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乔对单婴的这个决定非常不满,她从来都不赞成为达目的而不辞手段的做法,尤其是不赞成这样损害无辜之人的利益来达成自己目的做法。如果真的这样做,到时候洪水一来,建宁城必定会生灵涂炭,到时候又会产生一大批流民,这是苏乔不愿意看到的。但是,单婴的想法是为了帮助赵沐拿下建宁城,就出发点而言,是为了沐家军,苏乔又不能责怪他,只能质疑道:“单大人,难道就只有这一种方法了吗?”
听见苏乔的质疑,单婴的脸上没有表现出为难的神色,反倒是看上去非常高兴。利用洪水这个方法在单婴的心里只是下策,而他把这个计策说出来只是为了想要看看苏乔的反应。现在看起来,单婴相信自己的眼光没有看错人,更加确定自己追随赵沐的做法没有错,于是回答道:“不瞒王妃说,利用洪水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有王妃相助,那么就有更好的办法了。”
“我的帮助?”
苏乔是来建宁城与单婴一起做沐家军的内应的,但这是赵沐的安排。苏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建宁城会起到什么作用,只是想着自己来为单婴打打下手,毕竟苏乔对这种事情毫无头绪。现在听到单婴说需要自己的帮助,苏乔就有些想不明白。
看见苏乔困惑的神情,单婴笑了笑,提示道:“沐王妃,请问建宁城中,威望最高的人是谁?”
听到单婴的提示,苏乔瞬间就明白过来,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当初苏乔和赵沐来江南治水,不仅治理好了建宁的水患,而且还帮助建宁的难民重建了家园。现在离那个时候还不久,建宁的百姓对那场洪灾的映像还很深刻。所以说现在建宁城的百姓对苏乔和赵沐是极具好感的,甚至可以这样说,苏乔和赵沐的威望在建宁城无人可及,哪怕是贵为九五之尊的李钰都比不上。
“单大人的意思是,煽动民心,让百姓闹事?”
这个计策虽说应该会非常有效,但是利用了百姓,还是让苏乔心中有些隔阂。但是就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似乎是没办法,为今之计,看起来只能如此。
不过,出乎苏乔意料的是,单婴摇摇头,徐徐说道:“此乃表面之计。建宁有着五万守军,其中大部分为禁军,有少部分人是建宁地方组建的军队。建宁地方军中的士兵,大多数都是建宁人。一旦能建宁的百姓起来拥护沐王,那么只要在地方军中略施小计,便有很大的几率能够策反整个地方军。”
对于这个计策,苏乔拍手称奇。此计不仅能让世人看见赵沐的民心所向,更为重要的是还能帮助赵沐攻下建宁,让沐家军逃出险境。
单婴站起身来,朝着苏乔一拜,说道:“此计成功与否,全在于沐王妃一人。”
苏乔顿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无比重,整个沐家军是否能安全地北上,这次造反的第一个计划是否能成功实施,都要看苏乔的行动了。不过苏乔也清楚,这次的行动不光是全部要依靠自己,单婴肯定是在地方军中安插了人,说起来,如果此战胜利,单婴的功劳足以让他一战成名。
苏乔正想说话时,却突然传来让苏乔感觉到不舒服的声音。
“郡守大人挺有雅致的。大敌当前,不坐守衙台,竟然来这欣赏美景来了。”
张潜的脸随之出现在苏乔和单婴的视线当中。听到张潜阴阳怪气的话语,单婴怒目而视,愤愤地说道:“本官与远道而来的堂弟叙旧,有何不可?张将军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单大人,你误会了。”张潜虚伪地一笑,走过来站在单婴面前,面露为难之色,说道,“再过几日沐家军就要到建宁城了,军中的粮草已经所剩无几。单大人不早日着手筹措粮草,即便是我没有意见,但是我手底下的兄弟们不会答应呐,我也是非常为难的。”
一直到现在苏乔才明白,为什么这个禁军将领对单婴的态度那么刻薄,原来是想要单婴为他筹措军粮。按照单婴的说法,这个将军将单婴筹措的三个月的军粮,一个月就用去了大半,显然其中肯定是被他动了手脚。由此可见,禁军中的腐败到了什么地步,都敢明目张胆地逼迫地方官了。
苏乔想是想,但是没有出声,毕竟现在她的身份不过是单婴的堂弟而已。在张潜面前,为了不引起他的疑心,苏乔觉得还是越低调越好。
单婴对张潜贪得无厌的做法感到非常气愤,直接黑着脸,毫不留情地说道:“张将军手段通天,小小的筹粮之事恐怕还不入将军的法眼。”
张潜对单婴的黑脸视而不见,脸上依旧挂着笑容,明显与之前刻薄至极的态度截然相反,说道:“这建宁嘛,毕竟是单大人的地方。我们禁军来这,自然要仰仗着单大人才是。再说筹措军粮本就是单大人分内之事,在下怎好越俎代庖呢?你说对吧,单大人?”
