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候,江统自然知道自己该扮演什么角色。
他身为太子冼马,本就是太子属官,现在可不能看着小郎君一人面对这么多的中宫走狗。
“欧阳坚石,你辱骂殿下,是何居心?左右!”
“在!”
江统大喝一声,在甲观外面的侍卫早就憋足了一口气,现在见到自己出场的机会,握着长戟便走了进来。
能够在太子宫做殿前侍卫的,都是有一定家世的,且又是武人,脾气自然暴躁,嘴皮磨不过这些中宫走狗,难道我还打不过你?
长戟森森,甲胄黑冷,侍卫眼睛泛着冷光,脚步稳健的走了进来。
欧阳建原本便被王生呵斥得六神无主,现在见这架势,哪里还顶着住?
他赶忙后退几步,猛吞三四口唾沫,声线有些颤抖的说道:“江应元,你要作何?”
“作何?”
江统冷笑一声,说道:“你在太子宫中犬吠不止,侮辱我等便是大罪,居然还敢侮辱殿下,殿下身份何等尊贵?岂容你这小人侮辱?左右,拿下!”
“诺!”
侍卫面带冷笑,说着就要上前擒拿欧阳建。
“潘公救我!”
欧阳建现在是真的六神无主了,太子宫殿前侍卫渐渐靠过来,那长戟森森,一看便是锋利无比,若他真被擒拿,那……
哎~
潘岳在心里轻轻叹出一口气。
在一开始的时候他便看出欧阳建不是这少年的对手了,只是没想到回败得怎么快,怎么惨。
你欧阳建好歹也是声名远扬之辈,居然不如一个寒门少年?
不如便算了,现在居然慌乱得不能自持,被江应元区区恐吓便被吓得三魂丢其一,六魄失其二?
太子宫便是再霸道,你也是替贾公做事的,太子宫又如何敢对你出手?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惜...
欧阳建的心已经乱了。
“且慢!”
潘岳上前一步,他决定入场了。
方才他仔细观察了王生的言谈举措,知道这厮最是擅长挑拨对手心绪,不论是前面的高珣,或是现在的欧阳建,都是被他或气或吓,最后才败于他手,至于他自己的本事,也没见有多强。
王生嘴角轻轻一勾,他看着眼前隐隐见到白发的潘岳,目光跃跃欲试起来。
潘岳是帅哥,更是大儒。
甚至因为他帅的原因,他在这个时代都是最有名的那几个人。
知名度甚至比王衍还高。
若王生将他按在地上摩擦,他的名声定然远扬,不止是洛阳,便是邺城长安那些地方的人也会知道他的名声。
而名声,是王生现在最需要的。
打败一个高珣,无法给王生带来太大的知名度,打败欧阳建,能够给王生带来洛阳周边的知名度,但只有打败潘岳,王生的名字才能出得了这个洛阳。
洛阳是一谭浑水,王生并不想身陷其中,在得到他要的东西之后,他会毫不犹豫的便离开这个漩涡中心。
王生嘴角带笑,问道:
“不知给事黄门侍郎有何赐教?”
“呵呵。”
潘岳轻笑两声,他挥了挥手,让欧阳建先退下去。
欧阳建满脸通红的跪坐回去,在长秋宫一行人最末尾,原来满脸羞愤的高珣现在把头抬了起来。
原来他被王生击败,被一个寒门子弟击败,自觉无脸面对同僚,恨不得自绝于太子宫中。
但是现在欧阳建也被王生打败了之后,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这证明不是我差,而是那家伙强啊!
诚如金谷二十四友中善于清谈的欧阳建都不是这厮的对手,我高珣在洛阳不过区区薄名,不是这家伙的对手那不是很正常?
一番换位思考,高珣居然还笑起来了。
场中。
潘岳眼睛眯了起来,整个人散发着危险的信号。
“郎君以为几句话便可以颠倒是非?”
王生冷笑一声,脸上没有退却之意。
“这可不是颠倒是非,小子说的可是实情,不信,潘公大可问问这大殿中的俊杰英才,问问他们的看法?”
呸!
问问他们的看法?
这甲观大殿中八成是太子宫的人,我去问,这岂不是自找没趣?
“小郎君说笑了,大殿之中,尽是太子宫的人,即是利益相关,他们又如何会说自己的坏话?”
王生面色平静。
“既然侍郎反驳不了小子的话,那事实岂非便是如此?”
“当然不是如此。”
潘岳向前踱步行走,目光环视大殿,几乎将所有人都扫射了一遍。
“太子宫是东宫,殿下是国之储君,我等身侧,皆是太子宫属官,然而你看,他们便是被我等一介庸人,便喝得颤颤巍如稚犬一般,甚至连稚犬都不如,稚犬尚会护主犬吠,他们却似粪坑石块一般,不敢与我等争辩,反倒要郎君一介寒门开口,今日一役之后,郎君势必扬名天下,到时郎君定下高品,身居高位,定要邀我一同饮酒赋诗啊!”
呵呵!
王生如何不知道这家伙的意思。
这家伙是要挑拨他与太子宫属官之间的关系。
王生现在看似孤军奋战,实则不然。
他身后有王敦江统等人助威,本就不势单力薄,加之他是来援助太子宫的,那这满殿的太子宫属官自然也是他的援军。
即便他是寒门子弟,但以王生方才言论,早就让他们释怀王生出身了。
不过现在潘岳的这句话,先激怒太子宫属官,再暗讽王生不是为太子而来,也不是为太子宫而来,更不是为正道而来,而是为自己而来,将太子宫属官的怒火转移到王生身上。
潘岳此言一罢,大殿中不少太子宫的人看着王生的眼神都不对劲起来了。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
王生在心中感慨一声,脸上却丝毫没有惧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我王生非是圣人,自然为名利而来。”
哦?
潘岳眉头一皱,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但这厮承认自己为名利而来,他的谋算便成了。
“哈哈哈”
潘岳先是大笑两声,说道:“好一个为名利而来,既然你为名利而来,不如依附贾公,贾公大度,名利绝不吝啬与你。”
王生脸上露出讥讽之色。
“齐人不食嗟来之食,小子虽然平庸,自然不会似某些人一般躬身为奴,不仅不知羞耻,反而沾沾自喜,着实令人费解。我王生虽然是为名利而来,但也知底线二字是如何书写的!”
王生的这一句话,倒是让潘岳噎了一下。
他一边暗骂王生不识抬举,一边组织语言反攻过去。
两人有来有回,言语之中宛若有刀光剑影一般,让殿中众人看得都有些呆了。
…………………………
在此时,太子宫门前,一辆刻着皇宫标志的车辇缓缓的停了下来。
片刻后,这架车辇走下一个宫装少女,这少女看起来十四五岁,正是豆蔻年华。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襦裙宫女。
进了太子宫,原本她是要去丙殿找司马遹的,但听到甲观如此热闹,她马上停下脚步。
去找太子侄子,哪有去见那些读书拌嘴好玩?
她眼珠一转,眼中露出狡黠之色,马上转了一个方向,朝着甲观走去。
她身后的宫女提着襦裙,心里暗暗叫苦,赶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