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许久不相见
归已顿了顿,道:“皇上放心,虽然柳州一战失败了,但贤王爷和二小姐都安然无恙,只是如今昏城告急,他们被困昏城,只怕不是南瑱的对手。”
“朕是问在这之前”,苏若清道,“阿宋怎么样了?”
归已放下公文,利落地在苏若清面前跪了下来,道:“属下知错。”
苏若清站起来,黑衣广袖一拂,从归已的面上扫过。顿时归已脸一侧,人就飞跌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门上。他刚想从地上爬起来,一入眼,手边便出现一双黑色锦靴。
苏若清半垂着头看着归已,面上虽然没有什么喜怒表情,但身体已然绷着怒气,道:“朕问你,为什么要将阿宋的消息押后不报?”
归已随手淡淡擦拭了嘴角的血迹,刚正不阿道:“回皇上,二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且身边有贤王爷和陈明光保护,一定不会有事,属下是害怕皇上过于担心,因小失大。”
“所以你就将她和贤王失踪和身受重伤的消息隐瞒了,外面的人都知道唯独朕不知道,朕一向拿你当朕的耳目,如今你便是这样蔽朕耳目的?”苏若清道,“朕是不是跟你说过,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第一时间知道叶宋的消息。”
他已经很久没有发火了,不管北夏如何处于危急的情况下,他都从容应对。眼下大发雷霆,殿上的宫人们惶恐地齐刷刷跪了一地。
大统领是皇上跟前的红人,可是他却被皇上打成这样,皇宫上下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归已不卑不亢道:“当时皇上就是知道了又能怎样,京中大局需要皇上亲自操持,群龙不可一日无首,难道皇上还要为了二小姐而弃大局于不顾吗?”
“归已”,苏若清语气平静了下来,负手转身,背对着他看着窗外,淡淡道,“你跟了朕这么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朕是什么样的人吗?”
归已抿了抿唇,跪在地上挺直了背脊揖道:“属下知道。属下就是太知道了,所以才痛心。皇上是北夏尽职尽责的好皇上,一切选择皆身不由已,就算知道了二小姐深陷囫囵也不可能立刻就不顾一切地去救她,属下是为了避免皇上徒增烦恼才这么做的。既然皇上一早就已经明白怎么选择,何故还要时时刻刻牵挂着二小姐,就当做是她一直相安无事,皇上也可放心做自己的事。”
苏若清看着窗外的重重宫门,阳光打照在琉璃瓦上,格外的刺眼,他道:“朕不能不顾一切地为她做什么,能知道她好不好、有没有受伤也好。”不等归已说话,苏若清便转身过来,重新走到了桌边坐下,又道,“宣三王爷苏宸觐见。”
还不等宫人一步步宣下去,外面便有宫人唱和着三王爷求见。
苏若清便吩咐归已道:“传旨下去,让北方守军撤回一半军力,回援贤王,大将军和卫将军镇守北方疆域,以免北方列国趁虚而入。”
“是。”归已即刻下去拟旨。
现在北夏的情况是严重的兵力不足。北方与各小国之间的战争,虽然是北夏胜利了,但是边境却不得不用兵看守,因为那些小国毫无信用可言,他们之前与北7;150838099433546夏签订的边境贸易往来的和平条约也轻易被南瑱给挑唆打破,而今虽再度与北夏签署了停战协议,也极有可能北夏前脚一收兵,北方列国后脚就又掺和进来了。
北夏的兵力被分散,若是从兵力上硬碰硬,根本不足以对抗北国联军,而今又要把北方的兵力支回一半,尽管大将军和叶修心急如焚想要南下支援叶宋,但那也没有办法,只有他们坐镇北方边境,才能对北国起到很好的震慑作用。
南瑱野心勃勃,一面对北夏俯首称臣,一面养兵养马,就是为了以备攻打北夏。若是北夏单单只对抗一方,那是势均力敌差不多,如今对抗两方,两方都处于弱势。
苏宸觐见,目的显而易见。朝中除了他以外,几乎没有可用的将才。他求情带兵支援苏静和叶宋他们。
苏若清问:“你的伤都好了吗?”
苏宸答道:“都好了,请皇上放心。”
苏若清站在书桌前,大笔一挥,一块将军令赐下,准了。
连续许多日,深夜里,御书房里的灯都还亮着。苏若清倦极的时候,习惯性地撑着额头小憩一会儿。因为太疲惫,他几乎是一合眼,很快便会睡着。
许是心绪不定的缘故,即使在那短暂的片刻小憩中,他偶尔也会做梦。
梦到叶宋。
梦到她战马戎装,披荆斩棘地杀敌在前方,浴血奋战,一脸英勇无畏。兵荒马乱的时候,天边残阳如血,杀吼满天,她回过头来,一瞥惊鸿。
苏若清冷不防就醒了,一闭上眼睛脑海里便是叶宋的那一个眼神,久久挥之不去。
他知道,她过着有了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他也知道,梦里的残酷与厮杀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她一定比梦里还要拼命和辛苦。他身为北夏的九五之尊,没想到最后竟将保卫山河与黎民百姓的重担交到一介女子身上。她虽顽强,可那双肩真的能够承受得起么,会不会觉得累,觉得绝望?
