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今日贺续兰肯定要参加篝火晚会,可他不在外面,却跑到雪芽的帐篷里。雪芽立刻坐了起来,“太……太后,你怎么来了?”
贺续兰垂眼看他,白皙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该来?”
“不是啊。”雪芽对贺续兰讨好一笑。
他从昏迷中醒来,知道自己不用再去宁伏宫伺候,本应该觉得高兴,可他心里有害怕。
他怕贺续兰会罚他。
为了不让贺续兰罚他,雪芽只能先转移话题。他伸手抓住贺续兰的衣袖,小声说:“太后哥哥,我脚扭到了,现在还肿着。”
雪芽小心翼翼地端详贺续兰的神情,发现对方眼神不变,甚至脸上表情一点细微变化都没有。他抿抿唇,主动抱住贺续兰的腰,仰头看对方,“太后哥哥,不是我要陛下调我回奉瑞宫的,真的不是,你别生我气呀。”
贺续兰终于有了点反应,“是吗?”
“是啊,我什么都没说,不知道陛下为什么突然要调我回奉瑞宫,我……”他顿了下,“我还是可以跟以前一样来找太后哥哥玩。”
雪芽不知道贺续兰撞见他主动扑进崔令璟的怀里,他想就算旁人看到,多嘴告诉贺续兰,他咬死不承认不是。
贺续兰唇间溢出一声轻笑,他伸手抚上雪芽的脸。少年的脸还透着稚气,脸颊略丰,摸起来手感极佳。
“我们现在的玩有些不一样了,雪芽。”
雪芽脸红了红,手仿佛也变烫了。
“那……那个……”他结结巴巴。
贺续兰盯着雪芽,半晌,他松开手,神情变得冷淡,“罢了,我不愿意勉强人,你既不愿,以后就好好在陛下身边伺候。”
说完,他扯下雪芽抱着他腰上的手。
雪芽一听,本能去抓住贺续兰的手,连忙说:“没有,我没有不愿意。哥哥,我只是……”
虽然贺续兰以后很有可能就倒台了,但他现在还是好好的。有贺续兰在宫里护着他的话,日子多少会便利些。
反正贺续兰喜欢他,给点甜头不就行了吗?至于底线,肯定不能越过的。
想到这里,雪芽表情越发可怜,“我只是怕。”
“怕什么?”
“我怕你日后厌弃我。”雪芽抓着贺续兰的手往自己脸上贴,一双小狐狸眼湿漉漉的,“我出身不好,也不太聪明,有的也只有的,就是这一具身体。我愿意把自己给哥哥,可是哥哥会不会以后就对我腻了?会不会嫌我笨?嫌我出身低,什么都不会呢?”
“你愿意把自己给我?”贺续兰眼里似乎闪过一丝玩味,可那情绪消失得太快,雪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弄错了。
雪芽虽然心里有些不安,但面上不敢表露,乖巧点头后,又故作害羞地说:“我都帮哥哥那个过了,当然是愿意的。”
贺续兰沉默一瞬,才说:“那我就当你今夜说的话是真的,如果你骗我……”他将被雪芽抓住的手抽出来,温和一笑,没有说完接下来的话。
雪芽心里的不安感更重,但他还是说:“我怎么会骗你呢?我没有骗你。”
贺续兰居高临下地看着雪芽,虽然他脸上挂着笑,可并没有到眼底。对于雪芽的话,他勾了下唇当是回应,随后在榻边坐下,“脚给我看看。”
雪芽闻言立刻把被子掀开,怕贺续兰看不清楚,还小心翼翼屈膝给对方看他可怜的左脚,“哥哥,你看,都肿了。”
贺续兰仔细看了看,眉头拧了拧,“你没上药?”
“那药味道好重,我不喜欢闻。”雪芽靠着贺续兰,他看到左脚就想起易烨封。如果不是易烨封把他当沙包一样丢来丢去,他也不至于扭到脚,就算扭到脚,要不是易烨封那头蛮牛使蛮劲,他脚哪会肿得那么快。
雪芽偷瞄贺续兰一眼,试探着问:“哥哥,你知道我怎么受伤的吗?”
