龙皓焱惊讶地问。
“龙大哥是好人,那两位姑娘想必也是。十一王爷是狐门之主,也是威风八面的人物。我这等丑姿,是配不上他的……”云慕浅浅一笑,走到桌前,端起了酒壶,仰头就喝。
人生多苦,女子尤为命苦,她已经在苦路上走了这么久,安静归去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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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月升。
星星寂寥。
院中的大槐树在风里静立着。云慕因生死之事,心中感叹,无法入眠,捧着装着五彩水竹筒在院中坐着,不时喝上一大口。
反正不准备活太久,狠狠喝一回五彩池水,也算是一件奢侈的事。
还要回五彩池么?
算了,免得姐妹们再为她伤心一回,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消失也好,让她们有点念想,继续过平静的生活吧。
十一心中一样烦恼,随着云影的死,许多迷团无法解开,此时重重压在他的心头,他不想去打扰龙皓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山庄里乱走,不知不觉,就到了云慕的小院外。
他皱起眉,停下脚步,转身想离开。
不想院中突然传来了清脆的歌声,引得他忍不住回头看。
只见槐树下,换回一身红衣的云慕正举着竹筒为剑,翩然起舞,嘴中唱着:
“浮生浪迹笑明月,千愁散尽一剑轻……”
云慕身姿轻盈,像鸿鸟一般,红裙又被月色染亮,在旋转时开放成艳丽的花,若不看她的脸,这身影也着实迷人,就像月光下正优雅开放的玫瑰。
她旋转着,又跃上了槐树枝头,伸开了双臂,迎着月光大笑着说道:“生为人,而不能笑傲人世间,何不早早自挂东南枝?还占着这世间的粮食作甚?”
十一脑中突然有了个相当奇怪的念头——如果陶伊和晓婵在这里,一定和云慕投缘!
因为,这她们三个都是不服男人管教的怪女人!脾气又大,又不理世俗观念。可她们三个若凑在一起,那她们身边的男人可惨了,非被整惨不可!
正想着,只见云慕脚下绊到了断枝,身子软软往地上摔去,就像喝醉了一样。
十一想也未想,身形矫健跃起,稳稳接到了云慕,在旋转落下时,云慕惶然抬头,二人的唇就这样贴到了一起……就像火焰吻上了冰玉。
十一有短暂的失神,落地之后,他的舌尖情不自禁地就往她的双唇里钻进去了。
她的脸还是半丑半美,她的眼睛像惊恐彷徨的小鹿,她的唇甜美得不可思议……他的脑中甚至还能清晰地记得前日手掌扣上她酥软的感觉,未被人触碰过的地方,像最强力的磁石,再一次吸引了他的手指……十一的手指慢慢地触到云慕的柔软,云慕的眼睛瞪得更大,甩手就是一掌,狠狠打向十一。
“喂,你怎么这么爱打人?”十一眼疾手快,一把架住她的手。
“你这个臭男人!”云慕恼怒用力抽回头,扭头就跑回自己的房间。少女的一颗心砰砰跳得快速,让云慕几乎以为自己立刻就会心脏爆炸死掉了。她用力摔上房门,背紧紧地抵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恨恨地拉开门,准备去杀了十一。
可是院中已经无人,月色如水倾泄,这世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就像刚刚的一幕是她的幻觉……云慕突然有了种怪异的感觉,她伸手抚自己的唇,慢慢地加重了力气,重重地揉搓,揉了好一会儿,又跑回房中,端着茶壶拼命喝水漱口,想洗掉慕容安定留下的味道。
他的嘴,是不是已经吻过好多女人,云慕一时间觉得反胃极了,真恨不能拿刀把自己的嘴刀割掉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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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腾一晚。
云慕又累又饿,晨曦降临时,她坐起来,无精打彩地收拾行礼,准备离开慕容山庄,她不想再看到十一,成个屁的亲,她才不要和十一成亲,丑死拉倒。
而且皇帝老婆那么多,死一两个也无所谓。
她背上了竹筒,经秘道悄悄出了慕容山庄,决定去江湖上走一走,也不枉活了这一趟。
太阳慢慢升起,染亮半边天空。
云慕才走这么一小会儿,便开始有些体力不支,毕竟透支了密云心法,这几天一直处于半饿状态,头晕晕的,胃里又空空的,再走几步,便咕噜地大叫起来。
她只好在路边坐下,打开竹筒,喝了一口水,寻思着要不要悄悄回五彩池去,打点水回来喝。最好趁夜去,姐妹们都睡了,她熟悉地形,悄悄去悄悄回,不用惊动大家,也不用向大家解释自己和云影的事。
主意打定,云慕便索性在林中找了棵大树,躺了上去。茂密的枝叶严严实实地遮下来,她像一只鸟儿栖息在枝头,用长链把自己固定好,呼呼大睡。
不知睡了多久,她突然被轻微的说话声惊醒,此时天已大黑,只能借着月光辩出有几名黑衣人正站在她躺的这棵树下,好像就是那些在小潭边行刺他们的黑衣人!
她悄悄摸到长链,准备随时出击。
此时有一名黑衣人一抱拳,向大树后的一道身影低声说道:
“我已经奉主人之命点燃了引线,一柱香之后就会把慕容山庄夷为平地。”
“很好,圣女会奖励你们。”声音很轻,明显是女子的声音。
还有哪个圣女?云慕轻轻挪动身子,想看清说话之人的模样。一片树叶从她指边挣脱,往下跌去,她屏住呼吸,握紧长链,警惕地盯着下面。
“扑嗖嗖……”
一只小狐狸从灌木丛里跳过,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云慕稍稍放下心来,又听那女子说道:
“公主那里,你们要保护好,千万不要出了差池。”
“是。”
黑衣人齐齐抱拳,一直等那女子走远了,才抬起头来,转身往山下的方向撤去。
云慕坐起来,轻盈地从树上落下,快步往慕容山庄的方向奔去。十一可以不救,可是龙皓焱,月魂,还有小花兔的小主人都是好人,她不能不管。
慕容山庄里灯火辉煌,数百盏灯笼齐齐亮着,今晚应是她和十一“成亲”的日子,她不在这里,谁当十一的“新娘”?
她大步奔进慕容山庄,又吓得慕容闻又是作揖,又是求饶的磕了半天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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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女大人,你怎么在这里?”
“那本圣女应该在哪里?”她冷冷喝斥,快步往后院奔去。
慕容闻抹着冷汗,紧随其后。
后院中,兄弟二人都在月魂的房间里,她的毒伤突然又重了,这一整天兄弟二人都在忙着为月魂疗伤,对于云慕的去向,还真没怎么关心。
“快点离开这里。”云慕冲进去,一把拉住龙皓焱的手腕,大声说道。
“云姑娘?”龙皓焱扭头,见不辞而别的她又出现在眼前,不免有些惊讶。
“慕容山庄被埋了火药,马上就要爆炸了,我们快走。”云慕匆匆解释,见兄弟二人还是不动,情急之下,扑过去把月魂给背了起来,“别发呆了,你们再呆下去,就等着一起变烤猪吧。”
她背着月魂拔腿就跑,龙皓焱等人赶紧跟上,大步冲出慕容山庄。才出了慕容山庄,火药便爆炸了,一阵又一阵的,震得山都动了。
几人被漫天的灰尘迷住眼睛,在林中躲了好大一会,才走出来看山庄,偌大的庄园现在火光冲天,里面的人全都没了。
慕容闻那人恶毒,倒不必同情,可是那小花兔和小姑娘呢?无辜的仆人们呢?
龙皓焱拧紧了眉,扭头看向云慕。
“云姑娘白天去了何处?又怎会知道慕容山庄被埋了火药?”
“我想回五彩池,在路上睡着了,然后听到了昨晚伏击我们的黑衣人的对话……”
“这么巧?”
十一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他怀疑云慕是不是因昨晚的事迁怒众人,让五彩池的妖女们做了这件恶毒的事。否则这么大的山庄,怎么可能在无声无息的情况下,被人埋下火药,而山庄的里人却毫不知情?
云慕不想理他,只转身看向月魂。他脸色很青,看样子毒发严重,沉吟一下,她小声说道:
“看样子只能去我那里了,我那里还有些好药。”
本不想再和这些人有关系,可是又不得走到一起。云慕想,这是最后一次,真正的最后一次,就当是没帮他们找到陶伊她们的补偿。
五彩池里的女孩子们也都醒着,慕容山庄巨大的爆炸声惊动了她们,她们担心是云慕出事,所以都在机关入口处等着。
见这一行人回来,众人兴奋地迎上前来,围着云慕问来问去。
“找到云影了吗?龙珠呢?”
云叶迎上来,拉着云慕的手,小声问道。
“云影被我杀了,但是龙珠不在她身上。”云慕摇头,她能感觉到当时的小潭并没有龙珠的气息,只怕龙珠已经落进了黑衣人背后主子的手里。
或者是那个圣女,或者是那个公主。
“云姐姐,你们出去的那天,我们在五彩池最下游救到了两个女孩子,就安顿在了后面。”
有个女孩子突然指着后面的竹楼,大声说道。
龙皓焱对望一眼,拔腿就跑。
竹楼里睡的正是陶伊和晓婵,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一人一张竹床睡着。
“一直在睡,怎么都叫不醒,云叶姐姐给她们瞧过了,也不像有病。”
正在照顾她们的女孩子小声解释,十一弯下腰,给两个女孩子诊了脉,眉心微拧。
“怎么了?”龙皓焱已将陶伊抱进了怀里,焦急地看着十一。
“脉像是稳的,没中毒,就是睡着了,过完今晚再看吧。”十一摇头,最近出现太多诡异的,无法解释的事,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们两个的老婆找到了,我也不欠你们什么了。”
云慕刻意不去看十一和他怀里的女子,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已看清两个女子的模样,一个娇俏可爱,另一个美得令人窒息,想必就是那叫陶伊的女子。
管她是谁,总之过了明天早上,她便眼不见为净,重新过上安静日子。
“姐姐,去歇着吧,你都瘦了。”
几个红衣女婢过来,拥着云慕出去,走到窗外,她还是忍不住回头往房间里看了一眼,十一正弯腰轻抚权晓婵的额,龙皓焱正抱着陶伊,只是十一突然就扭过头来,对上了她的目光。
云慕和他对望了一会,扭头走开。
所谓爱情,和她的世界无关,她不过是个将死之人罢了。
洗洗干净,大吃一顿密云树叶,大喝一顿五彩池水,准备明早出发,去江湖飘摇一个月,然后寻个漂亮的地方,等死。
笃笃……
竹门轻叩几声,云慕转身看去,只见一道影子从门下斜斜进来。
“云姑娘。”龙皓焱的温润的声音响了起来。
“龙大哥,这么晚了,有事吗?”云慕犹豫了一下,起身打开了门。
龙皓焱抱了抱拳,低声问道:“她们二人都因云影的手段而沉睡不醒,敢问云姑娘,可知云影用了什么法子,可以让她们一直这样睡着,何时能醒?”
“我不知道云影用了什么方法,以前觉得她没这本事。”云慕摇头,想关上门继续休息。
龙皓焱急了,一掌撑在门上,快速说道:“云姑娘和她是同门师姐妹,既然能准确猜出她的藏身之地,又怎么会不知道她的手段?”
