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算大的指挥室中,在灯火伸缩下,刹那间陷入了寂静之中,静得出奇。
除了萧石竹之外,其他三鬼闻言皆是微微一怔。
英招陆吾默然间,胡回微微动容,眉头一皱问到:“将军,不,大王,作战计划不是早已制定好的了吗?而且我按你的要求,留下了五千萧家军,以及巫支祁和羽荣千户,另外丹水城中还有一万九幽军,以及由讙头民和当地人魂新组建的两万大军。”。
“难道......”顿了顿声,胡回眼中疑惑越来越重:“你担心那边有变?”。
“原来的计划,只是我的一个*。这次联合出兵,祝融国中有内奸,不得不顺水推舟一下。”萧石竹说到此,把自己对长琴的叔叔吴回的猜测,一一给他们道明。
摆在室中两边的烛俑铜灯中那豆大的火苗,随着他的诉说再次摇曳起来,灯芯上也时而传来“噼啪”细响。
“这么说,他吴回是故意看不出破绽来的?”陆吾耐心的听完后,若有所思的问到。
“嗯;但这只是我的猜测,他或许对付的不是我们,而是火王和长琴。可他需要这次战争,来削减支持火王祝融和长琴的势力,尤其是军中势力。我们,不过是他意料之外的一部分。”萧石竹把头一点,也皱了皱眉,道:“但如此一来,我只能顺水推舟,提出在海上用小船机动,克制大船笨拙的办法。可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一旦共工国中,有鬼才在,必定能想出一个破解这步棋的办法。”。
“柿子捡软的捏?”胡回稍加细想后一惊,愣愣看着萧石竹,道:“先拿我国开刀,把主力一份而为,一部分在海上拖住我们主力,一部分顺江直下,只取讙头郡?与你当初攻克黑龙郡的办法,如出一辙?”。
但见方才语毕,萧石竹便把头一点,胡回已是手心直冒冷汗。
讙头郡在小半年前,方才经历了大战,各地各城,都还处于恢复期;尤其是防御工事,靠近共工国附近的几城,几乎还未完成重建,一旦萧石竹的推测成为事实,那么讙头郡又将经历一场大劫。
届时,萧石竹对当地百姓承诺的平安和安定,将会无形中成为一堆谎言。就算共工未能攻克讙头郡,从此之后他们在讙头郡中的统治权,也将被动摇。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既然要顺水推舟,那就一推倒底,所以现在北面战争必须如期发动,而讙头郡也不能不管不顾。”萧石竹走到地图边,目光在讙头郡上一扫,指了指郡西,在地图排列为一个三角形的天通,天林和天瞻三城,眼珠一转道:“此三城不但挨着共工国,成掎角之势可互相依仗支援,南北两面还皆有丹水支流,由东往西进入敌国。一旦共工反扑,必然顺着两江进攻,你们要固守住这三城,把他们阻碍在江上,不能逼近丹水城。”。
语毕,用手赫然一指地图上,天林城东北面的丹水城。
“难怪前几天,日日有从黑龙郡送来的水底龙王炮。”陆吾若有所思的微微颌首,道:“原来大哥你早有准备。”。说到此,陆吾顿时恍然大悟,为什么一年以前,萧石竹就给三星岛的秋霜下了一道命令;战船可以慢慢研发,但运输船一定要加速生产,运来是为了保证国中各郡的运势速度和运输量。
以此确保一旦有战争,各类物资能在各郡之间迅速流通起来。
“是的。我还早已下令,让阿三速速购买大批猛火油,如今至少购买了上万石。然后命其带着所有在祝融国的市舶司人员,押运猛火油到讙头郡,想必等你到了,他们也应该到了。全部用来招呼胆敢前来入侵的共工军。”萧石竹把头一点,又肃色道:“如果入侵讙头郡的是共工主力,无论如何也要给我拖住了。”。
胡回虽深知其中艰难,但还是不假思索的打了一句:“诺!”。
“我知道,此战或许会成为我们萧家军自组建以来,至今为止最艰难的一战,但不能不打。国家想要强大,地和人也很重要,开疆扩土必不可少;更何况共工国土地肥沃,不可不夺。而我既然是和祝融国合作,为表诚意这边主战场上,我们不能派出军士过少,所以又不能立马给你们派出大量兵力。”萧石竹上前,重重的拍了拍胡回的肩头,嘴角一动想说什么,却欲言而止片刻后,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来。
胡回眼中迸射出坚定的目光,一扫他脸上的严肃,点点头,道:“大王你放心,就算死了只剩下臣一人,也一定不让共工军靠近丹水城一步。”。
只为了报答一下,萧石竹答应他的,给予了鬼倩儿活路,以及对方对自己这个不敢相认的女儿,也很好的这点滴水之恩。
与墨翟相比,萧石竹更心狠手辣,但也更有诚信,对放下武器的敌人,也能以礼相待。更重要的是,萧石竹不会像墨翟一样,私欲膨胀到不顾他鬼的死活。
因此就算哪怕他一字不言,胡回也会选择为他奋战到底。
正如其他将领,愿意追随萧石竹那般,心甘情愿!
