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汽车里开的暖气,挡风玻璃前一直结起雾,需要雨刷时不时器滑动两下。
梁霜影网购了一瓶防雾剂,商品介绍中说它是一种魔术喷雾。
她脱下毛呢的厚外套,牛角扣轻轻磕着扶手箱,掳起袖子要给他‘变魔术’,提前带上魔术成功后的雀跃。
等到将防雾剂往挡风玻璃上一喷,再用配套布一擦,耳畔低低闷笑,梁霜影转头,莫名的说,“你笑什么?”
温冬逸瞬间把脸绷得严肃,就差指天起誓的口吻说,“我是绝对不会说,按一下这里……”
一边说着,他示范着,按下空调旁的一个键,接着说完,“就可以除雾了。”
梁霜影冷静的盯着挡风玻璃,隐约听见了除雾功能启动的声响,她恼羞成怒的,翻身扑上他,掐他的胳膊,“你昨天怎么不按!前天怎么不按!大前天怎么不按!”
“我真忘记了,多亏我宝贝机智,买了这个东西提醒了我……”温冬逸笑到说不下去。
梁霜影冷眼瞧着他笑,不止笑,还要过来亲她。
她扭开脑袋不让,温冬逸一句句哄着,心肝宝贝好可爱,才给亲一口。
闹够了,开车上路。
温冬逸带她来到这个别墅区,仅有八栋以英、法风格为蓝本的建筑,占据明显的地理优势,五分钟可达中心商圈,闹中取静,用精致外壳掩盖物欲横流,私人花园,下沉式庭院,室外游泳池。
地板上铺着塑料纸,没有家具,应该是才装修完不久。
梁霜影回头看他一眼,走上二楼观望一圈,再走上三楼、四楼,居然有图书室,健身房……太可怕了。不敢想象每平方米有多少个零,脑袋里光就响起物业收管理费时,点钞机哗哗作响的声音。
抬头望着阳光房玻璃顶棚,好像空气指数标红的雾霾天空,都变得温暖且明亮起来,低头就能闻到香草拿铁的味道,那般惬意的地方。
男人环臂倚着门框,“喜欢吗?”
“谁不喜欢。”梁霜影步伐缓慢,好奇的目光不放过每一处角落。
“送你了。”温冬逸这样说。
梁霜影怔住,随即看向他,落在他藏青毛衣上的每一片纤薄阳光,无一不在传达他处之绰然的态度。
不是开玩笑的。
那他是什么意思,准备金屋藏娇?
她想到这里,眉头间不经意一蹙。
下午温冬逸要回公司开会,晚上九点半到家。
扭开袖扣,他还没走进衣帽间,就见到沙发里抱膝的小姑娘,她心思沉沉,遁入她自己的世界,根本没注意到他。
男人神不知鬼不觉,在她眼前蹲下。
梁霜影蓦地回神,他马上问,“想什么呢你。”
要说什么也没想,他肯定不信,梁霜影避重就轻说,“你下次别再突然跑到我家去……”
“为什么?”温冬逸故意显得理所当然的说着,“我是去谈生意,又不是专程去接你。”
梁霜影压低身子,凑近他的脸庞,说,“因为我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老师抓到现行的学生。”
然后从温冬逸的眼睛里,清晰的捕捉到了他不怀好意的念头。
她知道自己逃不掉的笑出来,被他抵进沙发里。
他掀起她睡裙的下摆,畅通无阻的、温柔而狂野地,占有她细腻、柔软、洁白的身体。
第一道惊涛骇浪结束之际,梁霜影思绪有些游离和凌乱。
她不愿意成为清晨叶脉上的露水,只是短暂的吸引他鉴赏,随着稠热的日光消逝。
他们折腾到半夜,才偃旗息鼓。
梁霜影感受到他肌肉结实的胳膊,下一刻就被他抱进浴缸里。
在热水的按摩下,她险些睡着,躺到床上倒是清醒了,像一只灵活的钻地鼠,钻到他的怀里,从被子下冒出头来,“温冬逸。”
他闭着眼,肯定没睡着,就是不搭理人。
梁霜影捏了捏他的下巴,轻轻叫他,“老公。”
温冬逸眼睛仍闭着,只是眉骨微抬的应了声,嗯?
霜影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将脸埋进他宽阔的胸膛。
窗外下起很冷的雨,不一定裹挟一点雪花,水汽模糊了玻璃,她吸取着暖和而寂静的味道睡去。
这一个夜晚,明明梁霜影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竟然还有力气做梦。
梦里她出席了温冬逸的婚礼,他挺拔的身形撑起熨烫平整的深色西装,外套里是白衬衫配马甲,连领带都好像经过精心整理。
在周遭的祝福声之中,他亲吻一个陌生女人。
画面一转,她看见自己站在一间别墅门外,牵着和萝卜长得极像的小孩,苦苦敲门哀求,希望温冬逸出来看孩子一眼。
但是他选择报警,警察来了。
温冬逸担忧且同情的说,她是我以前的学生,精神有点不正常。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剧情。
下班时间,当温冬逸走进剧院的表演厅,就见到一个穿着格子衫,背带裤,干净球鞋的小姑娘,坐在舞台上走神。最近她总是走神。
双手插在大衣的外兜,他信步走下台阶。
等到梁霜影察觉黑灯瞎火里还站着个男人的时候,吓了一跳,“你怎么进来的?”