云慕心里本来烦忧,见他不肯退步,不免有些生气,可一抬眼,对上他满眼的焦灼,便收了性子,侧身让他进来。
请他坐下之后,又倒了杯五彩水捏在自己手里,慢慢喝着,晾了他好半天,才慢吞吞地说道:
“云影和我,同为师傅选中的圣女,所授本事几乎一样,不过师傅偏爱我,又传授了我密云心法,云影很是不服,所以怀恨在心,去年大圣女之争,她输给了我,几个月前偷走定池之宝,打伤几个姐妹,逃之夭夭。我们五彩池的女子,只要进来了,就要立誓不得离开,所以我们也不能出去找她……这么多年来,除了师傅,只有我和云影出过五彩池,也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呢。”
龙皓焱听她语气渐渐低落,便安慰了一句,“云姑娘心地善,现在不是好端端回来了吗?如今云影已死,等我几人离开之后,五彩池又会和以前一样平静。若云姑娘真的不知道这沉睡一事因为何故,那我先告辞,不打扰姑娘休息。”
“喂,等等。”云慕见他要走,便出声叫住他。
龙皓焱以为她还有话说,便坐了下来,等着她的下文。可云慕只是笑而不语,在他对面坐下,托着腮看他。
龙皓焱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小声问道:“云姑娘为何这样看我?还有什么事?”
“池公子,你爱你的妻子吗?是不是一辈子都会爱着她?外面的男人不都是三妻四妾的吗?”云慕终于开口了,看着他小声问道。
“嗯,对,我与陶伊是几生的情份,我只会一辈子爱着她。至于其他男人,也有只娶一妻的,也有花心风留的,都要看情有多深。”龙皓焱沉吟一下,很认真地回答。
云慕想了会儿,又说:“我们的先祖,为了爱一个男人,抛下家人,舍去一切,可是还是被那个男人欺骗了,有家不能回,只能隐居于此。她说,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男人。我还听说,有种地方叫青楼……你们男人,为什么会轻易喜欢上,又轻易讨厌上,还轻易就能……有夫妻的事呢?”
龙皓焱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放下茶碗,极认真地回答:
“这样的男人确实有很多,可是还是有很多对妻子珍爱真心的男人,我想,还是看个缘份吧。”
“缘份……是扁的是圆的……缘份长什么样子?”
云慕双手都趴到了桌子上,脸枕在右臂上,呆呆地看着龙皓焱。
脑中一阵空白之后,又出现了十一那晚吻她的那一幕……她呆呆地伸手,轻抚到自己的唇,眼前的龙皓焱也变成了十一,浓眉下的双瞳闪耀如星,唇角有霸道的笑意。
龙皓焱是浩瀚大海,十一对她来说却是赤热火焰。她在龙皓焱面前总能不由自主地安静,可在十一面前,却又总抑制不住怒火。
她很少露出这种迷茫的神色,龙皓焱还以为她有什么事,犹豫了一下,手探过来,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
“云姑娘?”
“啊……嗯……你怎么还在我房里,快走。”云慕的脸猛地红了,跳起来就赶人。
她性格古怪,龙皓焱急着回陶伊身边,也不会和她计较,抱拳说了声告辞,便转身离开。他这一叨扰,云慕又睡不着了,满脑子的那个吻,让她烦不胜烦,索性拖起自己的长链,赤着脚就跑了出去,要去五彩池上练功发泄,等到明天早上赶这些人离开,她就解脱了。
连绵不绝的五彩池,一个接着一个,在眼前展延出瑰丽的色彩,月雾在池上轻笼着,像美人用纱半遮了脸,愈加迷人。
云慕长链一甩,先跳进了冰凉沁骨的五彩池中,让自己冷静一下,她像美人鱼,在水里游动翻滚,凉水让她舒服,也让她放松,越游越轻快,连池边什么时候多了个人都不知道。
哗啦啦……
她从水里跃出来,白皙的肌肤上,晶莹的水珠不停滚落。
长长的发遮住她半边丑颜,那俏美的半颜露在月色下,像夜色中偷跑出来的小妖。
“云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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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慕。”
岸边的人突然出声,吓得云慕哧溜一声,又缩回了水里,惊恐地看着岸边的人。
是十一!
他抱着双臂,靠在密云树上,目光沉沉地落在她的脸上。
“你这臭男人,怎么能偷看我游水?”云慕的脸猛地红了,不悦地骂他。
“你帮我们救下了陶伊和晓婵,你想要什么答谢?”十一沉吟一下,站直身子,看着她问。
“你们早点滚,就是对我最好的答谢。”云慕冷冷说着,转身往五彩池的另一侧游去。
对她的不客气,十一第一次没回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去。陶伊和晓婵还不苏醒,他们已经准备连夜离开,回锁香镇去想办法。既然云慕没什么要求,他想,今后也不必再记着这里。
一行人在云叶的带领下,出了机关,离开五彩池。
云慕第二早上才知道这消息,云叶说,龙公子交待,不要惊动她,所以才没过来禀报。
云慕从云叶的眼中看懂了,云叶是怕她对龙皓焱动凡心。
可是她怎么会对男人动凡心呢?她的命都快不能留在这凡间了。
她摒退了婢女们,安静地在竹床上躺下,闲杂人等终于全部消失了,她可以好好睡一觉,然后趁夜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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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官道上急驰,分两车而行,月魂他们带着珍儿在后面的车上。
月魂的毒伤好了许多,此时还很虚弱,两个女子还是在睡,肤色红润,长睫不时轻轻翕动,偶尔会泌出细密的汗。
她们这样沉睡,却找不到原因,龙皓焱有些自责,一路都闷闷不乐。
进了小镇,几人没去老九爷家,而是找了家客栈,让兄弟二人稍事休息,用点饭菜,再补充一些干粮,再继续赶往京城。
把两个女孩子安顿在房间里,兄弟二人满脸担忧地坐到了桌前。
“我也算见过世面,陶伊也是梅魂转世,不应该如此沉睡。”十一实在想不通,查不到任何病因,为何可以这样睡?他的修为还太不够了,天下浩瀚,还有有太多他没见过,也没听过的奇事。
“罢了,我去休息。”十一摇头,胡乱吃了碗饭,回去看晓婵。
这些日子没见,晓婵瘦了一点,巴掌大的瓜子脸儿上,小巧的唇瓣轻抿着,憔悴疲惫。十一的脑子里突然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云慕,她半边脸漂亮,半边脸丑陋,性子还古怪,但十一就是记住了她。
不过,如果把她的脸治好,她一定也是挺美的。
过了好一会子,他又自责起来,轻轻地拉住了晓婵的手,小声说道:“别怕,我会治好你,你多睡几天就当休息了吧。”
似是听到他的话,晓婵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眼角也轻轻地扯了扯。
“你能听到?”十一欣喜极了,俯下身,手指轻抚着她的额头,小声唤着她的名字,“晓婵,你醒醒,你已经睡了好几天了,醒过来吧,我们师徒去雪山住上一阵子。”
晓婵的呼吸急了急,随即又恢复了轻轻弱弱的节奏,十一把她的手放进被中,走到窗边,看向了东南方,五彩池的方向。
有一种叫思念的东西,一旦扎了根,怎么都砍不掉,他为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感到可笑,或者是被五彩池的水淹傻了吧?
许久之后,晓婵轻轻地发出了一声:“嗯……”
“晓婵?”
十一转身,见她正盯着自己看着,唇角顿时有了笑意,大步过过来,拉住她的小手,又轻抚她的额。
“晓婵醒了。”
“师傅。”晓婵弱弱地笑了,把脸靠在他的手掌上,轻轻地蹭着。
“没事了。”十一坐下来,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拍了两下。
“嗯,陶伊呢?”晓婵又问。
十一看了看窗外,低声说道:“还睡着吧,你感觉如何?”
“会头疼。”晓婵抚着额,轻轻摇头,眉头紧皱。
十一沉吟一会儿,低声问:“你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吗?你们三个一起失踪,那个血族的公主呢?”
“只记得跌进了泉水里,然后我们被水冲到了一个山洞里,找了一天路,后来突然有东西闯了进来,眼睛阴森森的,那个婉静晕了过去,我想保护陶伊和她离开,就迎上那些怪物,但没几招就觉得头很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晓婵还是摇头,一脸惊慌失措的样子。
“那你躺会儿,我去给你端饭菜来。”十一松开她的手腕,然后站了起来。
“师傅,师傅不要走……”晓婵立刻拉住了他的手,小声哀求他,“不要走,我害怕。”
“我不走,就在门口叫月魂他们去买饭菜,你乖乖的躺着吧。”
十一又安抚了她几句,晓婵这才放开了他的手。看着他安排完,又回到床边。拖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沉声问她:“那个静婉可对你说过什么,比如她的来历?”
“是,她说真正的婉静早就死了,云影只是用她引那些男人前去,好吸走男人们的精血。锁香镇上的塔,慕容山庄的湖,都是她建的,她想困住五彩池里的人。但你们突然出现,打乱她的计划,她只好挺而走险,前去毁掉五彩池。”
“你知道云影死了吗?”十一盯着晓婵的眼睛,等着她的回答。
可等了好一会儿,晓婵才摇摇头,小声说:“我不知道,我一直睡着啊。”
十一浓眉轻锁,云影毒妇已死,晓婵和陶伊这时候回来,却把一切都推在了云影的身上。慕容山庄也夷为了平地,一切线索都已断开,这一切看上去毫无关联,可他潜意识里又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侍卫敲了敲门,推门进来。
“王爷,饭菜来了。我刚去皇上那里看过,皇后还未醒。”
“知道了。”十一点头,扶着晓婵坐起来,把饭菜推到她的面前。晓婵看了看饭菜,又看了看他的脖子,舔了舔嘴唇,埋头吃饭。
十一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模样,又忍不住想那凶巴巴的女人了,若云慕温柔,会是什么样?
“师傅,你尝尝,味道不错。”
突然,晓婵举起了筷子,夹的是一块青菜,她眉眼弯弯的,温柔地看着他,“你吃。”十一眸光微变,不动声色地起身,手在她的小脸上拍了拍。
“十一。”龙皓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十一转头,只见龙皓焱正推门进来。
“我来看看晓婵。”龙皓焱温和的目光落在晓婵身上,见她脸色苍白,双眼却很明亮。他长眉紧拧,脸色微沉。同样是沉睡,但晓婵苏醒了,可陶伊还睡着。
“晓婵,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为什么会睡着不醒?”龙皓焱坐下,直接了当地问她。
晓婵看了看十一,放下了筷子,摇了摇头,薄唇轻抿着,垂下了眼皮。
“不记得?”龙皓焱拧了一下眉,面露焦灼之色。
“不记得。”晓婵细声细气地说了一句,想一想,又说:“我们掉到了水里,那个静婉还咬了陶伊一口,是不是因为她咬过陶伊呢?”
