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莞尔并不是擅自和德国驻日本大使馆武官尤金.奥特上校接触的，他是奉了他的顶头上司参谋本部次官东条英机中将的命令和奥特上校保持联系的。

而就在石原和奥特的会面结束的时候，东条英机本人刚刚在飞机场接了个从德国远道而来的朋友，日本驻德国大使大岛浩中将。大岛浩的父亲是两任陆军大臣的大岛健一中将，因为曾经在德国留学所以就成了个“德粉”，而且还把长子大岛浩也教成了个德粉。

大岛浩因为出身将门，也就顺理成章走上了从军的道路，而在陆军士官学校中他和比他高一届东条英机混成至交好友。不用说，这位大岛浩也是统制派的核心成员之一了。

东条的汽车行驶在东京的马路上，现在正好是工厂下班的时候，一堆堆的男女工人们领着饭盒，拖着疲惫的步伐行走在狭窄的人行道上，一张张麻木的面孔上流露出来的除了千百年来一贯的逆来顺受，还有那么几分对世道的不满。他们的衣服都很破旧，身材也很消瘦，显然过得很不好。大岛浩突然想到了他在柏林和德国其他地方见到的工人，他们都是气色红润，精神焕发，穿的衣服也非常体面，看上去就好像是个日本的店主或是地主那样。

街道边上几家商铺前排着很长的队伍，也不知道是出售什么的，不上领着饭盒的工人也不回家，直接就去排队了。

“那一定是卖米的铺子，”东条看着大岛浩在打量排队的人们，于是就说，“因为‘西北方面’的形势不好，再加上欧洲战争的影响，米价一直在涨。今天一定是结薪水的日子，拿了钱的工人就都来买米了……实际上米有的是，就是一帮奸商在趁机炒卖。”

“国内的情况还不是很好啊……”大岛浩感慨了一声。

旁边的东条却笑了起来，“大岛君，你在德国呆太久了，忘记日本是什么样子的了？日本一直都是这样，有什么好不好的，只是你不在的这几年……有点乱。”

不是有点乱，而是很乱！当东条的汽车驶入了三宅坂台地时，大岛浩终于切身感受到了“乱”的含义。陆军大臣官邸前戒备相当森严，不仅有背着步枪的士兵在大门口站岗，而且官邸的门窗也用钢条加固，在官邸顶层的平台上似乎还有个机关枪火力点，官邸周围还有排着队的士兵往来巡逻。

“2.26以后就一直这样吗？”大岛浩低声问。

“一直是这样，”东条苦笑，“哪里敢松懈？那些家伙（指2.26事变后被捕和处决的人）在民众和下级官兵眼中可是志士啊，他们要诛杀****，要昭和维新，要让大家都日子好过一点。”

虽然日本也被苏联指为法西斯（现在德国是苏联的社会主义兄弟），但是日本人的日子过得远远不如意大利人。

按照发动“2.26事变”那些人的说法，自明治维新以来日本经济所取得的巨大成功，都被财阀和政客勾结着瓜分了，而底层的民众一无所获！而以政变打倒****（财阀和政客），进行昭和维新，按照北一辉（算是日本国社理论家吧）的理论改造日本，就是这些“志士”们的理想。

现在志士虽死，但是他们的思想却深入人心，这让日本的上层人士感到非常恐惧！

“可是光靠这样也不行啊……”大岛浩很想提出用国家社会主义改造日本，可是他转念一想就知道不行——国社也是社会主义，日本的财阀和政客们是不会喜欢的。

“的确不行，”东条看了看大岛浩，苦笑道，“但是想要改造日本也是做不到的，那些人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德国能出现国家社会主义，也不是单单出了个希特勒，而是长期社会主义运动积累的结果，而日本在几十年前还是一个典型的中世纪封建国家。

“那我们怎么办？”大岛浩皱着眉头问。

东条英机笑了笑：“当然是向外寻找出路了！”

靠统制派一味压制是维持不了太久的，如果没有一个可以转移社会矛盾的出口，激烈的革命早晚会出现在日本！而对外扩张则是一个转移国内矛盾的办法。

“向外找出路？”大岛浩仿佛明白了什么，连忙问，“是南进吗？东条君，南进是唯一的出路！英法外强中干，根本打不过德国。法属印度支那、缅甸和马来亚将都是帝国的囊中之物。”