温冬逸扬眉两旁环顾一下,反问,“这儿是国防基地?我怎么不能进了?”
正准备说话,她听见后台的人在交头接耳。
因为温冬逸是个有名有姓的「网络红人」,靠身家出名,居然不是腰挺啤酒肚,头顶地中海的土财主模样,也不是肆意放浪的纨绔子弟气质。
顺便还夸了梁霜影实在厉害,再断言温冬逸玩不满三个月,就要换人。
梁霜影从舞台蹦下来,拿上椅子里的羽绒服,笑盈盈对他说,“今晚不冷,出去走走。”
华灯初上,跨越江面的大桥上,他们漫步而行,对岸是金光四射的购物中心,远远地,像一座后人复辟的遗迹。
温冬逸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大衣兜里,她手心被捂得快出汗。
“中午吃了什么?”他问。
她回想着说,“……泡面。”
温冬逸正要出声,梁霜影突然想起了什么,从羽绒服兜里掏出一只纸折的热带鱼递给他。她说,“在你衣柜里找到的,不要扔了,我不会再折了,留个纪念。”
做人不能太贪婪,既然大伯已经带着她以前折出得所有愿望,一起走了,也就够了。
“温冬逸……”她顿住脚步,抬起眼睛注视他,“之前,你问我,相不相信你。”
“我相信你,可是我也知道,爱情不可能维持一辈子,很多人是用责任感支撑着,最后相看两生厌。”
梁霜影无端笑了声,又说着,“所以,开始的时候,我是想着,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跟你把恋爱谈完。”
什么都不要?温冬逸觉得好笑的说,“我要是你爸,今晚我就得从国定大厦跳下去,怎么生下你这么个傻闺女哟……”
“现在我就过继给你,你去跳!去跳!”
“还说什么都不想要,看准遗产了是吧?”
梁霜影狠狠睨他一眼,想把手从他那儿夺回来,结果徒劳,也放弃了。
她扭头,等于拖着个比自己高大许多倍的男人,继续往前走着,也说着,“我曾经想过,不如考到这里的大学,三本也可以,专科也可以……可以离你近一点。”
今夜无风,却仍有寒意笼罩,可是他的手掌温暖,路长再一点,也没关系,所以她又停下,忽然问他,“温冬逸,你会一直爱我吗?”
梁霜影的脸干干净净,声音亦是如此,不拐弯抹角,执拗且生涩。
这个问题的答案有些荒唐和疯狂,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他确实爱上这样一个,比他小十三岁半的女孩,人生计划要从头再安排,甚至做不到把情感和婚姻分清楚的地步,他需要理智权衡,发现她的存在,已经凌驾于这两者之上。
温冬逸遥眺一眼江面,视线回到她身上,说,“我不确定会不会一直爱着你,以后的事儿,谁都说不准。你只想谈恋爱,想谈完了一拍两散,我不拦着你,也不拿什么威胁你,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
梁霜影低眸一想,“万一将来你反悔了呢?”
他无奈的笑,“你仔细想想,我有没有骗过你?”
她不经思索的说,“多了。”
“那是逗你玩,我说正经的事儿。”
梁霜影竟然真挑不出例子,却不服气的把唇一抿,照他这个说法,哪件算是逗她,哪件又算是正经事儿,有判定标准?
温冬逸难得认真的说,“所以我告诉你,你记住,可以维持多久我不知道,不过这辈子,我只爱你一个人。”
以前他没有对谁动过真心,未来的时间,他也不想浪费在‘寻找真爱’这种事情上,所以不会再有人替补她的位置。
他把意思浓缩一下,补上一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此刻气氛正好,他偏偏要搞破坏,梁霜影笑出声来,拽着他手继续往前走,灯光俗气的广场,也变成了金碧辉煌。
“温冬逸……”
他耐着性子答应,“哎,怎么了又?”
梁霜影低着头,另一手轻拍桥上的围栏,一边说,“以后请你少抽烟,少喝酒,别忙到太晚睡,你年纪大了……”
小朋友总喜欢拿年龄说事儿,有谁能长生不老是吗?他马上要发作,却听她接着说,“让我们能在一起久一点。”
梁霜影低头盯着自己的鞋,“还有……”
“我想跟你结婚。”
温冬逸微微愣住,而冰凉的感觉,轻轻点落在她的鼻子上。
梁霜影疑惑地仰头,高不见顶的漆黑夜色之中,全是纸屑般的东西,正在降落,安静且触目皆是,她接住一张,马上融化于指尖。
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