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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儿?”骆瑭抬头问道。
视线落在眼角那一滴血上,韦如夏形容半晌, 最后索性拿过了他手里的纸巾,给他擦了一下。少女手指还夹着棒棒糖,擦过去的时候, 带了一股水蜜桃的清香。
替他擦干净后, 韦如夏将纸巾扔到了一旁的垃圾桶, 说道:“好了。你知道玉荣私房菜在哪儿吗?”
既然有熟人, 她就一并问了。
“约了人吃饭?”骆瑭问。
“我自己去吃。”韦如夏否认道,“想去尝尝安城本帮菜。”
听了韦如夏的话,骆瑭回头跟韩竣松和王思来道:“你们把这里处理一下,我有点事,先走了。”
从韦如夏过来,韩竣松就一直保持着八卦脸,骆瑭一交代完, 韩竣松立马点头, 挥手与他们俩告别。
“您走好。”
骆瑭回过头, 对韦如夏说:“我带你过去。”
没想到骆瑭会亲自带她,韦如夏刚要拒绝, 骆瑭抬眼一看过来, 韦如夏就把拒绝的话和水蜜桃的味道一并咽了下去。
金廷国际是以中间广场为中心, 支线干道呈放射状的设计。刚刚韦如夏按照顺时针已经走了五条支线, 而玉荣私房菜就在第六条支线干道上。
到了玉荣私房菜门前, 韦如夏看着门口古色古香的牌子,觉得有些可惜,本来她都马上要找到了。
骆瑭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带着韦如夏进门后,直接越过围廊,找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客人渐渐多了起来,穿着旗袍的服务员软声细语地指引着客人落座。主厅的台子上,抱着琵琶的演员也已端正坐好,准备开始表演了。
金廷国际商厦靠近安河修建,窗边风景最好,抬眼望向窗外,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宽阔浩瀚的河面上,行驶着几座游轮和货轮,缓慢笨重。
在坐下之前,韦如夏先去了趟卫生间,刚刚碰见骆瑭就被塞了一根棒棒糖,卫生间都没法去。
见韦如夏坐下,骆瑭拿着菜单,边低头翻着边问道: “想吃什么?”
对安城本帮菜,韦如夏也不了解,看了一眼骆瑭手里眼花缭乱的菜单,回答道:“这里的特色菜就行。”
“喜欢吃本帮菜?”骆瑭抬眸看了她一眼。
“嗯。”韦如夏回答得十分肯定,但表情却是模棱两可。
骆瑭点完单后,去洗手间洗了一下手。干涸的血迹一洗完,少年的手重新白净起来,像是古代书生的手。
在他安静下来的时候,五官和气质都透着股干净斯文,外人若是不了解,根本不知道他的战斗力有这么强。
韦如夏点名要吃安城特色菜,然而菜上来后,她却吃了寥寥几口。
相比较她,骆瑭吃得挺尽兴的,他看韦如夏每个菜尝过一口后就没再吃,问道:“不喜欢?”
“有点甜。”韦如夏喝了口水,看到骆瑭面前的饭碗已经空了,她问道:“你喜欢甜口?”
“嗯。”骆瑭夹了一块镜箱豆腐,说道:“吃多了,口味习惯了。”
吃多了就习惯了。
听到这句话,韦如夏又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酱排骨。
太甜了。
两人吃过饭后,韦如夏要结账的时候,却被告知骆瑭已经结过了。她想了想,骆瑭八成怕一根棒棒糖收买不了她,所以再请她吃了一顿饭。
韦如夏没有辜负他请的这顿饭,两人回去的时候,刚好碰到骆瑭的母亲杨舒汝从出版社回来。
她是一名西班牙语翻译,翻译出版了多本著作,十分有才气。
能生出骆瑭这么漂亮的儿子,杨舒汝自然也是不差,她有着南方女子特有的那种灵气,尽管年近四十,白嫩的脸颊上仍然有着满满的少女感。
她留着一头短发,脸蛋小巧精致,看到韦如夏和骆瑭一起回来,笑着问道:“两个人一起回来,是路上碰到的吗?”
骆瑭没回答母亲的话,韦如夏看了他一眼,随后对杨舒汝一笑,道:“不是,骆瑭带我去吃安城的本帮菜了。”
“这么热情啊。”杨舒汝笑眯眯地看着儿子道。
在听到韦如夏的回答时,骆瑭也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后者冲他一笑,后和他们母子道别,开门回了家。
和母亲刚进家门,阿芒就跑了过来,对着骆瑭一顿猛蹭。骆瑭屈膝半蹲,揉了揉它的脖子。
杨舒汝将手上的文件袋放下,话题还在韦如夏身上。
“如夏是从北方过来的,在安城也没什么朋友,你平时要多和她交往交往,李奶奶特别希望你们两个能做朋友。”
斜坐在沙发上,骆瑭拿着手上的球往半空中一扔,而后稳稳地接在手里,漫不经心道。
“朋友哪是那么容易做的。”
“试试嘛。”杨舒汝劝解道。
骆瑭将球扔出,阿芒甩着尾巴狂奔而去,咬住球后递到了骆瑭的手里。骆瑭拿着球,看了一眼球上的花纹,思索半晌后问道。
“她真是韦叔叔的女儿?”
