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阳台窗帘敞着,客厅茶几上摆着一根蜡烛,电视机上一根,烛光映在窗玻璃上,外头挂了满满两排的衣物,随着夜风无声地股动,厨房传来流水洗刷东西的声音。
关门的动静,惊扰了这份细微的美。
水流声戛然而止,覃燕甩着手出来探察,竖着小拇指剔了下牙,说着,“回来了啊。”
梁霜影低头短促的应了声,匆匆换鞋。
幸亏屋子里黑,覃燕没有发现她扶着鞋柜的手,一直都在轻轻颤抖着。
梁霜影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房间,覃燕不疑有他,女儿性格一向如此,能静则静的,不知道是像谁。
“哎,带只蜡烛进去!”
梁霜影将房门一关,腿软的跌坐在床上,蜡烛掉在地上,她轻轻喘息,然后捂着自己的嘴巴,向后倒去……
曾经以为,初吻是命中注定的意外,羞着脸快速分开。或者,是告白后,小鹿乱撞的嘴唇轻触。是水果味的,有点青涩有点甜。
亲身经历告诉她,接吻这种事情,还得分是和什么人。
不然,梁霜影怎么可能想象的到,什么东西最烈,她的初吻就是什么滋味。
那个溽热的过程中,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忘记了呼吸,也没有办法给予任何回应。
灼烧的气息洒在她脸颊上,她的两只胳膊挡在中间,动弹不得,腰际往下与他相贴,膝盖微微弯曲都能抵到他的腿,人再高等,亦是动物,这般最直接的诱惑,年轻的一方,必然输。
一吻结束,梁霜影不敢抬眼,视线里是他皱巴巴的领子底下,工整的西装,再往上,衬衫的领口,棱瘠的喉结,勾起的嘴角……
他又压来,她急忙闭上眼,只是浅浅一下的触碰,作为告别。
能够脚步不偏移的上楼,梁霜影都佩服自己。
小跑拐上了一层,她慢下步子,往下望去,他还站在那儿,阖着眼按住后颈转了一圈。
温冬逸比她高了太多,可想而知,接个吻脖子都酸了。
听见嘀的一声,电器运作起来,机械的微噪,梁霜影从床上爬起来,打开了灯,再打开衣柜。
热水把浴室熏得雾气蒙蒙,洗澡的时候,她想到个问题——为什么他会出现在俞高韵的家中?
这个问题没有困扰她太久,毕竟,对她来说不怎么重要。
比万恶更可恶的高三下学期,按期而至。
重点高中,手段狠辣,给高三年级的每个班里,装了个网络信号屏蔽器。桌下藏着手机的学生们一个个呆若木鸡,任课老师一个个腰杆笔直,讲起课来都铿锵有力。
今儿的天不错,阳光里带着清丽,完全掩盖了冬季的萧条。站在办公桌旁的女生垂着眼眸,她扎着低低的马尾,头发有几缕是凌乱的,无论日头多灿烂,她都是夹着寒气的漂亮。
班主任眉头深锁,非常不解的叹了口气。
梁霜影算是班里最安静的学生,一年到头没出过幺蛾子,然而,前几天的模拟考成绩出来,她从班内前十名,跌下到了倒数第十名。
跳水的这么厉害,班主任不禁猜测,家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是不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她都摇头。
班主任推了推眼镜,“我知道你是要艺考的,但你的文化课成绩也得跟上。”离高考没俩月了,她无话可说,“自己抓紧点吧。”
马上要走出办公室的门,高她两个头都有的男生,正好要进来。两人跟约好了似的,她往左他向右,她向右他往左。
她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如何形容他的长相,单眼皮,低颧骨,一股青皮桔子味。
梁霜影一直都不知道,俞高韵那天去老师办公室,拒绝了保送的机会,是因为他不知道她要去哪个城市,哪所大学。
反常的升温之后,迎来了持续一周的降雨。省考的早上,瓢泼大雨,将一只只欲要展翅的小天鹅,淋成了落汤鸭。
提前换上了单薄的练功服,梁霜影进去之前,身子冷得发抖,迷迷糊糊的跳完了舞,回答了几个问题,就结束了一次关键性的考试,心里没底。
日历上又划掉了一周。
晚上九点半,梁霜影默背着英语单词开门进屋,梁父一边念叨着,“你们这课上的越来越晚,也没说个安全问题怎么办……”一边递给她一封已经拆开过的快件,里头是艺考合格证。
捏着这本合格证,梁霜影的脸上没有成就感,一切淡然如常,其实都是假的,哪能这么清高的活着,她可得意了。
单词背了又忘,差不多复习完,已经是十二点了。
洗完澡躲进被窝里,萦绕鼻尖的都是自己身上沐浴乳的果香,却控制不住去想象,那晚他身上的味道,成熟男性的味道,是西装外套厚重的布料,也像凛冽的风。
她的床挨着书桌,她的手机就放在书桌边上。
终究是忍不住的,梁霜影掀开被子,摸到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她说,“省内的统考,我考过了。”
“我想报京川的学校,然后他们定的考试时间是下个月二十号,所以……”
他沉吟了片刻,似乎心思用在了别的地方,能听见一点敲击键盘的节奏,她抿了抿嘴,刚要出声,他先问,“不是你一个人来吧?”
没听见回答,那边敲键盘的声音停了。梁霜影一愣,随即说,“我妈陪着我。”
话音一落,又开始传来了顿顿的敲击声。这是描述不了的感觉,她打算结束通话,让他有空忙自己的事儿,对方却未有一丝不耐的,留意着她的回应。
温冬逸陪她聊到关了笔记本,靠向椅背,眼睛都闭上的说,“这么晚了还不睡?”
他语调慵懒,且听不出疲惫,就全当关心,她嘴角漾着笑,“你也没睡。”
“有人不让我睡,我怎么敢睡?”
“谁不让了……”梁霜影又说,“但你别挂电话。”
温冬逸感到疑惑,为什么?
我想听着你的声音,就像和你躺在一张床上。
她是真一点儿不带暗示的,平铺直抒,而温冬逸是真的怔着了。
这样的挑逗,就该从平常看似冷若冰霜,而且未经人事的少女嘴里听到,才叫刺激。
那边的小巫女问他怎么没声儿了。
怎么没声儿,他能说什么?
温冬逸只能想起一句古人云——当断不断,必受其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