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慎作为亲赴边关,掌军权行宫变,雷厉风行的帝王,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大言不惭的担忧。
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满脸真诚,一时间竟教人分不清真心假意。
萧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公主只管向上走,不必有所杞虑。”
祝凌也没继续耽搁,她脚下的这条路确实长,她还准备留出些许时间来应对有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
『登萍渡水』的技能正在生效,祝凌很快就只留给了他们一个背影。
萧慎皱了皱眉。
他试探的时候,这个羌国公主只会些外家拳脚,并无内功,但此刻,她身姿轻盈,行走之间游刃有余,分明是上佳轻功外显的表现。
难道试探被她察觉了?
“布置好了?”
萧慎微微偏头,山脚的竹林边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人影,单膝跪地,半藏在竹枝间。
“启禀主上,龙骧已就位。”
萧慎颔首应下。
茂密的竹林里突然出现高昂的鸟鸣,一连三声,清脆悦耳。
“唳————”
“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祝凌此刻已经登上半山腰,登萍渡水的技能强化了她的五感,她隐约听到了一些不同于这个季节的鸟叫声。
“唳————”
【什么声音?】
系统有点纳闷。
祝凌停下脚步:“别说话。”
“唳————”
又是一声平调的长鸣,夹杂在风里,隐隐约约的,听不太真切。
“三声。”祝凌脸色凝重,“是龙骧军的暗号。”
第一卷的剧情测试里有玩家弄到了资料,萧帝萧慎身边有一支名为龙骧军的暗卫部队,以平调鸟鸣为号,奇数发令,偶数回应。
系统有点慌:【淦,我也想起来了!三声的意思是———】
一人一统不约而同:
【目标入伏,行动开始。】
“目标入伏,行动开始。”
掩映在半山腰里的普照寺外表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墙壁斑驳,只能隐约看出是白色,青瓦层层叠叠错落地隐入林荫间,颇有几分意趣。它不像祝凌以往见过以红黄二色彰显尊贵的“金刹”,反倒像江南水乡随处可见的居所。
寺门紧闭着,祝凌上前扣了扣门,那门也生得有趣,像是随手劈了一节木头削成个门型立在这儿,没削干净的木头上已长了新芽,绿意斜斜地绕过石环,贯穿了大半个门扉。
门才扣了没几下,就有一个小沙弥给她开了门,寺里的空间倒是大,进门就有一股檀香扑面而来,厚重悠远。
小沙弥双手合十:“烦请施主稍待片刻,主持随后将至。”
祝凌问:“我能随处看看吗?”
那小沙弥不敢抬眼看她,只道:
“施主随意便好。”
祝凌上前一步:
“为何不敢看我?”
眼前人笑颜如花,宛如神妃仙子,小沙弥却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垂着眼连连后退,嘴里念叨着“阿弥陀佛”———
“我怕冲撞了贵人。”
“我可不是什么贵人。”祝凌意有所指,“真正的贵人在后面呢。”
在萧国,可没有比萧慎更贵的贵人了。
【你欺负小孩子干嘛?】在祝凌爬石阶时安安静静的系统冒泡,【人家看起来才十三四岁呢,你也下的了手?】
“技能时间暂停了吗?”祝凌让系统卡着点关了『登萍渡水』,“还剩几分钟?”
事关声望值和任务,系统分毫不敢马虎:
【还剩八分二十三秒。】
时间够了。
祝凌若有所思,没注意到因为和她隔得近,那个小沙弥从脸红到脖子根,最终只能匆匆丢下一句:
“贵贵人稍待片刻,我先去接另一位贵人。”
他几乎是落荒而逃,等到了寺门口,他鬼使神差地回望一眼,发现那神仙一样的贵人依旧站在原地浅笑盈盈,整个人看起来温柔又无害。
他在心里默默念着阿弥陀佛,却是再也不敢看第二次。
【人家都走了,把你的假笑收一收。】系统哔哔赖赖,【你连小孩子都要防备?】
系统也不是傻子,刚刚祝凌了一番作态让它回过味来,祝凌是故意的。
“脚步虚浮,四肢细弱。”祝凌敛了笑,“他不是龙骧军暗卫。”
萧慎的龙骧军,各个都有武功在身。
系统还是有些忧心:
【说不准是“白鱼”?】
龙骧白鱼,是萧慎暗地里最厉害的武器。
龙骧武艺高强,主管设伏斩首,完成任务稳准狠,极少失手,可以称为暗卫界的黑甲军。
白鱼都是些看起来半点武功都没有的普通人,接手刺杀情报一类的工作,除了萧慎和接头的人,没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子,从事什么工作,天下到底有多少只“白鱼”。
“他大概率不是白鱼。”祝凌朝正殿的方向走去,“他长得太好看了。”
系统:【?】
“这样的相貌,比较适合去高官府邸,教司舞坊里行事,放在寺庙里,太扎眼。”
系统不甘示弱:
【好看的容貌第一眼就能让人放松戒备。】
“第一眼就被注意到,才是白鱼的失败。”
除了有震慑意味的刺杀,真正合格的刺杀,应像是滴水入海,游鱼入渊,无迹可寻,这样才好事后脱身。
毕竟白鱼培养起来也是花费颇大,自然要想办法减少损失。
“在游戏的世界里,长得好看的就算没什么戏份,也一般不是炮灰。”
系统:【??】
祝凌露出一个神秘的笑:
“别问,问就是美工和建模之间剪不清理还乱可以写上个三天三夜的爱恨情仇。”
系统一口代码梗在心间。
“最重要的是,萧慎现在不会杀我。”她一脚跨过正殿的门槛,“他想知道的答案一个都没问出来,我要是死了,他岂不是很亏?”
正殿里是一尊将近五米高的佛像,没塑金身,但雕刻得细致,满面慈悲。
烟雾缭绕间,只有祝凌的脚步声在回响。
“看,他们要伏的‘猎物’出来了———”
佛像下的蒲团边,负手站着一个人,缃色衣衫,白玉发冠,气度从容,正循声看来———
“我只是个‘饵’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