“就这样?”十一突然出声逼问。
“嗯。”晓婵飞快抬头看他,眸子里闪过一丝委屈的神色。
十一收回视线,转头看向龙皓焱,低声说:“大哥,她刚醒,让她歇会儿,我们还是过去看看陶伊的情况,想办法唤醒她才行。”
龙皓焱点点头,和他一前一后出去。
“不对劲。”十一扭头看了一眼,以腹语传至龙皓焱的耳中,“这不是晓婵。”
“嗯?”龙皓焱的脚步顿了顿。
“走,去看看陶伊是不是真的。”十一加快了脚步,以腹语继续说道:“别让这个晓婵察觉到了。”
龙皓焱藏于袖中的拳头紧攥,骨节咯吱地响了几声。
他已经被戏耍够了,之前碍于不知陶伊的下落,所以步步落于下风。现在陶伊已回,他就算是平了这座山,也要把罪魁祸首找出来。
推开门,陶伊正在帐中沉睡。
“你确定这是她吗?”十一走近帐幔,轻轻掀起。
“对。”龙皓焱点头,小声说:“我与她说话,她有反应,能听到。”
“难道是梅魂被锁住了,有人想要她的梅魂?”十一的指尖落在她的额心,她的额心很冰,梅魂正被锁在额心的梅心印记里。
当年天火之后,她便已成为四界不收之魂,非妖非仙非人非鬼,她能长长久久地在人界活下去,但若梅魂死,便是灰飞烟灭,不留一点痕迹。
她的魂聚集了当年葬身天火中的大大小小花妖的精珠,一旦放出来,力量强大到上神都难以控制!
“你是说,这本来就是想锁她的阵法?”龙皓焱一个激灵,猛地看向了窗外,那座高塔在夕阳下像染了血一样。
“对,锁香镇上的九爷大宅,高塔,还有慕容山庄,形成了一个可怕的锁魂阵法。陶伊坠入泉池的地方,正是阵法正中心!要破了那个魂阵中心,才有可能让陶伊醒过来。”十一神色冷竣,一袭月华袍浸着几分冷意,丝丝白雾正从他身上漫出来。
他发怒了。
他今生最看重的女人,陶伊,居然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暗算,他要捉住那个圣女,把她的骨头,一节一节地捏碎。(只有几天就要完结了哈,谢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哦。)
“我知道是什么了……”突然,清脆的声音门外冲了进来。
十一猛地扭头,只见云慕正挥着一方淡绯色的丝帕从高墙处跃下来。她一身热汗淋漓,戴着面具,红衣被荆棘林挂破了,裙摆撕开,露出半条白皙的腿。
兄弟二人都没有想到她会追过来,眼睁睁看着冲到了面前,举起了手里的丝帕。正要出声,却被十一一手掩住了唇。
“先别说。”十一以腹语说道,长长的睫微微掀了一下,宝石般的眸子里闪动冷光。
云慕拧了拧眉,疑惑地看着他。他掌心冷冰冰的,几乎盖住了她整张脸,还有淡淡的杉叶的味道。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忘了问为何要不许说。
“不要说。”十一眯了眯眼睛,又叮嘱了一遍。
“为什么?”她回过神来,匆匆问道。
“醒了吗?”晓婵慢步进来了,好奇地看着云慕,“这位姑娘是谁?”
云慕脸色一变,死死地盯着她,好半天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这是五彩池的女主人,云慕,人称圣女。是她和五彩池的女弟子救了你和陶伊。”十一转头,扶住了晓婵,低柔地说道。
“你身体没事吧?”云慕抿了抿唇,揭下了面具,冲着晓婵一笑。
半白半黑的脸惊得晓婵连退两步。
“怎么了?我很丑吗?”云慕冷笑,故意往前走了一步。十一这样扶着这女子,突然让她很不爽。
“不是,不能治吗?”晓婵定了定心神,偎在十一怀里,轻轻地问道。
“不能。”云慕抢先答道,转身就走向了龙皓焱。
“我方才听圣女说,你知道是什么了,是不是知道陶伊为何沉睡不醒?”晓婵盯着她的背影,小声追问。
“对啊,你们看,这是我们师尊留下的,这叫冬眠蛊。师尊说,是早年专用来辩别女弟子的忠贞的,若敢与男子有苟且之事,服下此蛊后会永生沉睡。若还是清白玉洁之身,便很快会醒来,成为圣女人选。”云慕大声说完,扭头看向晓婵,“怪哉,为何你醒了?”
“我与师傅只是师徒关系而已。”晓婵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小声说道。
“哦。”云慕掀了掀眼皮子,没再看她。
“那你可知道怎么让陶伊醒过来?”晓婵眨了眨眼睛,又问道。
“不知,”云慕斜了斜眼睛。
“那你为何赶来?”晓婵立刻又问。
“我来找龙大哥。”云慕往龙皓焱身上靠了一点,淡淡地说道:“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又不找你这位龌龊师傅。”
“好了,圣女来找皇兄,我扶你回去休息。”十一扶着她就走。
晓婵扭头看了一眼龙皓焱,眉头轻拧,小声说:“陶伊如此美艳,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圣女?”
“不知道,陶伊醒后,你也不要告诉她。”十一随口说道,手藏在身后,向屋里的两个人打了个手势。
龙皓焱过去关上了门,凝声说:“这到底是什么?”
“这叫七叶蛊,让人变得痴傻嗜血。因为陶伊体质特殊,所以七叶蛊进入她的血液中后开始休眠,你们感受不到它的存在,它们却导致陶伊沉睡。哓婵是绝不会睡的……”
“她会痴傻,嗜血!”龙皓焱缓缓吐出一句话。
“对,这个晓婵分明没有中叶蛊,她是你们的晓婵吗?”云慕小声问道。
“假的,真的还在他们手里。他们想要陶伊的梅魂,却无法得手,所以送她回来,一定是想看她如何靠本质挣脱七叶蛊束缚,放出梅魂精珠,然后再出手抢夺。”龙皓焱的手指落在陶伊的眉心,缓声说道:“伊儿莫急,先不要让精珠出来,我们想办法。封印一旦打开,你我与上神的契约即将撕毁,到时候天下又要乱了。”
“有我呢。”云慕弯下腰,解开了陶伊的裙带,把衣裳往上轻推,露出她雪色的小腹。
“上面都有记载,如何解蛊。”她将绯色丝帕铺在陶伊的小腹上,从发间拔下密云树枝做成的发钗,沿着丝帕在她的小腹上画出一个区域。
雪色肌肤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正方形,慢慢浮现了七朵圆斑,赤、绾、檀、黛、驼、靛、炎,七色,都只有指甲壳大小,连成北斗的形状,卧在她肚脐之下。
“就是这种东西?”龙皓焱弯下腰,仔细看那七色圆斑。
“对,要把这些东西引出来。但我怕制蛊者有感受,所以现在还是让它们暂时睡着好了。”云慕拿开丝帕,用手背往额上擦了把汗。
“谢谢你。”龙皓焱由衷地说道。
“不必说谢,是我五彩池的东西流落出去,给你们带来了麻烦。”云慕叠好丝帕交给他,“每天给她划一次,看其颜色,若到了颜色发亮的时候,就是必须把蛊引出来的时候了。”
“另外,这些东西暂时都休眠在她的紫宫之中,你得……帮着她暖暖,这样,才不至于,吸她的精血……”云慕的脸猛地胀红了,飞快地扭过头,说得结结巴巴的。
龙皓焱立刻明白过来,向她抱抱拳,再次道谢。
云慕看也不好意思看他,拔腿就走。
龙皓焱微微叹息,坐到陶伊身边,抚着她的额头说:“若能用精灵,这世上只怕无人能制住你。但为了你我这一世姻缘,只能委屈你躺些日子了。现在为夫好好伺候你一回,你就好好享受吧。”
他的手指慢慢往下,探到了重叠的柔软之上,再轻轻拔开,往水水的地方钻了进去。
“伊儿总是这么软,这么鲜美。”他忍不住整个人覆上去,坚定地往前一冲。感觉好极了,水滑的地方热情地包容着他……————————————分界线————————————小客栈只有这么几个房间,都住满了,云慕独自坐在院子一角的井台边,用小桶打起水,浸湿帕子擦洗手脸。
出了五彩池,她就格外疲惫。连着两次用了密云收内功,已将她的元气耗得差多了。她环顾四周,这就是红尘啊,看不了几眼,她就会合眼离开。
罢了,就这样吧,长长短短都是一辈子,她的这辈子也算可以了。
“云姑娘。”月魂扶着侍卫的手,慢慢地走了过来。
“哦。”云慕掀了掀眼皮子,淡淡看他一眼。
“皇后的伤可有救了?”月魂焦急地问道。
“怎么,你也喜欢她?”云慕飞快抬眼,好奇地问道。
“我是尊重她。”月魂有些尴尬,赶紧解释道。
“总归死不了。”云慕把帕子丢开,又重新打了桶水,用手掬了水喝。冰凉的井水让她好受了一些,但还是无法压抑如同烈焰烧灼般的痛苦。
但是,云慕发现,她居然已经走不回去了!她每走一步,都痛得难以忍受,每一根骨头,每一根神经,都在被凌迟。
她心中一酸,为了救别人,值得吗?她本来可以浸在五彩池水里,安安静静地死去,少受点痛苦。
“今晚破阵,毁塔!”十一从房间走出来,朗声说道。
云慕抬眸看他,这男人身形削瘦,明明是半人半狐,却偏有从谪仙还要脱尘的气质,举手投足,都优雅到让她仰望。
她喜欢这个男人!
她掩了掩心口,苦涩地一笑,得赶紧把心事藏好啊,让他知道了,这脸也就没地方搁了。本来脸就丑,还要忍受他的嘲笑吗?她低眸看向水桶,半边黑炭一样的脸,狠狠扎痛她的眼睛。
师尊当年就是这样的感受吗?爱而不得,反受其痛,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五彩池,到底是个安宁之处,还是她们的葬身之处?
晓婵从站在门口,冷冷地盯着她,一脸狠意,眼中慢慢闪烁起了琥珀一般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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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塔尖顶,直入云宵,屋檐下悬的铃铛在风中清脆响动,一轮明月静浮夜空,暗云轻卧。
“从这里进去,就是地道,里面地道太多了,我们只走通了其中一条,就是与你们在山上相会的那条路。而且只要进去,就不可能回头,后面的机关会自动封住退路,赶着人往前走。”月魂打开地道的门,扭头看着大家说道。
“都小心。”十一撩起长袍,主动第一个跳了下去。
“陶伊一个人在客栈,不会有事吗?”晓婵轻声问道。
“她有精珠护体,不会有事。”龙皓焱平静地说道,跟着十一往下跳。
晓婵眼中精光一闪,看了看站在后面的云慕,微笑着说:“圣女呢”
“我等你们都进去了,就往里面放火。”云慕冷酷地笑道。
晓婵唇角的笑容僵了僵,摇头说:“圣女真爱开玩笑。”
“试试啊。”云慕突然挥手,将一枚火丸砸在晓婵的脚边。
蓝婵没有防备,吓了一跳,掉了下去。
十一在下面接住了她,怒吼一声,“云慕,你再胡来,休怪我不客气。”
云慕大笑,过来一脚踢上了机关之门,脆声说:“龙十一,你能耐我何?有种上来啊。”
里面安静了,云慕的肩也垮下去,怔怔地往旁边一坐。不是她不想去,而她去不了,她想,她看不了几个月亮了。
“云姑娘?”月魂递给她一筒水,小声说:“王爷让人去五彩池给你取的水。”
“真的吗?”云慕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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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云姑娘请用。”月魂微笑着点头,和她并肩坐下,小声说:“王爷克制力很好,我还没见他与哪位姑娘这样斗过嘴。”
“与陶伊也没有,与晓婵也没有?”云慕好奇地问道。
“与皇后以前有,但他很疼爱皇后,不舍得惹她生气。晓婵是他徒弟,也不会和他斗嘴,照顾他五年多了,很温柔。”月魂轻声说道。
“那就欺负我?”云慕听到不舍得那三个字,心里陡然一痛。
“呵……他们是患难之交,姑娘是比不得的。不仅他心疼皇后,皇后也心疼他。生死之路一起闯过来,感情已经不能以爱与不爱来形容,就是少了谁也不行。而且他们三人已是不死之身,日子久着呢,”
云慕扭头看月魂,心里生出一阵羡慕。
“生死之情,生死之情……”她喃喃念叨,眼眶渐红。
她只有死路,没有生路了,这辈子不会有人和她共续生死之情。
“云姑娘怎么哭了?”月魂见她眼中晶莹的泪珠直掉,着急地问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吗?”
