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耀眼(1 / 1)

你灿若星辰 迟暮言 2786 字 2个月前

她现在深刻的怀疑,他之前那副正经到不食烟火的模样,都是假象。

“怎么这副表情?”他一脸镇定地摸摸她的头发,开口:“我妈人挺好的,你不需要那么紧张。”

谁—紧—张—了!

言初气得要冒烟,她不过是随口提了一嘴,怎么到这男人那里,自己就成了饥渴的那一方了?

“你别瞎说,我可没想过要嫁给你。”

林随舟面色微变,却也没有立刻说出反驳的话。言初看他正经地坐着,目视前方一言不发的模样,忍不住咽了咽。

她刚刚那话,是不是说错了?

正当她思忖着,要说些什么打破这僵局的时候,林随舟先开了口。

“言初。”

“嗯?”

他望向她,神情看着,比往常都要郑重。

“在对待你的事上,我没想过半途而废。”

言初愣住。

她不答话,林随舟身体向她那倾:“不明白我的意思?”

言初因为他的突然靠近,脸蓦地红了,她想躲,哪知道林随舟的手突然伸过来,轻捏着她的下巴,让她无处可逃。

他那双漆黑的眼,正盯着她看,眸色里满是认真:“等一切都安定好了,跟我回景城,好不好?”

景城这个词,让言初的心跳了一跳。

如果回去了,那势必会碰上她的父母。他们会怎么做呢?

是干脆不认她这个女儿,还是限制她的自由,逼着她嫁给联姻对象。

要言初选,她宁可选第一种。

这时,她感觉手心处紧一紧,是林随舟的手。

“放心,我会处理好,不会有问题的。”

“可我爸妈他们……”言初有些难以启齿,顿了顿,她出声:“可能会给你添麻烦的。”

宋峥的作派,言初是很了解的。为了达到目的,他会使用一些强硬的手段,逼人就范。到时候碰上了,说不定会砸钱在他身上,逼他跟她分手。

言初当然知道林随舟不是这么肤浅的人。可她一点……一点都不想让林随舟遭受侮辱。

林随舟脸色镇定,摇头道:“不会。”他态度笃定,似乎是有十成十的把握。言初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面露疑惑。

林随舟捏了捏她的脸:“别想那么多,你只要每天开心的上课、画画就行。”

处于自我保护的目的,言初没有再深想这件事。反正这事也不是马上就实行的,说不定隔个大半年回去,她和林家的婚事就吹了,她爸妈因为生气,从此再也不理她这个女儿也说不准。

不知怎么的,耳边突然响起了杨澈和她说的话。她突然拉过林随舟的手,细细地摩挲起来。

他的手掌要比她宽大许多,言初想到了在一起后的每个夜晚,散步时,他牵着她的手,紧紧地将她包裹住的感觉。

她摸着他指尖的茧,突然若有所思地来了一句:“你的这双手,救过很多人的命吧。”

林随舟神情一僵,言初看他神色不对,细想了一下,伸手搂住了他的。

林随舟没有立刻接话,沉默了一会后,出声:“也还好。”

“别那么谦虚,我知道你很厉害的。”思忖了片刻,言初仰起脸望着他,她并没有马上开口,似乎还有犹豫,望着他的眼神,带着丝迟疑。

“想问什么?”

言初舔了舔嘴角,静默了片刻,开口:“你之前为什么会离开你们医院到这里来?”

想了想,她又问了一句:“为什么你那时候,只能给孩子治病?是发生了什么吗?”

林随舟神色变得淡淡的,他低垂着眼,神情里半分笑意也没有。言初顿时后悔问他这个事了,忙开口:“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要说了,不好的事情都忘掉。”

“没有不想说。”林随舟仰起脸看她,嘴角轻轻一扯,脸上表情不明显,但隐约间也能看出几丝苦笑。

这一点都不像他。

那段过往,其实他一点都不想让她知道。

但她承诺过他要坦诚,那他,也不该对她有所保留。

“我跟你说过的吧,我小时候是在我爷爷身边长大的。”

言初点头。

“我父母那时候忙,没有精力照顾我们兄弟两个,然后我就被送到了我爷爷那。”林随舟目光幽深,似乎回忆起了许多往事。

炽热的午后,严肃古板的老人指着他怒声训斥着。他那时也很倔,死活不认错,然后就被罚在太阳底下练站姿。

“我爷爷对我很严格,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他也不允许我和其他孩子多来往,说会耽误事,所以在他那的时候,我就靠写字和看书打发时间。”

“应该就是从那时候起,我的性格就变得不是那么好了。”

言初脸上流露出心疼,她记起了初初见他时,林随舟孤僻不近人情的模样。她刚想安慰两句,林随舟就出声了,他接下来说的,让她把话都吞了回去。

“我爷爷当时领养了他战友的女儿,那个小姑娘常常跟在我后头。”这句话刚出口,林随舟就感觉不大好。

想了想,他拉住言初的手,和她解释了一句:“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言初怔怔回神,忙否认:“我可没有瞎想,我心眼大着呢。”

林随舟顺着她的话说了一句:“嗯,我们言初很大度。”

言初……欲盖弥彰的发话,根本是坐实了她小心眼之名。

林随舟又继续说下去:“她叫苏凡,我们关系不错,我那时没什么朋友,习惯了照顾她。她比我小两岁,遇到事了就喜欢问我。”

他说得越多,声音就越低沉。脸色也多了几分落寞和悔意。

“她高考填志愿那年,我已经是医学院的学生了。她问我,填什么志愿好,我跟她说,选择医生。”

林随舟记得,苏凡从小就有救死扶伤的愿望。他领她去医院看病的时候,她拉着他,压低了声音跟他说。

“哥哥,我觉得当医生真好。我长大后,也想当医生。帮病人包扎伤口,不让人死掉。”

林随舟知道,她父亲就是因为执行任务时,伤口没有处理好,才牺牲的。

他知道她有心结,所以希望她当了医生后,能治愈心里的创伤。

可是……

言初见他好一会没出声,出声道:“那她成为医生了吗?”