萧石竹借着灯台里的火光,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坚毅,忽然把腰一弯,诚恳的说道:“我替讙头郡三十六万户百姓,提前谢谢你。”。
“大王。”胡回一惊之余,面露几分慌张,赶忙上前扶住他,急声道:“你这是干嘛?”。
“我在心里已把此战推演了数百次,深知此战危险,也知道此战的残酷和艰难,许多兄弟就要就此长眠于那两江之间;但无论如何,请你们务必坚守住,至少坚守一个月。”。说话间,萧石竹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谁也看不清此时他脸上的神情,但从他那有些颤抖的声音来猜测,应该也有愧疚吧。
“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我这就去办。”胡回也不多言,语毕点点头,转身离去。
“英招。”大门一开一关,胡回的身影消失在萧石竹的视线中后,他又道:“一旦登陆后,你和你的空骑立马折返讙头郡。”。
“好!”英招应声到。
“陆吾,你组建的路骑兵,将和钦原带领的羽民和讙头民新军,成为我军登陆后的主力。”萧石竹再次面露肃色,走到地图边瞥了一眼地图上风暮郡的地方,对身后的陆吾一招手道:“我料敌人如果给我们玩声东击西的把戏,一定会留下一座空荡荡的滩头给我们,而牵制我们的敌军一定会在郡内中部或是南部等待着我们,那我们就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按我和长琴制定的策略,登陆后他从西北进军,我军从东北进军,但我们不直接南下,而是转个弯,朝着东南杀去。”......
入夜后,共工国北面最大的港口,暮煦港外海面上,呈现出一片烟波浩渺之景。
那些白皑皑的薄雾,如烟一般在海面上散开。苍茫雾霭又如精灵一般,环绕着海面振翅翩翩起舞,将本就浩瀚无垠的大海,显得更是宽广多了。
也多了几分神秘。
宁静的薄雾中,三艘福船与五艘广船,停在了暮煦港外十里处海面上。
它们一字排开,船与船之间相隔不过数丈距离,船头统统指向北方;每艘船的桅杆顶端,都挂着一面蓝色旗帜,上绣波涛图纹。
正是共工国的战船。
正中间那艘旗舰福船上,在船头甲板上,站着一个正在站岗的年轻士兵,举着他手里的望远镜,不住地眺望前方白雾。
似乎企图从中,找到什么一样。
在他身后半丈开外,有两个中年士兵盘膝而坐甲板上,手里都拿着一个用兽皮缝制而成的酒袋子。
在两鬼中间,摆着一盏小油灯,指甲盖大小的火苗,本就方能照亮左右三尺地;此时白雾越来越浓,火苗也就只能照亮两尺地了。
“老六。”右边那个中年士兵,对着站在船头的年轻士兵一喊,骂骂咧咧道:“这么大的海雾,你手里的望远镜有屁用?”。
“也是。”名叫老六的年轻士兵想想也觉得有理,便收起望远镜,折身而返;走到那个中年士兵身边坐下后,食指挠脸几下问到:“李哥,你说上边是不是吃饱了撑着?这个鬼天气硬要我们出来侦查。”。
“屁都看不到一个。”接着,老六又嘀咕了一句。
“上边不经常如此吗?”被老六称为李哥的士兵,登时面露一丝不爽,沉声骂到:“没事就瞎折腾我们,方能显得他们高我们一等。”。
“话可不能这么说。”话音方落,李哥对面那个,长着一脸络腮胡的壮汉便反驳到。
“我可听说了啊。”他俯身上前,油灯里在海风轻拂下而摇曳不定的火光,把他的脸照得有些明暗不定;他故意压低几分声音,颇有神秘地道:“要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