“嗯。”贺续兰在旁边的凳子上看到跌打药,直接拿了过来。
“易将军他欺负我,他撕我裙子,还脱我袜子,摸我脚。”雪芽没注意到贺续兰的动作,满脑子就是告状。之前贺续兰知道尹青悬欺负他,就好好罚了尹青悬一顿。
这次春猎,尹青悬都没能来,他可是听到有人私下议论说丞相失宠了。虽然很快就有人反驳,说尹青悬是因为要做科举主考官才没来的。
雪芽想,自己只要故意把事情说得暧昧些,就算贺续兰不动手惩治易烨封,心里肯定也会对易烨封感观变差。
让易烨封喜欢贺续兰,哼,这辈子都别想跟贺续兰在一起,就算他不要贺续兰,也不能便宜易烨封那个瘟神。
“他还摸你脚了?怎么摸的?”贺续兰转眸看向雪芽。
雪芽刚想回头,鼻尖突然闻到药味,当即想把脚藏进被子里,可惜已经晚了。疼痛和难闻的药味一起包围了他,他疼得叫了一声,但想到外面可能有人会听到,又连忙闭紧嘴巴。
可真的太疼了。
雪芽把脸埋进贺续兰怀里,疼得身体直颤。
突然他感觉后颈被捏了两下,有些迷惑地抬头,唇就吻住了。凑得这般近,雪芽才发现贺续兰今夜好像饮了酒,有清冽的酒味传过来。他想推开贺续兰,可脚上的疼痛还在继续,犹豫一会,雪芽还是主动搂住对方的脖子,试图用这种方式略掉疼痛。
亲完后,雪芽还搂着贺续兰,他撒娇地说:“哥哥,你要帮我罚易烨封,好不好?”
贺续兰那只没碰药的手抽出手帕,擦掉雪芽唇上的不明水渍。待雪芽再次开口让他惩罚易烨封,他才淡淡道:“依你便是。”
雪芽眼睛骤然一亮,为了奖励贺续兰,他主动碰了碰贺续兰的唇,“哥哥对我最好了。”
伺候雪芽的两个小太监回来闻到刺鼻的药味都很惊讶,“你不是不愿意涂吗?”
雪芽不看他们,脸往被子里藏,“我想涂了好得更快啊。”
来到绥白马场的第四日,他们启程回上京。太医开的药非常好用,等回到上京,雪芽就能自己走了,只是走得还不太快。
他又从宁伏宫搬回奉瑞宫,这次换了间大一点的屋子。屋里衣柜里添置不少许多新衣服。
“这都是陛下吩咐制衣局新制的。”帮雪芽整理屋子的太监说。
雪芽指尖拂过那一套套襦裙,突然想起自己没机会穿的猎服,“你把我衣服整好放进去,尤其是那套猎服,不能有一点损坏。”
太监对雪芽指使一般的语气心有不满,但怕雪芽真麻雀飞上枝头,只能听令照办。
又过半个月,雪芽终于可以正常走路,就去崔令璟身边伺候了。他从崔令璟那里得知一个好消息——
易烨封被罚半个月俸禄,因为当差饮酒。
崔令璟把这个消息告诉雪芽,“你看朕帮你罚了他。”
雪芽眨了下眼,“陛下,易将军怎么会在当差的时候喝酒呢?”