“嗯,她很用功,专业成绩也很好,毕业了就到我那个医院来了。”

言初心一跳,意识到接下来发生了不好的事,下意识拉住了林随舟的手。

“她成为医生后,遇到了几个难缠的病人。”他眼里闪过一抹厉色,言初从没看到他露出这种类似厌恶的情绪,一怔。

“是……医闹吗?”

林随舟点头:“那些病人对治疗结果不满意,天天来医院堵人。我那时候在国外,等回来的时候,她精神已经不好了。

她因为从小父母双亡,所以周围的人都很疼爱她。刚工作就面临这样的事情,小姑娘当即就崩溃了。

她没有告诉周围的人,林随舟回来的时候,她正站在病房的窗户边,神情恍惚,手上是斑斑血迹。

她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林随舟停顿了下,低了头,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来。

她说:“哥哥,你为什么要让我当医生?明明……一点都不好。”

“我当时去拉她了,她把手伸到我面前,说她的手被弄伤了,以后再也不能握手术刀了。”

“她说后悔成为了医生。”

言初没有去评价故事里这个女孩的所为,诚然林随舟在这件事里是完全无辜了,那女孩把错怪在他身上根本没有道理。但是不是当事者,没有权利站在道德的高处指责别人。

“她捅了我一刀。”言初倏地一下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望向了他的腹部。她记得的,那次意外撞见他擦身时,看到了腹部那有一道伤疤。

怎么可以这样!言初气愤极了,正欲说话,林随舟摇摇头,神色倦倦的。

“捅了我一刀后,她就转身跳楼了,我没拉住她。”

“她从五楼摔下去,当场死亡。”

言初身体僵住,阵阵寒意从心底往外冒。

他愧疚自己给那女孩选择了医生这条路。

那女孩当着他的面自杀,他站在高处往下望时,看到她血肉模糊的身体,冲击会有多大。

是埋怨自己的吧,所以之前才会跟她说他不是个好医生这种话。

言初很后悔让他回忆这样的事了。

见她眼睛红红的,满脸都是愧疚,林随舟从自己的情绪里抽身出来,双手抚上她的脸,轻轻地捏了捏。

“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已经都过去了。”

言初摇头:“我不该问你这样的事的。”

“别难过。”林随舟垂眸望着她:“说出来后,我心里也舒服点了。”

言初此刻脑子很乱,所有行为,全靠本能支配。她站起来,把林随舟揽在怀里。

“抱抱。”她说。

“把我当你班小孩哄啊!”林随舟靠着她,情绪比起刚才,舒缓了许多。

“才不是。”言初别别扭扭地摇头:“你是我爱人。”

这个新称呼让林随舟愣了下,随即嘴角轻扬。寂静的屋子里,言初似乎听到了他低低的笑声。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忙松开了手,朝后退了几步。就见林随舟仰头看他,眼神不再似刚才那般黯淡,又重新燃起了光。

“言初,你总是有办法让我高兴起来。”

她的身体颤抖不已,接着感觉自己的手被牵起。她低头去看,就看到自己的手被他紧紧地攥住,他头也低着,似乎在看他们牵着的双手。

“我之前觉得,当医生恶心透了,根本不值得。”他停顿了下,又抬起了头:“我这么负能量,吓到你了吧?”

言初摇头:“有什么不痛快的,你尽管说,我愿意听你倾诉。”

他拽着她的手,脸上虽然没有笑,但也没有之前的阴郁了。

“苏凡死了以后,我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她那个病人,手术能成功的可能本来就微乎其微,其实很多专家前辈都劝她不要做这个手术了,说没有意义了,不过她说不能放弃每个病人。”

“她做了很多准备工作,但结果.....却不大好。她死了之后,那个医闹又带人来了,拉着横幅在医院门口静坐示威。”

“我那时候在想,为什么要当医生,为什么要去治疗病人。只要一闭上眼,就看到苏凡怨恨的表情,还有她跌下楼的那个瞬间。”

“给人看病时,手就会控制不住地颤抖。”

“手上仿佛沾满了苏凡的血,是我害死了她。”

“看了好多心理医生,都没有办法。”

他眉一直紧紧拧着,说完这句时,他闭上了眼。

“我钻牛角尖了。”

他语气低沉,抬眸望向她:“很丢人是吗?”

“不会。”言初摇头:“是那些人不好。医生又不是神,哪能每个人都医好?”

想了想,她又加了一句:“可你还是没放弃当一个医生。”

从一开始只能给孩子治病,到现在渐渐步入正轨,言初觉得林随舟已经很棒了。

“言初。”他突然出声叫她的名字,又继续道:“你来这里以后,看到你对学生那么拼命,对自己的职业那么有热情,我觉得自己……”

他思考了一会,想到了一个词。

“很狭隘。”

言初愣了下,下意识地否认:“我也没做什么,只是一些很平常的事。”

她不想看到那样林随舟贬低自己,来抬高她。在她看来,他是最好最好的。

林随舟这时也站起来了,言初仰头看他。他目光深邃,情愫像是一团化不开的黑墨,浓烈至极。

“你很迟钝,总是察觉不到。”话毕,他语气里带着丝叹息。

静默了片刻后,出声:“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光芒万丈。”