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1 / 1)

天牢比宫里要冷上许多,雪芽坐在干草堆上,忍不住抱紧双臂。他没想到一个丞相居然敢在皇上这样行事说话,说把他打入天牢,就把他打入天牢,也没想到崔令璟居然这么不是人。

明明是崔令璟让自己写的,结果全部推给他。

雪芽忍不住吸了下鼻子,他不会真的死在天牢里吧?听说天牢里的犯人都是被砍头死的。

幻想了下死状,他就连忙摇摇头。

不会的,梦里的他没有死在天牢,只是他要被关多久啊。天牢又黑又冷,而且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这里有狱卒,可那些狱卒看到他就露出奇怪的笑,他找他们要吃的,他们却反问他可以给他们什么。

那下流的样子,让雪芽看了就觉得恶心,宁可饿肚子。

他摸摸已经瘪得不能再瘪的肚子,把崔令璟又骂了一遍。小窗外的天色黑了又亮,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雪芽就醒了,他饿得不行了,两眼发蓝,根本睡不着,只能站起来抓着栏杆喊:“有没有人啊?来人啊,要死人了。”

他喊了好久,才听到散漫的脚步声,还带着骂声,“喊魂啊,大清早不让人睡觉。”

雪芽看到狱卒走过来,立刻说:“官爷,有没有吃的?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真的好饿。”

狱卒挑眼看雪芽一眼,昨日看上去还粉雕玉琢的小美人,今日脸上就脏兮兮的。原来是雪芽昨日睡觉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摸脸,而他的手在睡觉之前又摸了墙壁。

狱卒目光往下看,看到细长白腻的脖颈时,又有些心动,正待要说什么,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大声喊:“丞相怎么这么早来了?”

狱卒连忙把眼神从雪芽脖子处收回来,也不理雪芽了,转身往外走,声音极其谄媚,“丞相来了啊。”

雪芽听到尹青悬来了,脸就一垮,尹青悬这个臭人把他丢进天牢,还不给他饭吃,今日又来做什么?虽然他骂尹青悬是个臭人,但也忍不住站在牢门前,死死地往外看,可尹青悬根本就不是来看他的,很快就走了。

而雪芽再喊狱卒,就没人理他,到当日傍晚,他感觉自己都要站不起来了,突然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雪芽寻声看去,发现居然是老鼠。

那老鼠十分嚣张,到处窜来窜去,根本不把雪芽放在眼里。而雪芽死盯着那只老鼠,待那只老鼠嚣张得爬到他旁边的时候,迅速伸手一把抓住老鼠。

“臭老鼠,你也敢欺负我!”雪芽细白的牙齿狠狠一咬,“看我怎么收拾……”

“看来还不饿,还有心情收拾老鼠,而不是吃它。”

附近传来的声音让雪芽顿住,他僵着脸转过头,就对上尹青悬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雪芽抿抿唇,立刻将手里的老鼠抛了,老鼠突然飞到空中,惊恐地发出吱吱乱叫声,而雪芽也叫了一声,“怎么是老鼠!我以为是兔子!”

雪芽边说边缩在墙角,装出十分害怕的样子。

可尹青悬根本没有理他,只是侧眸看向旁边的人,“给他送饭。”

有人从栏杆下的小口子塞饭进来,雪芽看着送进来的饭,又看看尹青悬,“丞相大人,奴才真的是无辜的,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我知道,所以只是关着你,等那些秀女消了气,你就能出来了。”尹青悬没什么表情地说。

雪芽忙问:“那她们什么时候能消气?”

尹青悬回忆了下自己家还在砸东西的妹妹,“大概还要一会吧。”

他说完就走,不等雪芽说其他话。

雪芽闻言,知道自己不会死了,稍微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不知道要被关在天牢多久,又开始绝望,不过他现在更饿了,所以决定先吃饭。

此后,每天有人给他送一顿饭,直到第五天,尹青悬终于来了,将他放了出去。

尹青悬直接把他带回了奉瑞宫,他本想先去梳洗,可尹青悬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带着他去面圣。崔令璟看到尹青悬领个脏兮兮的东西上来,立刻捂住鼻子,后退好几步,“尹相,你这是何意?!想熏死朕?”