“张将军,本官已尽分内之事。”对于张潜前倨后恭的态度,单婴完全没放在眼里,看着张潜面面变冷的脸,单婴依旧是继续说道,“朝廷下发的命令是为将军筹措三月的军粮,本官已经在一月前就把军粮交付给了将军,当时将军现场验收,并且在公文上盖了将军的印章。现在三月的期限未到,筹粮之事不再是本官的职责!”
听到单婴毫不客气地拒绝自己,张潜的脸色完全冷了下来。张潜觉得,单婴不仅是赤裸裸地打着他的脸,而且还是当着其他人的面打他的脸。要是此地只有他和单婴两人,这件事情他还能容忍。但是现在有其他人在,张潜就觉得自己被单婴整得颜面扫地,当即就发火道:“单婴,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要是你胆敢拒绝为禁军筹措军粮,我定向陛下参你一本!”
见张潜威胁自己,单婴不怒反而觉得可笑,一时间大笑起来,说道:“本官平生有一嗜好。蠢才之酒,本官偏爱吃罚酒!公文上有印章在,就算闹到陛下那去,本官又有何惧?”
“是吗?”张潜阴狠地看着单婴,从自己胸前取出一张纸,拿在单婴面前晃了晃,白纸黑字而且还有非常显眼的印章,张潜阴笑着问道,“单大人说的公文,是这个吗?”说完,张潜就当着单婴的面将公文撕了个粉碎。
张潜的举动彻底激怒了单婴,单婴一挥衣袖,指着张潜大骂道:“张潜!你目无纲常,败乱法纪,此乃国之蛀虫!本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看见单婴太过激动,苏乔此刻也忍不住了,走到单婴身旁,轻轻拽了拽单婴的衣袖,压低声音,说道:“单大人可将此事答应下来。”
单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将视线从张潜身上转到苏乔身上。看见苏乔那双非常自信的眼神,单婴感觉到一股莫名的信任,想想苏乔应该是有所打算,于是对张潜说道:“本官最多再筹措一月的军粮,如若再有类似的事情,本官哪怕取下头上的乌纱帽,也定不让你如愿!”
本来张潜听见单婴的怒骂的时候还想发火,但是当听到单婴将筹粮之事答应下来时,瞬间就换上了笑脸。在来建宁的时候,张潜从单婴那里接收了可以供给建宁禁军三个月的粮食,但是禁军之中的将领包括张潜,把军粮层层贪污掉。在最开始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没有料想到沐家军会来进攻建宁,所以上面的人对禁军的监察放得很松。现在建宁很有可能会面临战争,张潜不可能在战时在军粮中动手脚,以次充好,所以不得已必须要想办法再找一批粮食出来。当听到单婴的话时,张潜心头一喜,随即就拍单婴的马屁说道:“单大人此举,不仅是建宁之幸,更是大夏之福啊。”
单婴嫌弃地看了张潜一眼,对张潜的鬼话毫不感冒,冷冷地说道:“张将军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可以让本官继续和堂弟叙旧吗?”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张潜看了苏乔一眼,但是根本就没有关注苏乔,谄媚地说道,“单大人日夜操劳,必须得分点时间出来散散心。单大人你继续,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到现在,张潜可谓是刷新了苏乔的见识。无论是前世今生,苏乔都没有见识过像张潜脸皮这么厚的人,上一秒还在和单婴怒火相向,下一秒就变成了拍单婴马屁的谄媚之徒,前后变化之大,让苏乔不得不服气。
张潜说完告辞,就满心欢喜地离开了小亭,而此时的苏乔和单婴都是用一种看小丑的目光目送着张潜离开。
待张潜的身影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单婴才开口对苏乔问道:“沐王妃,你为何要我把此事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