“不是……”云慕摇摇头,用袖子擦掉眼泪,把面具戴好,小声说:“世间情字最难懂,都是狗屁。”
“这个……”月魂苦笑,云慕性格古怪,五彩池女子是不允许与男人有感情牵扯,所以她如此说,也能理解,都是遵循门规。
只是,把妙龄女子变成这样,实在太残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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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漆漆的石窟中,铁锁链被拖得吱吱地响。
晓婵醒过来,只觉得阴森森的风直往脖子里灌。她被困在这里好几天了,甚至她都不知道关了几天。这里面极冷,她四肢都冻得僵硬麻木了。陶伊不在身边,不知道什么被带走了。
她动了动手腕,想运气挣开铁链,但是没用。她想用幻术变出一把刀,把链子切断。但也没办法。幻术在这里无法施展……这真是一个古怪的地方!
她侧了侧耳朵,听到了水声,好像是从头顶传下来的。
“难道在池水下面?”她又挣了一下,大喊起来,“喂,谁在外面,进来让我看看。”
沉重的石头门缓缓打开了,刺目的亮光投进来,刺得她睁不开眼睛。
“唷,醒了。”长相妖艳的女人扭着水蛇腰,大步进来,用手里的羽毛扇拍打她的脸,“小妮子,行啊,居然没被冻死,还活着呢。”
“这是哪里?让你们主子来见我。”晓婵冷着脸,严厉地说道。
“哈?我们主子你不是见过了吗?这时候她应该和你的心上人在一起吧。”女人用扇子拍打她的腿,啧啧直叹,“是副好身子,等主子回来了,我先吸了你的血,再剥了你的皮自己用。”
“疯婆子。”晓婵心一沉,若她所言非虚,她的主子就是两个慕容婉静中的一个!
不知道现在又在用什么阴谋诡计,又想怎么欺骗十一。
“妮子的皮肤真滑啊。”女人用扇子挑起她的长裙,贪婪地看着她白皙光滑的肌肤,忍不住伸手去摩挲。
“滚开,本主的腿是你能碰的吗?”晓婵脸一寒,抬脚就踢。脚踝带着铁链一起重重砸向那个女人。
女人赶紧闪开,一脸怒容,大声骂道:“这个臭妮子,现在是阶下囚,还敢如此放肆。”
“哼,阶下囚?本主还从来没做过阶下囚!你有本事就永远锁住我。呵,我看你们是没这本事的,我们大燕周两位主子的威名,你没听过吗?连上神都阻止不了他们二人,你们这些宵小鼠辈,有何能耐兴风作浪!”
“你嘴硬!”女人脸色大变,猛地抓下了挂在墙上的鞭子就要往她身上打。
“朱娘,不要弄坏她的皮肤,圣女大人还要呢。”外面传来一声厉斥。
朱娘垂下手,恶狠狠地骂道:“便宜你了,到时候让你活活忍受凌迟之苦,把你的皮一点一点地撕下来,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就到时候看哪。”晓婵傲然一笑,“你若能撕得掉我的皮,我称你为祖宗。”
“我呸!你以为你那主子有多厉害,还不是把圣女当成了自己的心肝宝贝,你就死了心吧,他不会来救你的,你就在这里等着被剥掉你的皮。”朱娘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哈,我师傅目光如矩,怎么可能上那丑陋女子的当?”晓婵故意说道?
“丑陋?哼,我们主子容貌天下无双,无人可及。全是靠精血和月华养成的,你那主子早就神魂颠倒了。况且,现在主子正以你的样子在你师傅身边,你师傅还不对她温柔有加吗?只要二人成其好事,我们主子就能吸取到龙十一的精血,到那时候,你主子不从也不行了。”
朱娘说着说着,狂傲地大笑起来,指着她说道:“至于你这个臭妮子,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等着。”晓婵已趁这会儿功夫看清了外面。
她应该当在山里面,外面是大片的树林,红衣女子来回走动,都是长相妖艳的。
真是怪哉,怎么会这么多女人躲在哪里?圣女到底是何方妖物?
她闭了闭眼睛,开始尝试着运气调息。幻术不能用,但调息吐纳,能让自己的四肢血气畅通,不那么僵冷。
师傅他,会找来的吧?师傅他一定不会被蒙蔽的!
好想他啊!晓婵神情一寂,鼻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这么多年来,她还是头一回和他分开这么长时间。过去的每天都在她脑中闪动着,只要能陪在他身边,他喜欢不喜欢她,又有什么重要的呢?他只要能找到他喜欢的女子,那样就好了呀。
朱娘见她像一块海绵,气定神闲,越来越镇定,没露出半点怯意,火气又被激上来了。用力抓着她的脚踝往后一推,大声吼道:“喂,臭妮子,你在干什么,你给我睁开眼睛。”
晓婵眼睛微微睁开,突然间双腿往前,将沉重的铁链绕上了朱娘的脖子,狠狠一绞。
朱娘未料到她会痛下杀手,双手死死去扳铁链,但已无能为力。
外面的婢女都冲进来,大声喝斥,想扳开铁链。晓婵用尽全身力气,将朱娘绞死,傲气地大笑道:“你们谁敢再来尝尝这铁锁链的好滋味?”
“这女人……”众婢女拖开了朱娘,却不敢靠近晓婵。
晓婵冷笑,看着他们把朱娘拖了出去。沉重的铁门缓缓关上,石洞里恢复了死寂。她嘴一张,舌尖抵出了一只银发针。这是朱娘发髻上的珠花上面的,一头是珍珠,一头是银针。
她用发针麻利的打开了手脚上的锁,把发针往发髻上一绾,在地上活动了几下手脚,冲着外面大叫起来。
“师傅,走这边,这边有路。”
石头门果然又慢慢打开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外飞扑,很快就制服了好几个红衣女子。她还是不能用幻术,但是阳光让她的血液恢复了正常流动,四肢也不那么麻木了。手持两把夺来的长剑,硬生生杀开一条血路,闯进了一间空屋躲了起来。
外面越来越吵,到处是人,正在搜寻她的下落。她在房梁上,安静地观察外面。她要等到天色暗一些,能弄到红衣女子的衣服最好。
外面的风景美极了,漫山遍野的花迎风招展。碧树成林,蜂蝶飞舞。真是个好地方,可惜被这些妖魅给占据了。
她拧拧眉,看到几个红衣女子匆匆往这边跑来,她缩紧身子,警惕地看着外面。女子们进来了,在屋里一顿乱翻,用长剑在柜子,榻下,乱戳乱砍。
“真是古怪,怎么就能逃了呢?”领头的女子小声嘀咕。
“是啊,圣女回来,我们都得倒霉了。都怪朱娘,真是长了个猪头,为什么要进去?”
“别提了,她想当圣女,一心想多吸点血。”
“哎,我们倒霉了,找不到这个女人,我们的血都得吸光。”
外面又传来阵阵脚步声,是一群黑衣男子。
“怎么回事?听说人跑了。”领头的男子拉下了面上的黑布,大声问道。
“对啊,哎,快搜山吧,若她跑出去,会坏了圣女的大事。”领头的红衣女子连声催促道。
“跑就跑呗。”男子歪了歪嘴角,笑着抚她的脸,“关我们什么事,干吗都听她一个人的。”
“喂,声音小一点,若被她听到了……”几个女人顿时面露紧张,飞快过去关上了门。
“她不在谷中,怎么可能听到?说实话,我已经厌恶死她了。”另一个女子往椅子上一坐,不满地叨叨,“被困在这里,根本不能出去,那些男人的精血全归她一人吸走了。”
“我的精血给你啊?”黑衣男子嘿嘿地坏笑,大步走近了她,要拉她的衣服,“反正我不想出去找,朱娘忠心于她,就让她一个人去死。”
几个女子互相看了看,各自扑进了一个黑衣男子的怀中……晓婵的脸涨得通红,死死闭着眼睛,捂着耳朵,不去听不去看。这谷中的男女都厚颜无耻,不仅不知忠心为何物,连廉耻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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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的狂欢还没结束,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
门被用力推开,几名红衣女子怒视着里面的人,大声呵斥,“你们不要命了吗,在这里胡来。圣女大人已经引着那二人进山了,我们赶紧去客栈捉梅妖。”
“真烦人。”几名女子从地上爬起来,慢吞吞地理好衣衫,不满地抱怨,“捉到了也是她一个人的,我等只有卖命的份。以后她更厉害了,我们可就更惨了。别说吸不到强壮的精血,连月华池都被她一人独占。”
“那有什么办法,谁我们技不如人。快走吧,她若回来之后发现人跑了,而我们没有按她的命令行事,死定了。”
“那没找到的人怎么办?”
“这里机关重多,她出不去,困也困死她。”
“真不想给她办事。”有人小声嘀咕道。
“你们忘了大蓝和小蓝是怎么死的吗?她活生生挖出大蓝的心脏,再挖出小蓝的眼睛……我们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后进来的人大声提醒道。
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惊恐的神色,互相看了看,埋头往外走。
有个女子动作最慢,刚套上红衫,晓婵瞅准时机,从梁上一跃而下,一掌砍在她的后脖子上,让她马上毙命。
女子的红衣里面是一袭黑色夜行服!晓婵想了想,从里到外给她扒拉下来。
换上女子的衣裳,把令牌系在腰上,用红纱巾蒙面,匆匆追上了方才那群女子。她们一行约摸有三十多人,清一色的红衣,都以红纱巾遮住面容,一路上沉默不语,连呼吸都轻不可闻。她跟在最后面,小心地避开刚刚在一起的那几个女子。
到了出谷处时,领头的女子突然停下,一挥手,低喝道:“更衣。”
众女子一起撕开了红衫,顺手一抛,变成了清一色的黑色衣裙,再摸出闪亮的银面具戴好。
“分三路走。”领头的一挥手,女子们自动分成了三队,往三个方向奔去。
晓婵最在最左边,扭头看向来时路,只见茂林遮天蔽日,看不到尽头,更看不到路。
十一他能不能分辨出身边的女子不是她?她拧了拧眉,快步跟上了前面的女子。
十一两兄弟和“晓婵”一起在地道里走了许久,一直看不到出口。
“师傅,就我们几个,可以吗。”晓婵拉了拉十一的袖子,小声问道。
“你还不信为师吗?”十一侧过脸,夜明珠的光映在他如玉的脸颊上,淡淡一笑。
“师傅,这里有光。”晓婵点点头,突然停下脚步。
十一眼神沉了沉,晓婵很少叫他师傅,更不会往他身上蹭蹭靠靠。晓婵是名门出身,自小性子淡泊,内热外冷,不喜欢表达感情。他和晓婵在一起相处,很自然舒服,一点包袱也没有。晓婵就是温和的水,能包容他的一切。
分开了才知道,他早就习惯了晓婵在身边,不急不缓的说话,不急不缓地做事,把他的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有一种陪伴,叫做长久。
有一种感情,叫做细水长流。
十一开始想念晓婵了,他看着眼前这熟悉的面孔,心里却抓心挠肝地想念她温柔淡泊的性子。
突然他又想到了那个丑丑的云慕,她像火焰一样,总是让他烦躁不安。
他拧了拧眉,转身钻进了晓婵指的小道,前面隐隐有光,指着他往前。
突然,他身后有阵凉风掠过,飞快扭头,只见龙皓焱身影已经不见了。
“大哥?”他拧了拧眉,沉声唤了一句。
“师傅……”晓婵的声音从前面传了过来。
他垂了垂长睫,慢步走上前去,低低地问道:“这是哪里?”