这时汽车已经到参谋本部的所在地。和陆军大臣官邸前一样，参谋本部前同样戒备森严。东条的汽车直接开进了院子，在一栋高大的西洋建筑前停了下来。

“大岛君，”东条英机笑着对自己的老朋友说，“有不少朋友听说你要从德国回来，都想要见面。都想听你讲解欧洲战场上的事情……今天我就把他们聚集到了参谋本部，你有什么话，就和大家一起说说吧。”

……

“……德国陆军之强大是前所未有的，在欧洲乃至世界绝无对手！包括我帝国陆军，也绝非德国陆军之敌！因为德国陆军乃是和世界各国陆军完全不同之军队，他们已经完成了一场军事革命。从单纯依靠人数和火力之旧式陆军转变成了将强大的火力、坚固的防御和高速机动结合在一起的无敌陆军！一旦旧式陆军的防御被德国陆军所突破，那么随之而来的将是不可避免之崩溃。因为结合了高速、火力和防御三大特点于一身的德国陆军，绝对不会给对手重建防御的时间。对德国陆军的敌人们而言，每一个小时都是异常珍贵的。”

日本参谋本部的一间飘浮着香烟和茶叶味道的小会议室内，德粉大岛浩中将正在不遗余力地吹捧德国陆军。不过他的吹捧其实也没太背离现实，现在的德国陆军就是一种“开了挂”的存在——他们率先完成了一场军事革命，拥有了强大的突击能力。

“大岛君，难道欧洲就没有可以和德国陆军对抗一下的陆军了？”在外地担任师团长的坂垣征四郎中将有些不大相信，大声的提问。

“有！”大岛浩想了想，然后点点头说：“唯有苏联陆军才可能和德国陆军抗衡，因为苏联陆军在进攻西白俄罗斯和乌克兰时也打出了类似于德军‘闪电战’的攻势。据德国方面的情报，苏联红军投入了大约3500台坦克和5万台汽车，组成了落干个快速集群，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推进到了布列斯特，还包围了乌克兰的基辅和文尼察等地。”

“3500辆坦克？”

“还真是多啊！”

“比咱们整个陆军的坦克加在一起还多一倍！”

听到众人的议论，大岛浩连忙解释说：“咱们的‘小豆’在德国和苏联人那里根本不算坦克，苏联人的坦克大多是10吨以上的大家伙，据说还在战场上出现过20吨以上的重型坦克！”

“20吨以上？这得用什么火炮去对付？”

日本陆军手中最强的反坦克炮就是94式37mm反坦克炮，其实也能打得动t-28，不过t-28二十几吨的战斗全重听着还是蛮吓人的。

而且，现在这间屋子里的统制派骨干都没怎么上过前线，还没有找到大日本皇军天下无敌的感觉。

日本陆军的上一次大出兵是西伯利亚干涉，那时候他们就没在红军身上占到什么便宜，想来现在更打不过随随便便就能拿出3500辆坦克的苏联红军了。

西进和北上看起来不大保险，至少靠目前日本陆军的力量是不行的。

“石原君，你怎么看？”东条英机看着那个让他不怎么顺眼的石原莞尔提问，“这段时间你一直在研究欧战，你有什么看法？”

石原莞尔咂了下嘴，摇摇头说：“目前最为稳妥之方法，应该是静观至德法之战分出胜负。法国如果失败，法属印度支那就任凭帝国夺取。然而帝国一旦全力南下，早晚会和英美产生冲突。如果单是英国一国，倒也没有什么可怕，但是美国必然不会坐视不理。这段时间，美国人不就为英国护航船队护航了？”

“美国护航事件”在1940年初闹得很大，德国潜艇拍下了很多照片，先是在欧洲各国的报纸上刊登，然后又被捅到了美国。但是美国政府早有准备，再第一时间就出来澄清——那是大西洋舰队的一个驱巡编队在海上“巧遇”英国护航船队，并不是所谓的护航。

而美国总统罗斯福更是在第一时间表态：美国仍然将保持中立，不会介入欧洲战争。

“石原君，那你说怎么办？”东条英机看着石原莞尔。“北上、西进、南下皆有风险，难道帝国就什么都不用做了？”

石原莞尔摇摇头，说：“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要尽可能多积蓄一些力量再去做！趁着现在还可以待价而沽，多要些东西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