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的日常
众大儒纷纷看向刘备。
刘备正与南匈奴王畅谈。蔡邕这便感叹:“夏育北伐,我亦上疏劝谏。不料少君侯一战功成。且将大功让与三人,自己甘居次席。禁中皆以为是三将之功。只有我等方知乃是少君侯一手策划。今见少君侯与南匈奴王言谈甚欢,方才醒悟,比起胸怀天下的少君侯,邕心中的格局,还是小气了。”
能知道北伐诸事的人,寥寥。恩师显然是其中之一。恩师又告知三位大儒,如此一来,蔡邕自然也就知道了。
学坛三位大儒,皆从邸报中得知蔡邕上疏。其中便有:“上天设置山河,秦朝修筑长城,汉朝建立关塞亭障,用意就在于隔离中原和边疆,使不同风俗习惯的民族远远分开。只要国内没有紧迫和忧患的事就可以了,岂能和那种昆虫、蚂蚁一样的野蛮人计较长短?”的劝谏。
而我大汉,从建立之初,便行归依汉化之国策。诸蛮内迁,匈奴乌桓入关。皆为我所用。便是西羌,虽时有反叛亦渐行汉化。若再有两百年国祚,大汉又该是何等气象。
大汉朝,自有一股痞气。
何谓痞气?
便是指骨子里正义善良,有情有意,自信满满。但语言行动上,却不时流露出的那种旁若无人、目空一切的特质。
不服就干。
干不过认怂。好,你牛逼。要钱给钱,要粮给粮,要女人给女人。便是要烹我老爹,亦幸分一杯羹。看似低头认输,却百折不挠,暗中蓄力。一战功成。
汝还牛逼吗?
敢说大话。到处吹牛逼。然后,吹过的牛逼都实现了还不算最牛逼。自己吹的牛逼,别人都以为是真的,再不敢当成是牛逼。才叫真牛逼。
这就叫痞气。
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自炎汉而后,泱泱中华,再无人敢吹此牛逼。便是明证。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东汉内忧外患,无力掌控西域,遂罢都护府。百余年后,待魏晋重开西域。诸国纷纷来投,所持汉节如新。这才真牛逼。
大汉之所以是大汉。从少君侯身上便可见一斑。
路遇刘备,只闻‘要让天下皆如楼桑这般’一句,赵云便要尽其所能,待长成必来相助。见蔡邕磊落大义,史涣不避刀剑,一路相随。这样的大汉风骨,着实令人着迷。
临乡赛马会初建。一切规则皆无迹可寻。唯有先行而后定。马匹该如何装扮,赛程又该如何规划。皆是少君侯所想所创。究竟能不能适用,且走着看。
东西两排车楼。一层马厩门先后拉开。牧民养育的十余匹鲜卑良马,随之展露出来。
比起草原上的居无定所,靠天吃饭。西林邑中的牧民,衣食无忧。大把的空闲皆用来养马。且万余鲜卑良马,分给千余户,每家不过十余匹。比起以前在草原上照顾遍地牛羊的辛劳,实在不值一提。皆知马匹金贵,又是少君侯所分,故而将马匹照顾的十分周全。
顿顿饱食草料,日日擦拭梳理。各个神采飞扬,神骏异常。
车楼计三层。高五丈,广两丈,长十丈。十丈马厩,却只养马十余匹,该有多空闲。
赛马不仅比马,也要比骑手。西林邑民,来源有三。马贼妇孺、骑奴是其一。乌莲部族是其二。南下胡人是其三。
先时随马贼家眷而来的幼童,皆以长成半大少年。汉人骑奴亦渐长大,此次预赛,骑手也多是这些少年。南下胡人多是鲜卑王骑亲族。王骑已被乌莲招募,剩下家眷中并无适龄骑手。便是有鲜卑少女想要报名参赛,亦被家中劝阻。
于是,第一个赛马日,报名参赛的便是这些刘姓和阎姓少年。
草地和泥地赛道,皆是圆角矩形。近似环形。利于马匹转弯。直道长约一里,入弯后,再行八百步,又要入弯。矩形跑道四角,弯道的长度,各有百步。故而对骑手来说,直道固然重要,弯道却更加关键。若马速过快,很容易被甩出赛道。
如何既快又稳的过弯,才是对骑手和赛马最大的考验。
为防意外,刘备已命人在弯道外铺设防护草垫,防止摔伤。
赛马无细分赛道。只在初始位置,用白垩画一条横线。鸣镝出发,驰骋竞技。
关于骑手的着装,刘备亦有规定。皆是用皮革和藤条编织成类似后世剑道服的简易防具。尤其是改良自砖瓦匠的防护头盔。是防止坠马重伤的关键。
东西各有一百八十辆车楼,列队排开。每楼出一名骑手,参与草地或泥地赛。
预赛一轮各有十二位骑手参加。共计十五轮。位列三甲者,进入复赛。复赛两轮,再取前三。进入决赛。
见第一组骑手已准备就绪。场内万余观众皆屏气凝神,翘首以盼。
刘备这便示意。
身旁虎贲开三石角端弓,一箭射出。
鸣镝疾响,赛马奔腾。如离弦之箭,呼啸奔出。竟把万余观众的惊呼甩在身后。
数息之后,头马已拉出半个身位的优势。数百步,转瞬即过。‘下弯’就在眼前,只见背上骑士,外脚往后,内脚稍稍用力将马体压向外侧,内侧缰顺势牵引,骏马完美过弯!
“哦——”人群发出阵阵惊叹。四百步的南北直道,骑手并未全力加速,而是放松缰绳,任马驰骋。入‘上弯’时,骑手却开始提速过弯。刚刚过弯,马速已提起。一千八百步的东西直道,才是冲刺的关键。
骏马风驰电掣,一马当先。
甩出重骑手数个身位。
场中蹄声如雷,场外观众无比看得血脉喷张,寒毛直立!
竞速赛马的魅力,便在于此。
场中赛马你追我赶,奋勇当先。眨眼间,已跑完九圈。鸣镝刚逝,鸣金再起。
追着一声疾过一声的钲鸣,骏马呼啸冲过终点。
一路心跳加速,只顾鼓掌叫喊的各色看官,却忘了究竟是谁得了前三。
一直双拳紧握的南匈奴王,这才松了口气。
平座上的四位大儒,亦纷纷叹息。
“何人第一?”蔡邕忍不住发问。草地和泥地赛道,并驾齐驱,最后谁得了第一,确难分辨。
目光扫过,刘备指着摘下头盔,正冲众人挥手致意的少年说道:“草地第一便是他。”
又见他身形颇为眼熟。再看坐下骏马。正是駜駽铁青马。不禁笑道:“乃是吾家千里驹,太史慈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