端了杯水,杨舒汝神情也有些疑惑,她说:“是肯定是的,就是你韦叔叔对如夏不怎么亲。”
何止是不亲,韦子善把不喜欢都表现在脸上了。
别人家的家事,不好讨论太多,杨舒汝打个岔将话题略过去了。
奶奶去给朋友出殡,韦如夏就一直在房间等着她回来。但一直等到下午五点,韦如夏没有等到奶奶,而是等到了奶奶已经回远郊的家的消息。
韦如夏站在书房的书桌前,面前坐着的是从未主动和她说过一句话的韦子善。
奶奶告诉过她,韦子善的本职工作是一名话剧演员。他的书房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剧本。
韦子善今年三十八岁,身材挺拔修长,皮肤白皙细腻,剑眉星目,气质儒雅,很符合他的职业。
他刚从葬礼上回来,穿着黑色的西裤和白衬衫,将他衬托得更为冷漠。
和面上的冷漠不同,韦子善看着面前站着的韦如夏,胸腔中种着一股无名火,他每一次呼吸都吐出一股沉闷呛人的烟气,将他燎得气管都疼。
他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浅褐色的双眸里没有任何表情。既然不想多与韦如夏相处,他索性也就开门见山。
“我能提供你所需要的物质需求,至于其他方面,咱们虽同在一个屋檐下,但却是陌生人,希望能井水不犯河水。家里有煮饭阿姨负责一日三餐,她会给你做北方菜。”
韦子善的话,直白得赤,裸,裸,有奶奶在,他还会装一装。奶奶不在,他将他们俩的界限划得黑白分明。
想起奶奶,韦如夏想起那天晚上奶奶和她说过的话。
她抬眼看着韦子善,说:“我们可以一起吃饭,我今天去吃了安城本帮菜,挺好吃的。”
韦子善对上她的视线,声音平静而毫无感情。
“我妈已经不在这儿了。”
他们两个都不用再装着友好了。
“哦。”韦如夏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点点头说:“知道了。”
韦如夏从韦子善的书房出来后,回到卧室做了一会儿作业。心里装着事儿,作业做得不是很顺。她合上课本后,下楼去了院子里,拧开水龙头,拿着水管浇花。
从韦子善的态度里,可见他对她的抵触。在整件事情里,韦子善确实无辜,他也确实有资格对她冷眼,拒他千里之外。
可她又何尝不无辜。
而为了奶奶,她现在,要成长到能硬着头皮去讨好讨厌她的人了。
骆瑭滑着滑板遛完阿芒回来时,刚好看到了站在院子里浇花的韦如夏。她拿着软水管,微微歪着头,长眉微蹙,眼角微微下拉,浅棕色的眸子有些失魂。
夕阳将天地都镀了一层浅金色,少女独处在这幅油彩画中央,仿佛被遗弃在了这里。
骆瑭见她没发现自己,牵了阿芒准备开门。手指临开锁前,他又看了一眼隔壁院子里的韦如夏,想起了今天在金廷国际碰到她时的样子。
骆瑭开门将阿芒放进去,而后走到了隔壁家院墙边。院墙不高,骆瑭站在那里,双臂刚好可以搭在上面。
“怎么了?”
正在想着事情的韦如夏,被骆瑭这个招呼声打断了。她回过神,抬眸看了一眼骆瑭。他刚刚遛完阿芒回来,发间有些微汗,将少年的脸衬得更为干净。
韦如夏被打乱了思绪,眉头蹙起一个疙瘩。虽然两人现在关系渐渐熟了,但却也没熟到能将她的烦恼告诉他的地步。
韦如夏抿了抿唇,随口胡诌了个理由,搪塞道:“没怎么,只是我奶奶走了,周一我要自己去上学。”
“谁说的?”骆瑭问道。
韦如夏被问得一愣,她对上骆瑭的视线,问道:“啊?”
“谁说你明天要自己去上学了?”骆瑭眼睫微垂,夕阳将他的侧脸轮廓拉得更为清晰立体。
“不是还有我么?周一我带你去上学。”
“我们熟不熟其实是取决于你的。”
韦如夏说话时,脸仍然有些透着粉的红,毛茸茸的碎发下,浅棕色的眼睛亮晶晶地望着骆瑭,像小动物一样的纯良。
她话里的意思是,她是想和骆瑭变熟一点的,但骆瑭好像不愿意。
骆瑭体会出了她话里的意思,他垂眸看着怀里的韦如夏,长卷的睫毛在下眼睑投下一个半圆形的剪影。
骆瑭说:“我挺平易近人的。”
韦如夏:“……”
在地铁上梳理与“平易近人”的骆瑭的关系,下地铁后,韦如夏就开始思索如何与父亲独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