阿宋。
“如果可以,有时候我宁愿和苏静换一个位置,陪着你去天涯海角也好,去修罗战场也好,可以保护你,代替你受伤,可以时时刻刻陪伴着你。若是他能为你做的,我都有机会为你做,该多好。”
只可惜,他注定不能。
这时,身边的近身公公轻手轻脚地推开御书房的门,躬着身进来,臂弯里搭着一柄拂尘,道:“启禀皇上,如意宫的人给皇上送了夜宵来,说是娘娘亲手所做。请问皇上,要不要呈上来?”
苏若清手指捏了捏鼻梁,整个人都清醒了,道:“呈上来来。”
随后便有宫婢挎着一只食盒进了御书房,并近前将食盒里的吃食一一摆在了苏若清的面前。
这夜宵做得十分精致。
苏若清许久没去如意宫,而李如意也没从如意宫里出来过。可她在苏若清这段繁忙伤神的时间里,每至深夜,都会让人送来夜宵。
或多或少,苏若清都会动上筷子吃两口,但好不好吃,他从来不做任何评论。
而负责送夜宵的,是李如意身边最得宠的瑞香。每次苏若清吃了哪一道点心、喝了几口汤,她都会回去如实禀报,渐渐李如意也就摸清了苏若清的习惯和喜好,每一次都会多做一些苏若清爱吃的。
瑞香将夜宵摆好以后,忽然道:“娘娘近来身子很不好,一连咳嗽两个月了,宫里的太医也无法,说是心疾所至。今夜,娘娘还是坚持着半夜起身为皇上做了这些。”
苏若清拿起了筷子又放下,瑞香便在他脚边跪了下来,乞求道:“虽然娘娘嘴上不说,但看得出来她仍是日日夜夜都记挂着皇上,求皇上去如意宫看看娘娘吧。”
苏若清只简单地道了几句:“将这些都撤下,以后也不要再送来了。夜里让她好好休息,退下吧。”
“皇上”,瑞香抬起头,急切道,“是奴婢多嘴,奴婢知错,求皇上吃几口吧,若是娘娘知道皇上一口没吃,又会整夜都睡不着了。”
只是,最终不管瑞香如何相劝,苏若清就是没有任何心情去吃这些夜宵,见瑞香跪着不肯起,便让门外守着的宫人进来将桌上的夜宵收拾了。
瑞香见状,不由急出了眼泪,却也无可奈何。她擦干了眼泪站起来,似受了莫大的刺激,不顾尊卑礼法,就说道:“皇上逼死了相爷,娘娘独自在宫中孤苦无依,尽管是这样,她仍旧是对皇上念念不忘。可是,皇上无情,对娘娘的情意视作粪土,娘娘就是太傻,而皇上你根本就不值得!”
“大胆!”宫人当即怒喝道。
瑞香不管不顾,她看向苏若清的眼神变得十分狠厉,再道:“反正横竖是一死,我现在就要为死去的相爷报仇!”说罢,竟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的闪烁着寒光的匕首,对准苏若清便扎过去。
宫人见状大惊失色,冲上前去阻拦已经来不及。
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刺进苏若清的身体里,当是时,他突然出手截住了瑞香的手腕,瑞香一惊,见手腕动也不能动,不由拼尽全力。最后却被苏若清反手一扭,她吃痛地惨叫一声,匕首便从她手中飞脱而出,直直插进她身后的木柱子上,随后整个人也紧接着被苏若清甩到了地上。
侍卫立刻上前,将瑞香团团围住。
归已听闻了动静,亦是第一时间赶来,问:“皇上没事吧?”
苏若清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衣摆,道:“无事。”
归已便对侍卫道:“将她押下去,稍后处置。”
御书房里归于安静,只不过只维持了一会儿工夫,外面李如意便求见。她也是终于肯走出自己的如意宫了。
再见到苏若清时,她容颜憔悴,身材纤瘦,脸上是病怏怏之色,毫无半分容光。她伏在地上,额头抵着手背,道:“皇上,是臣妾管教无方,才使得瑞香做出大逆不道之事。臣妾恳请皇上,宽恕瑞香,臣妾愿代为受过,万死不辞。”
苏若清头也未抬,更不曾看她一眼,道:“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