“你不是要毁了塔吗?这是塔底下啊。”晓婵站在黑暗处,抬手抚他的脸,轻轻地说:“我知道骗不过你的,所以,我们也别装了。我放了你的晓婵,让你毁了塔,但我想你和我回去。你以后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夫君。”
“你是那位血族公主吧,你叫什么名字?”十一缓声问道。
“我叫笑晴。”她慢步走过来,双手捧上他的脸,柔声说:“安阳笑晴,我们血族唯一的公主。”
“靠男子的血维持你的美貌?你要我的血吗?”十一拉开她的手,沉声问道。
“啊,我不会再吸你的血,你是我见过的最君子的君子……”笑晴又往他身上靠,小声说:“我本来只想捉陶伊,取她精珠梅魂修炼,我知道她身边有你们两个,但没想到你如此迷人,让我一见倾心。”
“怎么,我应该荣幸吗?”十一低低地笑,手掌抚上了她的长发,温和地问道。
“你不必荣幸,但你也不会失望,我很美啊,不比她差。你可以忘了她,我会让你每天都开心的。”
“能让我开心可不是简单的事。”十一突然用力抓住她的长发,往后一推,语气陡然严厉起来。
笑晴未来得及反应,只见眼前一阵白光晃晃,寒风凛冽而来。勉强睁眼看,他站于白光之中,披一身白色盔甲,像天神一般。
“你……你是狐族,怎么能在这里用幻术?”她连退几步,揉着被他拉痛的头皮,惊慌失措地大叫。
“呵,你的锁魂阵锁的是妖,我可不是妖。我有人族天子血统,又有狐族至纯灵丹。这锁魂阵对我无用。我之所有不轻易用幻术,不过是因为遵守当年约定,安份地做一个人类。”他冷笑着逼近了笑晴,不屑地说道:“女子的美,不仅在脸上在眼睛里,还在心里。笑晴,你真的美吗?”
笑晴脸色大变,转身就要走。
才闪步,只见前面又多了个人影,龙皓焱。
“你没被机关挡住,我刚刚明明没有感受到你的气息。”笑晴大惊失色地说道。
“哎,笑晴,你是在山里关久了吗?大哥他为了陶伊,早把七魂六魄抽离出来,压在上神那里。他连人都不是了,在外面尚有人族阳气让你难以分辨,一进锁魂阵,又哪来的人的气息。”
“非人非鬼非妖非仙,你是疯了吗?一旦死了,你会灰飞烟灭的。”笑晴脸色难看至极,死死盯着龙皓焱。
“那又如何,我与伊儿能做这一世夫妻足矣,若我飞灰烟灭,自有她化灰为伴,浩瀚天下,择一树下相伴而栖,一样好。”龙皓焱傲然说道:“倒是你,费尽心思,建起锁魂阵,妄想得到她的梅魂,真是白费力气。”
“呵,是不是白费力气,那要看你们的能耐了。”笑晴一咬牙,扭头看向十一,恨恨地说:“给你路你不走,我会扒了你的狐狸皮。你尽管毁掉塔吧,我看毁了塔,你们怎么出去。”
她身形一闪,又从二人眼前消失了。
“走。”十一直接冲向她消失的地方,这都是障眼法,冲过去后,长长的暗道直冲外界。
龙皓焱发出信号,守在外面的侍卫直接毁掉了塔。高塔崩塌砸出的漫天尘土,让人好半天睁不开眼睛。铃铛声被崩塌声淹没,不一会儿,就惊动了整个锁香城。
人群不敢近来,远远地对着塌掉的塔指手划脚,议论纷纷。
云慕和月魂站在塔前,拧眉皱脸放下双手,取下了面具,用力扇开眼前的灰尘。
“啊,鬼……”有个妇人一扭头看到了她的脸,顿时吓得大呼小叫起来。
云慕飞快的把面具戴好,愤怒地瞪了那女人一眼。
妇人吓得连连后退,扯着大嗓门嚷,“塔倒了,里面女鬼放出来了!”
“喂,别胡喊!”月魂赶紧上前制止。
但女人尖叫起来,可不是一两句话能吓住的,她的嗓门像个大锣,一声比一声大,配着她那夸张的神情,不害怕的人都害怕起来了。
人群纷纷尖叫,往后疾退,拉开了和云慕的距离。
云慕气不过,索性取下了面具,扭过头,故意看向人群。
“这位姑娘只是生病了而已,你们乱喊个什么。”月魂挥了挥手里的长刀,不悦地怒斥。
“那是阴阳脸,被鬼吞了半只魂,她是游离在两界之间的半生鬼。快离她远一点,不然会被她吸了魂魄的。”有个老婆子拍着膝盖惊恐地大叫。
“混帐,你们全家都是半生鬼。”
云慕身形一闪,已到了那老婆子面前,挥手想赏她一耳光时,被月魂一把摁住。
“云姑娘何必与无知的妇人一般见识?”
“外面的人,都如此1;148471591054062欺人太甚吗?我都没伤害她们,她们为何如此骂我?”云慕又气又委屈,狠狠瞪了那些人一眼,拔腿就走。
不知道是谁,突然向她丢了一块石头,眨眼间,更多的石头和土块,鞋子统统丢向了她。
她愕然看着这些愚昧丑陋的面孔,眼泪猛地涌了出来。
月魂飞身上前,双臂伸开,挡到了她的身前,大声喝斥道:“还不快驱散这些无知的人。”
侍卫们回过神来,连忙上前驱散人群。但来的人越来越多,不明真像的人简直像发疯了一样,继续往里面丢石头。
“云姐姐。”从五彩池赶出来的女子们冲过了人群,把她挡在后面,挥起长袖,狠狠把前面的人群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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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了她们。”云慕咬牙说道。
“云慕,你若真下杀手,就真成鬼了。世人无知,你也要与他们一样无知吗?”月魂立刻上前来,用力摁住了她的手。
“姐姐,我们回去。”女子们围着她,愤怒地把月魂推开,“姐姐为了他们,现在性命朝不保夕,他们不谢你就算了,怎么还能纵容这些人伤害你?姐姐就不应该帮他们!”
“对啊,你这个臭男人,你知道我们姐姐只有几天的性命了吗?就是你们闯进了我们五彩池,害得我们姐姐即将阴阳相隔,你还说什么风凉话!”女子们把月魂围在中间,你一句我一句的大声责骂。
“怎么回事?”月魂愕然看着云慕,大声问道:“为何只有几天的性命?”
云慕不理他,转身就走。
“姐姐。”女子们追上来,心疼地说道:“姐姐,我们带了轿子,抬着你吧。”
“让我走走,看看风景。”云慕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
“外面风景不好看,不如我们五彩池。”女子四下张望一眼,大声说道。
“你们还要回去吗?”云慕停下脚步,抿了抿唇,轻叹道:“那是女子的墓,你们在那里会被关一辈子。外面很好,你们看看,除了密云树叶和花草,原来还有这么多美食美酒,美好的风景……我们世世代代守在那里,变得半人半鬼,其实有什么用呢?你们不要回去了,就留在外面吧。你看看你们的脸,多么漂亮,你们应该去找自己的生活,嫁人生子,平凡渡日。就算找不到如意郎君,姐妹们也可以相依相伴,行走江湖。”
“姐姐,不行,我们不离开你。”云叶扑过来,拉着她的手哽咽着说道。
“云叶你还不明白吗?五彩池已经毁了呀,慕容山庄一消失,进入五彩池的前路完全打开。你们不可能再挡得住闯进五彩池的男人们,与其在里面等着受欺负,不如早点出来。我以后再也保护不了你们了,都是我的罪过,让五彩池毁了,把大家的家弄没了。”云慕眼含热泪,哽咽着说道:“我已拖不过三日,你们何必跟着我?就让我安安静静地走吧。”
“姐姐。”女子们跪下来,嚎哭不止,“你让我们去哪里呢?我们只知有五彩池,别的地方,都不知道呀……”
“姐姐,和我们在一起吧,去哪里我们都在一起。”
“姐姐我们把五彩池再建起来,一定可以的。”
“外面的人这么坏,如此对待姐姐,我们怎么能丢下姐姐一个人。”
云慕泪水汹涌,拉起了云叶,轻声说:“可以的,你们都可以找到以后的家的。锁香城也好,哪里也好,都走吧。”
“不行,我们哪里也不去。”云叶用力摇头,死死握着她的手说道。
云慕一手掩脸,哽咽着说:“别这样,我不想让你们看到我化为枯骨……让我保有最后一点门主的尊严好吗?”
那样的死状很难看啊!
“姐姐……”云叶跪下去,额头紧紧触地,嚎啕大哭,“有办法的,总有办法的。”
“密云内功本就是自毁的功夫,我用了两次……我只遗憾……”云慕抿了抿唇,没把话说完。她只遗憾,在十一面前太凶巴巴了,只让他看到了她丑陋的一面。
她只遗憾,没能变成美丽的女子,让他看上一眼。
她只遗憾,生命短暂,那么多的美好,她都看不到了。
她只遗憾,原来爱情真的有美好的存在,而她却无福触碰。
月魂走上前来,想劝劝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云慕转头看他,微微一笑,小声说:“不要告诉他们,谢谢。”
不要让他知道,其实她第一眼见他,就很喜欢……他的眼睛好美,能容世间一切的光。他举手投足,那么优雅,让她总是想去模仿。就连他与她争吵,她都觉得很有趣……就这样吧,没什么事会比悄悄喜欢一个人更难过了吧?好在没人知道她难过,她不必装出倔强的样子来。
每走一步,如踩在烈焰刀尖,每一寸肌肤都剧痛无比。等她走上山巅,看到明天日出的时候,她的脚就会开始腐烂,她会坐在那里,一直看着太阳,直到化为白骨。
不会有人看到她死得那样难看!
