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若取九转之丹,内神鼎中,夏至之后,爆之鼎,热,内朱儿一斤於盖下,伏伺之。候日精照之,须臾,翕然俱起,煌煌煇煇,神光五色,即化为还丹。取而服之一刀圭,即白日升天。”
所谓“还丹”,乃合九转丹与朱砂再次提炼而成。至于能否白日飞升,且看如何定义“飞升”。
对于服丹者而言,灵魂出窍,逃离红尘(约莫等于脑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至于旁观者如何作想,并不重要。因为“子非鱼”,安知鱼乐或鱼不乐。此,或是“庄子非鱼”之真谛。
再看丹室布局,亦大有深意。炼丹炉所释烟气,自裹挟有与“九渊寻珠术”相匹配之秘药。或是后世所称“吐真剂”:注射麻醉剂(东莨菪碱)后,患者会进入一种特殊的镇静状态,能在无意识状态下,准确回答问题。
仙门的高妙便在于,先构建幻境。最高等级的幻境,时称“蜃境”。取海市蜃楼之意。构建幻境的目的,自是令“中术者”,信以为真。
至于服用还丹,除去仪式感所产生的心理暗示。必要的辅助药剂,亦蕴含其中。随丹丸在腹中徐徐溶解,而持续释放药效。能适度激发中枢神经,搜寻某些被“遗忘”的记忆碎片。与后世许多禁药,功效类似。
服药后,左慈与刘惇双双入定。二人虽闭目,然眼球却自皮下,来回滑动。须臾,左慈猛睁眼发问:“你是何人。”
“平原……平原……平原……”不料第一问,竟变生肘腋。有口难言,莫过如此。
挣扎数次,只见刘惇猛张嘴:“呔!”
张到极致的下颌,扯动冠缨。机簧乍响,寒芒一闪。
藏于道冠内的暗器,电射而出。直取对面左慈。
左慈猛侧身,堪堪避过飞针。
再看刘惇。竟耳鼻溢血,颓然瘫坐。再无声息。
“不好!”左慈长袖一拂,数枚银针,刺入颈间各处要穴,封住逆血。
待飞身赶到座前,刘惇已气若游丝。若非左慈及时出手相救,此时刘惇已(脑)溢血而亡。
端是好险。
“骊龙假寐!”探查过刘惇脉搏,饶是左慈,亦心生骇浪:“千金宝珠,必出自九重之渊,黑龙颔下。骊珠易得,定趁龙熟睡。若龙醒,焉有命活!”
刘惇竟能抗拒催眠。若有此道行,自可开宗立派。又何必投身左慈门下。
显然被人,暗施禁术。便是刘惇自己,亦未察觉。
“究竟是何方神圣,竟能窥破老朽独门秘术。”左慈徒生风声鹤唳之感:“老夫当真小觑了天下英雄。”
“灵台通天临中野。”注曰:“头为高台,肠为广野。”刘惇灵台受创,难以苏醒。好在性命无忧。假以时日,或可转圜。书报主公刘备。言,线索就此断绝。
究竟是何方高人在背后暗中设谋。已不得而知。然能有此心机道术者,普天之下屈指可数。
再加今时今日,还游走人间,不过寥寥数人。清领派于吉,便是其中之一。
只需按图索骥,终有真相大白之日。在此之间,当小心防备。观天阁女仙,责无旁贷。为防万一,此去洛阳,亦需择麻姑等人随行。
蓟王虽屡次和亲。然三朝元老,位高权重,万众瞩目,已今非昔比。
自灵帝讲武平乐观,二宫屡起兵祸。乃至伏尸遍地,血流成河。再加先帝守陵宫人,大量回溯。阴气淤塞,夜晚常闻鬼魅之声。
宫内宫外,愁云惨淡,人心惶惶。
二位太皇问计千秋观中高人。言,当假蓟王聘娶马贵人之机,号令三军,行阿阁演武。借麒麟至阳之气,驱尽鬼魅魍魉。
上元夫人,亦有类似言语,述之太后。
高皇乃赤帝子。蓟王既出高皇血脉,又是麒麟降世。自是火命。加之赤鹿焰角,三足踆乌,皆应赤阳。当无往不利。
时人对《阴阳五行说》深信不疑。否则,先帝也不会命蓟王为珊瑚妇人续命。
于是,三宫又各自去信,与蓟王商定,讲武之事。以幕府五校为中军,合八关卫士、南北二军、西园卫等,共组三军,讲武于阿阁鞠城,震慑宵小,驱尽鬼魅。
蓟王以辅汉大将军“录尚书事”。位同大将军,居三公上。若蓟王离朝就国,则由幕府左右二丞贾诩、荀攸,代主理政。换言之,蓟王不在洛阳时,尚书台便等于搬到二崤城,官堡蓟国邸内。正与二宫太皇及少帝暂居的瑶光殿,毗邻。
为便于上朝,三公九卿,文武百官,皆暂录入二崤城门籍。赶在山门对百姓开启前,百官车驾列队上山的场面,遂成园中一景。
多年前,先帝为在西园大兴土木,而广输天下花木。张让等人,百般刁难,乃至花木大量堆积。后得蓟王悉数购入,用于修造函园。园内美景,乃集天下之灵秀。街巷闾里,皆以青石铺路。丝履入园,一尘不染。二崤城,九坂坞下诸峰,林壑尤美,蔚然神秀。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天家帝胄,皆在二崤城中。洛阳权力中心,亦随之移位。南北二宫,只剩先帝长公主及何太后栖身。俗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二宫太皇并何太后而言,亦是好事一桩。
何进举兵前,何太后有备无患,将何氏满门家小,皆迁入西园暂居。躲过灭门之祸。大将军府内一干人等,也已遣散大半。何太后索性将宅第赐给何苗,改名车骑将军府。令何进家小,长居西园之中。
终归人死不能复生。“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洛阳内外,无论天家还是百姓,皆需收拾心情,继续过活。
蓟王都,灵辉殿。
黄巾乱后,群盗蜂起。朝政日非,宗贼大兴。不得已,行废史立牧。各州虽平,然州牧、将军,拥兵自重,大有尾大不掉之势。
如何妥善处置,亦需蓟王与朝臣细细斟酌。再加鞠城演武,诸如此类,皆费时费力。
洛阳诸事,皆需善后。少则半载,多则数年。蓟王上洛,断不能早回。
万幸国中吏治健全,足可长治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