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娘其实心里也急,信已经寄出去许久,迟迟没有回音,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知道李伶静已经赌上了一切——因为不愿嫁去外乡,李伶静与家里的关系几乎降至冰点,如今她们开店做生意,是再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春光明媚的下午,一辆马车停在忘忧阁门前,先下来一个绿衣青衫的丫鬟,而后丫鬟撩起车帘子,头戴白纱帷帽的女子聘婷步下马车,弱柳扶风般的身姿引来路人驻足观望。
客人好奇,附近青楼里的姑娘们更好奇,大家离得近,早就听说这儿要开一家别具一格的青楼,如今不管是谁来了,都是日后的竞争对手。
只可惜女子戴着帷帽,直到她走进忘忧阁里,也没能一睹芳容。
姚娘得知来了人,立即下楼相迎,一见那女子进门,顿时露出笑容,“莺歌,几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被称作莺歌的女子摘下帷帽,莞尔一笑,嗓音清甜:“几年不见,攸宁姐姐的容貌竟恢复了大半,倾城如故,真是可喜可贺。”
姚娘年轻时也曾有花名,叫作攸宁,那时的她名满盛京,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只是后来被人毁了容貌,非但失了花魁的名头,也无法接客,老鸨不甘心培养数年的心血付诸流水,便留下姚娘做起了管教娘子。
“即使容貌完全恢复,也不敌岁月催人,如今我已是徐娘半老,今后忘忧阁还要多多依仗诸位姐妹。”姚娘笑着走过来,牵起莺歌的手,“走,我带你去你的房间。”
莺歌跟着姚娘边走边看,眼睛里充满了好奇,“这儿布置得真不错,比我在湘水河可要强上好些,生意如何?”
“生意如何,就要看妹妹怎么帮我了。”姚娘朝她笑了笑。
莺歌脚下微顿,认真看着姚娘:“姐姐,你在信上说不用陪客,我才会投奔你而来。”
姚娘点头,“是,不用陪客,唱一晚便是一晚的酬劳,若是陪客吃酒,卖出的酒钱抽一成给你。”
说着话已经到了三楼,姚娘推开房间门,里头的桌椅橱柜齐全,床褥茶具皆是上品,姚娘知道莺歌爱琴,还特意为她准备了琴架。
“瞧,你看这房间就该知道,我这儿没有接客的地方。”姚娘转过身,笑盈盈看着她,“这下放心了吧?”
莺歌打量房间,虽一言不发,嘴角已经翘起。这里清雅素净,没有大红大绿的床幔,没有鸳鸯戏水的绣屏,也没有浑浊靡丽的熏香,她很满意。
莺歌在床边坐下,笑着说:“好,我留下了。”
湘水河边上的金嗓子,在这里安了家。
李伶静终于不用再等了,立即找人算了吉日开张,当晚忘忧阁开门迎客,莺歌一曲惊艳四座,再加上姚娘这段时日对忘忧阁的精心布置,接下来几天忘忧阁夜夜满座、门庭若市,热闹极了。
李伶静喜不自禁,瞧着每晚的进项,记账本时眉梢眼角都在飞扬。
若是往后能一直这般红火,忘忧阁打出名声几乎是迟早的事。
然而这样的火爆只持续了十多日,就渐渐低迷下来。
起初李伶静没有放在心上,刚开张时人们好奇心居多,客人多些也是正常,她觉得忘忧阁环境雅致,酒菜上乘,姑娘们也个个不俗,所以很有信心,生意只会越来越好,不会越来越差。
李伶静全身心扑在经营上,每晚无论多久打烊,无论多么疲惫,她都一定会清点账本后再休息。
又过几天,她发现忘忧阁进入了一个不温不火的阶段,每晚来的客人,以新客居多,回头客越来越少……
李伶静心里有些慌,她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而生意经常常是一通百通:若是留不住回头客,生意迟早会走向死局,因为新客不是源源不绝的。
盛京城里的客人数量只有这些,新客来一批就少一批,等到新客继续变少,只怕以后忘忧阁每晚都要亏损!
她再次仔细翻看账本,发现有莺歌献艺的那几晚,不温不火的生意就会回暖。
莺歌不是每晚都献艺,她最宝贝自己的嗓子,唱两晚就要歇三日,且每日都拿润嗓的汤水滋补着,这才保证自己能唱出天籁之音。
如今该怎么办?难道要让莺歌多唱几晚吗?……姚娘一定不会同意,莺歌是南边的当红歌伎,姚娘为她赎身花了不少银子,若不是莺歌本身年纪偏大了,且那边的老鸨已经另养出了年轻的好苗子,老鸨是万万不会放莺歌走的。
可是莺歌不唱,生意就凉凉,若是能再找一个身怀绝艺的女子该多好,这样就可以填补上莺歌养嗓子那几晚。
这事不容易,暂不提惊才绝艳者本就是世间罕有,即便这样的女子出现了,那么多花楼和歌舞坊你争我抢,忘忧阁未必能抢得过。
李伶静的脸上写满了愁云惨淡。
她设想过做生意会遇到各种挫折,但她没想到挫折会来得这么快。
夜晚她坐在窗前整理账本,侧头望了眼街对面的喜客来——那边也刚刚打烊。
在经历过新店开张的几日火热后,喜客来似乎也进入不温不火的境况中,但李伶静知道,对面赚得一定比她多。
因为喜客来是酒楼,从中午就开始营业,而忘忧阁是傍晚开始营业,而且喜客来有固定一批客人,是谢律从翰林院带去的同僚,而忘忧阁还没有培养出自己的老客户。
怎么办?
增加营业时间?……姚娘肯定也不会同意,姑娘们需要休息充沛,且白天总要预留出排演歌舞的时间。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僵局该怎么破?
她想破了脑壳也想不出,只能找了姚娘和时羡鱼商量。
姚娘不急,“知情知趣的客人,自然会懂我们忘忧阁的好处,那些留不住的客人,要么是嫌贵,要么是想睡姑娘,不来也罢。”
在技艺这方面,姚娘有自己的坚持,总觉得是金子就一定会发光,接下来只需等待时机。
时羡鱼也只能纸上谈兵,与李伶静说:“做生意要掌握4P理论,产品、价格、渠道、推广。”
李伶静不解的问:“道长,何谓产品、价格,娶……娶什么道?……还有那推什么广?”
时羡鱼:“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