生命,真的好短暂啊。
若给她时间,她会去再看看十一,悄悄地在他的衣袖上写几个字,我喜欢你。
少女们跪在原地,大哭着,齐声高呼,“恭送门主。”
她没再回头,一步一步走进了山路。
“臭男人。”云叶站起来,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月魂,又看向那些鬼喊鬼叫的妇人们,“闭上你们的臭嘴,再敢污蔑我们姐姐,打掉你们的牙。”
八卦婆们终于闭嘴了,嘀嘀咕咕地散开。
月魂眉头紧皱,他有令在身,不能去追云慕,而且她倔强,若被她发现他跟在身后,反而不好。
他叫过了一名侍卫,悄然叮嘱一番,让他无声无息地跟紧云慕,看她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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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和龙皓焱已经跟着晓婵进了山谷。
一扫之前的乌黑暗沉,此处有一片碧清小湖,看地形应该是用水灌进来的结果,此时水面已下沉,湖中有小鱼儿在自由游弋,四周全是盛开的绯色桃花。
这时候怎么会有桃花。
“这里的桃花终年不败,也不结桃,似永远停在春季里。”
笑晴坐在前面的石头上,冲他们二人挥手,不慌不忙地样子,脸上的面具也取下来了,露出她自己美艳的脸。
几栋木屋建于一边,屋檐上悬着红色的灯笼,绿色的琉璃风铃,风一吹,叮叮当当地响。
“我在这里住了十年呢,去年才去了慕容山庄,这是我的屋子。”她跳下大石头,指着前面一座小木屋笑道。
房间里布置得像普通女儿家的屋子,院中有女仆守着,皆穿绯色薄纱,隐隐露着纱下风景。
她们好奇地围过来,上下打量着兄弟二人,不时窃窃私语一番。
“还不退下,吓着本圣女的十一哥哥,快些去准备晚膳,本圣女要和十一哥哥,还有龙哥哥一起赏谷中奇景……两位哥哥,不如我们明日再拜堂吧。进了我这里,可就出不去了哦,不如就收了心思,与我在这里山谷中长伴。”
十一不露声色地转过头来看她,她此刻表现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哪里能和那个吸血不眨眼的女魔头联系起来呢?
“我去换身衣裳,让你们瞧瞧,什么才是美人。”
她笑笑,快步走进了屋子。
兄弟二人相视一眼,四处打量谷中地形。这里有天险,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光滑如镜,根本无法上去。地道已经被炸毁了,所以她才有胆量说他们出不去了。
笑晴坐在梳妆镜前,从妆奁盒里拿出一朵绯色绢花,别在了她的发上,然后转过头来看向窗外,冷冷地问:“为何本主进来时,发现谷里乱七八糟的?”
“朱娘挑衅晓婵,被晓婵杀了,晓婵也死了。”一名婢女匆匆上前来,小心翼翼地答话。
“废物。”她脸色一寒,飞起一掌,甩在婢女脸上。婢女被打出老远,满口牙掉了个精光,咬着满嘴的血不敢出声。
“明天我戴这个好不好?”她又从盒子里拿出一朵绢花,慢吞吞地问另一个女子。
“很漂亮。”那婢女吓得瑟瑟发抖,赶紧回话。
“哼,吃了它。”她一转脸,冷冷地盯着那婢女。
“这……这……”婢女脸色一白,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连声求饶,“主人,这花上有毒啊。”
“吃了它。”笑晴俏脸扭曲,一手掐住她的脸,把花往她嘴里塞。
眼看着婢女脸色变成青紫,污血从眼睛和嘴里流出来,哈哈大笑起来。
“废物们就应该如此死。”她推开婢女,双手轻轻一抬。
快吓死的另几名婢女赶紧上前来,捧上了净手的花水,香膏,伺侯她净手。
她慢吞吞地洗了手,重新梳了头,抹上了头油,戴上了花。又找了身娇红颜色新衣裙穿上,轻摆腰肢往门外走。
他们兄弟二人就站在桃花树下,正盯着她看。
“我这桃花香,还没有男人能抵挡得住。”笑晴眼神一寒,小声说道:“不过他们二人居然能站这么久,还真是古怪。难怪对他们无用?”
“再看看吧。”婢女赶紧小心回话。
“拿桃花水来。”她扬了扬细眉,换上一副温柔的神情。
婢女立刻捧上了一只碧色瓷壶。
她一仰头,喝了一大口,淡淡地说:“我就不信,拿不下这两个男人。这世上就没有男人能逃过我的美。”
“是。”婢女胆战心惊地点头。
此时有人过来,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她脸色一变,冷酷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千真万确,晓婵逃了。”那人点头,轻声说道:“朱娘死了,但晓婵应该还在谷中。”
“小心搜,别让她见到十一。”笑晴把壶往后一丢,迈过门槛,慢步走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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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二人抬眸,看着她缓步走近。
笑晴靠近了十一,往他的身前靠了靠,手指抚过他的衣袖,柔柔地说:“我要去办点事,你们不要乱走,除了这片地方算是安全。那外面的女子都是血族的人,会喝血,尤其是男人的血……你们两个三头六臂,也躲不过的。”
“晓婵呢?”十一推开她的手,冷冷地问道。
“我去帮你叫她呀,你们作别,然后和我成亲。”笑晴掩唇笑笑,眸子里杀机一闪,转身就走。
十一想跟上前去,一个黑衣人就拦住了他,冷冷地说:“请留步,圣女吩咐,二位公子不得踏出林子半步。”
“若我非要踏出去呢?”十一挥开他的手,大步往外走去。
黑衣人立刻拔出刀来,再度拦到了他的前面,“请不要再往前,前面桃林是圣女禁地,擅入者死。”
“再不让开,死的会是你。”十一手指捏住刀尖,狠狠一扳,那锋利的刀居然化成了缕缕青烟。
黑衣人骇然地看着他,似乎是没想过他居然有这样的功力。
他不敢再拦,眼睁睁看着龙皓焱和十一直接走进了桃林、桃林中花太香,不似寻常桃花,林子太密,遮住了林子外一切景致。水声孱孱往前,但又看不到水在何处。
二人一直往前,终于看到了走到了那方小湖的另一端,这里有一块月亮型的大青石。说要出去叫晓婵的笑晴此时正坐于青石上,一身衣衫褪尽,长发垂到水中,耳边攒着那朵丝绢花,而身上却不着一缕,身体白得像玉。
龙皓焱皱了皱眉,转过了身。
“你们闯进来,是要和我共浴吗?”笑晴转过头来,盯着他看。
“你的桃花香对我们不起作用。”十一冷淡地说道。
笑晴笑容僵了僵,直接站了起来。
“你的身体也不漂亮,你若非要给我们看,我们也就勉强看看。”十一的声音愈加冷酷。
“你……”笑晴的笑容完全消失了,愤怒往他面前走,“你好看看,哪里不漂亮了?难道我不美吗?比晓婵,甚至比陶伊……”
“你比得过她们吗?从骨子到外,都有一股子黑气,丑得很。你甚至比不上云慕的万分之一。”十一低眸,盯着她的眼睛,不屑一顾地说道。
“什么,那个丑女?你瞎了吗?”笑晴尖叫道。
“她比你真诚,从未欺骗过我,至少她不会编出另外的身份和名字。”十一认真地回答她。
“谁说她没有编出身份?你以为她是谁?”笑晴当即就尖叫起来。
十一看着她,一脸平静地问:“她是谁?”
“她也是血族人,我的小表妹。”笑晴冷笑道。
十一拧了拧眉,淡淡地说:“那又如何?”
笑晴的表情越来越惊愕,不解地问他:“你什么能这样平静?为什么不感觉到愤怒?她也是血族人哪,和我没什么不同。”
“因为她自己并不知道身世,而你,明知是她的亲表姐,还要故意安排云影去暗害她。她虽丑,可是她并不出谷害人。我已经查清,谷中悬的白骨,都是试图闯谷,侮辱谷中女子的败类。她性格虽然暴躁,但是她的心很善。笑晴,你明明可以饮牲畜之血保命,却要为了练魔功,维持你的容颜,大肆去吸人血、害人命。”
笑晴一挥手,冷笑道:“管得真多啊,总之进了我这里,别想出去。”
“你困得住我吗?”十一忍不住发笑。
“我困不住,但我能让晓婵和陶伊困住你们。”笑晴娇笑起来。
“你还真不知廉耻。”龙皓焱听到陶伊的名字,扭头看她,见她还是身无一缕,就这样大咧咧地着着,不由得怒从心中起。
“你们知道个屁。这里叫暮谷,我师傅也是云慕的师傅。我和云慕都是她栽培长大的。师傅不甘心被困在谷中,所以一直想利用我们血族的人,让她不再受五彩池的禁锢。所以她悄然建起了这里,云慕被她挑去留在五彩池,好牵制我们的族人。可惜那老东西不经咬,我一口就吸干了她的血。之前我不知道如何进入五彩池,直到云影那蠢货偷溜了出来,被我给逮住了……行了,我也就告诉你们这么多,我真要去办事了。”
笑晴冷冷一笑,转身跳进潭水里,不再理他,径自潜进了潭水深处。水面上鼓起一串水泡,紧接着潭面上便开满了白莲,青碧的叶子,一片挨着一片。
“先找晓婵,这女人太恶毒,只怕晓婵不好过。”十一转身往林子外走,一把抓住了一个正站在旁边的女子,掐着她的咽喉厉声逼问她晓婵的下落。
“我等只是下人,没资格过问这些,公子饶命吧。”女子吓得瑟瑟发抖,没一会儿翻着白眼晕过去了。
“行了,没用的。她敢让你我留在这里,一定有她的用意。”龙皓焱拧拧眉,慢步走向木屋。
暮谷的白天很短,夜来得特别早。
二人也辩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谷中陷入了黑暗,只有小潭上的莲花承载着月光,静静开放。
那些女婢们嘻嘻笑笑地站在不远处,朝他看着。一个个衣衫半敞,露出里面的春光,不像养在深谷中的女子,倒像是走进了勾栏院中。
“二位公子,用膳了。”
有个女子冲二人招手,他们相视一眼,走了过去。
一张八仙桌,摆满精美的菜肴,五名貌美的女子正侯在一边,他一进来,便紧拥过来,服侍他坐下,为他倒洒,装饭,十分殷勤。
“公子,此乃桃花酒,您品品。”
那女子俯过来,红唇微嘟着,要喂他喝酒。
十一从她手中接过酒杯,闻了闻,和林中的桃花香一样,是能勾起男人青欲的。
这些女人,也不怕笑晴发怒?
那女子媚眼如丝,手又勾住了他的肩,贴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
“公子莫害怕,只要公子承诺会助我们姐妹一臂之力,逃出这暮谷,我们姐妹今后都是公子的人。我们自小在这里长大,喝桃花酒,以桃花香沐浴,在榻上,绝对比寻常女子更让人消魂,二位公子会如同到了天堂。”
她一面说,一面拉起了十一手,扣到她的心口上。
她果然绵软,又富有弹性,确实是犹物。
十一厌恶地撤回手,冷笑道:“你们要我助你们一臂之力,你们就不怕新教主杀了你们?”