尹青悬伸手扒拉开雪芽的脸,“臣想问陛下,此人容貌如何?”

雪芽立刻想自己的脸藏起来,可尹青悬另外一只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让他根本没办法藏。崔令璟当即面露嫌弃,“什么丑东西,快赶走!”

尹青悬放下手,“这是陛下之前身边的宫人,陛下当时觉得他艳压群芳,如今又说他是丑东西,看来陛下审美时刻都在变化,那之前的秀女自然也不能说丑了,既然不丑,陛下就没有拒绝选妃的理由。”

尹青悬这顿操作,雪芽和崔令璟都如鲠在喉,尤其是雪芽,一路脏兮兮被领过来,看到他的宫人都绕着他走,让他心灵大受打击,之前崔令璟说他好看,其实他心里还有些得意,结果今日就得了“丑东西”三个字。

崔令璟闭了闭眼,像是被气到无语,好久才说:“好你个尹青悬,你就是想把朕气死!”

“臣不敢,臣只是尽臣的本分。”尹青悬掀开衣服下摆,跪在地上,“为皇室绵延子嗣,刻不容缓,陛下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天下着想。朝一日无太子,国就无法安定。”

崔令璟这次抓起了桌子上的水杯,作势要砸尹青悬,可尹青悬丝毫没有躲的迹象,崔令璟气得将水杯砸到空地,“好,选妃就选妃,朕也告诉你,尹青悬,你要敢你把那个丑妹妹送进来,朕第一个把她打入冷宫。”

尹青悬不卑不亢道:“臣妹若能进宫,乃是她之大幸,而入宫后的造化,全看个人。”

崔令璟对着尹青悬无话可说,余光一瞥,看到旁边的雪芽,直接道:“你还不滚下去沐浴,想熏死朕?”

雪芽从没被人说过丑和臭,心里双重打击,委屈巴巴地走了。

雪芽足足洗个五遍澡,又往手腕、耳后弄了个香粉,才觉得身上是香的,没有天牢那股子腐臭味。他虽然做了那个梦,但不知道尹青悬是这样的一个人,看上去像个君子,实际上是个小人。

这个上京就没什么好人,要说有,估计只有贺续兰了吧,单纯得要命。

想到贺续兰,雪芽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对方了,他还想继续跟贺续兰打好关系呢,毕竟他现在对贺续兰一无所知。

雪芽从天牢回来后,不知是崔令璟对他回来的样子印象深刻还是其他,根本不传他去御前伺候,而雪芽现在也不用干太监的活,至于宫女的活,其实也轮不到他做。

没事做的雪芽动了歪心思,他在崔令璟去上早朝的时候,出了奉瑞宫,往宁伏宫那边去。他到宁伏宫的时候,天光大亮,正是用早膳的时候。

“公公,奴才找太后有事,请问能通报一声吗?”雪芽对守在门口的太监说。

太监似乎认出了雪芽,没问雪芽为什么过来,只说:“稍等,我先去通报一声。”

太监很快就去而复返,笑着说:“太后让你进去,太后正在偏殿用早膳。”

雪芽心里大喜,连忙道谢,进入宁伏宫后,径直往偏殿去。他走到偏殿门口的时候,整了整衣服,才踏进去。贺续兰果然在用早膳,大概是早上刚起床的原因,他穿得有些随意,七分旧的衣裳穿在他身上,有一种慵懒随意之感。

雪芽轻声走过去,行礼唤道:“奴才给太后请安。”

贺续兰放下手中勺子,转眸看向雪芽,“这里只有我一个人,无须多礼。”

听到这句话,雪芽小声地喊了声“太后哥哥”。

贺续兰嗯了一声,又问:“用了早膳没有?”

