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珥醒来,拖着慢悠悠的步子往浴室里走,手指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渐渐变得温热,她抬手将乱糟糟的头发扎起。
镜子里的人光洁饱满的额头,宿醉后的眼神朦胧,眉眼染了点点的红,眼睛水润。
她抬手碰了下自己的额头,指腹轻轻碾了下,又快速收回手。
一瞬间,闯进脑海的片段都明朗起来。
她记起高一聚会的那天晚上隔壁包厢是陆时羡班级的毕业聚会,记起额前轻微的触碰,还记得陆时羡提过的初吻。
然后决定,以后再也不碰酒了。
还有就是,陆时羡应该都知道吧?
怪不得每次看到自己,眼神里都像有揶揄的笑意。
林珥昨天的旖旎想法,顿时像鼓鼓的气球,被扎破了小洞,渐渐瘪下去。
林珥,你还能更丢人一些吗?!
她手捧着水洗脸,眼睛不自觉眨了眨,水珠洇湿眉眼,淡淡的红色自脸颊悄然蔓延,比手中的水滴更温热。
从浴室出来,宋伊夏拧眉看着她,不确定地伸手碰了下她额头:“你不会因为昨天喝酒吹风发烧了吧,怎么这么烫?”
林珥:“……”
学期已经过了期中,课程也稍微紧张起来,宿舍几人抱着书往教学楼走,北方的风往往是干冷凌冽,十二月的时间,刮在脸上像刀子一般。
林珥手指拽了下围巾,红色围巾裹着下半边脸,挡住了风。
耳边是宋伊夏抑住激动的嗓音。
“小耳朵,你昨天喝醉了实在过于勇猛了,两只手抓住陆学长不放就算了,最后还圈住他的脖子。”
宋伊夏停顿了下:“如果不是我和苏盏赶到得及时,很担心你直接把陆学长就地正法了。”
林珥:“……我看起来有这么饥渴吗?”
宋伊夏点头:“天地可鉴,真的有。”
林珥扒下围巾,露出被红色映衬得白嫩的脸:“明明是你脑海中装满了黄色废料好吗?”
宋伊夏猛地偏过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林珥:“?”
“哪里是黄色废料,明明是一个个黄色成片好吗?”
“……”
自教学楼一楼大厅分别,林珥往阶梯教室走去,还没到上课时间,教室里前前后后不少座位,林珥从后门进去,视线扫了一圈,又坐回上次的座位。
教室里暖气热烘烘的,从宿舍楼走过来浑身贴了薄薄的冷汗,她脱下外套小心搭在椅背上,围巾往座位上一放。
陆陆续续有人走到她桌前,将期中论文搁置在她右侧的桌面上,她将论文摞成整齐的一摞,轻轻撸了下袖子。
选修课第一节课后,教授不知道是对她印象太深刻还是怎么,把课代表的位置安排给她,她本来还担心做不好,后来发现内容也只是整理课后作业。
一百多人的论文堆成厚厚一摞,堆在右侧座位。
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群消息,社团活动月的展览就在今天下午,忙碌一片,消息持续刷屏。
唯独她和陆时羡还有选修课要上,暂时缺席了布置,季珣声在群里艾特她和陆时羡稍后过去,她还没做回应,就看到陆时羡久违地出现在群里。
XLLL:我带她过去。
林珥没作声,抬眼环顾教室,并没有发现陆时羡的身影,正疑惑着,仿佛有心灵感应一般,屏幕上蹦出来陆时羡的小心,她找出耳机插上,听到他慵懒的嗓音,又有点吊儿郎当的感觉。
“课代表,我这节课请假了,下课能等我交作业吗?”
嗓音很低,仿佛混杂着不存在的电流声,很有磁性地砸在耳畔。
林珥回了个“嗯”。
忽然莫名地觉得他刚才说的话,好像有种幼稚到像是在高中对话的错觉,过会儿,又被这个荒谬幼稚的念头逗笑了。
课后林珥抱着一摞厚厚的作业往楼上走,教授办公室在二楼,她一手抱着,一手要敲门,忽
然间浅浅的阴影覆盖上,有人先一步替她敲开门。
她仰头,刚才说请假的人,手指轻轻叩门,嘴角微弯:“不进去?”
林珥错身往办公室走,疑惑地看着出现在办公室的陆时羡,转身要走时,被教授叫住,这才知道陆时羡确实是有事过来的。
后天教授要带几个学生作为校代表去嘉城参加一个为期三天的交流会,他把带队的任务丢给陆时羡,留下陆时羡聊会议具体细节。
陆时羡手肘撑在沙发上,姿态懒散,抬眼视线落在林珥身上。
两人坐在沙发上,挨着肩膀,近到能感受到他身体渡过来的温度。
昨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对上陆时羡的眉眼,林珥先别开了眼。
一想到陆时羡早就知道她做过的事情,她就忍不住红了脸。
林珥将论文放下,正要退出去,教授就笑呵呵地问她愿不愿意随行参加会议,林珥脚步顿住,教授乐呵呵地说:“这个名额是留给选修课学生的,恰好你是课代表,小姑娘也细心,你愿不愿意去?”