女子媚眼如丝,笑着贴紧他的手臂,娇滴滴地说:
“其实她算什么教主,不过是趁教主闭关练功,勾|引了华总管,联手偷袭了她,这才得手,如今教主不知所踪,她就占地为王,让我们姐妹臣服于她,可凭什么呢?我们都同时进谷,谁也不比谁高贵。她既可以那样做,我们也可以。她才吸过了血,必须要吐纳归息,此时就在潭底的密室里练功,只要公子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一定会回报公子。”
“哦?偷袭?”兄弟二人这才知道笑晴沉下潭底是做什么去了。
“今日是月圆,子时她的功力最弱,所以一定会躲在潭底密室。公子,帮帮我们吧,她只是一个美人来伺侯你,只要你帮了我们,我们可是五个,给你五倍的快乐。”
“可如何才进密室?你们都知道么?可别闯错了地方,枉送了性命,那就可惜了你们这些美人儿了。”十一沉吟一会,故意说道。
“我自然知道啊,我以前是教主的近身侍女,教主练功,我就得一直守在潭边,如何进去我当然知晓。”
她见十一一脸怀疑,便继续说:
“小潭有一处水浅,月光可透进去,月光落下的地方有块凸起的石头,你往左旋转三圈,就能打开石壁。游进去七米处,有一个洞口,钻进去,那边就是石室。”
“你果然知晓,那为何不自己去做,要拉上我呢?”十一低笑起来,盯着那女人的眼睛。
女人拧拧眉,不悦地说:
“我们武功不敌她,当然不敢去。二位公子不是凡人,一定能旗开得胜。”
女子一面说,一面往他身上靠,抬着手想去抚他英俊的脸,一双桃花眼里邪光直闪。
随着她的靠近,其他五个也褪尽衣衫,围拢过来,个个厚颜无耻。
“公子,奴家还是完璧呢,每日以桃花水来清洗这里……公子用手指试一试,便知是否真是销魂极乐的世界。现在才亥时一刻,我们还能尽情欢乐一番。”
那女子拉着十一的手指,居然让他去探她那里。
十一脸色微变,端起了酒杯,往她的脸上一倒,看着酒水下淌,才冷冷说:“总得试试你们的诚意,告诉我,酒有没有毒?”
女子连连摇头,否定。
“当然没有,奴家把命交于公子手中,坦诚相待,又如何会害公子?”
“那你们先喝吧。”
十一说着,又端起了酒坛子,放到鼻下一闻,袖口不露声色从坛口滑过,无色无味的药从他的指尖滑进酒坛,入酒即化,不留一丝痕迹。
他亲手执坛,往碗中倒酒,推到了几名女子面前。
“那我们喝交杯酒?”女子又问,笑得妖媚。
“快喝。”十一脸色一沉,不悦地低斥。
女子见他面色不善,不敢再闹,仰起头,一碗美酒倒进了嘴里。
龙皓焱一直安静地坐着,若是寻常男人,遇上这样的阵仗,或者真会把持不住,可惜他们……实在见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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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暮谷是不允许男人留下的,所有侍卫都待在荆棘林外。其余的女子都已回去休息,灯笼的光映在空寂的谷中,显得有些阴森恐怖。
二人悄然下水,慢慢地往月光所及之处游去,依着那女子之言,潜到石块之处,左旋三圈,果然有个洞口出现。
他拿出夜明珠照亮,小心地往里面游去,才进去,身后就传来洞口关合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继续往前。
水中有水草,飘浮着,甚是缠人,还有小鱼小虾游过。
七米之后,果然是那个洞口,爬过去,便没有水了,是一个偌大的石洞,他跳下石洞,左右环顾着,只见正中间的石壁前,立着一尊一人高的女子石像,眉目森冷,下巴削尖。身上却穿着极难得的滇南锦裙,裙上绣着两株怒放的牡丹,相依相偎。
往左,是那女子所说的密室,青石壁门紧闭着,也不知司徒欣柔是否在里面。
十一掐着时间,要等子时时分,笑晴功力最弱的时候,才能一击即中。
轰隆隆轻响,慕容安定突然又听到了声音。
他连忙闪到石像后,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笑晴正拎着一只小灯笼,面色苍白地出来。看来,她自是体力不支之时。十一手指一弹,一枚小石子飞出去,击破灯笼罩子,打断了烛芯。
“谁?”笑晴立刻紧张地问道。
悉悉索索的响动过后,她又点着了一盏烛,警惕地打量四周。
“谁在外面?”她的视线投向十一站的地方,慢步走近。
“你这里,不怎么样嘛。”十一闪身过去,猛地扣住了她的咽喉,把她摁到了石壁上。
“你……你们怎么进来的?”笑晴大惊失色。
“你为人狠毒,你谷中的女子都不肯为你卖命了。”十一眯了眯眼睛,冷酷地说:“把晓婵交出来,我留你一个全尸。”
“呵,有本事自己去找啊。”笑晴张狂地笑了起来。
此时突然间有阵阵巨石响声从外面传了进来。
“怎么回事?”笑晴的脸色陡然变得更难看了,“这群贱婢,竟然想填平小湖!我要出去杀了她们。”她突然出手,击向十一的眉心,身形一闪,大步往前冲。
“你看看你,众叛亲离,还不思悔改。”十一打开她手里的短剑,扣住她的手腕重重往石壁上一掼。
笑晴骨头断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她咬牙笑笑,手往石壁上一拍,立刻弹出一个机关,她往上一踩,直接被机关弹出了小湖。
外面很快响起了惨叫声。
“你这群贱人,竟然敢背叛我,怎么,真以为自己能爬到我头上当主子。”她站在湖畔,一手拎着一个女子的头颅,凶狠地瞪着眼前吓得瑟瑟发抖的女人们。
“与我们无关,都是她们几个,我们是被迫的。”女人们连声求饶,把罪责都推到了陪十一喝酒的那五人身上。
那五人自知是逃不脱了,索性挥剑扑上,厉喝道:“你到底有多厉害,今天就杀了你。”
笑晴狂笑,将手里的头颅丢出去,重重地砸向扑来的女人。一声惨叫之后,那女人重重从半空跌落下来,没了气息。
“想和我斗,你们有这能耐吗?冰水珠在我手上,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她一张嘴,一颗冰蓝的珠子浮在半空中,受她的指挥,散发出冷冽的寒气。
这就是五彩池丢失的那颗珠子!没有了这颗珠子,五彩池里弥漫着一股暴戾之气。
“圣女,陶伊带来了。”去客栈捉人的女子回来了,把陶伊往地上一丢,大声说道。
“吊起来,把鳄鱼放出来。”她抓紧珠子,张狂地说道:“我要取出陶伊的梅魂精珠,从此天下无人能反抗我。”
“二位公子,我们已经把你们的心上人带来了,就吊在湖上,用鳄鱼伺候着呢,出来看看吧。”笑晴冲着湖中嚣张地大笑。
“真是会作梦啊,冰水珠还给我。”云慕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笑晴猛地转头,只见几道身影从一众女子身后扑了出来。是云慕和晓婵!
晓婵在路上遇上了上山去等死的云慕,云慕这才知道原来五彩池后面还有一个暮谷!二人制服了那些红衣女子,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将计就计,带着陶伊返回此处。现在跟在二人身后的,全是五彩池的姐妹。大家都是第一次知道,隔着五彩池,还有这么一处地方,有这么一群红衣女子。与她们不同的是,这些女子个个容貌完好,美艳如花。
“哈哈,正好,你这个丑女也活够了吧,送你去死。”笑晴双手张开,仰起脖子,一声尖啸。
谷中顿时回音阵阵,震得那些女子耳中鲜血直流。
“确实会作梦。”龙皓焱和十一从水里出来,他稳稳地抱住了被抛向湖中的陶伊,落回岸上。
笑晴拧了拧眉,往后退了两步,恨恨地说:“怎么会困不住你们?你们怎么上来的?”
“笑晴,你怎么会觉得这天下有困得住我们的事呢?”十一卷了卷头发,双臂缓缓张开,淡淡的白雾顿时在谷中弥漫开来。
“你想动幻术,你们与上神有契约……”笑晴惊恐地大叫道。
“但是,你活生生把这里变成了非人界所控制的地方,我们和上神所约定的只是不在人界动用幻术啊。”十一轻蔑地看着她,不屑一顾地说道。
“你……”笑晴立刻放出冰水珠,集中精力与他对抗。
“放弃吧,你怎么可能斗过我呢?”十一手一挥,冰水珠直接飞向了小湖。
“还给我。”笑晴飞身扑上,在快接近冰水珠的时候突然往回,手中一把暗器打向了晓婵。晓婵站得最远,只有云慕和她站在一起。
“让开。”云慕推开晓婵,暗器悉数打进她的右肩,她摁着左肩,扭头看了一眼晓婵,长剑出手,刺向笑晴,“我们五彩谷门中之事,我来解决。”
就算救人,她也要犟到以责任做伪装。
“丑女,你是我的对手吗?你两度用了密云内功,不过两三日就会化为枯骨了,还想在我面前逞强。”笑晴气势汹汹地挥着利剑,剑剑直逼云慕的眉心。
她声音尖厉,让岸上的人听了个清楚。
“呸,你有多美,心肝肠肚全是黑的。今天就挖了你的黑心肝,让你去死。”云慕憋着一口气,双剑耍得银光直闪,让人睁不开眼睛,剑剑直逼笑晴的死穴。
“你能赢我?”笑晴猖狂大笑,一招比一招凌厉。
十一脸色一变,跃身而起,一掌劈中笑晴的肩头。笑晴脸色大变,在跌出去的时候,又是一把暗器击出。
“裂魂碎雨针,小心……”云慕脸色一变,双臂抱住了十一。
暗器打入她的后背,拧了拧眉,飞快地松开了双手。
“云慕。”十一接住她往下坠的身子。
云慕眼中一红,飞快抬起右手,挡住了漆黑的右脸,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我喜欢你……”
看着她嘴一张一合,十一的心一沉,抱着她回到了岸边,轻轻地放到草地上。
云慕已经耗尽了气力,拼着最后一点灵元来到暮谷,说得好听,是为了处理谷中之事,实际不上,不过是想再看十一一眼。
她痴痴地看着十一,手固执地掩在右脸上,唇角微微一扬,眼中的光慢慢消散。
“云姑娘。”晓婵跪坐下去,手推着她的肩,想唤醒她。
十一闭了闭眼睛,再缓缓睁开。手掌覆盖在她的手背上,低低地说:“云慕,你这是做什么,非要在我心里刻上一刀吗?你我以互相看不顺眼开始,为什么不能这样结束?你这样刻上一刀,再闭上眼睛,置我于何地?”