“还没有,我是偷偷溜出来的。”雪芽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不由往桌子上瞅了瞅。

贺续兰自然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那坐下来一起吃点。”

雪芽立刻摇头,他想到了淑太妃,淑太妃也是一开始让他吃东西,然后淑太妃就倒霉了,身边的宫人都被打死。

“没事,我是太后,让你坐下来用膳,就算陛下知道了,也不会罚人的。”贺续兰好像知道雪芽在想什么,开口道。

雪芽迟疑了下,又瞅瞅桌子上的美食,“太后哥哥,我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贺续兰看向桌子,“只是这里只有一幅碗筷,筷子我用过了,你介意吗?”

“不介意!”雪芽立刻摇头。

他这几日没干活,吃的又是残羹冷炙,再前面几日在天牢里,连饭都吃不上几顿,他现在闻到这一桌香味,都忍不住咽口水,哪会在意用的筷子是贺续兰用过的。

“那就坐下来吃吧。”贺续兰将筷子递给雪芽。

雪芽接过筷子,对贺续兰笑了笑,就坐下来,他看着一桌好吃的,一时不知道先吃什么,最后决定先从离他近的吃起。

因为小时候也经常饿肚子,所以雪芽吃东西的时候会特别认真,而且吃东西的速度很快,像个仓鼠一样,不断往口里塞东西。

等他几乎快吃完桌子上的吃的,才猛地顿住,惴惴不安地看向贺续兰,“哥哥,我好像吃太多了,把你的早膳都吃完了。”

“我已经吃饱了,倒是你,你还饿吗?还饿的话,我让小厨房再做。”贺续兰并不生气。

雪芽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就摇摇头,“我不饿了。”

他放下筷子,拿出手帕擦干净嘴,又看看贺续兰,他一早过来当然不是来找贺续兰吃早膳的,有其他目的。

“太后哥哥,我前几日被关进天牢了。”雪芽说完发现贺续兰似乎有些惊讶,接着说,“之前礼部送画卷给陛下,陛下不喜,就让我在画卷上画丑字,然后丞相就过来了,丞相把我关进了天牢,说是要给那些大臣消气,我在里面前两天都没饭吃,后面几日一天也只能吃一顿饭。”

贺续兰说:“难怪你都瘦了。”

雪芽总算碰到心疼他的了,顾不得对方是自己的情敌,又多说两句,“天牢里又冷又黑,还有老鼠,老鼠好可怕啊,我被吓得动都不敢动。”

果然,贺续兰眼里心疼之意更重,“委屈你了,那你回来,陛下更有嘉奖你?”

“没有。”雪芽脸垮了,不仅没有嘉奖,还说他是臭臭的丑东西。

贺续兰皱皱眉,没有说话。

雪芽顿了一下,又说:“太后哥哥,你知道陛下为什么不愿意选妃吗?选妃不好吗?宫里热闹不是好玩些吗?而且选妃了,以后就有人陪着陛下了,还能给陛下生孩子,生很多孩子。”

雪芽一边说一边观察贺续兰的表情,他想知道贺续兰听到崔令璟跟别人生孩子,贺续兰会不会有很难过的表情,但贺续兰从头到尾都没露出一丝丝难过的神情。

“陛下年幼,一时害羞不愿意选妃罢了。”贺续兰淡淡说。

雪芽哦了一声,又问:“那陛下这次会立下皇后吗?”

“这要看陛下自己的想法。”贺续兰答。

雪芽试探两回,都没看出贺续兰有任何不对的表情,心想崔令璟可能是单相思。崔令璟爱上不该爱的人,又是单相思,真是活该!

试探完了,雪芽就准备走了,而哪知道他还没起身,就听到外面通报声——

“陛下到!”

雪芽心一慌,连忙站起来,上次被崔令璟捉到他和淑太妃的事历历在目,导致他现在有阴影,“怎么办?陛下来了!”

贺续兰看着雪芽,“陛下来了又如何?”

雪芽急道:“陛下不喜欢看到我跟其他人在一起的,陛下会罚我!”

贺续兰垂了垂眼,突然伸手撩开桌帘,“桌子下可以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