林珥下意识看向陆时羡。
看完又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陆时羡抬起眼睫,眸中铺了慵懒的色彩,半晌低低说了声:“她去,定下吧。”
“我问人小姑娘,你回答什么?”教授瞥了陆时羡一眼,重新望向林珥。
林珥坐在沙发上,手指拉了下书包带,没预料到会有突如其来的行程,想到暂时没什么事,点头:“老师,我去。”
教授安排完,半晌又想到什么,和蔼地说:“我这差点忘了你们的关系了,行,那就这么定下吧。”
林珥不慎对上陆时羡盈着笑意的视线,手指虚虚扶额。
我们什么关系啊?
教授把会议时间表递给陆时羡,临走前嘱咐说:“可不能让小姑娘照顾你们,你多照顾人啊。”
林珥:“……”
陆时羡拿着时间表,往后扬了扬手,嗓音里有笑意:“哪舍得让小姑娘照顾我。”
突如其来的会议行程,倒是不影响上课,只是过于匆忙,她还不知道具体的出发时间以及安排,边往楼下走边翻着会议时间表。
陆时羡不急不缓地走在她左侧,楼道里不时有人经过。
一阵急喘的脚步声响起,林珥集中在会议表上,侧身想要往右侧挪让开时,被往下跑的人撞到了肩膀,踉跄了一下,身体向右歪。
以为要撞上栏杆,她皱了皱眉,还没反应过来,先被搂紧了怀中,代替她撞上栏杆的,是陆时羡的后背。
她跌入陆时羡的怀抱,脑袋被他护在胸膛上。
耳边能听到清晰的心跳声,隔着衣物,一声一声地敲打着耳膜。
她失神片刻,忘记从他怀里退出去,下意识仰头问陆时羡:“学长,你没事吧?”
陆时羡微垂眼睫,看着怀里的人,眼神晦暗不明:“没事。但你再抱我一会儿,可能就有事了。”
林珥立刻退出去,不好意思地放开,等到走出教学楼,又隐隐觉得他说的话有些,不太对劲。
她摸了摸耳垂。
怀疑自己脑海中被宋伊夏塞了黄色废料。
展览持续了一整个下午,临近结束时,顺势给参展的人举行了活动,展厅室外的空地上竖了巨大的白板,各色颜料敞在旁边,任由大家自由创作。
傍晚时分,活动基本结束,她和程雪几人整理颜料,忽然程雪碰了下她肩膀:“小耳朵,你学长过来找你了。”
林珥回神,视线里,陆时羡缓缓走来。
她看向程雪:“不是来找我的吧。”
程雪朝她笑了下:“不来找你还找谁呀?”
林珥:“?”
中午陆时羡把她送到这里便先离开了。
他最近好像很忙,出现在她眼前的频率好像都变少了。
林珥只当他是来收场的,然而视线瞥到了陆时羡握着的熟悉的围巾,才怔了下反应过来。
好像是她的围巾。
她视线转了下,不确定的问:“学长,围巾你是在教授的办公室捡到的吗?”
陆时羡敛了敛眉,视线不言而喻。
林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回了办公室,但她现在手上沾满了各色染料,掌心和指腹被染成花花绿绿的色彩,她瞪着眼,无措地看了眼被。
目光看向展厅最外侧桌子,她不好意思说:“学长,你帮我把围巾放在那里吧?”
陆时羡视线微垂,借着偏暗的天色专注地看着她。
可能是室外站得比较久,小姑娘的鼻尖通红,耳垂也是通红,长睫毛一颤一颤的,外套裹着她纤瘦身材,像是完全不挡风。
陆时羡往前走两步,嗓音裹着沉沉的风,听起来有些磁沉。
他微微勾唇:“过来。”
林珥往前走了两步,站在他面前,仰头,睁着一双大眼带着困惑看着他,在陆时羡抬起胳膊的一瞬间,像是猜到了他要做什么。
下一秒,陆时羡抬手,红色的围巾盖住他的手,又被他展开,他向前一步,手臂圈过了她的肩膀。
就像是将她圈在怀里,呼吸间似乎被陆时羡的气息寸寸不让地包围。
他帮她围上了围巾。
他的手指微微弯曲,某个瞬间不经心地碰到了她的耳垂,手指轻碾,擦掉了她不小心染上的颜料。
一瞬间温暖的触感轻轻地擦过,很柔和。
心尖好像跟着颤了下。
围巾绕了几圈,最后搭在肩后,厚厚的围巾裹住了她的头发和耳朵,陆时羡往后退的瞬间,林珥觉得自己只有眼睛是露在外面的。
……
她想伸手把围巾往下拉,猝然想起手指上的颜料,作罢,转身往展厅洗手间走。
陆时羡就这么一瞬不动地盯着她。
展厅前柔和的灯光在她身上铺上一层温暖的色彩,漆黑的眼眸中有细碎的光,露出的眉眼精致。
陆时羡轻笑了一声,清冷目光也染了柔意。
片刻,他伸手,修长手指落在柔软的围巾上,轻轻往下拉了下,解放了她艰难的呼吸。
林珥微张着唇,仰着脸说:“谢谢。”
陆时羡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待会儿的训练提醒,他放在她围巾上的手指还没松开,半晌轻轻揉了下她的脑袋:“走了,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