“这种兵蛮子平时最喜欢喝酒,被抓住也不奇怪。”崔令璟嫌弃道,“朕以前是没怎么管,这次正好易烨封被下属检举,此事也该好好管管,严束军风。”
除了严束军风,下个月月初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崔令璟的生辰到了,但他的生辰有点特殊,崔令璟的母后也就是先帝的第一任皇后,当年是生崔令璟时血崩而亡,所以崔令璟的生辰从不大办,而是每年会去千佛寺住上三日。
今年也不例外,但今年也有不同,崔令璟册封了皇后,按照礼制,皇后应同行。崔令璟哪里愿意跟雷皇后单独相处,一路上脸色都不好看。
雷皇后倒是很有兴致,她换了把珍珠扇,摇起来华丽富贵,光从下轿子到大雄宝殿门口,一路走来,香粉四溢。崔令璟终究是没忍住,脸色铁青,“皇后身体不适,你们扶皇后去休息。”
宫人一惊。
陛下这是不准备让雷皇后给圣文太后烧香。
雷皇后闻言,却真用手扶额头,“多谢陛□□恤。”
说完,人转身悠悠离去,根本不管崔令璟那难看的脸色。
雪芽没资格进去,只能站在殿外。这三日,崔令璟要跪三日,不吃仅用点清水连续诵经三日。他不能休息,当班的宫人是能轮换的。
第二日,雪芽又站了一整天,累得够呛,拿灯笼去内院时,选了近路。这两天,他拿东西从内院和大雄宝殿之间走了几次,就知道最近的路了。
走到一假山处,手突然被用力一扯,雪芽吓得差点尖叫,还好有一只手先捂住他的唇。
他看清眼前人的脸,提起的心稍微放下去了些,但很快就意识到不对劲。等唇上那只手松开,雪芽马上问:“你怎么出宫了?”
“你一直不来找我,那我只能来找你。”贺续兰今日穿着一身黑衣,明显是乔装而来。
“哥哥,你……你太冲动了,这里这么多御林军。”雪芽边说边往外看,生怕被人看到,“你快回去吧,我回宫就去找你。”
他把人往外推,但自己先被扯回来,人撞到对方身上。
贺续兰眼神放在雪芽身上,因为是来寺庙,雪芽换上小太监的衣服。明明是难看的绿色,被他穿得嫩生生的。
雪芽对上贺续兰的眼神,知道不给点甜头,对方恐怕不会愿意走,心里不由骂贺续兰是个色胚,动作上主动搂住对方。
可他亲上去没多久,贺续兰就往后退了一步,这让雪芽一愣,耳边同时传来贺续兰平静且带着谴责的声音。
“这是寺庙。”
雪芽脸一下子就红了,若是其他人,这时定会讪讪松手,可雪芽自己丢了面子就更想找回,所以他越发搂紧贺续兰,“哥哥不想我吗?我想哥哥了,哥哥亲我,我想要哥哥亲。”
说完发现对方还是没什么反应,雪芽逆反心理更重,干脆跳到贺续兰身上,双腿圈住对方的腰,“我只跟哥哥亲过,也只想被哥哥亲。”
对此状态,贺续兰呼吸丝毫不紊乱,只“嗯”了一声。
雪芽目光微转,盯上贺续兰的喉结。
雪芽被松开时,感觉自己都要呼吸不过来了,他转开脸顺了许久的气,才低声说:“哥哥,你快走吧,待会真要被人发现了。我脚才养好,所以之前没去宁伏宫。哥哥放心,等回宫了,我一定去找哥哥。”
说完,他把人往假山外推,强行把贺续兰赶走了,自己留在假山里整了下衣服、头发,才重新拿起掉在地上的灯笼。
但刚走出假山,他冷不丁听到一声属于女子的笑声。
“好啊,你在这里私通。”
雷皇后不知何时出现在这里,用手中的珍珠扇半掩住面。她独身一人,身后并无宫人。
雪芽看到雷皇后,脸都白了,几乎不用雷皇后再说什么,他的表情已经暴露出自己的心虚。
如果雷皇后把他和贺续兰的事情告诉崔令璟,崔令璟会怎么对他?
不行,绝对不能传到崔令璟的耳朵里。
一瞬间,雪芽就跪在了地上,眼泪瞬间盈满眼眶,“皇后娘娘,奴才求你了,奴才不想死,求你放奴才一马吧。”
雷皇后踱步到雪芽跟前,微微俯身。她似乎才沐浴完,身上没有浓烈的脂粉味,什么味道都没有。
“放你一马,可以啊。”
雪芽当即露出笑容,可雷皇后的下一句话让他的笑凝在脸上。
“你怎么伺候他的,也怎么伺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