云慕清亮的眼睛里缓缓涌出一汪晶莹的泪,那些光,完全消失了。
“姐姐好走。”
“门主好走。”
少女们围过来,跪在她身边,哭着为她送行。
十一从怀中拿出锦帕,覆在云慕的脸上,扭头看向落在鳄鱼背上的笑晴。若不是她心狠手辣,野心勃勃,取走了冰水珠,云慕不会被迫出谷,更不会丢掉性命。若不是她设下锁魂镇,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困了如此长的时间。
谷外那些无辜的男人,都是被这个女人吸光了血,丧了性命。
她简直是一个恶魔一般的存在,漂亮的皮囊下面,滋养的是一副丑陋的灵魂。
笑晴也自知情势不妙,转身就逃。
前面白雾重重,渐渐聚拢,化成了一只巨大的十尾白狐,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龙十一,你别逼人太甚,放我出去,我让你们出谷。”她转过身,尖声大叫。
“你不是很有本事吗?请啊。”晓婵怒斥道。
“喂,你给我让开,一个无盐女,还想在我面前张狂。”笑晴冷笑,挥起双剑,往水中跳去。
“平了这湖。”十一袖子一挥,白狐尖啸一声,十尾卷起两边的巨石,往湖中砸去。
鳄鱼群被砸散了,莲花被砸得零乱不堪。水花飞溅四起,岸边大树也往湖中砸去。
湖水哗啦啦地响,笑晴的身影从小湖另一头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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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眼中寒意陡现,一挥袖,白雾再度凝成一只白狐,尾巴往前一甩,卷住了笑晴,把她高高抛起来,再重重地摔出去……笑晴在空中翻滚几圈,拼力挣扎,想脱开白狐的巨尾。
十一杀机已起,什么契约规矩,此时统统都不要了,只想立刻取了这女子的性命。
“师傅,让我来。”晓婵见状大急,赶紧持剑上前,撞开了十一,迎向笑晴。
笑晴一头长发全散开了,琥珀一般的眸子冰寒,脸色白得像刚下了一场冬雪,连唇都是白的。
“丑妇,你也想和我争?”她一咧嘴,脸颊狰狞,怒声挑衅。
“丑?我看你还不及云姑娘一根头发,给她提鞋也不配。”晓婵长剑挽出密密剑花,每一剑都直刺笑晴的脸。
一缕又一缕的黑发被晓婵的利剑划断,不多会儿,她一头秀发被晓婵削得七零八落中,丑陋不堪。
“该死的,我要杀了你。”她索性撕开了已湿透的牡丹裙,狂暴地扑向晓婵。
晓婵闪身躲开她,又是几剑挥上,一剑正从她的脸颊上划过,顿时血肉翻开,鲜血淋漓。
笑晴最爱自己这张脸,被晓婵毁了,顿时狂不可遏,嘶吼咆哮,手中双剑舞得更快。
晓婵被她逼退了几步,差点被她所伤。
“剑气合一。”十一沉稳的声音从湖岸传来,一字一字地念口诀教她。
晓婵定了定神,再度迎向笑晴,利剑又一次划破了她的脸,在她脸上形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十字架。
笑晴尖叫着,一手捂着脸,疯狂地大叫,“你把我的脸划成这样,划成这样……”
“这样才配得上你的黑心!”晓婵厉斥一声,长剑疾疾如风,在她的眉心上划了个丑字!
笑晴踉跄着退到湖边,一低头,只见一汪清水里,她的脸狰狞可怖,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长啸,形如癫狂。
“我要把你锁在这里,让你日夜面对自己的丑面,不死不得出。”十一手指在身前合十,再往前一弹,五根永不会断的钢索锁住了她的四肢和腰,一头深深钉入岩石深处。
笑晴拼命地挣扎,但铁链却越挣越紧。
“就算你断了四肢,你能把腰一起砍了吗?”晓婵收了剑,轻蔑地看着她说:“你的本事还配不上你的野心,居然想打梅魂精珠的主意!活该你在此永远面对自己的丑脸。”
“呸!”云慕身边的红衣少女上前来,往她身上用力吐口水。
“我会天天来强迫你吃下东西,给你上药,让你永远不死。”云影仇恨地瞪着她,大声说道:“我还要在你四周立起镜子,让你每日与恶鬼为伴。”
“你们敢!你们……”笑晴疯狂地尖叫,疯狂地摇头。
“师傅。”晓婵走回十一身边,收了剑,抬眸看他。
他正看着躺在花丛里的云慕,眼睛一眨不眨。
“师傅?”晓婵摇了摇他的手臂,温柔地唤他。
“哦,走吧。”
十一收了白雾,手一挥,桃花瓣如雨一般纷纷扬扬落下,落在了云慕的身上。她的身体浮了起来,慢慢地跟着十一往前移动。
“师傅这是带她去哪里?”晓婵惊讶地问道。
“送她回五彩池。”十一稳步向前,沉声说道。
龙皓焱把陶伊放在地上,手指轻抚过她的额心。
“不用多久,就会好了。”云影过来跪坐下,轻声说:“姐姐最后一次出谷前曾经和我说过,若她有事,让我继续为皇后把蛊取出来。蛊由锁魂阵控制,如今阵已破,控制蛊的力量减弱,只需要在每日正午,用金针在十二大穴位上注入正阳之气,不出十日,就会完全好了。”
“那就多谢。”龙皓焱把陶伊抱起来,大步往谷外走去。
阳光明媚,满谷芬芳,出了暮谷,就是人间繁华天。
笑晴的咆哮声渐渐小了,渐渐消失,渐渐地只有鸟语啾鸣,蝉鸣蛙叫的动听声响,只见小兽奔跑,花开正好……
一场秋雨过后,院中的水仙悄悄绽放出白色的花骨朵。
陶伊把一只巴掌大小的玉骨盆放到桌子上,盆子里面是七彩水晶土。一朵晶莹剔透的花朵种在里面,碧油油的叶子在风里轻轻地摇。
“这是什么?”晓婵好奇地问道。
“你猜?”陶伊微微一笑。
“什么宝贝?”晓婵凑过去,吸了吸鼻子,闻到一阵奇异的芬芳。
“这是重生花。”陶伊拿起玉瓷盏,将早晨收集的露珠倒在花瓣上。
透亮的水珠从叶子上滚落,跌在水晶土上,滋滋地冒出一阵淡雾。重生花被雾气包裹,最外面的几片白色花瓣轻柔展开。
“真漂亮!但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重生花。”晓婵惊喜交加,小声说道。
“重生花长于人界和冥界之间……”
“那不是彼岸花吗?”晓婵更加不解。
“不是,彼岸花只是渡生魂去冥界。重生花是把生魂从冥界带回来。”陶伊抿唇笑笑,扭头看向十一。
十一的脸色已经微微变了。
“你这个傻瓜,你居然去冥界。”
“哪一界也拿我没办法呀,哪里是我不能去的?我向鬼差讨回她的魂魄,赠他一坛梅香露,让他过过瘾。冥府不差这一缕魂,他没损失,但我收获却大了,我可以让我们十一弟重新开心起来。”
陶伊笑着转头看向眼前的小花,轻声说:“我已经把她的魂种进这花中一个月了,没让你知道,给你一个惊喜。”
“你是说……云慕的魂在这里面?”晓婵讶然问道。
“对啊。”陶伊眉眼弯弯,看着重生花说道:“你们放心,她只是暂时沉睡。我把她的魂种进这朵花里,等百年之后,花魂凝聚,她就能重生了。那时,你还在,还能重遇。”陶伊拉住了十一的手,让他轻轻去碰花朵柔软的花瓣。
花瓣轻轻地舞动,含羞带怯地收拢,好像是云慕正在听他们说话。
“她听得到?”晓婵惊讶地问道。
“云慕你苏醒得这么快吗?”陶伊也很惊讶。
花朵不动了,安静地歪着小花,任风吹来,细雨飘来,只这么静静柔柔地看着十一。仿佛天生间,她的生命里从此有十一这一个人的存在。
有些缘份,总是来得如此突然,让人猝不及防,你才闻到它好闻的气味,它就静悄悄地走开了。好在,有些人会懂得飞奔过去,追向他的缘份,那么,一切都不算太晚。
晓婵凝视了十一好半天,轻轻地说道:“师傅和陶伊,你们都是不死不老之身。而我不知道还能陪师傅多少年,或者哪年我先走了,而师傅能与云姑娘相逢,师傅身边有她陪着,也不寂寞。”
“不会的。”陶伊拉住晓婵的手,轻笑道:“若有那日,我也把你种在重生花中,年年岁岁,这样轮回,我们就不会分开了。”
十一别开了脸,没让两个女子看到他眼底那一丝悸动和欣喜。
十一,他真是一个心底柔软的人,他就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永远永远不分开。现在他身边又多了朵小花,百年之后,云慕重回,他一定会给她一张漂亮得不得了的脸,补她这一世受的罪,经历的苦。
“嗯,我和夫君做了个决定。”陶伊双手在身前合十,笑着看十一。
“什么决定?”十一脸拉长,不悦地瞪她,一准是要回去了!
“他决定让位于龙寒江。”陶伊轻声说道。
“什么?”十一和晓婵都一怔。
“龙寒江无子嗣,立我们的儿子为太子。”龙皓焱缓步进来,收了伞,抬眸看向三人。
雨水从伞上往下落,在他脚边滴答成一团水渍。
“哦。”十一假装平淡,躲在身后的双手,两个大拇指高翘,做给桌上的重生花看。
重生花摇晃了几下,仿佛在笑。
“然后呢?”晓婵一手靠在桌沿上,笑着问。
“然后去给你找夫君吧,十一他不开窍,你别守着他了。”陶伊故意说道。
“我啊,我就想守着他。”晓婵抬眸看十一,羞涩地一笑,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一抹红晕。
十一干咳,转头走到窗边去看雨。
“时光好短,请君珍惜。”陶伊轻轻地说道。
“短吗?我们都是不死之人,会在这人间一直走下去,不知道会走到什么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活得不耐烦了。”龙皓焱走到十一身边,和他一起看外面。
“对啊,天天面对同一个女人,好腻!”
“听说街角新开了一家奉玉楼,里面的姑娘又美又软,又白又娇。”
“真的吗,那我们快走。”
二人转身就走,压根不看陶伊气歪的小脸。
“不怕不怕,东边街角有一家灯笼坊,里面可都是俊秀小生,会唱戏,会作诗,会弹琴,会捏脚。”晓婵立刻站起来,拉住了陶伊的手。
“还有这样的好地方吗?”两个男人扭过头来,阴恻恻地问。
“对啊,可想与我们同去”陶伊笑吟吟地问。
“哼,平了那里!”龙皓焱冷笑。
半个时辰之后,两个高大的男人被一群三到五岁的男娃娃围在中间,一只只小手在他们身上拉扯来去。
“什么灯笼坊,就是启蒙私塾!”十一气急败坏地说道,有个小娃娃正冲他的脚撒尿。
“不然你以为是什么地方?我决定在这小镇子上留段日子,给你们二人找了份工作,在这里教他们念书识字。”陶伊慢吞吞地说道。
“什么?谁要在这里工作!”两个男人转身就想跑。
“不要跑,不要跑。”晓婵赶紧追着喊,“我们话都放出去了,你们教过的孩子一定能考上头三甲,每人入学的银子都是一千两啊。他们的爹娘可都不是小角色,都很难缠的啊!跳出来能骂翻三条街的赵三娘,你听说过吗?她家有三个小子在这里啊!你们不能跑啊。”
“快快快……”两个男人脚底抹油,越跑越快。
陶伊气定神闲,坐在棚下和几个小娃娃翻线玩。
她在这里,那两个人能跑去哪里?不出一个时辰,两个人就能乖乖地滚回来!
日子真美好啊!她笑吟吟地看天空,细雨也是这么可爱。
她爱死了她身边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